第50章 第50章
施語冰燒了兩天兩夜,整個過程渾渾噩噩,噩夢不斷,到第三天退燒時,整個人仿佛被抽絲一般,瘦了一圈。
福姨看著心疼,趁楊管家晚上不在,跟廚房小王一起給施語冰單獨做了松茸燉雞面,熬了燕窩銀耳桂圓紅棗羹,還有南瓜蒸排骨、芹菜炒豬肝、清蒸八寶魚。
等施語冰下了晚自習回來,福姨把菜都端到她房間里,布置了滿滿一桌。
施語冰以為自己回來會像往常一樣吃點剩飯剩菜,因為要上晚自習,所以她晚飯和別人時間不一致,廚房一般也不會給她單獨做。
看到這滿滿一桌,她怔了好久才動筷子。
“謝謝福姨。”
“謝什么,要說這是你家,這些本來就是應該做給你吃的。”
福姨看她吃飯,像看自己孩子似的,一臉慈母笑。
“你嘗嘗這面條,我和的面,讓小王拉的。”福姨把那碗面條端到施語冰面前,“是不是想吃面食想很久了?這兩天發燒做夢都在喊‘和面和面’。”
“和面?”施語冰奇怪自己怎么會喊這個,靈光一閃,“是‘霍硯’吧?”
福姨回憶了回憶,自己又跟著念了幾遍,“對對對,哎喲我聽成‘和面’了,哈哈哈”
施語冰忍不住也笑了。
“這個‘霍硯’是誰啊?我聽你一直在喊他名字。”福姨笑完又問道。
“是我的一個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喊他。”
施語冰低頭吃了口面。
“是個男生?”福姨也開始八卦起來,“是你喜歡的人?”
“福姨”施語冰有些不好意思,一雙眼睛撒嬌似的央著她。
福姨笑得合不攏嘴,“行行,我不問了,你吃吧,我走了,待會兒你吃完我再回來收拾。”
“對了福姨,我除了叫他名字,還說什么了嗎?”
福姨握著門把手,回頭笑道:“你說啊,‘我最喜歡和面了’,這不,我現在廚房還擱著一盆面打算讓你幫我和呢!”
她說完,笑著關門出去了。
“”
施語冰捧著微微發熱的臉頰,咬了咬唇。
可是,她還是沒有霍硯的消息。
要不是卡里實實在在地少了兩萬塊錢,她都要以為兩天前去找神婆的事是個夢了。
又是周一,期末考試的日子。
施語冰早早到校,在自己考試的位置上看筆記本。
跟她同考場的這些人,她只認識魏柔。魏柔卻像不認識她一樣,那天挨打后,如今看都不敢往她這邊看一眼。
期末考試的安排和高考一樣,第一天上午考語文。
考完試,大家對著答案紛紛往外走。
施語冰慢條斯理收拾著東西,最后才從考場離開,反正她不餓,也不著急吃飯。
回教室的路上碰見霍臻辰,約了她一起去食堂吃午飯。
施語冰想回教室拿下午的數學筆記本,霍臻辰便陪她一起。
來到教室門口,施語冰一抬眼,視野里猝不及防闖進一個高挑身影——
少年穿著黑色棉服和灰色長褲,長腿交疊,兩手抄在兜里,站在過道靠著她桌子,周圍何山李域符天還有等何山吃飯的聞樂樂楚楚都圍著他,幾人有說有笑。
他的臉看起來瘦了一圈,明晰線條似刀刻一般,皮膚冷白看起來沒有太多血色,勾唇低頭笑時,下巴會藏進溫暖的棉服衣領里。
他的頭發長長了一些,額前的碎發略微超過眉毛,有些擋眼睛。霸氣外露的眉眼被擋去幾分后,再加上幾分病態的氣質,給人一種柔軟可欺的錯覺,十分慵懶好揉的樣子。
何山率先看見施語冰,喊了聲:“冰姐!”
“語冰!”聞樂樂也揮手跟她打招呼,興奮地給她指了指霍硯。
霍硯眼底淺笑一凝,轉頭看向門口。
毫無防備地,他被女孩兒撲了個滿懷。
他下意識伸手接住她,雙手扶在女孩兒腰側,然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緩慢地,不舍地將手垂下,放進褲兜里。
“抱夠了嗎?”
何山他們正要起哄,話剛到嘴邊,只聽霍硯冷冷一句,把氣氛整個扭轉了。
互相看了看,都是一臉懵逼。
施語冰在他懷里仰起下巴,看著他。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純白的羽絨服,襯得本來就白皙的小臉更加干凈清透,眼眶周圍泛起的粉色就像雪里開出了櫻花,花瓣上還有露珠——是她噙著眼淚的眸子。
霍硯眼里一怔,忍不住咽了下喉結,極力把內心涌上來的情緒全壓回去。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煩。”
他語氣終究還是軟了幾分,推開施語冰,自顧自往外走去。
李域和符天跟上,一路跟著霍硯到了食堂二樓。
坐下點完菜,氣氛一陣沉默。
李域看一眼符天,符天也看一眼他,兩人都想問霍硯跟施語冰是怎么了,但沒一個敢像何山那樣沒心沒肺地開口。
李域心道都怪何山這個重色輕友的家伙,要是他沒跟聞樂樂吃飯而是跟他們一起吃該多好,就有人當他的嘴替和挨罵對象了。
正想著,何山給李域打來電話,說樓下好像沒什么位置了,問他們在哪里。
“老位置,你上來吧。”
李域掛了電話,沒過一會兒,何山帶著聞樂樂和楚楚來了二樓。
霍硯看到他們三個,下意識往他們身后望了眼。
“班長沒跟你們一起來吃飯?”李域很有眼力見的問道。
“冰姐跟那理科狀元出去吃了。”何山說著,看了眼自己老大,在他身邊坐下。
聞樂樂坐何山旁邊,楚楚則一來就在她對面的空位坐下了。
其實剛剛霍硯也是剛考完試回到教室,他們幾個才聊幾句,接著施語冰來了,霍硯就走了。
何山還憋著一堆話沒說。
“老大,等明天考完,找個地方玩兒玩兒?”
心臟突然一陣鉆心的疼,持續幾秒后停下來,霍硯偏過頭皺了皺眉,暗自忍下來,之后才道:“你們自己去吧,我還有事。”
他還得回去住院。
這兩天回來考試,是他硬拔了輸液管跑出來的。
主治醫生說什么也不讓他離開,說他這一個月里持續昏迷,病危通知書都下兩次,幾次三番差點救不回來,這一次雖然醒了,但還是不穩定,要他繼續住院觀察。
可是他想見施語冰,想瘋了。
“好吧,我還打算叫冰姐也一塊兒來呢。”何山道。
“老大,你現在完全好了嗎?”符天道。
霍硯也不想他們幾個擔心自己,點了點頭,沒多說什么。
正好他們點的菜好了,何山跟符天兩個人去端,聞樂樂和楚楚去拿了碗筷。
“好了就行,老大你不知道,這一個月里我們幾個多擔心你,每天給你打電話每天都關機,又沒有你半點消息。”符天邊吃邊道。
“我們幾個還好,尤其是冰姐——”
“別提她!”
何山的話被霍硯這冷冽的一聲堵回喉嚨,跟米飯一起咽了下去。
幾個人面面相覷,眼神都不約而同發出一個信號:問題好像有點嚴重。
霍硯不想聽,因為他都知道。
他怎么會不知道施語冰有多擔心自己,醒來躺在醫院的這些天里,他一閉眼就是施語冰哭喊著叫人救他的畫面。
他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可是他的手還沒摸到她的臉,還沒有跟她說自己其實很喜歡她。
最喜歡她。
也許是抱著這樣的遺憾,所以他才不肯就這么死。
楚楚想來想去替施語冰覺得不公平,筷子一放,對霍硯道:“你不覺得你這樣對語冰,太過分了嗎?”
“對啊。”聞樂樂也跟著附和,但又忌憚霍硯的脾氣,附和完往何山身旁躲了躲。
“我跟她的事,不關你們的事。”
霍硯也不動筷子,只是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里,表情冷淡漠然,眉宇始終籠著一層陰郁。
“是不關我們的事,可是語冰那么冷靜理智的一個人,為了你連神婆都找了,給了人家兩萬塊錢,回來還發了兩天燒,就這樣連句好話都得不到嗎?”
楚楚實在替施語冰氣不過。
霍硯倏地抬起眼眸,同時心口猝不及防地幾秒巨疼,仿佛刀子戳進去在里面攪動,疼得他捂住左胸皺了眉。
李域看出不對勁,關心道:“沒事吧,老大?”
霍硯微微搖了搖頭,嗓音都比剛剛更沙啞了一些,問道:“什么神婆?”
聞樂樂于是把關于神婆的事都講了一遍。
“真有這么靈?”
何山聽得有些心動。
霍硯卻一聲冷哼,“靈什么靈,明顯是騙子。”
施語冰這個笨蛋!
他狹著眼眸,下頜線繃緊,黑瞳凌厲非常,冒著涼氣。
哪里來的臭神婆,居然敢騙他的阿施?
兩天的期末考試過得很快,眨眼間最后一門英語也考完了,高三生終于迎來最后半個月的小長假。
見霍硯平平安安地回來考試,施語冰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接受自己是交換了愛情后,對于霍硯突如其來態度的轉變,也能想通了。
她每每看著霍硯離開考場和學校的背影告訴自己,不是霍硯不喜歡她,只是她交換了愛情而已。
嗯,一定是這樣。
臨近過年,大街小巷都掛上了彩燈和大紅燈籠,窗戶上張貼著各式各樣的福字窗花,人們嘴里哼著“恭喜你發財”拎著大包小包年貨從超市出來,商場里每天都擠滿了人
然而這一切都跟施語冰無關,她每天睜眼閉眼看到的都只有臥室窗外這一方天地——還是顧家別墅最偏僻最沒有風景的一角。
自從放寒假回家后,她每天餐廳和臥室兩點一線,除了埋頭看書做作業以外,做不了任何事。
顧老爺子不許她出門,只有偶爾張豐開party,派車來接她去他們家玩兒,她才能在車里看看外面的風景。
張豐一直計劃單獨帶她出去玩兒,就趁寒假的時間,說全球各地哪里都行,只要施語冰喜歡。
他party上的男男女女也都是富二代,見多識廣,紛紛出主意說哪里好玩,哪里適合約會。
施語冰被迫盛裝打扮坐在他們家灰色沙發上,等他們眾人端著酒杯都討論完了,才冷不丁插一句:“我快高考了,看書的時間都不夠,哪里也不去。”
在場眾人里,只有她還沒畢業。而其他人當初讀書的時候,也沒人對高考上過心,都是跟張韋一樣花錢出國上大學。
聽她說要看書大家都表情各異,眼神里傳遞的各種信息精彩極了,有幾個人甚至還小聲罵她裝逼。
張豐坐到沙發扶手上,一手搭上施語冰的肩,笑著哄道:“放半個月的寒假,一天時間也不肯給我?”
施語冰冷睨著他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嗓音寒涼:“上次是骨折,這次要不剁了?”
張豐想起來上次被她一把扭骨折的右手,倏地從她肩上彈開,唇角尷尬地抽了抽,要笑不笑的樣子。
那是施語冰剛放寒假的時候,張豐找了個由頭把她硬從顧家接出去玩兒,在會所里手摟了下她的腰,施語冰一招擒拿術,當眾把他手臂反扭,最后就診說是骨折。
他媽媽張韋張董事長為此找到顧家去,顧老爺子知道后把施語冰又是一頓好打。
施語冰現在身上傷還沒好全。
本來以為這次張豐會就這么算了,自己能過個清凈的年,然后回學校上課。
誰知過年前夕,她一早被顧老爺子叫起來換好衣服,塞進了張豐的車里。
張豐一邊開車一邊眉飛色舞地講說這次是徒步爬山活動,就在郊縣凰山,專門為她計劃的,地點既不遠,第二天一早就能送她回來,風景還很美,問她滿不滿意。
施語冰偏頭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山巒,一句話也不說。
“你知道嗎,我有時候覺得你像個啞巴,哦不對,我媽說你以前就是個啞巴,后來才好的,這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吧?比如間歇性失語。對了你查過基因嗎?以后不會對我們的孩子有什么影響吧?”
施語冰暗自深呼吸,壓下胸腔里的火氣,要不是為自己的安全著想,她早一拳打過去了。
像張豐這樣瘦雞似的人,她當初在跆拳道館里,一個可以打十個。
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子終于到凰山腳下。
張豐去買了票,過了閘口后,向施語冰攤開右手,“這山不好爬,我就只帶了一根登山杖,來,我牽著你。”
施語冰看也不看他,眉眼比早晨的薄霧還冷淡,徑直往山上走去,把他甩在身后。
顧梁提前旅游回來,誰也沒告訴,下了飛機自己打車回到家里。
偌大的顧家別墅靜悄悄的,快過年了,有些外地的傭人放假回老家,就剩了福姨等幾個當地的。
廚房也沒有做飯的動靜,顧梁想起來她媽昨晚給她打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來時,說今天爺爺要跟幾個兄弟聚一聚,大家今晚都要在外面吃。
自從上回知道她媽騙她不讓她去元旦那天晚上的宴會后,她跟她媽吵了一架,提上行李箱去學校住了期末這段時間,放假后又跟朋友出去旅游,一直到現在才回來。
昨晚她在電話里嘴硬說自己不回去,讓她媽就當以后沒有她這個女兒。
然而掛了電話就后悔了,不僅因為聽到她媽最后哽咽的聲音,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卡里沒錢了。
顧梁出門在外向來是不會虧待自己的,吃住都要最好最頂級,一晚酒店的錢可以抵普通白領兩三個月工資,更別提其他花銷。
然而她的所有經濟來源都是從她媽那里來的,跟她媽吵完架也不好意思又問她要錢,問她爸要錢的話她媽也一定會知道。眼看再這么下去信用卡要刷爆了,她趕緊買票回來了。
陪爺爺過年還能收不菲的紅包呢,記得去年過年爺爺送她的新年禮物是價值百萬的手表,今年不知道會是什么。
顧梁把行李箱放門口,自己上樓,家里除客廳開了燈以外其他地方都沒開燈,她也懶得開,現在正是傍晚,還有微弱的夕陽光從落地窗投進來,勉強也能看清樓梯。
來到她媽臥室門口,正要敲門給她媽媽一個驚喜,聽見里面好像有吵架的聲音,顧梁放下手,側著耳朵聽了聽。
以為是她爸媽,然而仔細一聽,那男人的聲音比他爸的更低沉,好像是大舅?
顧梁皺眉往前輕輕挪了半步,耳朵悄悄地貼上門縫。
“我不是說了不能動施語冰!”
“你以為我想動她?他媽的她那天來找我,威脅老子讓老爺子別讓她和張家訂婚,否則就把咱倆的事情告訴顧庭他們!”
“怎么會呢,”聞薇薇的聲音有一絲動搖,“她,她不敢的吧?”
“放屁她不敢!我就告訴你,今晚她別想從我的車上活著離開。”
“你怎么計劃的?”
“我提前跟張豐那小子打完招呼了,說我們這邊要接語冰回來吃飯,讓他把人給我送到凰山腳下,我找的人已經在去接她的路上,大概我們到福宴館的時候,就能傳來喜訊。”
“不會被發現?”
“不會,有一段路沒有攝像頭,而且地方偏僻,能完美偽裝成車禍現場,加上大火一燒,一點痕跡也不會有。”
聞薇薇猶豫不決來回踱步,被顧燁握住肩膀才停住,“寶貝,她都敢威脅我了,還不除掉她,我們倆都會完蛋,如果有一天她告訴顧梁怎么辦?”
“不行!”聞薇薇想也沒想答道,“不能讓我女兒知道這事。”
“所以咱們必須除掉她。放心,她死了,老爺子也不會舍得把顧梁嫁給張家,而且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讓顧梁嫁給張家。”
見聞薇薇還在糾結,顧燁眼眸一瞇,道:“薇薇,你知道那天她威脅我,我反問她,她不嫁那么可能就是顧梁被聯姻,你猜她說什么。她說顧梁是應該的,因為顧梁姓顧,她姓施,說顧梁就應該為顧家犧牲!”
聞薇薇一聽這話,瞳孔瞬間瞪大,兇光閃現,“好你個施語冰,良心都被狗吃了!死,讓她死!”
顧燁攬住她肩,“好了你也別氣了,快換衣服化妝,該出門了。”
“那你出去。”
“又不是沒看過。”
顧梁退了兩步,呆呆地立在走廊中央。
夕陽完全沉了下去,天色也跟著暗沉了,走廊里一點光都沒有,她在黑暗里聽見自己心跳,“咚咚咚”的,一下一下震得太陽穴生疼。
害怕自己的心跳聲被里面的人聽見,顧梁轉身下樓,又想快又要放輕腳步不被發現,終于還是在樓梯上摔了一跤。
她趕忙回頭看了一眼二樓,抓著扶手站起來,跑著去了車庫。
拿車鑰匙開了自己那輛寶馬,顧梁坐上車打開導航,抖著手一邊回想剛剛聽到的內容一邊打下“凰山”。
凰山離她現在的位置有120公里,傍晚堵車要開接近兩個小時才能到,而且她實習本上不了高速!
她轉而抓起扔在副駕駛座上的手機,打算給施語冰先打個電話,告訴她一定不要上大舅找人去接她的車!
可是找遍了通訊錄,她倏地想起來,她們根本沒有彼此的聯系方式。
那報警呢?對,報警!
顧梁把報警電話都按出來了,卻在要按下撥通鍵時,拇指一頓。
如果報警,她媽也完了。
愣了幾秒后,顧梁突然瘋了似的猛砸方向盤,最后一頭磕在上面,眼淚直往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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