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完野豬，胡大海回到家里。
照例是讓林芳兵給收拾干凈，處理好以后再放起來。
則時候時間也才剛到上午十點。
這刺進山還是很累的，險些出事。
胡大海在家里哼哼唧唧的小躺了一會兒，然后就迷糊了過去。
野豬嘴底下救人還是很累的，很耗費精氣神，哪怕是他這個大小伙子也有些遭不住。
等胡大海再醒過來時，已經是十二點了，林芳兵剛做好飯，在笑盈盈的等他。
“吃飯！”
胡大海神伸懶腰，一臉愉悅之色。
……
倆人剛吃完飯，胡大海正準備和林芳兵一起收拾一下院子等老村長過來。
結果村子沒來，卻等來了個瘦子。
瘦子是胡大海為數不多的朋友，也是個閑不住，愛上山玩兒的人。
“大海哥！”
“兩點有空沒？”
瘦子一進門兒，就迫不及待的朝胡大海問道。
“有啊？”
“咋地了？”
胡大海不解的回答道。
“哪感情好。”
“跟我一起去楚梁河打野鴨子唄！”
瘦子興高采烈的道。
“成！”
一聽是要打獵，胡大海想也不想，趕緊就答應了下來。
野鴨子那是好東西啊大補，就是不賣，自個兒吃都成，好吃到爆。
“那行。”
“你可記住時間啊哥。”
“下午兩點，村口集合，好些人一起去呢！”
瘦子搓搓手，興奮的說完消息后，就又興沖沖的回了家，說是要準備準備。
送走瘦子后，胡大海想了想，在家里翻找了半天，然后從柜子里拿出先前林芳兵給他買的鋁制老式水壺。
這東西和后世軍訓發的水壺樣式差不多。
上面是兩根兒結實帶子，用來固定瓶子不脫落，是狩獵趕山必備良物，人手一個的好寶貝。
……
接下來就是擦槍，換衣服這些亂七八遭的東西。
前前后后準備完之后，時候也就已經差不多了。
胡大海又來來回回檢查了好幾遍，然后才放心的準備出門。
林芳兵直到胡大海要出去，喊了一聲等等，然后從身后拿出個油紙包的東西，遞給胡大海。
胡大海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五六個剛做好的酥餅。
酥餅這玩意兒好啊！
做的時候要先用油和一盆油面，再另起一盆干凈的面和好，用干凈的面去包油面，做成黃白相間的面劑子。
然后再從里捏開，包上加了面粉的糖，搟成厚實的大面餅子，最后拿大鐵鍋一烙，這東西就算是做成了。
這玩意兒那可是實打實的糖油混合物，說是純純的熱量炸彈也不為過。
照林芳兵的想法，拿來當趕山時候吃的干糧，那確實是還挺合理的~
從大山屯兒到楚梁河，來來回回光走，花費的時間就得走上起碼六個小時。
不帶點這種能填肚子，提供能量的瓷實，他這個大小伙子還真不一定能抗得住這么造。
全部都打點妥當好以后，胡大海跟林芳兵告了個別，然后就打聲口哨，帶著黑豹一道煙趕往了村口。
到了村口時，好些人都已經到了。
胡大海掃了幾眼，好些個他都認識，大部分都是上午打大公野豬時一起分過肉的。
“大海哥！”
瘦子也在，見胡大海來了，就立刻笑哈哈的招手，過來打招呼。
胡大海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小胖臉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滿臉黑藍青，趕忙關切的問道：“你這咋了，跟人干仗了？”
“咋被打成這幅豬頭模樣？”
瘦子聞言頓時就繃不住了。
“這話說來憋氣！”
“還不是因為我上午回家就跟我爹他媽說要去打獵。”
“然后就被我媽擰著耳朵一頓揍！”
“沒辦法，我趁我爹媽不注意，好不容易才瞅機會刨出來，跟大家伙兒一起上山~”
胡大海聽了后，頓時就皺起眉頭讓瘦子趕緊回去。
他可不想被瘦子老爹老媽記恨上，說自己每天凈帶著他家的兒子不學好。
但最終在瘦子可憐兮兮的目光，以及一聲聲矯揉造作的大海哥中，胡大海還是搖頭，無奈妥協了。
這小子耍起混來有一手的，能跟他擱這兒耍一整天嘴皮子，今天要是不帶他，那自己也甭想去打鳥圍了。
“你緊趕在我身邊兒，哪兒都不許去！”
“敢亂跑，下次絕對不帶你！”
李小烽把糕點遞給瘦子，笑著嚇唬道。
……
人齊之后，便前呼后擁的朝楚梁河進發。
先上老虎山，沿著蜿蜒的山路，一行人直接往松柏樹林子里走去。
松柏樹林在半山腰處，是一片較為密集的樹林。
這條路早都被林區附近的獵人帶著獵狗走爛了，也沒人在意安慰什么的，連個警戒的人都沒有。
眾人一路上嘻嘻哈哈的，不斷有人說葷話打趣兒。
這時候的莽林子里，竟然時不時就能看到幾只肥碩的麂子在蹦蹦跳跳的埋頭吃草。、
這讓胡大海十分的驚奇。
胡大海遠遠的瞅了瞅。
好家伙這些小玩意兒胖的腦袋都看不到了，只能看見撅著個肥碩的大圓屁股。
麂子說白了，其實也是東北鹿的一種，長不了多大。
就是到了深秋吃的肚子飽飽的，也就只有不到五十斤，開膛之后那就更輕了，出不了多少肉。
不過味道卻很是不錯~
小炒黃麂肉，那是有資格上桌，能拿來招待貴賓的好菜，可想而知其味道有多不一般~
麂子很機警，聽到身后有動靜后就立刻頭也不回的一溜煙兒跑了，速度奇快。
不過倒也并沒人開槍去打。
大伙兒的目標是楚梁河，這會兒誰要是打了這只麂子，就得扛著這玩意兒走到楚梁河，那必是要被累個半死滴。
……
走了好半晌后，眾人成功穿過了松柏樹林子，然后隊伍就停了下來。
胡大海抬頭。
穿過松柏樹林，就是林區真正的形態。
這里是人跡罕至的原始叢林，到處都是茫茫蒼蒼，遮天蔽日的古木巨樹！
此刻早已沒人在說笑，所有獵戶都拿好了手里的槍，面色慎重！
在東北，原始叢林可和別的樹林大不一樣。
你要說什么樹最高，那可能有不同的答案，但你要說什么樹最能扎堆兒，又高又密，那人們會不約而同的告訴你，絕對是東北的紅松樹。
老虎山毗鄰東北林區，和老虎山一樣，林區里頭生長的，也是最常見的興安落葉松。
這種松樹的特點，就是高大挺拔、樹冠茂密，最最重要的是，密度極高，兩株十來米高的大樹，有時候相互之間的間隔甚至都不超過兩米。
別的地方的松樹長得矮，那是因為它的生存環境太好了，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充分的陽光，導致松樹的樹枝只會往周圍伸展。
在東北可完全不一樣。
本身興安落葉松就是品種高大的樹木，再加上這里密度高，想得到更多的陽光，這些松樹就只能拼了命的往高了長。
經年累月下來，這里就卷出了漫山遍野的巨大紅松樹林。
和松柏樹林不一樣，人只要一踏進紅松林這片區域，就能明顯感覺連溫度都降了一些。
一行人默不作聲，快速前進。
初時還能看到一些零零散散被砍倒的松樹，那都是被附近屯子里的人砍回去當柴火燒的，稍微往里面走走，環境就很趨向于原始森林狀態了，給人的感覺十分壓抑。
胡大海緊緊拉著黑豹，可能是背陰面的原因，他感覺周圍憑空就安靜、陰冷了許多。
這里草木茂盛，地上還有厚厚的松針落葉腐殖層，一個不小心就會絆倒，偶爾還能看到一堆不知名的白森森獸骨。
胡大海走過去，輕輕一掰就折了，顯然是已經被風化的不成樣子了。
路是沒有的，只有在經驗豐富的老獵戶帶領下，眾人才能從這片松柏樹林里走出去。
胡大海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默記路、記路上、周圍各種明顯的標記。
早晚有一天，他會帶著自己的狗幫來闖這片林子，不知道路可不行。
黑豹表現的很活躍，一直在躍躍欲試的，一會兒緊盯這邊，一會兒緊盯那邊，狩獵欲望高漲，顯然是發現了獵物的存在。
胡大海自己甚至都能聽到附近林子里悉悉索索的聲音，聽那動靜，恐怕不是野豬就是某種野鹿！
潮濕的地面上，還能看到許多新鮮的梅花狀腳印，每個都足足有拳頭那么大，蜿蜒著消失在了林子深處。
這種大小和腳印的深度，不用想也知道，肯是馬鹿留下的！
胡大海輕吐口氣，目光逐漸熾熱了起來。
這就是莽莽蒼蒼，遮天蔽日的紅松樹林！
密不透風、人跡罕至的高山密林里，生活著不計其數的野生動物，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可能在這里出現！
上輩子他甚至聽說過，有人在這里打到過一頭只有在林區深處才能遇見的土豹子，著實發了一大筆橫財！
然而就在他想入非非時，前方的隊伍卻突然一陣騷動。
黑豹也瞬間人立而起，緊緊盯著正前方，尾巴都不搖了，一副戒備之色。
胡大海趕緊踮腳遮眉看去，但見一團黑色陰影，旋風般的跑到了遠處山坡上的林子后，驚起一大片嘰嘰喳喳的鷦鷯群。
“是黑瞎子！”
瘦子瞇縫著看了幾眼，面色有些沉重。
和瘦子謹慎的態度不一樣，見那黑瞎子跑了，隊伍里反而有不少人覺得十分可惜。
好大一顆熊膽沒了......
倒不是他們藝高人膽大，主要是這會兒人多。
若是一個人的話，迎面撞見黑瞎子，那肯定是會怕的，但現在這么老些人、那么多條槍，那就是人熊沖過來，它也只有挨槍子兒乖乖躺下睡覺的份兒！
許是被打得多了，這年頭的黑瞎子精得很，遠遠地就擱山坡上擱樹上瞅，一見人多扭屁股就跑，滑溜得很。
短暫的小插曲后，眾人繼續前進，迅速趕路。
如果從上方看，就可以看到這伙兒人排成了一列整齊的縱隊，如刀子一般沿著山坡的背斜線，快速而又精準的橫穿了整片無邊無際的紅松樹林。
這是只有老獵手帶路，才能做到的效果！
足足走了快有一個多鐘頭，松柏林才逐漸變的稀疏，視野也逐漸開闊了起來。
胡大海擦擦額頭上的汗，仰頭看了看太陽，估摸了一下，這會兒應該還不到九點。
要是能保持這個速度的話，正晌午就能到達楚梁河。
還不錯~
……
紅松樹林下方，就是大名鼎鼎的赤皮溝了。
赤皮以前叫夾卵子溝，據說是有只黑瞎子在這塊兒被夾了，嗷嗷大叫，見著人過來急著想跑，結果一用力，把自個的卵蛋子給扯下來了。
從那以后，人們就都管這塊兒地叫夾卵子溝了，后來政府來繪制地圖，覺得這名字太狂野了，遂才改名兒為赤皮溝。
胡大海站在山坡上俯視下方，可以看到所謂夾皮溝，其實就是老大一片中間凹陷、兩邊凸起的無人荒地。
這里沒什么高大的樹木，但是長滿了灌木荊棘，這些灌木荊棘密密麻麻，足有半人高，帶刺兒的不帶刺兒的應有盡有，這里是野豬、蛇類等中小型獵物的樂園，山貓子猞猁也愛在這里頭晃蕩，給自己整點兒夜宵。
胡大海縱目遠望，發現夾皮溝的荒草地里有好幾塊兒東倒西歪的圓形地兒。
那里就是典型的野豬窩，都是野豬群在大炮婪子的帶領下夜以繼日拱出來的。
赤皮溝沒松柏林危險，但想要趟過去可不容易，非常耗時間，還有可能會踩到土球子，所以需要非常非常小心。
但凡東北人，就沒不討厭這些灌木叢荊棘叢的，胡大海也一樣，每次從這種地方趟出來，身上那都少不了要掛彩。
足足耗費了兩個多小時，太陽都升到頭頂上去了，眾人才滿頭大汗的勉強爬過夾皮溝。
“呸呸呸！”
胡大海苦著臉把嘴里的草屑木屑吐掉，把粘在身上的胡場子扒拉下來，然后就趕緊回頭檢查黑豹咋樣。
這吊地方草爬子可不少，萬一粘黑豹身上，不及時給它弄下來，那后面可有的麻煩了。
來回檢查了幾遍，狗腿上除了掛著些胡場子，其他的倒是沒啥。
胡大海一臉嫌棄的把這些胡場子遠遠丟掉。
這東西學名叫蒼耳，沒啥害處，就是拾掇起來很麻煩。
爬過夾皮溝，剩下的路就非常好走了，一路向西，就能到達此行的目的地，楚梁河！
胡大海猛灌了兩大口水，摸了摸背上老舅那把油嘰嘰的掛管槍，心情都瞬間變的愉悅了起來。
解開黑豹的鏈子，胡大海直接縱狗狂奔。
目標，是肥頭圓腦的野鴨子！
黑豹跑在人群的最前面，四腳飛踏，昂首挺胸，如同大將軍一般，跑一會兒還會回過頭來，站在高處歪著腦袋觀察眾人，然后再調整自己的奔跑方向。
“好狗啊！真有靈性！”
“這模樣兒，是內蒙那邊兒的狗吧？咋弄來的？我年前想買一只，都特么沒人兒肯賣給我！”
“兄弟，你家這狗啥時候配啊，我家有條母子，打圍老厲害了，配的時候咱哥倆聯系聯系唄？”
……
聽著眾人的夸贊，胡大海自己也覺得臉上有光。
黑豹在家里可不這樣，溫順的跟條哈巴狗似的，整天就知道想法設法的哄全家人開心，然后騙吃騙喝。
可一上山，那簡直就是換了條狗，威風凜凜的，狩獵欲望肉眼可見的強烈。
“好獵狗，還是得多往山上帶！”
胡大海感慨了一句。
把這么好的狗圈在高墻大院里，只會讓它一點一點淪為玩物，白白浪費了那一身的獸血！
……
一行人頂著大太陽緊趕慢趕，終于在正晌午的時候到達了腚溝子河。
“真不容易啊！”
瘦子站在胡大海旁邊，掀起衣服猛擦汗，感嘆連連。
他長得又高又瘦，走這段兒路著實把他給累夠嗆，尤其是過夾皮溝的時候，那家伙汗流浹背的，累的他都不想說話了。
胡大海把水壺遞給瘦子，而后凝視前方的楚梁河。
楚梁河原名叫清波河，雖名為河，但卻比一般的湖還要大上好幾倍，一眼過去，甚至都不太能看到邊際。
這河很奇特，本身是圓形的，但中間卻有一道直直的沼澤濕地，直插在河中央，不寬，攏共也就只有三四米，但是極長，橫穿了大半個河面，是各種野生鳥類最喜歡去的地方。
站在李小烽所在的地方遠遠的往下看，呈現在他面前的，就是波光粼粼的圓形河水中央，直插著一道黑乎乎的東西。
胡大海嘿嘿一笑。
黑豹這里嗅嗅那里嗅嗅，沒聞到什么獵物的味道，于是就撒著歡兒朝腚溝子河跑了過去。
同行的獵人們也走過來，拍拍胡大海和瘦子的肩膀，招呼倆人趕緊跟上。
“愣那兒干啥玩意兒，趕緊下泡子啊，去遲了都給別人兒打光了！”
胡大海和瘦子對視一眼，趕緊就撒丫子往下跑。
打鳥圍肯定是不可能站一起打的，不然都分不清哪個是哪個的獵物。
都是各自挑塊兒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但是第一槍，是必須要一起放的。
倘若有人不管不顧的先開槍，把河里的野鴨子都給驚飛了，那是要被大伙兒罵死的，下回也沒人兒愿意再喊他過來一起打圍。
胡大海提著掛管槍貓在一處炕面兒高的水泡子草甸子里。
這里蘆葦、茅草、蒲草、小葉章連成一片，他只要半蹲下，這些茂盛的水生植物就正好可以給他做遮擋。
前方百米外的蘆葦叢里，足足有上百只野鴨子湊在一起吃魚吃蝦，揮著翅膀撲騰來撲騰去的，還有的害擱那兒打架，嘎嘎叫，吵的人腦瓜子疼。
胡大海舉著槍預瞄了幾下，找了個好點的角度，但并沒有開槍，而是看向河邊。
待會兒會有人站在河邊舉紅旗子，旗子一收，獵人們才可以開槍。
這時候就是拼手速和準頭了，開槍又快又準的，才能在第一時間有所斬獲。
這第一槍，一般打的都是公鴨子，公鴨子頭大，身體圓，尾巴尖，母鴨子就要差上一些。
最次的就是帶崽兒的老母鴨了，真沒幾兩肉，一般也沒人打，看著還可憐。
胡大海相中了兩只又肥又圓的藍嘴綠脖野鴨子，這倆貨應該是兩個鴨群的老大，一邊嘎嘎叫喚一邊干仗，從蘆葦叢一路打到蒲草堆兒里。
“好好好！”
胡大海十分滿意。
這會兒多活動活動，待會兒吃起來更勁道~
黑豹正在不遠處稍深一點的河里撲騰來撲騰去，攆著一對兒花臉鴨跑。
說是攆，其實是純在被遛，那倆花臉鴨一看到狗過來，直接埋頭往水里一鉆，當場就消失不見了，只留下傻狗懵逼的在水面上東看看西看看。
等到那倆花臉鴨從水面其他地方鉆出來換氣以后，傻狗才會氣急敗壞的追過去。
胡大海看的直樂。
他還以為黑豹會怕水呢。
這次出來打鳥圍專門帶上它，就是想著順道在腚溝子河里訓練訓練它。
沒想到它不僅不怕水，水性居然還不錯，一進河撲騰了兩下子，叫都沒叫喚，就開始四處攆鴨子了。
當然，它這點兒水性跟野鴨子那肯定沒得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正看的樂呵，胡大海猛然瞥見有人在拎著旗子往河邊走，頓時趕緊收回目光，使勁兒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黑豹聽到身后的動靜，也是立刻就不再追那兩只花臉鴨了，直接轉頭游回到李小烽身邊，使勁甩甩身上的水，一臉的乖巧。
黑豹躲閃不及，當場就被追風濺了一身。
“靠！”
胡大海笑罵一聲。
打旗語的人叫“端鍋的”，平時上山打圍，端鍋的不用扛槍，人負責的是做飯，以及輔助獵戶們。
老舅今天也在場，和瘦子站在岸邊，也是一臉希冀的看著胡大海。
端鍋的平舉三角旗子，頓了一會兒，左右一看，看到拿槍的獵戶們都在看他后，才猛的把手臂往下重重一揮。
同一時間，胡大海直接提槍轉身，右腿微微往外一側，直接撲通一聲跪進水里，抵在淤泥底部。
左腿則九十度彎曲，左手緊托掛管槍護木，手肘抵在左膝蓋上，右臂與水面平行，把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壓在后腳踝處。
準星迅速鎖定目標，胡大海左眼一閉，一秒完成水面據槍瞄準整套完整動作！
兩只大公野鴨子此刻正打的難解難分，撲騰著翅膀，嘎嘎亂叫，互相都使勁兒伸長著脖子，要去啄散對方胸前的正羽。
其余小弟也圍在旁邊打作一團，場面無比混亂！
胡大海屏息凝神。
就在兩只大公野鴨脖子交叉的瞬間，胡大海右手食指毫不猶豫的扣動扳機！
“嘭！”
開槍的瞬間，胡大海直接起身，看都不看結果一眼，直接扭頭對著追風，朝百米外的湖面一指。
“黑豹！”
“上！”
“汪！”
一聽到主人的命令，黑豹立即就如同脫韁的野馬，奮力朝遠處湖面上氤氳而開的血跡游去。
直到這時候，遠處方才響起噼里啪啦連綿成片的槍聲。
霎時間，整個河面上頓時驚起鋪天蓋地的鳥類，數不盡的鳥雀野鴿從蘆葦里、從蒲草中、甚至從水草里面鉆出來，撲騰著翅膀騰空而起，在天空中驚叫著來回盤旋！
這一切描寫起來篇幅很多，但實際上也就只有一個呼吸的時間而已！
大群大群的野鴨子在空中嘎嘎亂叫，于腚溝子河上空盤旋不定，一會兒一股腦的飛向遠處的山巔，一會兒又一窩蜂的飛回來，在腚溝子河上空驚慌失措的飛來飛去。
此刻的胡大海卻已經再度舉起了槍，雙腿站定，手托護木，準星和整個上半身融為一體，跟隨著空中來回飛的野鴨群同步緩緩扭動！
打空中的野鴨子，不能蠻打，要描著它的頭部開槍，這樣命中率才高，打中后才好撿。
當然，主要是因為他手里拿著的這把槍的原因～
一般打野鴨子用的都是氣槍，這種槍威力沒有別的槍大，用來打野鴨子最合適，既能致死，又不會把野鴨子的肉打壞。
像老舅遞給他這把改裝過的掛管槍，拿來打野鴨子就頗有點大炮打蚊子的意思，一旦打到野鴨子身體上那就是老大一個血窟窿，肉都不能吃了。
所以他在開槍瞄準的時候，打的必須是野鴨子的脖子和腦袋。
胡大海左眼緊閉，右眼圓睜，聚精會神，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準星和獵物上。
它的目標，是漫天飛舞的野鴨子群中，最為肥碩，飛的最快的那只！
那是個肥頭圓腦胖嘟嘟的大公野鴨子，明顯要比周圍其他的同類要大上整整一圈，毛色也是無比鮮亮好看，在陽光照射下甚至還泛出了碧綠色的光澤。
胡大海稍微目測了一下，頓時暗呼一聲好家伙！
這只野鴨子展開翅膀后的翼展快有接近三十厘米了，嘎嘎叫著在天空中來回飛舞，叫聲也最大，引導著漫天的野鴨子群在空中快速盤旋。
胡大海心中了然。
這絕對是腚溝子河中某伙野鴨子群的首領。
這些首領每當種群受到威脅的時候就會帶頭飛在最前面，領著這些野鴨子在空中快速飛行，通過聒噪的叫聲和看起來極為唬人的數量嚇走捕食者。
這是他們面對鷹隼這類天敵時常用的方式。
不過顯而易見，這招對人類那是完全沒用。
不僅沒用，還會讓他們死傷慘重。
對著持槍的人類用這招，遠不如直接飛到人類頭頂上拉屎，下屎雨效果好～
“嘭！”
旁邊一個比胡大海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瞄準了一只野鴨子，自信開槍。
然而槍響之后，子彈劃過天空，卻只削掉了野鴨子的一根尾羽，啥都沒打下來，氣的他在一旁直拍大腿。
“奇了怪了！我瞄的準準的啊！”
“什么吊破槍！關鍵時候掉鏈子！”
年輕人氣急敗壞的錘了手里的槍桿子兩下，嫌棄的恨不得直接把槍丟水里。
胡大海卻是在心底偷偷一樂。
年輕人！
打空中快速飛行的野鴨子，可不是這么打的！
當草叢中、蘆葦里的野鴨子受到驚嚇，應激飛起來以后，像這個年輕人這種沒有經驗的獵戶，會本能的想要去瞄準野鴨子的身體，將準星對準野鴨子那胖嘟嘟的大肥肚子。
這樣打是反而是很難打中的，基本上都是純在碰運氣。
即便是打到獵物了，那打的也是目標旁邊或者后面的同類，屬于是殃及魚池，歪打正著。
正確的方法，應該像他這樣，去瞄準野鴨子的頭部。
槍法好，或者經驗老練的獵手，會在舉起槍來去瞄準天空中野鴨子的一瞬間，直接去尋找它的眼睛。
這么做既能快速找到野鴨子的頭部，又能迅速明確野鴨子的飛行方向。
最最重要的是，定位到野鴨子那又圓又肥的大腦袋后，千萬不能著急去開槍。
這是很多老獵手都會犯的毛病，瞄準以后忍不住就想要開槍速戰速決。
事實上下打高，慢打快，放緩開槍速度才能更好的提高命中率。
槍開的快，不一定打的準。
當然，這可不是說讓你在那里慢慢瞄準，慢慢開槍。
這樣做，是為了保證自身能夠完全把槍架好。
胡大海自信一笑。
此刻他的槍口，已經徹底和天空中那只肥碩的野鴨子保持了同步運動！
只有像他這樣槍口隨鳥而動，能夠保證在激發子彈時槍口完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這樣打出的子彈才能擁有絕對精準命中目標的能力！
“嘭！”
指尖微叩，一聲槍響驟然爆發！
胡大海看都沒看那只大肥野鴨子的落點，直接自信移槍，把槍口往左微微一偏，迅速鎖定了天空中另外一只肥碩的野鴨子。
有黑豹在，不管這些被他打中的野鴨子落在哪里，哪怕就是掉到深水區，追風都一定能把它們給銜回來！
這就是帶著獵狗的好處！
掛管槍的動靜還是很大的，胡大海這一槍擊發后，當即就把前方盤旋的野鴨子群給驚跑了，呼啦啦一大片直往旁邊的山坳子里使勁飛。
“嘭！”
胡大海再度扣動扳機。
槍響后，遠處的天空中當即就有兩只野鴨子一起慘叫著從空中跌落下來。
子彈威力大也有威力大的好處，這里的鳥群太密集了，一穿二乃至一穿三都不是沒有可能，畢竟自己打的是野鴨子的腦袋。
就看哪個夯貨運氣不好了～
打完這一槍后，胡大海就先收起了掛管槍，沒有再繼續瞄準。
這群野鴨子受到槍聲驚嚇，已經飛得很遠很遠了，別看此刻目力范圍內的天空中仍舊是烏泱泱的一大群，感覺還有很多。
但你要是舉槍瞄準的話，準心里其實只能看到一個極小的黑點。
目測最起碼也在四五百米開外了，這時候再打，那純是在浪費子彈。
不過也不用覺得可惜。
這伙兒野鴨子遲早是會飛回來的。
胡大海抻了抻胳膊，靜等黑豹把遠處的野鴨子銜過來。
這塊兒長滿了蘆葦、茅草、蒲草、小葉章的水泡子，那可不是他瞎選的！
胡大海挑的這片水泡子，里面的水草非常茂盛，尤其是那些蒲草和蘆葦叢，足足有半人高，放眼望去老大一片，一下子都看不到頭。
在水泡子中間的水面上，時不時就能聽到噼啪一聲，那是魚尾巴拍打水面形成的旋兒，不用想也知道是鯽魚瓜子在偷吃浮萍。
像這種草木茂盛食物豐富的地方，那絕對是野鴨子這些野生鳥類最青睞的繁殖場所。
之前打的不可開交的那兩只大公野鴨子，八成就是在擱那兒搶這塊地兒呢。
野鴨子這種東西，單個兒的時候膽子特別小，但成百上千只聚在一起，那膽子可就大了，更何況這塊兒還是它們的繁殖地。
現在看似都被掛管槍的槍聲給嚇跑了，但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呼呼啦啦的再飛回來。
它們是絕對不會離開自己的繁殖地的。
所以，胡大海才會完全不著急。
……
黑豹嘴里銜著兩只大肥野鴨子，只露著個濕漉漉的狗頭，在水草甸子里一頓狗刨，朝胡大海所在的方向游過來。
這是最開始被一發子彈穿脖子打死的那兩只，李曉峰目測了一下，心底十分滿意。
這倆野鴨子加起來最起碼也有七斤重，絕對算得上是頂級收獲了！
就是黑豹要受累，在水里一趟趟的銜這么重的獵物，其實一點兒不輕松。
不過看它的樣子倒是很高興，還有空擱那兒撲騰水，一副憨憨的模樣。
老舅和瘦子倆人站在岸邊看的都呆了。
別人打“飛鴨子”，那用的都是霰彈槍或者鳥銃，像胡大海這樣拿步槍子彈來打的，別說見了，聽都沒聽說過，當真是頭一份兒！
“乖乖！”
“大海啊，你這槍法不去當兵可惜了......”
“你要是去參軍，絕對是神槍手級別的！”
老舅大張著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知道胡大海的槍法好，但萬萬沒想到，能好到這么夸張的地步！
瘦子沒摸過槍，只是覺的胡大海打的這幾槍很帥，但老舅，那是真的被實實在在震撼到了！
只有經常打獵的人，才知道這幾槍到底有多牛X！
這可不是裝鐵砂的鳥銃，一打打一大片，這特娘的是步槍彈啊！
“距離這么遠，打的還是高速移動的頭鳥，居然還能打中！”
“這難度也太高了......”
老舅呆呆的搖了搖頭。
“有多高？”
胡大海扭過頭來問了一句。
“有三四層樓那么高......”
老舅嘆息一聲，喃喃的回答道。
……
此時周圍的槍聲也已經陸陸續續的都停了下來。
這是第一輪鳥圍結束了。
獵人們把槍丟在岸邊，喜氣洋洋的跳進河里，前去拾掇自己的收獲。
直到鳥群再飛回來以后，眾人才會組織起第二次打鳥。
黑豹把嘴里的那兩只野鴨子銜過來，甩了甩身上的水，就又順著胡大海所指的方向，龍精虎猛的游了過去。
后面的三只，要比最開始打的那倆野鴨子還要肥，追風明顯看著都吃力了許多，沒有剛剛游的那么快了。
主要是這三只野鴨子掉落的地方也有些遠，都落到深水區去了，這對黑豹的體能也是一大考驗。
等到黑豹把獵物全部都叼回來以后，胡大海就立刻獎勵的搓了搓它的狗頭，而后接過老舅遞過來的獵刀，咔咔兩刀，把那兩個被打爛掉的鳥脖子連頭割了下來，直接丟給黑豹。
這是給它的獎勵。
平時在家里，那喂的肯定都是做好的食物，但在外面，獵狗必須得吃血食。
一是可以培養獵狗的兇性，二是能夠讓獵狗記住這種獵物的味道，三則是為了塑造獵狗腦海中主動狩獵就等于得到獎勵的思維方式。
想培養出一條好獵狗，就得從每一件小事兒上去下功夫、花心思仔細培養才行。
差不多、可以了這種想法，一刻都要不得。
胡大海打量著這五只肥嘟嘟的野鴨子，心里還是頗為滿意的。
這五只野鴨子一個賽一個的肥，光看那肉嘟嘟的下腹，就知道里面少不了油水。
就得是這種野鴨子，吃起來那才最有滋味。
尤其是燉湯，放兩只進去，絕對能燉出老大一鍋油唧唧的老鴨湯！
當然，最讓他得意的是這五只野鴨子全部都是大公野鴨，尤其是中間的那只，絕對是天空中領飛的頭鴨。
綠頭、白領、栗色胸，體型龐大，毛色油亮，富有光澤。
這種野鴨子在野外可不多見，成百上千只漫天飛舞的野鴨子群里，攏共也就只有這么一只！
看這家伙肥肥胖胖的模樣，胡大海甚至都懷疑就它這種體型，是怎么飛得起來的？還飛的那么老快！
以至于讓他擱那兒瞄了好久，才有把握打下來！
來回翻看了幾下，除了前兩只的脖子被打爛掉了，其他的，子彈都是直接從腦部或者眼睛處穿了過去，身上保持的相當完整，沒有一丁點兒傷口。
胡大海心里也是感嘆連連。
還是打天上飛的容易呀！
也就是在天上，啥遮擋物都沒有，飛的那么老高，他還能給打下來，還是一穿二。
這要是擱山上，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別說一打二了，超過一百米，體型大點兒的獵物還好說，像“跳貓兒”這種體型小的，往那草里坳里一躲，你根本看都看不見。
……
說話間，遠處的天邊忽然由遠及近，響起一陣陣嘰嘰喳喳的鳥叫聲。
胡大海趕緊就起身端好掛管槍。
黑豹也立刻靜悄悄的趴在李小烽腿邊，機警的看著天空中的密密麻麻的黑點兒，蓄勢待發。
但見烏泱泱一大片野鴨子，繞著山邊又嘎嘎叫著飛了回來，遮天蔽日的，如同蝗災一般，看起來倒是十分唬人，氣勢十足。
楚梁河這邊的獵人已經在大聲呼喊了，一把把早已裝填滿了鳥彈的霰彈槍和裝滿了鐵砂的鳥銃被他們高高舉起。
胡大海搖了搖頭。
他是不會用這兩種槍的。
霰彈、鳥銃，拿來打野鴨子固然好使，但問題是有點兒太好使了，殺傷范圍著實有點兒廣，只要把天上的野鴨子群放近些，瞄準了一槍下去，最差最差都能打個兩三只下來！
如果是其他時候，胡大海倒也不介意給掛管槍換上霰彈槍子兒爽爽。
但現在這個月份，正是母鴨子孵鴨蛋帶小鴨子的時候。
哪怕獵人們再怎么小心，那一鳥銃下去，難免還是會傷到不少母野鴨子。
所以從一開始胡大海和老舅就說好了，讓他打野鴨子可以，但必須得用步槍彈。
他的目標，從來就只是那些領頭的大公野鴨。
就比如此刻他牢牢鎖定的那只。
胡大海的臉穩穩的貼著槍托，左眼輕輕閉上，槍口穩定的往鳥飛行的方向移動。
今天他來這里，只干一件事。
那就是:
槍打出頭鳥！
在東北，野鴨子并不單純指綠頭鴨，而是所有野生鴨子的代稱。
就比如他現在鎖定的這只，赤脖、白腹、黑爪，這種野鴨子就不是綠頭鴨，而是赤頸鴨，因為頭頂上帶著老大一塊紅黃斑，因此也被叫做“鴻運當頭”。
赤頸鴨要比綠頭鴨小上一些，但很多獵人圖吉利，打鳥圍時都會捎帶上那么一兩只。
這只赤頸鴨也是個超大個兒，飛在最前面，但即便它身為頭鳥，可和綠頭鴨比起來，也就一般公鴨大小，甚至還有些不如。
野鴨子群從西邊山坳里飛過來，兜了個圈兒，沿著腚溝子河西岸上空盤旋。
胡大海早已瞄準完畢，端著掛管槍，但卻并沒有扣下扳機。
他在東邊兒角，先開槍的話，會把這群野鴨子驚的不敢過來。
得等西邊兒的獵人先開槍，把鳥群全部趕過來后，他才能獵個痛快！
“嘭！嘭！嘭！”
獵人們不講武德，一排鳥銃打下去，當即便有二三十只野鴨子嘎嘎慘叫著從半空中跌落了下來。
聽到那邊槍響的一瞬間，李小烽嘿嘿一笑，這才扣動扳機。
掛管槍的聲音不小，但掩藏在噼里啪啦的鳥銃、霰彈槍聲音里，那真不算個啥。
“嘭！”
槍響，天空中的赤頸鴨應聲兒落！
胡大海連一刻也沒有遲疑，此刻的他目光銳利，如同無情的開槍機器，手里的掛管槍迅速調整位置，迎著受驚后哄飛過來的野鴨子群就瘋狂開槍。
“嘭！嘭！嘭！”
每一聲槍響，必有一只肥碩的頭鳥被他凌空擊落！
七發，足足打下九只！
彈無虛發！
沒有一顆空彈！
一旁的老舅看的是瞠目結舌，人都快要給看傻了。
這是第三次一串二了吧？
見過打鳥的，沒見過這么打鳥的！
這特奶奶的簡直就是在炫技！
把他這個所謂的老獵戶看的當真是無地自容！
說句不好聽的，換他來，怕是一槍都打不到......
……
胡大海卻皺緊了眉頭。
這種密度的鳥群，按照他的水平，七發子彈不應該只有這么一點斬獲才對。
這要是在國際狩獵公園，就這成績，年末考核都過不了，獎金都得被扣光......
“還是太久沒系統訓練了，沒有海量的子彈來喂手感，槍法下降的屬實有點快......”
胡大海感慨了一聲，而后就轉身，朝岸邊傻站著的老舅高喊：
“老舅！彈夾！”
老舅這時候方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尬笑一聲，趕忙手忙腳亂的從兜里往外掏彈夾。
光顧著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槍法了，正事兒被他給忘了個一干二凈~
……
接過彈夾，胡大海極為干脆的一秒換彈，而后立刻半蹲，面朝向小胖和老舅所在的方向，左膀發力，直接將槍口迅速大角度上抬！
此時的野鴨子群，已然已經飛過了三人的頭頂！
胡大海半蹲在地上，槍口極為快速的小幅度移動，毫不猶豫的數槍連開！
“嘭！嘭！嘭！”
又是六只模樣不同的野鴨子應聲墜落，掉在遠處的草叢里。
天空中的野鴨子群都被這幾槍給嚇壞了，肉眼可見的在天空中空出來了老大一片，撲棱著翅膀聒噪的往遠處逃去。
胡大海意猶未盡的收槍，站起來，心里頗覺得可惜。
野鴨子群已經飛遠，第二輪鳥圍結束了。
老舅沒及時把彈夾給他，不然這一次，他起碼也能清空兩個彈夾~
黑豹躍躍欲試，一會兒看看獵物，一會兒看看李小烽，急不可耐的想要去把獵物都給叼回來。
“去！”
在黑豹無比期盼的目光中，胡大海終于抬起手，笑著下達了命令。
看著黑豹歡脫的背影，胡大海擦擦手，揉了揉自己酸澀的眼睛。
這幾槍看似沒用多長時間，但其實卻耗費了他很大的精力，尤其時用準星去定位、瞄準、鎖定天空中快速飛行的公野鴨子時，他的眼睛從頭到尾眨都沒敢眨過一下。
說起來簡單，公野鴨子比母野鴨子體格大、長的漂亮、飛的快。
但在實際操作中，想要在密密麻麻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只漫天亂飛的野鴨子群里快速識別出大公野鴨子，真的非常非常考驗眼力和專注力。
只需一個恍神，注意力稍一不集中，就會立刻眼花繚亂，丟失目標！
胡大海摩挲著手里的彈夾，站在原地閉目養神，靜靜等待著野鴨子群第三次飛回來。
每被圍打一次，野鴨子群重新安定后再飛回繁殖地所需要的時間就越久。
趁著這個時間，獵人們就會趕緊裝填彈藥，然后下河撿回獵物。
打圍過程中是絕對不允許下河的，槍子兒可不長眼，萬一被打流彈打到，屯兒里可就要熱鬧上好幾天了......
……
等了足足半個多小時，瘦子都餓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了，天邊方才再次傳來野鴨子群的聒噪叫聲。
胡大海耳朵一動，立刻倏的睜開眼，抖擻精神。
野鴨子群這次學精了，全部飛的極高，也沒再敢貼著獵人們所在的河岸飛，而是吵鬧著在河對岸徘徊。
那個位置很刁鉆，已經不能說是深水區了，非常非常遠，而且水草極為豐茂，即便有人能夠打中野鴨子，那也不可能撿回來。
胡大海了然，并沒有急著舉槍。
這是野鴨子群在和獵人們拉扯，巡回類大型野鳥群經常會有這種行為，老常識了，稍微對鳥群有所了解的老獵人都懂。
除了幾個年輕小子在端著槍不斷比劃，其余的獵戶們都在老神在在的觀望。
又是十幾分鐘后，野鴨子群終于試探著開始往這邊飛，在幾只雄鳥的帶領下一圈又一圈的在天上來回旋轉，慢慢向獵人們所在的河這邊靠近。
直到這個時候，胡大海方才不徐不疾的立姿據槍。
這次的野鴨子群，是先往他這個方向飛過來的。
等天空中的野鴨子群逼近射程范圍的一半后，胡大海沒有再猶豫，覷個準確，深吸口氣，無比果斷的迅速開槍。
“嘭！嘭！嘭！”
幾個呼吸之間，他就直接清空了整個彈夾！
胡大海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天空中的野鴨子群，手上動作絲毫不停，間不容發的迅速換彈，而后一邊調整角度，一邊極速瞄準！
全力模式！火力全開！
霎時間，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槍聲咆哮，接二連三的野鴨子噼里啪啦的直往河里掉，此刻的天空中，宛如下起了一陣野鴨子雨！
河面上，登時便飄起了大片大片的血花，染紅了好大一片，久久不曾散去！
老舅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切，嘴巴大張，倒吸口涼氣，整個人呆若木雞！
胡大海的這頓開槍，竟然給他造成了一種仿佛是霰彈槍在打鳥的離譜錯覺！
兩個彈夾傾瀉完畢，野鴨子群方才驚慌失措的掉頭，朝另一邊飛去。
不是它們調整的慢。
在聽到槍聲后的第一時間，野鴨子群就在天空中立刻做出了反應。
奈何胡大海開槍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兩個彈夾打完，這群野鴨子方才聒噪的飛出了掛管槍的射擊范圍。
看著河面上七零八落的野鴨子尸體，胡大海輕輕嘆口氣，心里并沒有多大的成就感。
這幾槍快則快矣，但準頭其實并沒有多好，最少空了兩槍。
而且有幾槍質量也很差，并沒能準確的打到野鴨子的頭部。
主要是時間太短了，等了半個多小時，也就只有這短短不到半分鐘的射擊時間。
另一邊，此刻也已經響起了噼里啪啦連綿不絕的槍聲。
所有獵人都牟足了勁兒，使出渾身解數，對著天上的野鴨子群一頓輸出。
三輪圍獵后，野鴨子群會被徹底嚇破膽，要么等天黑，要么等他們走，否則這群野鴨子是絕對不會回來的。
瘦子站在一邊看李小烽打槍，看的他自己也是心里直癢癢。
瞅見有幾只野鴨子被槍聲嚇慌了神，脫離出隊伍漫天亂飛，竟然又朝著自己晃晃悠悠的飛了過來，瘦子的眼睛頓時一亮，舔舔舌頭，迅速湊到胡大海身邊，嘿嘿一笑。
“大海哥，教教我唄，讓我也放兩槍過過癮！”
瘦子搓搓手，作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胡大海看了瘦子一眼，換好子彈，直接就把掛管槍遞了過去。
哪個男孩兒沒幻想過自己威風凜凜扛著槍大殺四方的模樣啊～
能理解。
再說都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放兩槍就放兩槍唄，只要別對著別人開槍就行。
“左手托住護木，右手握緊，注意槍托，一定要抵在膀子上。”
“不是這樣抵，稍微往外面移一移！”
“對！就是這樣！準星瞅見沒，跟著那野鴨子一起動，瞄他的頭哇，你瞄它屁股干啥玩意兒？”
……
在胡大海的絮叨中，瘦子終于齜牙咧嘴的做好了射擊動作。
對著迎面飛過來的野鴨子，瘦子槍口一抬，嘴角一歪，果斷自信開槍。
“嘭！”
槍響。
那天空中的野鴨子被這聲巨大的動靜當場嚇昏了頭，膽也顫心也驚，胡亂扇著翅膀，反而嘎嘎大叫著朝瘦子這邊加速沖了過來。
胡大海的眼睛瞬間睜的溜圓。
那野鴨子如轟炸機一般，嘎嘎叫著從瘦子頭頂快速掠過，啪嗒一聲，一泡棕黃色的稀屎，精準無誤的砸在了瘦子的臉上。
“我靠！”
瘦子下意識的伸手去擦，一看到滿手的稀屎，當場就怒了，氣急敗壞的抬槍就打。
然而這一槍不僅沒打到野鴨子，他自己還反被掛管槍的槍托狠狠砸在了眼窩上，當場就是一陣長嚎，跟個狗熊似的捂著眼睛在水泡子里亂蹦跶。
野鴨子掉轉頭立刻往回飛，還不忘在天空中連聲嘎嘎大叫。
就仿佛是在嘲諷瘦子那洋相百出的槍法。
“呃......”
胡大海單手扶額，不忍直視。
瘦子這槍法......歪到姥姥家去了......
“教的好好的，咋還能打成這樣？”
無奈的從瘦子手里拿過槍來，胡大海重新做了一遍戰術動作，而后瞄準天空中那只肇事逃逸的野鴨子。
準星里，野鴨子此刻已經只有米粒大小了。
胡大海穩端掛管槍，眼睛一眨不眨，槍口一絲一絲往下挪。
開始微操！
眼睛、準星、獵物，三點之間，逐漸形成一個細微的弧度。
兩秒后，胡大海微吐口氣，氣沉丹田，頓了頓，而后食指緩緩叩動扳機。
“嘭！”
隨著一聲槍響，那已經逃到腚溝子河中央的野鴨子，忽如斷線的風箏，筆直的就從空中掉了下來。
胡大海收槍，臉上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在他看來，前面打的那幾槍，遠遠不如這一下來的精彩！
“上貨！”
胡大海喜笑顏開，大手一揮，三人一狗頓時就齊齊朝河里沖去～
……
對于獵人來說，沒有什么比滿滿的獵物更能讓人心情愉悅了。
數了一下，加上最開始打的那五只，此行三個彈夾，除去空掉的那兩槍，總共打下來了三十六只大肥野鴨子。
胡大海粗略掃了一眼，紅脖子的、藍翅膀的、白嘴巴的、黑爪子的，應有盡有，各個都是圓頭圓腦，肚子鼓鼓的。
除了三只被流彈穿死的母野鴨子外，其他的無一例外，都是肥嘟嘟、體格結實的大公野鴨，其中不乏體重超過四斤的領飛頭鴨！
聽起來似乎數量不多，但擺在面前可是老大一堆，都堆成小山了。
這個數量其實剛剛好。
再多，可就不好往回拿了。
黑豹趴在地上喘著粗氣，大舌頭一吐一吐，腹部劇烈的收縮，顯然是被累壞了。
老舅高興的哼著歌，撿了些干柴火過來，生起火，嚷嚷著非要給兩人露上一手。
連打三次后，這次的鳥圍也就徹底結束了。
獵人們放下槍，生火的生火，吃干糧的吃干糧，開始在腚溝子河邊進行休整。
胡大海稍微歇了歇，而后就和瘦子去找其他獵人借了幅扒網。
借到以后，倆人就興沖沖的跑回了這片水泡子，一邊沿著岸邊走，一邊瞇著眼瞅那些水草密集的地方。
草甸子蘆葦叢里，不僅生活著野鴨子，同樣也生活著許多其他的野生動物，都是非常優質的野生資源。
剛在岸邊走了沒兩步，胡大海就看到前方岸邊的水草猛的一動。
胡大海想也不想，立刻就把手里的扒網丟了出去，而后猛的迅速向回一拉。
一條兩三斤重的鯉拐子登時就被他直接從水里提溜了上來。
“牛哇！”
瘦子無比佩服的豎了個大拇指，心里贊嘆不已。
話說他這個哥哥什么時候學了這么一身好本事？
這一晌午的，自己啥都沒干成，凈出洋相了，和峰哥一比，活脫脫像個小丑……
……
不過這種捕魚方法太看運氣了，倆人在河岸邊逛了老半天，總共也就網上來兩條魚，另一條更是只有巴掌大小，還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還了別人扒網，胡大海想了想，從一旁的樹林子里撇了兩根兩三米長的樹杈子，而后就又興致勃勃的帶著瘦子直奔蘆葦叢。
“走，哥帶你去撿野鴨蛋！”
野鴨子的窩，就藏在蘆葦叢或者靠岸邊的茂密水草里。
這個跟品種有關，像灰不溜秋的斑頭鴨，就喜歡把窩建在水邊的蘆竹子里頭，而發色漂亮的綠頭鴨，則更喜歡在河溝子里筑巢。
打鳥圍時，其實并不是所有的野鴨子聽到槍聲后都會往天上飛，還有一部分母鴨子，會被嚇的鉆進巢穴里瑟瑟發抖，一動不動。
也就是俗稱的“趴窩”了。
胡大海要找的，就是這些藏在窩里精神緊繃的母鴨子。
一塊地兒一塊地兒的找，那顯然是不現實的，太麻煩了，況且自己的老腰也遭不住。
胡大海朝瘦子揮了揮手里那根兩三米長的樹杈子。
這時候就得派這玩意兒上場了！
這樹杈子可不是亂選的，需得挑分支多，樹葉子也多的才行，不能是光禿禿的一根光棍兒，那個可沒啥作用。
“你擱左邊，我擱右邊，咱倆一起往前走！”
“腳步放慢點，耳朵也得聽仔細了，有動靜就說！”
……
胡大海和瘦子簡單的吩咐了幾句，而后就指了指前方的蘆葦叢，倆人兒貓著腰緩緩向前。
樹杈子必須保持在蘆葦一半兒高的地方，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
樹葉樹杈從蘆葦叢里劃過，就能聽到簌簌的聲音。
倆人頂著大太陽在蘆葦叢里拖了好一會兒，但卻沒有任何收獲。
“大海哥，這法子真行嗎？”
瘦子汗流浹背，撓撓頭遲疑的問道。
胡大海抹了把汗，心里也不是很有底。
這方法是上輩子在國家狩獵公園時，一個老前輩教給他的。
不過老前輩原話說的是得用麻繩，在麻繩中間栓上好幾根棍子，然后找兩個人兒各持麻繩一端，用短棍兒來嚇水草里的野鴨子。
自己這不是條件有限嘛，只能拿樹杈子來頂替~
“應該是......沒問題！”
胡大海摸摸鼻子，干咳一聲。
瘦子看李小烽這動作，頓時就滿臉狐疑之色。
“我讀的書少，你別騙我！”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樹杈子前方的蘆葦叢里就忽的一陣騷動，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只灰撲撲的野鴨子嘎嘎大叫著飛向了天空。
看樣子，像是只母麻鴨。
胡大海頓時精神一振。
“擱那野鴨子逃跑的地方搜，野鴨子窩就在那兒！”
胡大海趕忙喊道。
“明白！”
瘦子嘿嘿怪笑一聲，撅著屁股就在蘆葦叢里一陣扒拉。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母野鴨子現了身，那它的窩，自然也就暴露無遺了。
一分鐘都沒到，瘦子就興奮的起身大喊，讓胡大海趕緊過來，說自己找到窩了！
“小心點兒，窩子里可能有蛇。”
“別被咬到了，野鴨子還沒吃上，我就得先去你家吃飯了~”
胡大海在后邊兒打趣道。
這自然是在和瘦子開玩笑。
事實上東北常見的水蛇絕大多數都是無毒的，臨水而居的也就野雞脖子厲害點兒。
不過野雞脖子看著花里胡哨的，但膽子不大，甚至還有些害怕人。
只要自己不去犯賤、手欠，野雞脖子是不會上來跟你干的。
說這話，主要是為了讓瘦子當心點兒，即便是無毒蛇，被咬上一口那也不好受。
蛇嘴里可不干凈，萬一感染了很是麻煩，屯兒里的黑膏藥可治不了感染。
麻斑鴨的窩做的倒是很不錯，快有搟面盆兒那么大了，胡大海數了數，里頭足足有十一顆鴨蛋。
算是個富窩兒~
野鴨蛋呈青灰色，和家鴨蛋比起來要稍微小上一圈兒。
不過這小東西滋味兒很足，一般不拿來煮、炒，而是直接用大顆粒鹽腌，這樣保存的時間長，吃起來還更有味兒。
早上喝稀粥喝糊糊的時候，要是能配上這么一顆咸香冒油、口感沙綿的咸鴨蛋，美的喲~
胡大海干咽了口口水，不敢想了。
“發財了~”
瘦子樂的合不攏嘴，大手一揮就要把這些野鴨蛋全部帶走，不過卻被胡大海給伸手阻止了。
“拿一半兒就行。”
“野鴨子孵化率不算高，給人家留個種兒。”
“這樣來年咱們才會有更多的野鴨子和野鴨蛋吃。”
瘦子哪兒聽得懂什么孵化率，單純是胡大海讓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從打鳥到兜魚再到摸蛋，親眼目睹了胡大海的各種神奇操作后，他現在對胡大海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各種言聽計從。
沒辦法，不聽不行啊。
自己站那兒跟個大傻子似的，鳥打不到不說，還被鳥滋了老大一泡屎，丟死個人。
跟著大海哥，那真是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
……
撿完這窩野鴨蛋，倆人又拎著大樹杈子在蘆葦叢里一陣禍禍。
靠著這個土法子，倆人足足掏了五六個野鴨子窩后方才罷手。
“凡事過猶不及，一定要懂得見好就收。”
胡大海老神在在的拍了拍瘦子的肩膀。
其實主要是實在拿不了了~
瘦子拿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兜著這二十幾顆野鴨蛋，回去的路上，還對身后這片偌大的蘆葦叢十分不舍，嘴里一直在嘟囔個不停。
“可惜了了......”
“早知道就該背個草簍子過來！”
胡大海心中莞爾。
……
回到岸邊，老舅已然坐在地上美滋滋的喝起了小酒，老臉紅紅的，看起來有些微醺。
他前邊兒的火堆上，正烤著條肚肥身圓、滋滋作響的鯉拐子。
三只大肥野鴨子串在比拇指頭還粗的蘆竹子桿兒上，就放在火堆旁，全部都被烤的焦黃流油，香氣四溢。
胡大海頓時食指大動。
他們這伙人擱老遠跋山涉水爬過來，為的是啥？
為的不就是這個嘛！
脫掉衣服，拿出先前帶的酥餅，擰開水壺蓋子，三人圍坐在一起，開始愉悅的干飯。
老舅的手藝確實沒的說，從串野鴨子的手法上就能看得出來。
這蘆竹子桿兒是從野鴨子的屁眼兒捅進去，再從鴨嘴里捅出來的，串的非常緊實，完全不用擔心吃一半兒掉地上。
雖然有的部位烤的有些過頭，都焦掉了，但不礙事兒，吃起來還是很不錯的。
當然，肯定沒法兒和林芳兵做的比。
胡大海一口酥餅一口烤野鴨子，再就上老舅帶的散酒，河邊兒小風一吹，吃的那叫一個美~
這三只野鴨子是他之前快速開槍時被打到了身子，把肉給打壞掉了的那幾只，沒必要拿回去了，直接在這里烤掉填肚子最好。
半個小時后，三人終于酒足飯飽，老舅和瘦子心滿意足的靠在一起，擱樹蔭低下閉目養神。
回去的路可不近，這還帶著這么多的獵物，可得把精神頭養好。
胡大海摸著肚子眺望了眺望遠處。
見大伙兒也都在休息了，他便回身，重新去取了老舅的掛管槍。
“你拿槍干啥？”
老舅打著哈欠詫異的問道。
胡大海指了指遠處的山坳子，微微一笑，道：“打只大雁。”
“你們稍等片刻。”
“我去去就回！”
大雁，其實就是野鵝。
和野鴨子一樣，大雁也是群居性遷徙鳥類。
如果在遷徙途中遇到大型棲息地，大雁群就會落腳休息，捕食打尖兒。
如果棲息地的食物資源恰巧還很豐富的話，甚至還會有一小部分的大雁會選擇主動脫離雁群，直接留在當地猛吃。
用不了幾個月，這些離群的大雁就能把自己吃的和家養的大鵝似的，個個膘肥體壯，體格健碩。
當然，這些大雁的下場通常也比較慘，基本上落單以后，用不了多久就都進了獵人們的肚子里～
楚梁河的野生資源還是相當豐富的，所以這里同樣也留有大雁群，不過數量不算多，只有二三十來只左右，基本上都是脫離雁群留下來的吃貨。
不過有歸有，但大雁可并不是那么好打的。
和野鴨子不同，大雁生性非常謹慎，而且十分聰明，視力還出奇的好，據說一雙眼能夠清楚的看到四五百米外的動物。
楚梁河的這些大雁從別的地方一路遷徙而來，早就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槍林彈雨，性格分外機警。
因此胡大海他們這伙獵人剛一靠近河邊，就被藏在蘆葦叢里放哨的孤雁發現了，呼扇著翅膀在河里頭呷呷大叫。
大雁群一聽到示警聲，就立刻全都跑到楚梁河最里面去了，和岸邊保持了非常遠的距離。
這個距離已經超出了獵槍的有效射擊范圍，而且大雁群還一直在十分警惕的觀察著他們這伙人。
打第一輪鳥圍的時候，這伙大雁一聽到槍聲響起，立刻就頭也不回的往山里頭飛，沒有絲毫的遲疑。
顯然是對槍聲非常熟悉。
當時胡大海看到這一幕后，登時就沒了任何想打大雁的計劃。
結果這群大雁繞著不遠處的一座山徘徊了一陣子，居然就那么直挺挺的落到山坳子里去了，而且再也沒有飛起來！
而那時候，一輪鳥圍的槍聲還在繼續。
當時胡大海就留了個心眼兒。
按理來說這是極少發生的事情，大雁群一般被槍聲驚起來以后就很難再落地了，除非看到他們這伙獵人離開。
現在出現了提前落地的情況，那就只有兩種可能。
一，在他們之前就有不止一批的獵人來這里打過野鴨子了，導致這群大雁對槍聲沒有那么的敏感害怕。
二，就是它們落腳的那塊山坳子里，也有類似腚溝子河的濕地棲息地環境。
這才是胡大海敢跟老舅夸海口，說去去就回的原因。
……
打個口哨，黑豹就立刻飛奔了過來，緊緊的跟在胡大海的身后。
一人一狗，朝著之前觀察到的大雁落腳地小跑而去。
若是其他的狗，胡大海自然是不敢帶的，大雁群很警惕，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放哨的孤雁逮到。
但黑豹極有分寸，單獨出去狩獵的時候基本不張嘴叫，都是通過動作、神態、姿勢來提醒他有所發現。
有黑豹在，他才能更快的搜尋到這伙大雁的蹤跡。
聽說在別的地方，還有專門以打大雁為生的雁翎隊兒，由一個槍法好，深知飛禽習性的雁把式帶頭，一晚上就能收拾一百多只大雁，非常賺錢。
他沒那個本事，他所能倚仗的，只有自己的一手槍法以及靈性十足的黑豹。
最主要的是有黑豹在，能很好的防止他被大型野生動物偷襲。
不過那群大雁落腳的地方并不是在深山老林里，危險性要小很多，所以胡大海他才敢大著膽子背槍帶狗單人去尋。
那片山坳子就在楚梁河的左側，不過并沒有路，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荒草。
胡大海伸手指示了一下方向，黑豹就立刻心領神會，搖著尾巴跑在最前面，朝山坳所在地兒一路嗅了過去。
沿途還看到了只足有七八斤重的大黃肥野兔在啃野草，見到胡大海這一人一狗，那肥兔子當場就嚇得一個哆嗦，出溜一聲鉆進了草叢子里。
黑豹歪著頭看向胡大海，發現主人沒有讓它去追的意思，于是便立刻回頭，繼續往山坳子的方向小跑。
胡大海摸了摸背上的掛管槍，心里也是怪癢癢的。
這么大的野兔可不多見，不打了帶回家真是可惜～
不過現在要是開槍的話，那大雁就肯定打不成了。
為了早上出門時答應英子的話，他只能忍痛放走那只肥肥胖胖的大黃野兔。
一人一狗沿著山腰快速前進，約摸半小時后，前方東跑西跑的黑豹忽的停了下來，迎著吹過來的風使勁嗅了兩嗅，就立刻加速往前面跑。
胡大海頓時心頭一喜，趕緊跟上。
這是迎著風，從空氣中聞出獵物的味道來了！
雖然不能確定是什么獵物，但看追風奔跑的方向，恐怕八九不離十，就是那群落在山坳子里的大雁！
以極快的速度翻過長滿了荒草的山坡，胡大海往山坡下一瞅，趕緊就蹲了下來，同時在自己的大腿側邊兒上使勁兒拍了兩拍。
這個動作他在家里和黑豹練習過很多次了，一聽到拍大腿的聲音，追風立刻就掉頭跑了過來，在李小烽的腳邊安靜伏下。
胡大海躲在荒草叢里，悄悄探頭觀察。
但見坡度陡峭的山坡下方，赫然出現了一片被郁郁蔥蔥的矮樹遮擋住的，泥濘不堪的黑土水洼地！
這片洼地不算大，面積只和三四個農家小院差不多，但可以看出洼地的中間部分很深，都呈現出深黑色了，目測最起碼也有十來米深！
這就是典型的山塘，隱藏在山峰之間，憑借自己的縱深，即便天氣多旱都很難干涸，是山里面的野鳥們最喜歡躲藏的地方。
幾十只大雁正愜意的在塘面中間游曳，有的在互相給對方梳理毛發，有的在啄水草吃，看起來頗為悠閑。
一只稍小一些的孤雁站在塘邊的黑泥地里，警惕的觀察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胡大海估測了一下距離，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后就趴在荒草叢里，一點一點的往下摸。
雖然是上打下，但從山坡到水塘的距離還是有些太遠了，完全不在掛管槍的射擊范圍內。
他得摸近一些，才好射擊。
黑豹想要跟過來，但卻被胡大海一個手勢阻止了。
他還沒教黑豹如何長時間匍匐前進，讓它這樣貿然跑過來，必被下面放哨的孤雁發現。
往前足足爬了有一百米后，李小烽方才停下。
略微調整了調整呼吸，胡大海趴在地上，從草叢里悄然探出黑洞洞的槍口！
胡大海的眼睛半瞇。
準星里，赫然出現了那只左顧右盼的孤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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