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懇求
宋之辭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比如連奕早知道那對戒指的存在。
挪威的小木屋里,連奕發現了裝戒指的絲絨盒子。原來宋之辭也有如此浪漫的心思,連奕低頭親吻睡夢中的戀人,然后配合地裝作不曾知曉,靜靜等待宋之辭揭開驚喜的那天。
宋之辭同樣不知道,連奕在他大四那年告白前就懂得他的心意。
因為他實在不懂掩飾,對朋友的目光還是對愛慕對象的目光,連奕能分清。
可連奕不僅不說破,甚至有意放縱,釋放一些曖昧的信息素,把這最初如同一個小樹苗的愛意,“悉心照料”長成參天大樹。
有時候他覺得倦了,就做一些過分的事,好讓宋之辭看清他的真面目。
宋之辭的確是看清了,但并沒有離他遠去。
一個巴掌一個糖的反復幾輪,連奕又覺得,宋之辭和別人好像的確不一樣。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對他的示好總是出于一些目的,也就是所謂的價值交換。
宋之辭想從他身上獲得什么呢?目前看來,全是宋之辭付出著,為他忍耐著,等待著。連奕便懶得深究,不介意對他好一些,只要這種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微妙平衡不被打破。
可他先犯規了。當然他又理所當然將責任推給宋之辭,關于那個情不自禁的吻。本打算裝作無事發生,兩人繼續扮演著好友。享受著宋之辭目光里流露的迷戀,繼續他快活的人生。
宋之辭卻跟著踩了紅線。
告白那天,他有預感。因為宋之辭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積極,眼睛里還閃著羞澀而期待的光。窗外蟬鳴聲令人焦躁,他虛假的鎮靜再難維持,正想找個借口離開。
對方卻忽然拉住他,開口道:“連奕,其實我喜歡你。”
連奕想說:我知道。
但是他沉默了好幾秒。這樣的告白場景于他而言就像頂級玩家逛新手村,他太擅長了,如何給對方一個含糊而有希望的回答,繼續曖昧拉扯,不需要花費半分精力。
可看到這張熟悉的臉,腦子里一時亂糟糟,視線集中在宋之辭的嘴唇上,那天的吻猝不及防闖進腦海。技巧通通拋卻腦后,只有直覺把心底的第一想法說了出來。
“惡心。”他脫口道。實際上,這句話他在罵自己。
隨后宋之辭錯愕的表情,逐漸轉成很深的受傷,還有無地自容的難堪。
結束了。
他親手栽種的大樹,由他來砍下。
連奕對自我認知很精準,他的確很有魅力,在人群中屬于頂尖水平的男人。所以在被詛咒后,在他需要宋之辭的時候,同樣能重新栽下那棵名為喜歡的樹,只是多費了些心力。
過程里,他承認對宋之辭動心,但真不真,他不知道。畢竟真心是他們這類人最不需要的東西,比如他,比如紀琛。更不知道此刻的熱情可以維持多長時間,說天長地久未免過分幼稚。
那就遵從心愿繼續喜歡著,擁有著他,直到下一次倦怠。他永遠在上位,永遠能掌控一切。
然后他一直以為乖巧的宋之辭,某日露出獠牙,在他后頸狠狠咬了一口。
意識到宋之辭真的不告而別之前,連奕設想了很多關于意外的可能性。那是一想就會讓全身每一寸皮膚如同埋在陰冷的墳墓里的可怕念頭。
然后他就瘋了。動用了所有能用的手段去找,可這個人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
后面他查到,那個叫做阿栩的人和宋之辭通過電話。
排除了意外,宋之辭離開則明顯是一種籌謀已久的計劃,否則不可能讓他無跡可循。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計劃著離開?連奕冷靜地思考,扶著桌子,近乎要站不穩了,難以言喻的背叛感就像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后一劍貫穿,心臟一跳動便會疼痛。
他們把阿栩帶到他面前,被按著肩膀在他面前低頭,阿栩依然倔強地咬死沒有聯系過宋之辭。那天晚上溫度很低,他們在阿栩家樓下僵持著。
看在宋之辭的面子上,他沒有動手。只是拿過手機,解了鎖,點開通話記錄,滑到他們通話那一天。
電話接通后,熟悉的聲音傳來,“喂,阿栩。”
連奕頓了一秒,然后應道:“是我。”語調平靜,甚至還很溫柔。仿佛他們并不是一個月沒有聯系,而是昨天還有親吻互道晚安的戀人。
對面安靜了。
“這段時間怎么樣?”連奕吸了一口煙,緩緩道:“也該回家了吧,jessi很想你,每天都在陽臺等著。”
“對了,那出音樂劇又開始巡演了,我們一起去看吧。”
“時間就在后天好不好,我去接你。”
“連奕。”宋之辭換了和開頭完全不一樣的語氣,是對待陌生人的語調,“別說了。”
連奕轉身走到車尾,仰頭看天上的月亮,嘴角勉強勾出笑容,“怎么了?這次你在生什么氣。”溫柔的聲音繼續哄道:“嗯?你告訴我,我們不是說好互相信任嗎?”
聽筒那邊停頓了半分鐘,連奕感覺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你的戀愛游戲還沒有結束嗎?”宋之辭嘆了一聲,“我對你來說已經沒用了吧。”
“你在說什么。”連奕的聲音瞬間變得古怪。
“你的詛咒,不是已經解開了嗎?”
聽到這句話,他一瞬間忘記了怎么呼吸。
“連奕,我都知道了,所以你不需要再演戲了。”
“……你是因為這件事生氣嗎,所以這一個月是在報復我嗎?”
“我為什么要報復你。”宋之辭每句話都帶著厭倦似的,“連奕,你覺得你有錯嗎?”
連奕沉默。他不覺得自己有錯。
“我不生氣,我只是累了。”
“我們到此為止吧。”
連奕握緊手機,眼底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慌亂,他追問著,“你不是說過,不會拋下蓮子和我嗎?宋之辭,你承諾過。”
對啊,他是個混蛋,可蓮子是無辜的。宋之辭總會看在貓咪的份上,分一些心軟給他。連奕像個渴望安撫的小孩,希望從肯定的答案里獲得安全感。
聽見宋之辭輕輕的呼吸聲,然后用平和的語氣說出了很殘忍的一句話:“我把蓮子丟了。”
丟了。輕飄飄兩個字,像滔天巨浪把本就搖搖欲墜的連奕最后一絲偽裝也澆滅,他什么談判籌碼都沒有了。
渾身發涼,顫抖的嘴唇組不出完整的句子,原來宋之辭不是在他后頸上咬了一口,根本是把他整個胸口都撕扯開來。
變成流浪貓的蓮子,是宋之辭用他的名字養的小貓。還有直接被判處死刑的他。他們都被宋之辭無情舍棄。
真狠啊,連奕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狠起來連他都要自嘆不如。
“宋之辭,”連奕用盡最后的力氣,啞著嗓子道:“那件事,我可以解釋。我不是……”
“連奕。”對方打斷了他,“我不想知道。”
“這個號碼我會注銷。請你不要為難無辜的人。祝你幸福。”電話掛了。
再撥過去已經無法接聽。宋之辭拔下電話卡投進了大海里。
祝他幸福。這便是宋之辭留給他的最后一句話。
頭依舊在隱隱作痛,尤其是接受記憶的過程就像剜去舊傷口好讓新肉長出來一樣。臉色蒼白,額頭青筋暴起,握拳的手背傷痕累累,還有凝固的血跡。
混亂的疼痛中,他竟然因為馬上能再見到宋之辭而露出期待的笑容,顯得他走在夜晚的醫院里詭異得嚇人。
頭頂的燈柱向前延展,將空曠的走廊映得干凈肅穆,右手邊有個故障的綠色安全通道指示燈在閃爍,宋之辭的病房就在走廊盡頭。
拉開病房門,昏暗的睡眠燈在角落亮著,沒有人在。手指滑過枕頭,試圖捕捉余溫似的,可是已經冷了很久。
抓著床單的手指漸漸收緊,拉扯出明顯的痕跡。臉深深埋在柔軟的被子里,似乎能聞到宋之辭身上的味道,是他找了很久,想了很久的味道。
他像個雕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上半身伏在床間,一動不動。
“阿栩?”背后的聲音讓連奕霎時睜開了眼睛。
宋之辭奇怪,他們不是被他趕去吃飯了嗎,幾個人守他守了一天,一口米都沒吃。他醒來以后,實在看不下去,軟硬兼施才讓他們踏出這個病房。
他走進房內,右手帶上門,左手去摸墻壁上的燈,“你沒跟他們一起走嗎?”
無意間按到較為明亮的那一盞,整個空間驟然明亮如白晝,宋之辭抬手擋住光線,垂下頭,讓右眼逐漸能適應此刻的亮度。
床邊那個人影也移動了,一步一步朝他靠近。看清衣著的瞬間,宋之辭的心極速地晃了一下。怎么會是連奕?
還不等他推開,臉頰被面前的人抬起,毫無預兆的吻落下來。雙唇碰上的那刻,宋之辭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是闊別久違的吻。呼吸被盡數掠奪,掙脫不開,他發狠咬了一口,口腔里立刻彌漫著輕微的鐵銹味。他的反抗不僅沒能讓對方后退,反而像點了火似的,愈演愈烈,把他的唇都吸咬地發麻。
和宋之辭毫無回應的冰冷不同,連奕的理智早已在熱切的纏綿里燒斷了,不論多緊密都覺得不夠,扣在腰間和脖頸上的手力度大得驚人,恨不得將懷里的人永遠鎖在他旁邊。
被連奕松開的時候,宋之辭眼前都有些發黑,心跳得又快又亂,缺氧令他說不出話,只能急促地喘氣。
輕柔的吻又嘴角一路向上,落在他的鼻尖,臉頰,最后印在他左眼上。連奕貪戀地長出一口氣,嘴唇貼著額間發絲,語氣極深情,“我好想你。”
姿態放低地懇求著,“不要走,不要再離開我,好不好?”
宋之辭是真的看不明白。眼前這個瘋狂對他告白的男人,和前段時間對他冷言冷語的人,是同一個嗎?已經過去兩年,他不可能還像過去那樣好哄騙。
“連奕。”他嘆道。
“嗯?”好聽的鼻音,如同他們熱戀時期那樣。飽含愛意的深邃眼神,也如出一轍。
不想再出演這種戲碼,宋之辭平靜地抬頭凝視著他。
“連奕,你一會裝作好像和我從來沒有發生過什么事,一會深情得好像全世界最愛我。”
“你的套路還是一如既往的多。”
抱住他的手臂明顯顫了一下,破碎的眼神只被宋之辭解讀為精湛的演技依舊穩定發揮。
連奕啞聲道:“不是……”
不是的。
讀著宋之辭的臉,那張讓他又愛又恨的面容露出的冷漠,此刻正在他的心上劃出十萬道血痕。
不要用這種眼神。
不要用這種語氣。
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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