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阿月,你與阿獼真是像極了
南疆。
明日便是終盛節了,虞城世人從幾日前就開始為節日做起了準備,今日的虞城已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虞生不忘中聚集了不少愛好皮袍華衫之人,他們穿梭在精美的衣袍間,挑選著心儀的袍子。
丘山戴著竹笠,靜靜地坐在柜臺后,柜臺上整齊地擺放著一堆金錠,都是今日的賣袍所得。
在他的衣鋪,所有人都不得隨意觸摸與試穿那些衣袍,若是看中了你便取走,只要你買下了,穿上身,它自會變成與你身形相襯的大小。
“丘掌柜,你這袍子雖然貴,但與別家的相比新式了不少,而且還能變為與買主身形大小一致,真是神奇!”一位男子說道。
“是啊,我家夫人就喜歡丘掌柜制的袍子。明日才是終盛節,你看,她今日就迫不及待地來選袍子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開口,他緊跟在一個婦人身后,寸步相依。
婦人轉身,故意拉下臉,“你這老頭真不懂事,丘掌柜只在寒冬兩節才做幾件袍子,稀有著呢,誰知道明日還能不能買到。”
“夫人說的對,是老頭我愚鈍了。”老者溫情地看著婦人,搖著頭偷笑。
其他人聽聞也都笑了起來,丘山卻毫無動靜,依然還是低著頭。
竹笠下的他眉頭緊鎖,心事重重,因為他正回想著與阿貍相認那天的情形,想著阿獼……
*
正寒節那日,丘山發現阿貍與一位已故的仙輩長得一模一樣,于是便將麒麟袍交給了阿貍試穿。
在見到麒麟袍自動認主阿貍后,丘山終于確認了面前之人就是那位仙輩的后人,也就是自己一直在苦苦找尋的小公子。
而阿貍也認出丘山就是他記憶中的岳大哥。
丘山本不叫丘山,他姓虞,叫虞岳,是虞府總管虞陸的兒子。
虞岳問阿貍,阿獼去了何處。
阿貍告訴他,阿獼已經死了,死得很慘,連尸骨都未留下。
虞岳聽后怎么都不愿相信,因為記憶中那個一身紅衣,純真善良,眼中閃著星光、嘴角梨渦絢爛的小主妹妹每晚都會出現在他的夢中,笑著,跑著,親切地呼喚著“岳大哥”。
虞岳心痛極了,這傷痛一直到今日還未散去半分。
*
“阿獼,是岳大哥沒有保護好你…”虞岳從回憶中清醒。
他強忍著悲痛,整張臉憋得通紅,他將心緒都藏在了竹笠之后,在這熱鬧的虞生不忘中,竟無一人察覺出來。
夜幕眨眼就至,衣鋪中的人群已經散去,陳列著的衣袍都售空了,柜臺上也堆放了更多的金錠。
虞岳起身帶上了大門,隨后向著鋪后的制作坊走去。
制作坊的正中間,立著一個青木衣架,衣架上掛著一件紅色的衣袍。
衣袍小巧精致,精美絕倫,艷艷赤紅中還隱約露出閃閃的火羽紋路。
“阿獼,你不是最喜歡紅色的外袍了嘛,岳大哥花了兩百年才收集了這些火羽,給你制作了這赤羽袍,你為什么不回來試一試呢?”虞岳輕撫著紅衣,輕聲泣語。
他摘下竹笠,緊噙著的眼淚從眼角那扭曲的傷痕漫延流下……
*
冬末日,南疆上空,阿貍的骨扇閃著紅光一閃而過,向著虞城疾馳而來。
從橙意客棧來虞城的路上,阿貍總感覺有些不對,但卻說不出是哪里不對。
見阿貍臉色深重,洛汐月便問:“阿貍哥哥,你怎么了?”
“無事。”阿貍搖搖頭,又輕揚了一下下巴,示意洛汐月看向前方一片深濃的巨木叢林,“前面便是虞城了。”
洛汐月放眼俯瞰,眼中只有一片參天茂密的巨木,濃密的綠意與蒼蒼的白雪交相輝映,很美也很神秘。
她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終于在叢林中看到了一道隱秘而又雄偉的城墻。
而隨著距離虞城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瓊樓玉宇與樓閣臺榭紛紛涌現眼前。
“好神奇的城池,就像是從林中長出來的一樣!”洛汐月驚嘆一個城池居然能將蒼翠的生機與繁華的人氣結合的如此密切,好似已經完全融合為了一體。
“是啊,虞城可是個神奇的地方。”阿貍欣然一笑,駕御著骨扇落到了城中的榆樹林。
洛汐月從骨扇一躍而下,跟著阿貍走去了繁華熙攘的街巷。
今日的虞城不僅熱鬧而且華麗,不管是男是女,不管是老是幼,幾乎所有人都穿著一件華美的衣袍。
洛汐月快走幾步,跟上了阿貍長腿的步伐,笑道:“阿貍哥哥那么喜歡穿袍子,肯定就是這虞城人氏吧。”
阿貍放慢了腳步,朝著洛汐月點點頭,“哥哥與這城可是同姓。”
“原來阿貍哥哥姓虞,難道是叫虞貍嗎?”洛汐月猜測。
“對,虞貍。”阿貍眼中蕩漾著笑意卻也藏著傷感。
他看了看洛汐月的白衣白衫,忽然道:“走,哥哥帶你去個地方。”
阿貍拉著洛汐月一路疾走,一直來到了虞生不忘。
鋪中空空蕩蕩,一件衣服都沒有,但是柜臺上卻放著滿滿一堆金錠。
“我們為何要來這里?”洛汐月望著阿貍一臉疑惑。
“妹妹等會兒就知道了,你先在這等著,哥哥去去就回。”阿貍交代,轉身向著后鋪走去。
洛汐月在鋪中等了許久,有些無聊,便走到了衣鋪外,在小巷中踱起步來,最后又走出小巷來到了繁華熙攘的大街。
她飛身站到了一棵高大的巨木頂端,望見城中各處都有著圍坐在一起慈藹閑談的老者,還有那些成群追逐嬉鬧著的頑童,以及許許多多溫馨歡聚在一起的闔家,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笑聲灑在虞城的每個角落。
看著眼前的美滿,洛汐月心中漸漸空蕩起來。
她依著樹干坐下身,視線卻落在了湖心涼亭中一對相互依偎著的男女身上。見他們深情相望著彼此,似乎還在說著一些綿綿情話。
洛汐月的鼻子有些發酸,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兩串珠鏈,愣愣地有些失神。
“阿月,快下來!”阿貍的聲音從樹下響起。
“哦。”洛汐月回神,從樹上飛身躍下。
樹下,阿貍搖著骨扇一臉不悅,身旁還站著戴著竹笠遮著面容的虞岳。
見阿貍神色有異,洛汐月小聲詢問:“阿貍哥哥,你怎么了?這位又是誰?”
“這人名為寒鐵公雞。”阿貍冷冷一聲,眼中有不滿還有怨氣。
他剛才在虞生不忘向虞岳索要赤羽袍,可虞岳寧可忤逆阿貍之意也不肯將袍子送出。說袍子是他花了兩百年心血才完成,是為了小主阿獼一人而制,絕不會贈與外人。
阿貍與虞岳爭執了半天,說自己已經視阿月為親生妹妹,可執拗的虞岳卻依然不肯相讓,氣得阿貍轉身離開了衣鋪來尋找洛汐月,而虞岳也訕訕相隨。
“寒鐵…公雞?還有人叫這名字的嗎?”洛汐月小聲嘟囔道,她盯著虞岳的竹笠看了許久,卻只見到半張黝黑的臉龐。
“有啊,你面前這人不就是嘛!”阿貍沒好氣地瞥著虞岳。
虞岳低著頭漲紅著臉,心中十分好奇自己這個高傲的小公子認的妹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竟會讓他如此維護疼愛。
“阿貍哥哥是不是在生氣?”洛汐月拉了拉阿貍的衣擺。
“沒有,我為人大方,怎么會生氣呢。”阿貍拉著臉否認。
“你沒有銀兩只有金錠,所以出手大方,為人嘛,可不能用大方二字。”洛汐月說道。
“那該用什么?”阿貍來了興致。
“額…”洛汐月撫著下巴認真思索起來,忽然道:“煙花!”
“煙花?”阿貍大惑不解,“我的為人與煙花何干?”
“你與煙花一樣,都是一點就著。”洛汐月憋著笑,故作認真。
“哈哈!”阿貍大笑,心中氣怨瞬消。
虞岳在一旁靜靜傾聽著二人說話,感覺這個阿月妹妹的聲音很清靈,讓他覺得十分舒心。
他微微側過竹笠,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站在阿貍身旁。又悄悄抬起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頭瀑布般的柔軟長發,然后是一對甜美絢爛的梨渦。
這一瞬間,虞岳的心震動了一下,他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動猛然抬起了頭,卻撞上了一對清亮的眼眸,還有一抹清甜的笑意。
“阿獼!”虞岳暗暗呼喚,又暗暗驚嘆面前的這個阿月跟回憶中的小主阿獼竟是那么相似。
若不是知道阿獼已經逝去,若不是洛汐月年歲比阿貍小了太多,他真的以為她就是長大后的阿獼了。
虞岳愣愣地看著洛汐月,忽然想到了自己臉上猙獰的疤痕與渾濁的眼睛,立即低下了頭,生怕嚇到了小公子的阿月妹妹。
就在虞岳打量洛汐月的時候,洛汐月也見到了他的樣貌。
她有些吃驚他臉上的疤痕與異樣的眼睛,于是拉了拉阿貍的衣袖小聲問:“阿貍哥哥,這位寒鐵…大哥的一只眼睛是失明了嗎?”
“嗯。”阿貍點點頭,面露愧疚,又正色道:“妹妹,這是虞岳,岳大哥。”
“岳大哥好,我叫洛汐月,你可以跟阿貍哥哥一樣喊我阿月。”洛汐月向虞岳打招呼。
“好…阿月好…”虞岳微微抬起頭,卻不敢露出自己的面容。
“岳大哥,我能看看你的眼睛嗎?”洛汐月走到了虞岳面前。
虞岳一愣,遲疑片刻后取下了頭上的竹笠。他正視著洛汐月,一清一濁兩只眼睛中似乎閃起了淚光。
洛汐月認真地查看了一番虞岳的眼睛,說道:“不知道這虞城外的林中有沒有風支竹與修七草。”
“妹妹要風支竹與修七草做什么?”阿貍走到了二人面前,看著緊張得一動不動的虞岳忍不住揚嘴暗笑。
“岳大哥眼睛完好,能醫治復明。但是需要風支竹的芯中露水才可。而修七草有修膚的功能,說不定能除去岳大哥臉上的疤痕,讓他恢復容貌。”洛汐月解釋。
阿貍聽聞面露欣喜,甚至還有些激動,“虞城密林靈物眾多,我曾在林中見過風支竹與修七草,我現在就去尋來,為岳大哥治傷。”
阿貍說完凌身一躍,一下消失在了二人面前。
洛汐月與虞岳在樹下等了許久,阿貍依然沒有回來。
虞岳不說話,只是偷偷打量著洛汐月,又暗暗感慨:“阿獼小主若是活著,應該也如阿月這般清靈明朗吧!”
“岳大哥,你與阿貍哥哥是舊識吧?你臉上這傷是不是也與他有關?”洛汐月突然問他。
虞岳有些吃驚,“你怎么知道?”
“阿貍哥哥性子冷傲,平日里總是一副高高在上得罪不起的模樣。可是他對岳大哥你卻不一樣,他方才對你看似不滿卻又十分在意。說起你的眼睛時好像還有一絲愧疚。當我說你眼睛能治時,他又那么激動,還急著去城外尋找草藥,所以我才猜你這傷與他有關。”洛汐月笑著解釋。
“小公子確實是極其驕傲之人,打小就如此,天生傲骨。”虞岳笑應,又突然變得肅然,“其實小公子根本無需有愧,他是主我是仆,別說我只是受了傷,就算為他失去性命也是應該。”
“阿貍哥哥只是看起來冷厲不羈,骨子里是個十分深情又極其溫善之人。我想,在他心中岳大哥就是他的大哥,絕不是什么仆人。”洛汐月說道。
虞岳心中一暖,扭曲僵硬的臉上笑意更深,他很驚訝也很欣慰墨月對阿貍如此了解,就如當初的阿獼一樣,忍不住感慨:“阿月,你與阿獼真是像極了!”
“阿獼?”洛汐月有些疑惑,又忽然明白了什么,“阿獼是阿貍哥哥的妹妹嗎?”
“是,阿貍與阿獼兩位小主是一母同胞的雙生兄妹。”虞岳點頭,滿臉悵然,此時任憑他臉上的傷痕再扭曲僵硬,也抵不住傷痛顯現。
看著悲痛的虞岳,洛汐月眉頭漸蹙,“阿獼姐姐她…是不是不在了?”
“是啊,阿獼已經不在了。”虞岳淚氣叢生。
“阿貍哥哥說過,他有著不得不報的仇恨,所以才會抹去姓氏,隱藏身份,不想為人所知。那么他這仇恨定是與他的身世有關,也與阿獼有關。他心底一定藏著一個又沉又痛的故事。”洛汐月暗暗猜測,心頭開始隱隱泛痛。
她望向虞岳,懇切地問:“岳大哥,你能與我說說阿貍哥哥的身世嗎?”
虞岳望著湖畔中粼粼的波光沉默了片刻,鄭重點了點頭,“小公子他已視你為血親妹妹,那我就與你說說吧。”
虞岳拂袖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淚水,眼中漸漸涌現出了很多的人影,繼而是那些騰騰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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