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姑娘,晉王殿下著人送了禮物過來。”芷蘭捧著禮盒快步走入房內(nèi),呈遞給自家姑娘。
陳琬琰滿目疑惑地接過盒子,打開盒蓋,只見里面放著一對珍珠耳環(huán),珠體圓潤飽滿,熠熠生輝,嵌于金托之內(nèi),光彩奪目。
芷蘭注視著自家姑娘的神情,遲疑著開口道:“來人還說……”
“說什么?”
“說這副耳環(huán)乃南洋開采的珍珠制成,是景德皇后生前送給晉王殿下的成婚禮,雖說按照沅國禮制,此等品級的珍珠只有皇室可用,但因是景德親賜,姑……王妃用了,也不算逾矩。”芷蘭緊張地復(fù)述著來人的話。
陳琬琰微微愕然。
對方改口喚了“王妃”,又將高太后的成婚禮給她,看來這樁婚事是萬萬抵賴不得了,旁人應(yīng)該也沒幾個有膽子敢跟當(dāng)朝輔政親王搶親。
可前世記憶中,那位只有數(shù)面之緣的晉王殿下,似乎不是這樣專橫的性子。
“晉王怎么會……”
“自然是因為你父親答應(yīng)了晉王的求親之請。”孟淑嫻走進(jìn)來說道。
“夫人——”芷蘭起身向孟淑嫻行禮。
“我與姑娘說幾句話,你先去忙你的吧。”孟淑嫻吩咐道。
“是。”芷蘭應(yīng)聲退下。
“母親——”陳琬琰起身扶孟淑嫻坐下,“父親怎么突然同意了?”
“今晨太后召你父親和另外幾位朝臣進(jìn)宮議事,”看到女兒關(guān)切的神色,孟淑嫻盡量輕描淡寫道:“太后隨意提點了你父親幾句,大意就是,若無什么必要的原因,不要回絕晉王的求親之請。”
陳琬琰平常也會幫助父親處理政事,對朝政并非一無所知,聽母親這么說便明白了大半:“太后想讓陳家成為牽制晉王的一顆棋子?”
她自小聰慧,什么事都是一點既透,孟淑嫻心疼地看著女兒:“晉王擁兵數(shù)十萬,雖說與陛下和太后關(guān)系親厚,可終究是有資格繼承大統(tǒng)的親王,如此一來,太后只得寄希望于將她放心的朝臣之女嫁入王府,待日后誕下子嗣,便可留在京中為質(zhì)。”
這樁政治聯(lián)姻,并非只是晉王與陳家兩方的關(guān)系這么簡單。
陳博正想盡早給女兒定下婚約婉拒求親,不僅為了堵晉王的口,還為了堵太后及少帝的口。
這一世陳琬琰不愿嫁陸懷瑾,未定婚約,太后才得以有機(jī)會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
陳琬琰忽然想到,前世陳家拒親之后,少帝便漸漸不再倚重父親,當(dāng)時就有流言,說是晉王懷恨在心在背后運(yùn)作所致。
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也跟陳家于皇室而言變得無用有關(guān)。
“你父親準(zhǔn)備再過幾年就告老還鄉(xiāng)……”孟淑嫻嘆了口氣道:“本不想叫你卷入這些。”
陳琬琰寬慰孟淑嫻道:“母親不必?zé)⿷n,女兒能處理好。”
比起都城被破,比起百姓被屠,她不過是做人質(zhì)而已,算不得什么。
孟淑嫻看到她的神情,便知事情的發(fā)展乃是順了她的意:“你……當(dāng)真想嫁給晉王?”
陳琬琰微抿了唇,輕輕點頭。
比起陸懷瑾前世所做之事,晉王的確是更好的選擇。
孟淑嫻心知勸不住她,抬手撫摸女兒鬢發(fā):“你若是為了那個夢才選擇如此……母親也不攔你,只希望你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跟他說這些,免得被他當(dāng)成了瘋子。”
陳琬琰愣了愣,沒想到母親竟然信了自己的話,良久之后,才輕輕點了下頭。
當(dāng)朝輔政親王迎親,陣勢自然盛大,圍觀者幾乎將街頭巷尾堵得水泄不通。
眾人最想看的,當(dāng)然還是那副品質(zhì)稀有的南珠耳環(huán)。
此等品質(zhì)的耳環(huán)有兩副,一副由景德皇后給了少帝的生母——當(dāng)朝太后安氏,另一副如今則到了陳琬琰手中。
芷蘭捧著裝有耳環(huán)的禮盒看向陳琬琰:“姑娘今日大婚,外面這么多人看著,戴上了……會不會太招搖?”
“晉王殿下遣人送來,本就是要我戴的,外面這么多人圍觀,也是來看我戴的——”陳琬琰輕柔一笑:“我若小心怕事,反倒會叫人看笑話。”
芷蘭點點頭,取出耳環(huán)為她戴上。
陳琬琰本就容貌昳麗,今日出嫁扮上紅裝,精心修飾的妝容將她的五官襯得愈發(fā)明艷,連光彩熠熠的南珠都掩不了她的光芒。
“客人都到了嗎?”
“都到了。”芷蘭停頓片刻,說:“陸尚書一家也來了。”
陳琬琰點點頭,平淡地應(yīng)了一聲“哦”。
芷蘭內(nèi)心疑惑,明明之前看自家姑娘對陸尚書家的公子沒什么惡感,兩家關(guān)系親近,不出意外理應(yīng)成婚,怎么突然之間,姑娘就想嫁晉王了呢?
這位晉王殿下地位尊崇不假,但朝臣及家眷之間對其卻有頗多腹誹。
晉王手下有一支衛(wèi)隊,行如鬼魅四處探聽消息,據(jù)說早年間,晉王就是靠著這支衛(wèi)隊打壓政敵才總攬了朝政大權(quán)。
除此之外,少帝即將成年,日后親政,跟這位輔政親王之間難免會有爭斗,實在是極有膽色想拼一拼皇后之位的人加才敢把女兒嫁過去。
自家老爺恪盡職守幾十年,一心為公,從未有過讓女兒當(dāng)皇后的妄念,若非太后提點,絕不會松口應(yīng)下親事。
與晉王成婚,就意味著以后可能要留在京中為質(zhì),老爺和夫人都為此愁眉不展,自家姑娘卻像毫不在意一般……
芷蘭想不明白,卻也沒有多問,扶著自家姑娘從鏡前起身,前往正廳。
雖說季明誠來迎親,身份就從輔政親王變成了女婿,但畢竟也是少帝的皇叔,又手握數(shù)十萬重兵,眾人根本不敢鬧婚造次。
季明誠到陳府時,除少數(shù)幾個與季明誠交好的官員敢上前打招呼以外,其他人都紛紛縮成了鵪鶉。
季明誠已經(jīng)盡力收斂自身的氣勢,奈何這些人太過怯懦,反倒將婚禮現(xiàn)場弄得端肅穩(wěn)重如沅國朝堂。
一派尷尬的靜默中,崔峰出聲提醒:
“王妃到了。”
眾人仿佛找到化解尷尬的契機(jī),紛紛轉(zhuǎn)頭看了過去——紅妝麗人緩步而來,南珠耳環(huán)在其頰邊輕晃。
端的是一幅貴女出嫁的美妙圖景。
周圍響起一陣“王妃姿容秀麗”的奉承之聲,總算讓婚禮現(xiàn)場變得熱鬧些許。
陳琬琰手執(zhí)紈扇來到廳前,遠(yuǎn)遠(yuǎn)看到季明誠,緊接著,便是季明誠身后那一眾觀禮賓客中……陸懷瑾的身影。
前世被刺入心臟的記憶太過刻骨銘心,一切與陸懷瑾之間稱得上美好的記憶,都在頃刻間化作灰燼。
殺自己的人不是陸懷瑾,但引亂軍入城的人的確是他。
能置萬千百姓的性命于不顧,即便對她好,也不過只是從指縫間透出的一點施舍。
她不可能再對這樣的人有絲毫眷戀。
想到與前世火光之下的血流成河,她甚至感到反胃和齒冷。
陳琬琰定了定神,走過去向季明誠屈膝行禮。
季明誠伸手虛扶了下她:
“不必多禮。”
聲音低沉,猶如古樸渾厚的銅鐘,透過衣袖傳遞過來,在她心間引起某種莫名的震動。
陳琬琰微微抬眼,越過紈扇,看到了季明誠的臉。
儀表堂堂,長眉入鬢,輪廓分明得叫世間女子心動。
她垂下眼眸,輕聲道:“謝殿下。”
好一幅舉案齊眉的和諧畫卷,叫旁邊一眾官員看了只覺得痛心疾首。
原以為陳太傅會是抵抗這位輔政親王的中流砥柱,卻不想如今連自己女兒都搭進(jìn)去了,真是叫人唏噓。
崔峰倒是挺開心,他就說這位陳家的姑娘定是傾心于殿下,看看,這不都害羞得垂眸了嘛。
一旁觀禮的陸懷瑾面上一派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并無什么不妥,卻無端讓陳琬琰感到不安。
聽母親說,那日邀請陸尚書一家來家中做客,陸懷瑾曾表露過想娶她的心思。
這與她前世的記憶不同,她明明記得,那時陸懷瑾對與她成婚之事并不熱衷,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自己的決定導(dǎo)致的嗎?
陳琬琰轉(zhuǎn)開視線,跟隨禮官的指引,同季明誠一道拜謝父母,見到母親泛紅的眼眶,也只能將手搭在母親臂上,做出一番無聲的安慰。
踏出府門,從石階上走下,陳琬琰一直目視著前方的紈扇,忽然腳下被石子之類的東西硌了一下。
她重心不穩(wěn),即將摔倒之際,腰間被季明誠的手緊緊攬住,一股大力將她又帶了回來在平地上站好。
“緊張了?”季明誠含笑問,語氣輕松得仿佛剛才只是將一片樹葉給撈回來。
“可能是有些。”陳琬琰深吸一口氣穩(wěn)住身體,小幅度地點頭,坦然承認(rèn)。
“本王抱你上去,免得摔了。”
陳琬琰還沒來得及問一句“上哪?”,就感到身子一輕,被季明誠橫抱而起放上了婚車。
這武將做事也忒直接了些。
終究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夫君,陳琬琰不好說什么,扶著季明誠的手安然坐了進(jìn)去。
此舉更是叫后面本就對季明誠印象不好的一眾官員目瞪口呆,瞧瞧這叫什么事啊!搶親也不過如此吧!
眾人對陳博正答應(yīng)晉王求親是怕了晉王威壓的猜測愈發(fā)堅定,卻不好明說,面上還要稱贊一番夫妻恩愛。
陸懷瑾站在眾賓客之間,藏于袖中的手暗暗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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