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君鶴來千允
冬日暖陽下的沈念城,躺在一把粗藤的躺椅上曬著,躺椅是給老鄉(xiāng)借來的,放在江岸邊的一棵大樹下,身后的一帶沿江堤而生的樹林和樹冠,它們的天際線上則是一抹青天。
來到鄰近達沖的余江縣忙工作忙了將近一周,一直也沒能閑下來跟藺玉憐聊過天,只給她朋友圈與人聚餐的照片點過贊。今天閑下來,有時間想頭幾天在藺玉憐身上產(chǎn)生的問題,首先他想起了藺玉憐像誰,像的是他們在達沖的第一個水電站所在地的行政責任人楚君鶴,一想到了藺玉憐的形象目標人,沈念城便豁然開朗。
那也是個連環(huán)巧遇的人,2013年沈念城約了幾個要好的朋友,買了一個建了五分之一的水電站,也即是說,是除了核審手續(xù)和初期征地外的工作都還沒齊備就上馬了的電站項目,頭緒甚多,幾個股東便齊聚達沖開了兩天會,會畢全體就去了熱海溫泉洗浴放松,那時連沈念城的妻子都還未過來,所以幾位的隊伍就是一幫大老爺們,想清靜但也想能有些讓人眼靚的所見,于是就往一個樹蔭蔽掩的泡池轉(zhuǎn)移,那個池子面積較寬,池際線曲折有致,再加上周圍植物樹冠濃郁,十分清雅,美中不足的是池里已有一男一女,雖略有憾,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總比旅游團的一幫呼天喊地的大媽大爺在邊上待著強。
去時那對男女交談正歡,男的黑瘦,五官也不出眾,但舉手投總足有點生硬的穩(wěn)重,那女的卻長得靈動美麗肌膚如雪,眼睛大而秀穎,頭發(fā)應該很長,挽了一個高高的沖天髻后,發(fā)尖不堪重負又向后彎了個半弧,與秀美的頎長脖子呼應成趣,臉也是小臉,左眉內(nèi)側(cè)有一顆黑痣,看上去生動雅麗,如古代入浴的仕女。
一眾男士看得呆了,那女士巳略顯不快,就叫那黑瘦的男人轉(zhuǎn)移,那男的應了,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然后那池邊入口處的樹蔭里,鉆出兩個拿著男女浴巾的小伙子,不是服務員,應是那黑瘦男的手下,見人到了,那對男女才出水而去,在那種情形人物的對比下,那女的容貌身材的確是自帶光輝的了,也的確是肌膚如雪,頸肩手臂手指,和一雙長腿都透著蔥白般的光澤,的確迷人,更出眾的是那一對飽挺沉甸的胸,看得眾人似乎呼吸都停住了。
幾年后在場的幾位股東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感覺都是與上述描述相一致。
等走的幾人不見了蹤影,沈念城等四個股東才齊呼可惜,沈念城和另一位較年輕的股東,稍后在左右五十米的范圍內(nèi)還重找了一遍,那女子卻巳不見蹤影,再找也就不能顧及羽毛了,更像幾個油膩的色狼,所以回池后大伙悻悻地泡了一會,就草草收場,準備回市內(nèi)晚餐。
去柜臺交了手牌拿了鞋襪,等找凳子坐著穿時,一位年紀大的股東正準備坐的凳子,被剛才見到的那位白膚長腿女子突然冒出來拿過去坐著,也做穿鞋穿襪的事,沈念城一眾人光顧了驚喜,倒是把維權(quán)說理給忘了,與沈念城一起去找她的那位年輕股東,笑嘻嘻地上前搭訕了:“您好,您看上去有點面熟呀!”
那女子淡然一笑:“我是長了一張大眾臉嗎?”
沈念城雖慕她貌美,但也不喜她的跋扈,接口應道:“你是那傾城倒國的貌”,他手指那年紀大的股東接著說:“可他是多災多病的身呀”,女子倒沒馬上變臉,斜眼向沈念城看了過來:“你用的這兩句你知道出處嗎?”
沈念城道:“不知,只聽說是演男女私奔的戲里用的”,那女的一下面有慍色:“才識不夠,就不要以穢為墨”,說完一擺頭走了,背影儀態(tài)萬方,卻有點氣呑山河,那三個跟她的男的也魚貫跟去,可看上去也是一團霧水而走的。
股東們走了,沈念城留下來補辦一些轄地手續(xù),大約是一周后吧,沈念城約了書記談補辦的一系列事宜,到樓下了給書記打了電話,得知書記在辦公室等他,交待完了書記要趕赴外地出差,于是沈念城三步并著兩步上去,見書記坐在一單人沙發(fā)上看一個文件,旁邊一個長辮子女子,正側(cè)身與書記共閱或是講解著,沈念城略為停頓后就敲了開著的門,書記即行起身來握手,并拉著沈念城走到那女子身邊來介給說:“這位就是你們電站轄地的負責人楚君鶴楚主任,由她來和你具體接洽”。
說完后,又笑容滿面地補充了一句:”祝你們合作愉快!”
說完就準備出行,說辦公室用完后黨政辦會有人來鎖門,并揮手回拒了兩人欲表達的相送,匆匆地走了。
目送完書記,那長辮女子,也即是楚君鶴主任,站在那里抱著雙手看了沈念城約有五六秒,她今天穿高跟鞋看著更高,沈念城有點壓力了,正想開口示好,楚君鶴轉(zhuǎn)身端坐在書記剛坐過的那個沙發(fā)里,看著沈念城,然后用普通話一字一頓地說:”你終于落在我手里了”。
忽然有個蟲子飛到沈念城手上叮了一口,沈念城被驚醒了,福宏自治州的正午,無論冬夏都是熱力難當,還好那粗藤做的躺椅收汗而清涼,能讓沈念城在回憶往事之后還能睡了一會。
楚君鶴和藺玉憐除了臉不像外其余是哪里都像,包括脾氣都是神似,略微的差異是楚君鶴的書卷氣多些,而性子更急些。
一晃也已五年有余,除了爬高黎貢山見過一次外,其他時間都已杳無音信,也不知她是去了哪里,現(xiàn)在冒出個藺玉憐來,長得還那么神似,倒像是來給楚君鶴填空的,藺玉憐是初次接觸,尚在彼此客氣之中,但估計內(nèi)心和習慣的蠻橫武斷,也應跟楚君鶴類似。
但這種關(guān)系如無工作的維系,僅憑個人因素深化下去,也可能跟入滇歷史上的覆轍一樣兇多吉少。
余江縣與達沖鄰近,才八十多公里路程,屬福宏州下的縣,與達沖相比國土略小,但人口僅達沖的三分之一,氣溫比達沖熱,余江多民族,以傣族景頗族為多,少數(shù)民族特征和異域風情比達沖濃厚,這個縣有四千多平方公里,但國土高差竟達3200多米,沈念城經(jīng)常夸的是,這比珠峰大本營到珠峰峰頂?shù)拇怪备咧徊畈坏?00米,但它又不是純山地,它有云南西南部最大的,長達百公里的肥沃溫暖的沖積平原,一天一山有四季的特征比達沖還濃重,是沈念城進入當?shù)睾蠊镜牡谝粋項目落腳地,他個人的第一個項目也產(chǎn)生于此。
所以他把妻子和女兒都帶過來了,也因此生發(fā)了他眾多的人生境遇,也是個可吁噓嘆息的所在,故而藺玉憐的岀現(xiàn),他覺得從理智上講他更適合做一個旁觀者。
像楚君鶴和藺玉憐這樣的女子,都會是人生世事的風眼,只要是放任了去男女聚會,那一定是會平凡不了,是是非得失榮辱好惡等事端的層出之地,參與了能超脫和圓滿的生命,只能是鐸鐸這種另類,跟人的男女之欲永無交集。
所以沈念城初到余江的這一周,只有鐸鐸最高興輕松,一是環(huán)境新鮮,二是還有著目前的兩個野外測量項目,沈念城可以帶它在項目地上居住,都是些真山真水的美景里,項目上的年輕人也喜歡它,它因此人緣好,不僅能大快朵頤,也在原野山林中狂歡夠了。
昨天帶它上車時它還不太愿意,項目要結(jié)朿了,隊里的小伙子們也將離開此地,他們舍得不舍得沈念城不清楚,但肯定有項目地附近的很多姑娘會肯定不適應。
這男女相遇的美麗,都是因為相遇前是天各一方的彼此素人才產(chǎn)生的,神秘,新奇,有想了解和親近的沖動,沈念城初期帶進來的人,都是一幫做勘察測量的野外技術(shù)人員,身體好,有文化,對女性和善文雅,又愛干凈,所以每到一處,馬上會有當?shù)氐墓媚锖湍贻p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地來割草打柴甚至溪流洗浴,她們統(tǒng)裙小衣身材火辣,看人也大膽坦然,很快當?shù)氐男』镒右矔縼,旁觀或找點零工,當然也包括吃醋而打架。
但是,男歡女愛,是這個世上最難打斷的瘋狂,仍舊架照打軌照出。
跟這幾天閑暇一樣的十三年前,在撤出江邊水電站項目的初期,沈念城萬般的不適應,壓力也大,他開始去參加女兒的家長會,去得過早了,只有太陽照著草地,知了在樹上隱約長鳴。
正無聊時他看見大門進來了一個麗人,身材高而頎長,穿一牛仔的短夾克,一條同樣質(zhì)地的九分褲,腳上一雙拴鞋帶的高幫帆布鞋,像白人那樣的濃眉大眼,鼻尖上翹,下巴也洋氣地突出,簡直是個膚色稍深的混血白人,她朝沈念城看了一眼,隨后就上教學樓去了,看行為像是低年級的家長,而沈念城則認為,從時尚的打扮和臉型氣質(zhì)來看,應是外地商人帶來生活在余江的家眷,舉手投足充盈著灑脫不羈和自信。
那個正午時光里的那一幕,讓沈念城銘記至今,重重地影響了沈念城的生活,也跟更早的時候一樣,在更遙遠的內(nèi)地南方,沈念城與妻子的初見一樣,妻子當時從頭到腳的穿著,沈念城都歷歷在目,妻子也是跟這女人一樣的高鼻深目,只是鼻子更高臉更窄。
這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相隔千里和不同時段的兩個場景,深深地讓沈念城銘心刻骨。
人生的風云聚匯,大抵都跟卓爾不群的男女有關(guān),跟卓爾不群的男女走在一起有關(guān),而且是不經(jīng)意地相識,不自覺地貼進,不理智地結(jié)合,莫名其妙地愛恨,云淡風輕地甘苦,輕描淡寫地毀譽,撕心裂肺地清醒和糊涂,但凡一在局中,就不會輕易地正常下來了,而且前仆后繼,不缺后繼有人,一浪接著一浪,這兩個麗人的影像,那楚藺兩個同工同曲的版本,和她們遭遇的人和事,一定是倒霉和幸運交織,概莫能外。
此時已近黃昏,沈念城的一人一狗,說不出的興奮和寥落交織,沈念城對著江岸的夕照一聲長嘯,聲音洪亮悠長,鐸鐸也如此效仿,一人一狗的嘯叫此起彼伏。摸著喊痛的喉嚨,沈念城卻有了久違的暢快,而鐸鐸納悶的是,沈念城怎么喊了一半就不喊了,不是連一個美人還都沒聞訊而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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