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燭火亮起，將不大的客房照了個通透，而房里的兩個人也總算見到了彼此的模樣。

        清瑤面前是一個扶桑劍客，個子不高，一身藏藍色的松垮武士服，腰帶上系著兩把劍，胡子拉扎，頭發上甚至還粘了幾片枯葉子，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過于滄桑的臉上有一絲尷尬，看著有些眼熟。

        在腦海里回憶了數秒后清瑤就想起來了，這個人不是她被迫離開長安那晚，突然冒出來和李白大打出手的那個嗎？

        “你是那天晚上……？”

        “沒錯，劍仙夫人還記得我！宮本武藏！”男人的神情輕松了不少，他剛才還在擔心要是清瑤不記得他了他要怎么解釋來著。

        “你叫我什么？”清瑤一頭霧水，跟異鄉人說話就不自覺放慢了語速。

        “劍仙夫人啊！有什么不妥嗎？”自稱宮本武藏的人撓撓亂糟糟的頭發，然后懊惱的嘟囔道：“你們中原人可真是狡猾，明明自己就是劍仙，還騙我說是什么狄仁杰！害得我被那個治安官審了好幾天！”

        宮本武藏碎碎念了一堆，清瑤卻更迷糊了，她那天耳朵被震傷了，根本不知道他和李白之間發生了什么事情。

        “白天的時候是你在跟蹤我嗎？”清瑤決定將話題引到自己稍微聽得懂的地方。

        “沒錯！是我！我本來準備去稷下找劍仙的，只是在路上突然看到夫人，就跟過來了。不過——”宮本武藏突然嚴肅了神色，“我一路跟過來也沒見到劍仙，為什么您一個人在這，和你在一起的那些人又是誰？”

        宮本武藏這段話的信息非常多，不過清瑤依然第一時間關注到了那個最有用的點。

        “劍仙去稷下了？”

        大概是宮本武藏劍仙長劍仙短的緣故，清瑤也被他帶偏，開始不叫李白的本名了。

        “咦，您是他的夫人居然不知道嗎？”宮本疑惑的望著她。

        清瑤一下子沒有回答，她飛快的消化著宮本所說的話。雖然她不知道眼前這個人出于什么原因認定了她是劍仙夫人，并且不惜跟蹤她也要找到李白，但在搞清楚他是敵是友有何目的之前，她說話小心一點總是沒錯的。

        “我們……吵架了，好幾天沒在一起，你找李……我夫君做什么？”清瑤迫于無奈撒了個謊。她想從宮本口中套出信息就不得不暫時承認自己是劍仙夫人，畢竟一旦宮本知道她和李白沒什么關系后掉頭就走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她很不擅長說謊，低垂的眼瞼和顫抖的睫毛能讓人輕易的識破，所幸她撒謊的對象是宮本——一個憨直的有些傻氣，并且一根筋的武士。

        宮本恍然大悟的“喔”了一聲，接著興奮起來，目光像被點燃的燭火一樣熠熠照人。

        “我只是想和他比試一場，看看誰才是最無敵的那個！”

        清瑤總算理通了，原來那天這個人突然冒出來和李白大打出手只是想和他比試，像宮本這樣的人，長安城的人們一般稱之為——武癡。

        不管怎樣，不是尋仇就好。清瑤松了口氣，接著她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讓她的心臟都突突的跳動起來。

        “你帶我一起去稷下吧！”言語比思想更快，等她脫口而出這句話時自己都愣了一下。

        一樣愣住的還有宮本，他似乎在努力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我可以勸他和你決斗。”怕宮本不答應，清瑤這次選擇賣一波李白，一個謊要用無數個謊來圓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了。

        這句話是決定性的，她看見宮本武藏帶著堅毅的表情點了點頭。

        不過他很快發現了事情有點不對勁，“為什么您不自己去找劍仙呢？”

        “因為我是被挾持到這里來的。”

        ……

        夜黑風高，是潛逃的好時候。劉邦和韓信不在，就連隔壁姜子牙的房間也靜悄悄的，一絲咳嗽也不聞。

        她本來就是被姜子牙強制帶到這里來的，雖然老人沒有傷害她，但并不意味著她就能全然信任他，更何況現在還多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劉邦。宮本的出現讓她意識到自己還有的選擇，那個選擇就是稷下。姜子牙能給她的答案，她相信夫子也可以，就算不能稷下也能給她提供一個安心的棲身之所。她曾經在稷下呆了四年，知道夫子是絕對可以信賴的人，至少比姜子牙要可信的多，而長安城，她恐怕是回不去了……

        外面很冷，古老的街道兩旁掛著照明的火把，明明滅滅的幾乎要被風給吹熄。她不喜歡這樣的黑暗，所以也不喜歡黑暗中的云夢澤。她和姜子牙劉邦沒什么深厚的感情，所以離開的時候都沒回頭看一眼。她來的時候沒有多少行李，所以就隨意抓了幾件衣服并一些錢用床單裹了。她知道稷下該怎么走，大陸的地圖她能記得住，稷下在云夢澤北邊的玄雍境內，他們只要往北走就好。

        宮本的腳步很快，清瑤有些艱難的跟在他身后，深秋的風卷起青石板路上的枯葉，火把將兩人的影子拉成奇怪的形狀，看起來有些怪怖。

        他們還沒走多遠，前面的宮本突然一個急剎停住了腳步，清瑤險些連人帶包撞到他的后背。

        “怎么了？”清瑤從包裹后露出凍的通紅的鼻尖，看見宮本已經警覺的拔出了劍。

        “有殺氣。”宮本的回答言簡意賅，話音剛落，四周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黑暗的街道上突然出現許多手持火把的衛兵將他們團團圍住，接著衛兵們讓開一條路，劉邦緩緩走了進來。

        清瑤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怪她太天真了，劉邦怎么可能是那種能讓她輕易逃掉的草包？

        劉邦臉上依舊是痞里痞氣的微笑，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

        “唉…小丫頭也太無情了～我對你這么好，可你居然就這么跟著一個陌生人走。”

        清瑤還沒來得及反駁他，一邊的宮本就已經冷哼出聲：“你就是那個挾持良家婦女的流氓頭頭？”

        清瑤：“……”

        劉邦：“……？”

        流氓頭頭是清瑤在宮本面前對劉邦的稱呼，就這么被他堂而皇之的喊出來或多或少有些尷尬，至于那個良家婦女……清瑤選擇沒聽到。

        然而更要命還在后面，宮本無視了笑容已經明顯消失的劉邦，在環顧四周后發出了終極作死奧義——嘲諷。

        “一群小嘍啰。”宮本武藏驕傲的回頭看了清瑤一眼，“放心吧劍仙夫人，這些人通通不在話下！”

        清瑤沒有回應他，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劉邦身上，準確的說是他腰間掛著的那把劍上，她感覺到有股不詳的力量蟄伏其中，帶著深深的憎惡和詛咒。

        明明以前沒有的，為什么突然……

        她恐懼自己這種敏銳的直覺，每次這種感覺一出現就不會有什么好事發生。她下意識想阻止宮本，可等她回過神來宮本已經沖了出去和衛兵們打成了一團。

        他的實力的確很強，至少在清瑤看來，能同時面這么多訓練有素的士兵還能游刃有余的，除了李白就只有面前的宮本武藏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的擔心都是多余的，直到劉邦拔出了那把劍。

        那是一把造型奇怪的劍，劍身有一個淺淺的凹槽，就在那里積蓄著一股黑紫色的魔道之力，清瑤確定了那就是不詳力量的來源。

        清瑤朝正在人群中奮戰的宮本大喊一聲，可是她的提醒沒有劉邦的劍快。

        “唔……”宮本低呼一聲，劍刃劃過皮膚帶來灼燒的劇痛，讓這個硬漢都忍不住皺起了眉，他一劍砍倒面前的兩個衛兵，朝那個發起偷襲的人低低罵了句——

        “卑鄙！”

        “能群毆，何必單挑呢？”劉邦一點也沒生氣，他下令停止了進攻，瞇起眼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半跪在地上的宮本。

        宮本武藏捂著胳膊上的傷口，那里正滲出黑紫色的血。

        “宮本先生！你怎么樣了？”清瑤著急朝他跑過去，卻在半路被人截住，劉邦毫不溫柔的就這么單手圈住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清瑤四肢沒有著力點，只能胡亂掙扎。

        “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劉邦毫不理會，轉頭吩咐先將宮本關押起來，然后徑直往客棧走去。

        那是清瑤的房間，劉邦一腳踹開門，將手中的少女扔在那張沒了床單的床上，堅硬的床板磕上后腦，清瑤一陣頭暈眼花。等她模糊的視覺稍微恢復了，眼前是劉邦放大的臉，帶著前所未見的古怪神情一眼不眨的盯著她。

        “劍仙夫人？”劉邦沒頭沒腦的蹦出這么一句話。

        清瑤憤怒的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叫我李白？就是他嗎？”

        清瑤表情微變，這件事劉邦居然還記得？

        “看來我說對了。”劉邦眸色暗沉，紫色中暗藏一抹黑，像極了那把劍的顏色。

        他突然欺身蒙住她的眼睛，溫柔道，“我的聲音和他很像嗎？”

        清瑤身體一顫，她剛才的的確確有那么一瞬間被蠱惑了，可李白就是李白，她不會認錯的。

        今天的劉邦明顯不太正常，清瑤拍掉他的手想從床上逃開，可換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控制。

        “呃……”清瑤不可置信的看著劉邦掐住她脖頸，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要置她于死地。

        “你還想逃嗎？”劉邦的眼睛已經被黑紫色的霧氣占據，就連瞳孔也變成蛇一般的縫狀瞳孔。

        “我……”清瑤才擠出一個字就感覺脖子上的力道加重了一分，很顯然劉邦并不想給她解釋的機會。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必須呆在我身邊，只有這樣，云夢澤才有救……”

        劉邦開始說清瑤聽不懂的話，雖然她已經快被掐的窒息了，不過求生欲還能迫使她努力去夠劉邦腰間那柄發散著不詳氣息的劍。

        她從前聽莊周老師講過有關魔道反噬的內容，修煉魔道的人若是沒什么天分或者急于求成尋求超出自身承受能力的力量，會被其反噬。基本表現為喪失本性，更嚴重的還會因此殞命，只有破壞傳輸魔力的媒介才能終止反噬。她不確定劉邦是哪一種情況，不過現在她只能賭一賭。

        一番折騰下劉邦終于注意到了他的劍，然而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被這把劍控制了，反而將它舉到清瑤面前，眼神玩味又放肆，像是要用目光剖開她的衣襟一般。

        “你知道這把劍為什么叫斷蛇嗎？”

        劉邦輕笑一聲，眼中的寒意讓清瑤心顫。

        “因為我用它殺了一個陰陽家的神。那天在大河旁的祭壇，我趁著他們祭祀結束砍死了一個落單的，然后他的力量都注入了這把劍里。”

        “殺了他之后我掀開他的披風，你猜怎么著？居然是個人首蛇身的丑陋怪物。長久以來被人崇拜的神居然是這副模樣，是不是很可笑？從那時開始，我以為神就是這樣的，直到后來看到你——”

        “我很好奇，神的身體和我們有何不同？如果我殺了你，你的力量是不是也歸我所有了？”

        清瑤聽出他話里的危險，可無論她怎么用力都掰不開劉邦掐著她的手，驀然間胸口一涼，她的衣襟被劍刃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了大片鎖骨和雪白的肌膚，劉邦的眼神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游移，似乎在尋找下一個著手點。

        清瑤開始劇烈的掙扎，她嘗試著呼救，可是根本發不出聲音。

        千鈞一發之際，那扇被劉邦踹壞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在寂靜的夜里發出刺耳的聲響。冷風一下子灌進來，清瑤倉促的看了一眼，溶溶夜色中一抹紅色十分顯眼。

        ……是韓信？！

        劉邦面色不虞的朝門外看去，十分不滿有人突然闖進來。韓信一聲也招呼不打，只是提著槍大步走進來，清瑤還沒來得及向他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就見銀光一閃，韓信抬起槍尾對著劉邦后頸就是重重一下，然后，這個剛才還兇神惡煞掐著她的男人，就這樣被他的下屬打暈了。


　　(https://www.dzxsw.cc/book/18248950/3297343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