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陳博正沒料到對方竟主動提及此事,停頓片刻,斟酌著道:“令郎之才,的確令我屬意,只是這樣做,難免將他推向風(fēng)口浪尖,于其不利,還是……另想他法吧。”
陳琬琰甚少要求什么,她那么堅定地不想嫁陸懷瑾,陳博正也不敢亂點這鴛鴦譜。
“世伯——”陸懷瑾起身行了一禮,道:“婉拒晉王求親,勢必要承擔(dān)風(fēng)險,晚輩對琬琰一片真心,愿意承擔(dān)。”
陳博正在這個位置上坐久了,向來厭惡下屬做事推脫,如今見到陸懷瑾這般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贻p人,自然越看越喜歡,覺得不愧是自己屬意的女婿人選。
可之前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女兒,不能反悔,他正想著該如何轉(zhuǎn)圜,孟淑嫻就已替他解了圍:
“陸小郎君如此有擔(dān)當(dāng),真叫人欣慰,不過茲事體大,尚需從長計議,我和老爺也要好好考慮,若之后有需要小郎君相助的地方,一定即刻告知。”
不拒絕,也不答應(yīng),孟淑嫻可謂是將分寸拿捏到了極致,任誰也挑不出錯來。
陳博正點頭附和道:“是是是,尚需從長計議。”
陸懷瑾見狀微微一愣,卻也沒再多言,施禮退下。
陸尚書一家坐著吃過幾盞茶后便告辭離開。
回府的馬車上,陸尚書捋著胡須略有些遺憾地嘆道:“本以為陳太傅今日請我們過來是想商議兩家的婚事,不想他顧左右而言他了半晌,最終什么都沒說。”
“我倒是覺得他今日請我們過來就是為了商議婚事,只是不知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陸尚書的夫人江氏推測道。
陸尚書聞言,覺得江氏說的有幾分道理,卻也說不出為什么。
陸懷瑾以手撐額,似在煩心。
陸尚書見狀寬慰道:“陳太傅尚有疑慮也是應(yīng)該的,畢竟是兒女婚嫁的大事,他需要好好考慮,你與琬琰自幼青梅竹馬,陳太傅一定會更屬意于你。”
陸懷瑾放下揉捏眉心的手,轉(zhuǎn)頭笑著對父母道了一聲“是”。
他做出這樣一副假象來順父母的意,實則腦中思緒萬千。
今日醒來,他便知道自己重生了,前世他知道自己誤解了陳琬琰,幾乎肝膽欲裂。
因為一直籌謀著大事,陸懷瑾幾乎誰都不信,他以為自己心如止水,對陳琬琰毫無愛意,直至她死后,才幡然醒悟。
原來他早在成婚之后不知不覺愛上了她,所以才會介意季明誠曾向她提親的事實,才會因此與她置氣,才會在制定計劃時恨不得將季明誠除之而后快。
可陳琬琰已經(jīng)不在。
重活一世,陸懷瑾把這當(dāng)作上天對他的垂憐,讓他能夠彌補前世的遺憾,于是他按前世的軌跡,跟隨父母到陳府做客,只待陳博正提出兩家的婚事,卻不想陳博正竟沒有了結(jié)親之意。
重生以后,他事事小心,不敢在旁人面前顯露得太過奇怪,雖然心中有疑,卻也沒再多言。
陳博正不喜功利心重之人,若他太著急,反倒會壞事。
事情的發(fā)展不同于前世,絕對是哪里出了差錯。
陸懷瑾決定靜觀其變。
第二天陸懷瑾去宮中向少帝回稟政事,守在宮門口的內(nèi)侍對他道:“請陸大人在此稍候,陛下與晉王殿下正在對弈,容奴婢進(jìn)去通傳。”
陸懷瑾略一點頭:“有勞。”
內(nèi)侍轉(zhuǎn)身進(jìn)了殿內(nèi),少帝雙眼緊緊盯在棋盤上,不等他開口便抬手阻止:“等等等等,別打斷朕的思路。”
季明誠是武將,衣袖基本都用束腕,皇室的貴氣和軍人的鋒利感在他臉上融合得甚為巧妙,五官干凈利落、儀表堂堂的同時又能讓人感到輔政親王這一名號所帶來的威壓。
在自己的皇帝侄子面前,他則表現(xiàn)得像一位穩(wěn)重成熟的長輩:“陛下有事便應(yīng)處理,不該耽于玩樂。”
“皇叔又教訓(xùn)朕——”少帝略微不滿地抱怨著落下一子,抬頭看向?qū)γ妫@位皇叔的長相可稱得上俊美無儔,卻偏偏婚事叫人擔(dān)心:“皇叔若對自己成家之事上心些,母后也就不會動不動讓我把你叫來下棋。”
“臣前幾日明明已經(jīng)去求過親。”季明誠說得理直氣壯,將棋子放到棋盤之上。
“皇叔真當(dāng)朕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少帝摩挲著下巴思考棋局,“當(dāng)朝輔政親王求娶,誰敢不應(yīng)?你遍尋朝臣,找了唯一敢拒你的陳太傅,所謂的求親之舉,其實是為了堵朕與母后的口。”
“陛下此言,叫臣惶恐。”季明誠此番的確被少帝言中——他因為自己總要帶兵出征,生死不定,其實不怎么想成家室,萬一留下孤兒寡母,難免累及女兒家的一生。
但太后與少帝那邊催得緊,朝臣一個個見了他又總嚇得縮成鵪鶉不敢吐露半個“不”字,思前想后,還是那位陳太傅好些。
每次朝政上有意見不同之處,陳博正作為唯一一個敢站出來跟他爭論的,瞧著硬氣些。
是以季明誠嘴上說著“惶恐”,臉上卻看不出半分懼意。
明顯一副被家中催婚催慣習(xí)以為常以至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少帝嘆了口氣,也沒了對弈的心思,將棋子放回棋盒,轉(zhuǎn)頭問內(nèi)侍:“何事?”
“回陛下,陸主事在殿外求見。”
“宣他進(jìn)殿。”
“是。”
陸懷瑾跨入正殿,向少帝和季明誠分別見了禮,來到少帝近前,將手中公文呈上:“陛下,這是吏部今年擬定的升遷名單,各位大人的政績及考核結(jié)果附在其后。”
少帝接過公文,看到一應(yīng)事宜都寫得清楚明白,升遷的理由也甚為合理,夸贊道:“陸主事做事總歸叫朕放心。”
季明誠在旁邊坐著喝了口茶,不小心瞥到名單上似乎有幾位跟自己關(guān)系不錯的大人,自覺應(yīng)該避嫌,起身拜別道:“陛下要處理政事,臣便先行告退。”
“皇叔莫不是怕朕留你在宮中用膳,被母后追著問你的婚事?”少帝促狹地瞧著季明誠。
季明誠正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恰巧少帝看見崔峰出現(xiàn)在殿門口,向著里面探頭探腦。
少帝道:“崔將軍來了,看樣子有話要說,會不會是前幾日皇叔去求的親有了回音?”
趁著季明誠遲疑的空檔,少帝一副看熱鬧的語氣對內(nèi)侍道:“宣崔將軍進(jìn)來。”
崔峰是季明誠的侍衛(wèi),季明誠上戰(zhàn)場以后,他也跟著季明誠南征北戰(zhàn),有了將軍頭銜。
崔峰步入殿內(nèi),恭恭敬敬地向少帝行了禮,不等他開口,少帝便先問道:“崔將軍有喜事?”
崔峰這才意識到自己臉上的表情沒在天子面前收斂,連忙撫平笑意道:“臣失儀。”
“不算失儀,崔將軍快說是什么喜事,好讓朕也跟著開心開心。”少帝寬和地道。
“回陛下,不是臣的喜事,是晉王殿下的喜事——陳府方才已有了回信,應(yīng)了殿下的求親之請。”
殿中一時極靜,陸懷瑾表情凝滯。
少帝爆出一聲笑,轉(zhuǎn)頭看向季明誠:“沒想到皇叔這回失算,看來陳太傅也不能免俗——”
陸懷瑾心思幾轉(zhuǎn),目光微垂,將自己想法掩蓋過去,自如地轉(zhuǎn)身朝著季明誠施禮道:“恭賀殿下。”
季明誠有些愕然,卻也還是頷首受了對方的禮。
“既是如此,朕就不留你了。”少帝開心地擺手道:“快回去準(zhǔn)備迎娶王妃的事宜吧,朕晚些再去向母后稟報。”
季明誠無奈,只得施禮告退。
陸懷瑾低垂著頭恭送他離去,眼底一抹寒芒轉(zhuǎn)瞬即逝。
“陸主事這份名單之中,竟有好幾位晉王麾下的將領(lǐng)。”少帝只陳述事實,并不做評價。
陸懷瑾低首回道:“晉王殿下甚少替麾下將領(lǐng)邀功,是殿下自己守禮,但吏部不可讓功臣寒心。”
少帝但笑不語,繼續(xù)翻閱公文。
殿外長階上,崔峰向季明誠小聲告罪:“請殿下見諒,屬下看到陸主事在殿中,本是不想進(jìn)去的——”
“為何他在你就不想進(jìn)去?”季明誠背著手,閑庭信步地拾級而下。
崔峰猶豫片刻,還是將實話給說了出來:“殿下去陳府提親的后一天,陳太傅就命人請了陸尚書一家過去商議事情,想給陳姑娘與陸主事定親,以此來婉拒殿下求親。”
說到這里,崔峰小心覷著季明誠的臉色,試圖從中看出他對此事的態(tài)度。
季明誠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淡淡地注視著下屬:“誰叫你們?nèi)ヌ铰犗⒌模俊?
崔峰頭皮發(fā)麻道:“殿下恕罪,屬下只是關(guān)心殿下。”
自己身邊這些人,一個比一個緊張他的婚事。
事情已經(jīng)做了,季明誠也無謂揪著不放:“那陳太傅后來怎么又改了主意?”
崔峰清清嗓子繼續(xù)道:“聽陳家的家仆討論,似乎是陳姑娘自己執(zhí)意要嫁殿下,硬是叫陳太傅改變了決定。”
季明誠聞言疑惑地皺眉。
“會不會是這位陳姑娘早已傾心于殿下?”崔峰對自家主子的魅力信心滿滿。
“她同本王連話都沒說過,怎會傾心于我?”
“都城的貴女之間,總該對殿下有些討論。”
“即便有討論,應(yīng)該也不會覺得我是良配。”他的名號在民間一出,甚至能止小兒夜啼。
“那……”崔峰遲疑著問:“那她會不會有什么居心,想對殿下不利?”
“閨閣女子能對我有什么不利居心?”季明誠對此倒不甚在意,“你準(zhǔn)備一下,替我送件禮物過去給王妃。”
既然對方答應(yīng)了求親,他便也順?biāo)浦郏吘故亲约呵蟮挠H,豈有反悔的道理?
“是……這、這就叫‘王妃’嗎?”崔峰后知后覺地問,接觸到季明誠的眼神方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少帝已經(jīng)喚了“王妃”的稱號,天子金口玉言,他們自然也要跟著改,趕忙又應(yīng)了一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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