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我阿貍的妹妹又回來了
南疆。
很久很久以前,虞城還不叫虞城,這里只是一處巨木叢林,也只住了虞氏一族。
虞氏為幽暗游仙,但是性情溫善,他們隱居在密林,藏匿起元神,安度著悠然年歲。
后來,滄海變故,有很多逃亡者與流浪者來到了這片叢林。
善良的虞氏族人不忍這些人受苦遭難,便將他們留在了自己的地盤,又幫著他們建屋墾地,開啟了新的生活。
經(jīng)過了無數(shù)歲月的變遷,這片密林中的人,不管是游仙還是世人,都經(jīng)歷了多代的繁衍生息。人口變得越來越多,屋閣樓臺也建得越來越多。
因為密林中靈獸極多,虞氏族人便鑄造起了一座堅固的城墻作為守護。
此后,這里便正式成為了一座規(guī)模宏大的城池。
城民們感懷虞氏的恩情,將城池取名為了虞城,善良的虞氏一族也成為了虞城的城族,虞氏的首領(lǐng)便是虞城的城主。
三百多年前,虞城的城主名為虞煬,虞煬有一位女兒名為虞姬。
虞姬剛至待嫁年歲,外貌傾城,性格恬靜,性情柔善。
虞煬的夫人早逝,他對這個獨女十分疼愛,因為滄海之人對幽暗游仙不友善,所以為了女兒的安全,他一直未讓虞姬離開過虞城,也極少讓她離開虞府。
虞姬覺得生活孤單寂寥,在一日偷偷溜去了城外捕獵靈獸,卻意外受了傷,困在了密林。
有一炙火游仙路過密林,發(fā)現(xiàn)了虞姬,救助了她,又帶她回到了虞府。
那游仙自許野仙自稱煜郎,他對虞姬一見鐘情,便在虞府小住了幾日,幾日后卻更加不舍得離開。
而虞姬也對煜郎心有好感,于是將自己是幽暗游仙之事坦誠相告。
沒想到煜郎非但沒有嫌惡,反而發(fā)下重誓要護她一生。
虞姬自此墜入愛河,更是將祖上傳下的神獸靈珠相贈給了煜郎。
“御郎,我若是幽暗游仙,你可否能接受?”
“傻姑娘,那日救你,我便已經(jīng)感知到了你的元神,若是不愿接受,又怎會救你。”
“原來你早已知曉!可是自古以來,不管是世人還是游仙,皆對我們幽暗修煉者敵對相視,御郎你為何不介意?”
“所有游仙皆有善惡,而我也絕不會針對心懷善念的幽暗修煉者。更何況虞姬你心中只有善沒有惡,所以我不僅不會介意,更愿意舍我之命護你一世安寧。”
“我不要你舍命護我,我只要與你相守白頭。”
“這也是我心求之事。”
“御郎,這是參差靈珠,我將它相贈于你,往后你便是它的主人了。”
*
對于相貌堂堂靈力非凡的煜郎,虞城主甚是歡心,因為幽暗修煉者向來被其他游仙敵視,所以他一直希望虞姬可以找一個愛她的游仙為夫君,相伴終生,護她安然。
于是當(dāng)即決定收煜郎為婿,將虞姬許配給他為妻。
煜郎欣喜萬分,更是立下毒誓守護虞姬一世,然后歡歡喜喜娶了虞姬,住在了虞府。
“御郎,你可愿娶虞姬為妻,入我虞氏一族為婿?”
“我愿意!我愿與虞姬相守白頭,護她安寧。如若食言,就讓我余生受盡孤苦,絕無再愛!”
*
幾年后的一天,虞姬突感身體不適。
煜郎心急萬分,當(dāng)他聽說傳聞中的貍獼獸能以皮驅(qū)病之后,立即離開了虞城,去了南疆盡頭的黑木林狩獵。
煜郎離開后不久,虞城主請來了好友藍逸為虞姬治病,才知一直感覺不適的虞姬是有了身孕,且為雙胎。
虞姬滿心歡喜,此后日日期盼著愛郎回歸,可煜郎卻如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杳無音訊。
受盡思念之苦的虞姬郁郁寡歡了八季,最后在生下龍鳳雙胎取名阿貍與阿獼后凄凄而亡,只留得一對雙魚玉墜給了一雙兒女。
*
其實自煜郎離開后不久,虞煬便派人去了各處打探煜郎的下落,卻一直未有音訊。
直到虞姬生下孩子仙逝的那天,打探煜郎下落的人才送來了消息,說煜郎真名為尉遲煜,是狼瑪宗宗主衛(wèi)耀的繼任弟子,而且已經(jīng)回去了宗門。
虞煬恍然大悟,知道自己的女兒是被人欺騙了感情。
他憎惡尉遲煜始亂終棄,也懼怕他會曝光虞氏一族元神的秘密,幾度想要對尉遲煜暗下殺手,最終因為和善的性情選擇了隱忍。只是將兩個襁褓小兒題成了虞姓,取名為虞貍與虞獼。
而當(dāng)時府中總管虞陸的兒子虞岳成了兩人的大哥,一直照顧陪伴著兩個小主。
本以為虞府自此安寧,沒想到在虞姬仙逝多年后,虞氏一族忽遭劫難,府中之人被一個手提寒劍又以白巾蒙蓋頭首的人殺害。
虞岳當(dāng)時正在外為阿獼抓捕小寵獸,回府后見到虞府大門緊閉而門下又有鮮血滲出立覺有異。
他從狗洞爬入了府內(nèi)找到了躲藏在泔水桶中的阿貍與阿獼,又帶著他們從狗洞逃出,才僥幸躲過了一劫。
此后,三人成了孤兒,隱去虞姓四處流浪。
他們本以為能相依為命一生,可是幾年后的一天,當(dāng)年屠殺了虞氏一府的那個蒙首人又出現(xiàn)了。
依然是白衣白巾,依然是手提寒劍,追捕著三人直至密林之中。
為了保護阿貍與阿獼,虞岳舍身擋在了寒劍之前,卻被那人揮劍橫斬了面目,倒在了血泊之中。
阿貍趁機帶著阿獼向密林深處逃亡。
可年幼的二人怎能躲得過一個狂暴兇徒的追殺,最后,兩人雙雙被抓。
蒙首人窮兇極惡,當(dāng)著阿貍的面將阿獼殘忍殺害,甚至還將她截骨取心。
阿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被殘害,痛苦而又恐懼。
就在兇徒欲要再對阿貍動手之際,尉遲煜出現(xiàn),與蒙首人惡戰(zhàn)一場,兩人皆身負(fù)重傷。
最后,蒙首人帶著阿獼的尸骨逃走,而尉遲煜救下阿貍,將他帶回了狼瑪宗……
*
說完了虞族的過往,虞岳顫巍著從湖畔站起了身,哀嘆:“我們虞氏一族雖為幽暗修煉者,卻一直心慈性善,除了天生體寒不得不獵取獸皮制作衣袍裹身外,我們對一切都保持著溫善之心,卻偏偏要遭受滅族大難。哎,滄天不公啊!”
洛汐月靜靜坐在湖畔,衣袖早已被淚水打得透濕,眼睛也已經(jīng)哭得又紅又腫。
她不敢相信阿獼竟然死得如此凄慘,更心疼阿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被殘害卻無能為力,哽咽道:“逝者已逝,活著的人卻要承受無限的痛楚,沒想到阿貍哥哥心中竟有如此深的一道傷。”
“阿月,謝謝你。”虞岳忽然對著洛汐月作揖。
“岳大哥這是何意?”洛汐月淚眼朦朧地抬起頭,不解地看著虞岳。
“虞府當(dāng)年遭難時,小公子尚且年幼。他只知自己無父無母,卻不知自己生父是誰,也不知自己娘親為何而死。我?guī)еc阿獼四處流浪,一直以他少不更事,沒有承受之力與定奪之智為由,不肯將他雙親之事相告。直到今年正寒節(jié),他生辰那日,我才如實告知了他。我想他這段日子一定過得很痛苦,幸好有你陪著他,虞岳感激不盡。”虞岳說完,再次對著洛汐月深深一拜。
洛汐月站起身,擦去了臉上的淚水,鄭重地回他:“岳大哥不必言謝,陪伴是相互的。我在陪著他,亦是他在陪著我。阿貍哥哥待我如血親妹妹,我也必定視他為嫡親哥哥,絕不相負(fù)。”
“嗯。”虞岳欣慰點頭,“阿月,你隨我去衣鋪等小公子吧。”
“好。”洛汐月跟在虞岳身后,走去了虞生不忘。
*
阿貍幾經(jīng)周折終于尋到了風(fēng)支竹與修七草回到了虞城。
他拿著一把仙草走進了虞生不忘,卻見鋪中只有虞岳一人。
“阿月又跑哪去了?”阿貍問。
“她…”虞岳欲言又止,神情有些不自然。
“岳大哥,我已視阿月為親妹妹,才會帶她來找你。你若是不喜歡她,那我與她一起告辭好了。”阿貍不滿地皺著眉,又怨惱地將手中的仙草丟在了柜臺。
“公子誤會了。”虞岳急忙解釋,“阿月她…”
“阿貍哥哥!”一聲親昵的呼喚打斷了虞岳。
阿貍一愣,猛然轉(zhuǎn)身,見洛汐月正穿著赤羽靈袍站在通往后鋪的走廊。
身著紅衣的洛汐月明媚靈動,俏麗爛漫,滿眼星光地向著阿貍揮手微笑。
“妹妹…”阿貍呆呆地望著洛汐月,眼中瞬間彌漫起一層淚氣,隨即向洛汐月奔赴而去。
他將洛汐月?lián)砣肓藨阎校瑴I水順著他的臉頰不斷往下滴落著,將赤羽袍的紅色打濕得更加艷麗。
此時的他早已不見了平日里的冷傲,取而代之的是凄凄的悲痛與溫?zé)岬募聞印?br /> 他緊抱著洛汐月,聲音哽咽:“妹妹,我阿貍的妹妹又回來了!”
“哥哥…”洛汐月淚眼朦朧地依偎在阿貍的懷中,輕聲地安撫,“哥哥不哭了,妹妹往后都在。”
“好,好…”阿貍淚如雨下,決然低語:“哥哥現(xiàn)在能保護妹妹了,絕不會再讓人傷害我的妹妹了!”
洛汐月起身,伸手擦去了阿貍臉上的淚水,“妹妹也能保護哥哥,我也不會讓阿貍哥哥再受到傷害了。”
“嗯,哥哥信你。”阿貍眼中淚光閃閃,心頭洋溢著從未有過的幸福。
虞岳此時早已淚流滿面,他遠(yuǎn)望著一黑一紅兩個相依著的身影,好像見到了一百多年前那對天真無邪而又相親相愛的兄妹……
*
苗雪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見到阿貍了,她呆立在狼瑪中殿,感受著殿中阿貍留下的氣息,念念自語道:“公子,你到底怎么了,你與師父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寒節(jié)那日,阿貍從虞城回到了宗門,之后,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陰厲又悲憤,更是冷寂得可怕。
他將自己封鎖了多日,之后不告而別,不知去了何處。直到今日一直未歸,甚至連飛隼也探測不到任何氣息。
而尉遲煜從那日后也性情大變,變得愀然不樂,整日長吁短嘆。
苗雪將一切看在眼里,心急萬分。她曾向師父詢問緣由,可尉遲煜卻三緘其口,悶聲不告。
“總覺得來日方長,卻忘了時光荏苒 ,只是一晃眼,這一天就來了…”這是尉遲煜在阿貍從虞城回來后說的一句話。
苗雪這幾日一直都在揣摩這句話到底是何意。
“難道師父與公子之間有著什么往事過節(jié)?可是他們年歲相差甚遠(yuǎn),怎么可能有過節(jié)呢?莫非…”苗雪忽然一驚,想起了師父對公子一直都十分關(guān)愛,堪比父親對親子,更是將阿貍的血海之仇當(dāng)做了他自己的仇恨那般憎惡。
她有些懷疑阿貍與尉遲煜是父子,但是狼瑪宗有宗規(guī),宗主與其繼任者只能娶門中女弟子為妻,不得與宗門外人產(chǎn)生情意,否者便會被廢去靈力丟入沼澤,作為違反門規(guī)的懲戒。
想到宗規(guī),苗雪急忙打消了心頭之念,“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師父一生未娶,我可不能妄加猜測!”
撇去了猜測后,苗雪又開始憂心起來,“如今師父與公子有了嫌隙,我該如何攏和二人呢?”
這時有探子來稟:“雪師姐,我在虞城探到了公子的氣息,公子應(yīng)該就在城中。”
聽到阿貍的下落,苗雪激動不已,但是聽到阿貍現(xiàn)身虞城,她又更加憂急,立即匆匆趕去了圣狼大殿找?guī)煾肝具t煜。
尉遲煜這會兒正高站在大殿的房脊。
他反手而立,站于殿脊一角,遙望著天地相接處那一片神秘的綠意,眉宇間盡是憂愁。
苗雪飛身上脊,在尉弛煜身后靜站了許久。
她隨著師父的目光看向了那一片叢林,“師父,公子他回南疆了,又往虞城去了。”
“虞城…”尉遲煜輕喃,愁緒愈烈。
他所望的方向正是虞城所在,此刻他心中也正洶涌著那些沉痛的往事。
許久后,他開了口,“一切緣起虞城,也只能相解于虞城,我曾膽怯逃避,現(xiàn)在是時候去懺悔罪過了。”
血舞扇驀然飛起,尉遲煜躍身而上,向著沉重之地疾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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