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王正陽纏斗宮善業 細推究…
方才王正陽背后的偷襲,宮善業已知,眼前這個年輕人武功非同一般。不用說,是要阻止他搶鹽引。
王正陽話音未落,宮善業手中的唐刀已向他咽喉劈刺,迅猛異常,他要看看對方究竟有多大修為。
只這一招,王正陽已明白,此人武功遠在自己之上,出刀迅猛,且銳利賊滑。
不敢硬去接,蹚步左移,刀尖點宮善業右肋。
宮善業身形飄忽,向后移步,趁著王正陽刀頭點空,向著王正陽咽喉又是一個劈刺。
王正陽仍蹚步左移,順勢抹宮善業,還是右肋。
宮善業見王正陽與自己對攻,不由大為振奮。
手中的唐刀不再奔王正陽要害,而是粘住他的雁翎刀,無論王正陽前后左右移步換形,手中刀撩、崩、劈,都被宮善業的刀粘住脫不開,一時有些慌亂,出了一身汗。
腳下撤步躍出丈遠,立刀守住門戶。
宮善業沒緊追,仔細打量這個來挑戰的年輕人,高個兒、長方臉、挺拔英武。夜色中看不清楚,卻散出咄咄逼人之氣。
宮善業本想三招兩式將王正陽殺了,卻被王正陽不時還手,比他想的難纏。
很久未與人這樣你來我往地對殺了,宮善業一時忘了鹽引,就像貓見了耗子,并不急于殺死,他要先逗弄幾回。
雁翎刀方才被宮善業粘住,王正陽有些手忙腳亂,此時正凝神靜氣,立住門戶,默念:以己之陽逐敵之陰,陰陽合,則敵敗。
宮善業凝神要攻的一剎那,王正陽已青龍出水,突刺他前胸。此謂“他不動,我不動;他未動,我先動”。
王正陽與鮑云豹拼刀時,鮑云豹處處被動,就是陰陽轉換被破了。
宮善業一驚,但立馬看透了王正陽的路數。卻也只能勉強變招,撤步含虛,唐刀將將搭住王正陽的雁翎刀,順水拖舟,王正陽像被吸過去一般,知道危險,打了個側旋穩住身形。
宮善業被王正陽搶攻,差點失了勢,不再大意。
唐刀似攻非攻,王正陽尋不到對方破綻,也不敢貿然出手。二人在屋頂打起盤旋,身法迥異,沒有兵刃碰撞之聲,卻是招招兇險。
宮善業步法飄忽,而王正陽腿似蹚泥,屋頂鋪的是筒瓦,且是很陡的斜坡,幾個回合,王正陽的腳步吃力起來。
宮善業覺得耍夠了。突然變勢,身形一晃近身,唐刀斬王正陽面門,王正陽左蹚步避開,手中刀來斬宮善業軟肋。宮善業旋身格擋,一個拉弓式,左掌重重拍在王正陽右肩,王正陽被打得踉蹌出去。
宮善業身形飄然追上,唐刀烏龍出洞,他要將王正陽一刀斃命。
王正陽手中刀甩龍尾,格擋了一下,人躍到屋脊上立住門戶。
宮善業跳上來,王正陽知敵不過,只能躍下來。
此時,驛館已亮起火把,院子里的人看著二層之上刀刃碰撞,殺聲陣陣。
屋頂之上也有兩人追逐著,時而閃展騰挪,時而打著旋兒,刀攪在一起。
驛館里的幾個差役拎著刀棍,也在下面叫喊。
大街上徹夜不關的店鋪里也有零星的人,伸長脖子看著屋頂上拼殺的兩個人驚呼。
宮善業瞥了一眼下面,躍到屋脊上,手一指王正陽“記住你了。”
一聲呼哨,一躍而下,消失在樹林里。
下面幾個黑衣人聽到呼哨,立馬騰躍后撤,陳震等人也隨之躍上屋頂消失了。
此時,驛館的小吏舉著火把跑上來,點亮了角燈。
梅、夏二人靠在墻角,雖手里都攥著刀,卻是哆嗦成一團。
屋內、屋外一片狼藉。窗戶、門打爛了,桌椅打翻了,兩個黑衣人頭上、身上沾滿浸了血的石灰,早已斃命。
再看八個護衛,一個脖頸中刀,已經不行了;另外有四個輕傷。
摔到院子里的那個護衛手沒了、腿也摔斷了。
只有兩個無傷。
后院正中,一個被郝云踢下的黑衣人也是滿腦袋白灰,受傷動彈不得,同伙撇下他撤了。
被驛館的差役執刀棍圍住,未等郝云過來拿他,撿起地上的刀自盡了,還有一個掉下院子卻逃了。
王正陽在屋頂四下瞭望片刻,鬧到這種程度,他們今夜不會再來了。
躍下來,到西廂房拜見兩位大人與郝云。
郝云道:“正陽,你何時跟隨的我們,若不是你,今日便栽了。”
驛館小吏讓人找郎中來療傷,把郝云等人布排到東廂房,“這位壯士白日來過,方才屋頂上與人打斗的可是你?”
王正陽笑笑作了個揖,沒回答。
小吏道:“我已派人去衙門報案,差役應該快到了。這等慘烈搏殺,原以為只出現在傳奇里,不想今日碰上,好兇險。”
郝云:“正陽,鮑云豹從何而來?另一伙是什么來路?”
王正陽在給郝云寫字條的時候就猶豫,要不要提鹽池和宮善業,想想鄧知府、趙叔的話,決定還是裝糊涂。
“鮑云豹是單飛虎的人,另一伙屬下也不知來路。”
郝云:“當下,先去解州巡檢司、夏縣衙門搬些人馬來。我的人折損成這樣,無法護衛了。”
梅亭玉這時緩過勁來,“鐘大人當初遇難,只道是他太大意。我們一路小心翼翼,如驚弓之鳥,卻仍陷入險境。今日若不是諸位拼死抵擋,又被他們得逞了。”
郝云:“可恨,沒能拿住鮑云豹。那伙設計的人也要查,正陽,將你所見詳細說與我。”
王正陽見屋里人雜,“此事曲折,待眼前穩下來,我再向幾位大人報詳情。”
解州衙門的捕頭帶幾個差役趕到,一聽是刑房和戶房的老爺,便要派人回去報縣令。
梅亭玉:“免了。這伙歹徒,人數多,武功高強,劫殺朝廷命官,非一般劫財,怕是要府里派人親辦,你等先將人證、物證看管妥當。”
第二日一早,解州巡檢史帶了二十多個帶刀槍的民兵過來,“大人,除了守衙門的,能派的都來了,聽大人號令。”
郝云:“沿途各縣不過十來個衙役,你這二十多人就借我用幾日。”
天色已大亮,眾人又查驗了一番三個斃命的黑衣人,看不出什么來路。
王正陽:“那伙人被鮑云豹他們石灰封了眼,想是一照面被當成了我們的人,否則怕是要更兇險些。”
梅、夏二人由眾多差役護衛,郝云和王正陽帶了兩個差役去隔壁客店查看。
王正陽:“店家,昨晚帶四頭騾的客人住哪間客房?”
店家:“就是最南端靠牲口棚的這一間,一直未見。想必是還未起炕,昨夜驛館打仗,攪得眾人都沒睡好。”
說著,卻見門掛了鎖,“奇怪,未見出來露面,想是早早出去辦事了,這不牲口都還在。”
郝云一把扭斷鎖進去,見炕上換下的衣裳、褡褳等物都還在,其中一條褡褳里還有二、三十兩銀子。
鞍子也都卸在地上,上面卻抹去了字號。
郝云命將四人的東西收拾了,連同牲口一起,帶回平陽府充物證。
店家一臉茫然,“老爺,若他們回來向我索要牲口、銀兩,我該咋辦?”
郝云:“此四人便是昨夜闖驛館的歹人,你隨我們到驛館里做人證。”
驛館的兩個小吏將桌案搬到門外收銅錢、開路引,整個驛館則改為審案之用。
梅亭玉親自執筆,從王正陽到風陵渡開始,一直梳理到昨夜。
客店掌柜、驛館小吏、護衛等人都簽了字,畫了押。
那小吏道:“大人,昨日有本地一位爺來,打問后院是否有官家人住,小人回道沒有,然后他便走了。昨夜小人在院里,看正房之上與我們這位爺打斗的與他有些相像。”
郝云一愣,看了一眼王正陽,問小吏:“此人在本地何處?”
小吏:“小人不知。只看他很是氣派,說一不二,大約是鹽池的人。”
郝云:“正陽,我們上面去看看。”
王正陽先上了房,搭手將郝云拉上去。
來到那幾片瓦處,掀開讓郝云看,露出一截蘆葦管兒。
郝云:“你一直盯著他們?”
王正陽:“一刻沒敢松懈過。”
梅、夏二位也要看,驛館的小吏搬來梯子,二人爬上房頂,看到揭開的瓦和那截蘆葦管兒,都道:“好險!”
站在驛館的屋頂,王正陽把那伙人昨日來去的路徑指給他們。
王正陽唯獨沒說,另一伙人就是河東鹽池的宮善業
郝云轉向西面,望著看不到邊的鹽池,“正陽,這伙人在風陵渡便跟著我們?”
王正陽:“你們在前,鮑云豹在后。他們跟著鮑云豹,到蒲州超過了你們,我也跟著到解州,才發覺了他們的勾當。”
梅亭玉也望著鹽池,“第一次站在此處看鹽池,好大的一片天地啊。”
夏副主事道:“也是好大的一座金山。”
梅亭玉笑道:“你們戶房眼里什么都是金銀,咱們下去吧,把方才的筆錄再補一補。”
郝云來到后院的東廂房一層,三個黑衣人的尸體放在雜貨屋里。
仔細翻弄著尸體查看,脫下其中的一只短靴端詳,實納底外的牛皮已快磨透,沾著黑的、紅的、黃的土漬。
“正陽,把你的鞋脫下我看。”
郝云接過王正陽遞過的鞋,鞋底卻只有黃的土漬。
郝云舌頭舔了舔黑衣人的鞋底,又舔了舔王正陽的,抬頭望著西廂房的屋檐,眉宇間顯出迷茫和陰郁。
墻外是大街,街那邊就是鹽池,而郝云是去過鹽池的。
夏縣距解州滿滿一日的路程,夏縣的捕頭帶過來十幾個拎水火棍的差役。
郝云責備道:“這種公差非刀即槍,咱們不是拿著水火棍趕百姓。”
捕頭拍了拍自己的佩刀,無奈笑道:“郝爺,我們捕房就這些家什了。”
梅亭玉道:“我們好歹也四十來個壯漢,這么大的陣勢,量也不會再出事,何況又多了王捕頭。”
郝云讓解州衙門派了兩輛馬車,一輛拉受傷的護衛,另一輛拉死去護衛的棺材。
過了夏縣,第三日到絳州驛館住下,由絳州縣衙派出差役護送到下一縣。
如此折騰,于第十日后半晌,回到平陽城向鄧知府復命。
鄧知府正在書房寫字,一聽梅亭玉在門外請見,親自迎出府門。
那解州來的巡檢史和民兵,第一次見一身紅袍的知府大人,不由分說呼啦跪倒,受傷的護衛也從車上下來要跪,鄧知府揮手,“都免了。”
后面車上停著棺材,梅、夏二人瘦成了尖嘴猴腮,郝云的臉更黑了,王正陽則臉色發青,眼前的情景已讓鄧知府了然。
“老何,去把弟兄們安頓好。”
鄧知府往內客廳的椅子上一坐,示意四人邊上坐。雪兒、小蘭上了茶,旋即退下。
鄧知府:“你們誰說?”
四人相互看看,居然不知從何講起,一時語塞。
梅亭玉:“潼關之前我二人慢慢報于大人,潼關之后由郝指揮講吧。”
郝云將到潼關之后,尤其是解州發生的事稟報,王正陽補充了幾句。
夏副主事道:“光顧說話,最要緊的東西呈于大人。”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鹽引,接著道:“甘肅鎮七萬、蘭州衛五萬,我與梅大人各自保管一張。若誰有個差池也不至于都毀了。”
二人笑呵呵地呈與鄧知府。
鄧兆恒接過兩張鹽引,默默地端詳,想著鐘鳴岐在黃河沉沒前舉著包裹的情景,看看眼前的四個屬下,欣慰、心疼、傷感、憤怒一起涌上來。
夏副主事:“大人,臨返程前,甘肅、蘭州二位將軍托屬下與梅副主事轉交大人禮物。”
夏副主事名叫夏璇,三十幾歲,本朝進士,山東東昌府人,調任平陽戶房副主事已有數年,算是舊吏。
梅亭玉:“甘肅郭將軍贈大人一支羌笛。”
夏璇:“蘭州馮將軍贈大人一件羔皮襖。二位將軍說,大人見了此物自會明白。”
鄧知府雙手捏著羌笛端詳著,不由嘆道:“好大一只鷹。”
郝云、王正陽也定睛看,這骨笛長近一尺,食指粗細,光白如玉,上有五孔。
鄧知府手指捏住音孔,對著吹孔長長地吹一口氣,手指起落幾下,聲音銳利、空靈,似云端盤旋之音。
鄧知府:“甘州、玉門,相望而不至久矣,我知郭將軍。”
再看那羊羔皮襖,毛卷如蝸,雪白柔軟。
自言自語道:“馮將軍戍邊之志,舍命不渝。”
鄧知府撫摸著羔皮襖,眼睛亮亮地,“你們四位都晚些回家,本府為你們接風,順便讓梅、夏二位講講潼關以西的事情。”
當晚,郝云回到家,雖疲憊不堪,心里卻暖意融融。
奚桃花先為他生了個兒子,他給取名大喜;不到一個月,小翠給他生了龍鳳胎,兒子自然叫二喜,女兒則兩個媳婦各取一字,起名翠花。
小翠個兒矮,又是兩胎,奶水卻是比奚桃花足得多,常常給大喜喂幾口。
而小翠忙別的事,二喜、翠花哭鬧時,奚桃花也一邊一個抱著吃兩口。
女傭人洗尿褯子、包被時,趕上稀粥鍋開了,奚桃花便過去先看著灶煮粥。
三個女人常常不分你我、主次,兩個娘、三個娃混著養,郝云看著合不攏嘴。
郝云有時與奚桃花笑談:我的兩兒一女,為何不放到一室,我夜里都能看到,如何還一日一日地輪著。
郝云這五間正房,中間是客廳,奚桃花、小翠各住東西套屋,孩子與母親住里間,郝云輪著住兩邊的外間。
只要郝云進門,必是要恭敬伺候,這是奚桃花定的規矩。
郝云一進門,先是兩邊去看兒子、女兒,逗弄幾下,“我說放到一屋嘛,先看大喜慢待了二喜、翠花;先去看他倆又冷落了大喜。”
小翠道:“就是放到一屋,爺又沒長著三只手,總是有先后的,爺按大小排著稀罕就行。”
女傭將茶沏好擺在客廳,奚桃花道:“爺先喝茶吃些點心,多日奔波,早些歇息。”
郝云:“在府里光顧說話,沒吃多少東西,真得墊墊了。”
將一盤點心吃下肚,凈面洗腳后,郝云到東外屋,一沾枕頭便深沉睡去。
小翠對奚桃花道:“也不知爺這回接的是何貴重東西,去了這么長時日,還累成這樣。”
奚桃花:“單單騎馬走路,不至于此,定是遇到難事了。”
王正陽回到家時天已黑,里面已閂了門。
叩了一會兒,趙儉開門見是王正陽,嘿嘿笑道:
“正陽,你不是可以翻墻么,自己家也無需太多規矩。”
荷兒聞聲迎了出來,“陽兒,先進來喝茶,姑給你熱飯去。”
王正陽說已府里吃過。客廳燈下邊喝茶,邊將一路上的事講與趙儉。
趙儉聽得臉變了色,“好險,你獨自一人對宮善業,太冒失了。”
王正陽:“叔,我打不過便跑,他追不上我。”
趙儉心里有些踴躍,“這倒是個將鮑云豹下獄、搬倒單飛虎的好時機。”
趙儉手里的舉告書一直沒交出去,以郝云、鄧知府看人、看事的眼光,弄不好連自己一起交出去了。這回,時機終于來了。
郝云第二日起來,去拜見伯父郝萬里。
集市上買了兩條羊腿用繩拎著,直接進了守備府。
郝萬里見郝云升了指揮,兩房媳婦一股腦兒生了兩兒一女,很是欣慰。
“你當下家里人口也多了,你那俸銀想也所剩無幾,來我這里就不用破費了。”
郝云:“侄兒此次赴風陵渡護鹽引回來,遇了一些兇險,有件事一時難以想明白,想請伯父定奪。”
郝云講了前后經過,“伯父,以我的經驗,那劫鹽引的另一伙,多半是河東鹽池的人。可他們勢力之大,不是刑捕司能動得了,我當如何?”
郝萬里:“豈止你動不了他們,鄧知府也無能為力,能把鹽引護回來算是幸運。至于怎么辦,你如實對鄧知府講,等號令便是。若他沒有下文,你便當沒發生過這些事。”
郝云:“侄兒就依伯父指教,回了就去拜見知府大人。”
郝萬里:“單飛虎涉嫌其中,此事不僅要詳盡告知鄧大人,也要向魏主事、羅通判稟告。雖你是受鄧知府直接指派,但案子的事不可亂了章程,按官場規矩來。”
郝云辭了伯父,便奔刑房衙門而來。
一個差役過來道:“梅副主事請指揮過去。”
梅亭玉笑對郝云道:“鄧大人還說放咱們三天假,我猜你今日定要來衙門。走,我二人一起將案情報于魏、羅二位大人。”
魏程遠聽后,“死去的弟兄多發幾兩撫銀;受傷的要關照好;羅通判你去辦這件事。”
羅通判點了點頭,拱了下手。
魏程遠又問郝云:“如此講,那些歹人都是單飛虎的人,單飛虎也必要查一查。”
接著一拍桌案,“去單府拿鮑云豹,若是受單飛虎指使,也拿來下獄。”
郝云剛要去布排抓人,魏程遠又道:單員外牽涉平陽府很多公務,待向知府大人報過。
眾人聽著有些不對勁,卻又挑不出什么毛病。
向魏程遠告退后,郝云去見鄧知府,他必須單獨向鄧知府稟報鹽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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