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清瑤從床上翻到在地猛烈的咳嗽起來，在她緩過勁來的空檔，韓信將劉邦翻了個面，絲毫不溫柔的給他扔上了床。

        “……謝謝。”

        清瑤捂著脖子上的掐痕，嗓子疼的要命，可就算她已經這么慘了，韓信還是沒有好臉色給她看。

        “還能動？能動就自己起來。”

        清瑤默默的忍著酸疼站了起來，她靠著桌沿的支撐勉強讓自己不癱軟下去。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她早已不是千尊萬貴的公主。

        韓信沒再管她，伸手翻起劉邦的袖子，然后接下來的一幕讓清瑤倒吸了一口涼氣。劉邦的小臂處青紫色的血管從皮膚下凸起，張牙舞爪的蜿蜒到手肘處，像是某種邪惡的咒符，又像是一張噬人生命的網。

        韓信轉過身來兇狠的瞪著她。

        “你這個妖女！”

        他這一下直接把清瑤整蒙了。劉邦之前說她是神，韓信現在又說她是妖女，然而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只不過韓信的樣子還是嚇到她了。

        “什么？”她下意識的反問，韓信抬起劉邦的手臂將上面的紋路展示給她看，“這個難道不是你造成的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清瑤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明明身處秘密的中心，可她偏偏是知道的最少的那一個。姜子牙把她帶到這里除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言靈啟示什么也不告訴她，現在韓信又把今晚劉邦的異常歸咎于她，她從來沒有這么委屈無助過。

        “你來到云夢澤之后，一切都開始失序了。”韓信眼神中隱忍的怒氣讓她心悸。

        她根本不知道現在的云夢澤正在經歷怎樣的變亂。沼澤瘴氣外泄，已經銷聲匿跡數年的毒蛇和魔物開始在城鎮作亂，就連劉邦也逐漸失控。

        韓信抿唇冷冷打量著面前的少女——烏發雪膚，身形輕怯單薄，從外表上看很難將她和妖女之流聯系起來，可眼前發生的種種又不得不讓人懷疑，那個和大魔神王一樣，一旦出現將會攪亂大陸的“禍世妖姬”也出現了，她是姜子牙帶來的，而姜子牙和大魔神王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么多的巧合串在一起，韓信不得不對她產生戒備。

        傳言數千年前大魔神王帝辛和魔種妖姬妲己雖已身死，可靈魂不死不滅，更有傳言說朝歌覆滅之前帝辛身邊那個可疑的妖妃是姜子牙身邊的人，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惑國的妖姬擁有蠱惑人心的本事。雖然韓信本能的抗拒，可還是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少女確實格外招人喜歡，不論是容貌還是性情，可惜的是這份吸引力源自“不詳”，因此韓信并沒感到半分輕松愉悅。

        他也只是懷疑而已。從長安城已經傳來一些風言風語：什么大明宮的大火，波及整個長安城的劇烈爆炸……這些事情發生以后，緊接著就是消失了數年之久的姜子牙帶著這個女孩來到云夢澤，韓信直覺這些災厄和他們脫不了干系。

        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太可疑了，可讓韓信窩火的真正原因是他沒有證據。

        而清瑤的疑惑點還處于韓信那個只說了一半的話頭。

        “失序…是什么意思？”

        她像個被指責卻不知自己錯在哪里的孩子，輕輕詢問面前這個對她一直不太友好的男人。

        “你真的對你的過去一無所知？”韓信想在這個看似人畜無害不諳世事的少女身上看出一絲撒謊的痕跡，可她的眼神仍舊那么干凈。

        她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張良幫我想起了一些，有些記憶我有印象，有些卻是完全陌生的。我現在能確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我小時候是跟在太古魔導姜子牙身邊的。”

        ……等等，姜子牙？

        清瑤驀地意識到有些不對，今晚的動靜鬧得這么大，她甚至差一點跟著宮本逃跑，雖然未遂，但正常情況下姜子牙應該早就被驚動了，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出現，這太奇怪了。

        她一抬頭，發現韓信也正若有所思的盯著姜子牙房間緊閉的房門，看來他們想到一塊去了。

        韓信抬腳就往姜子牙的房間走，而清瑤在看了一眼仍在床上躺尸的劉邦后也緊緊跟在韓信身后，誰料還沒走幾步就見前面的韓信險些被一個風風火火跑進來的士兵撞到，幸虧韓信反應快側了下身方躲了過去。

        “還有沒有軍紀了？”韓信低沉威嚴的嗓音帶著隱隱的怒意。他手下的士兵一向訓練有素紀律嚴明，這樣的情況實屬少見。

        士兵“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面上盡是驚惶之色，連聲音都帶著明顯的顫抖。

        “將軍！您…您出去看看吧，出大事了！月亮、月亮要消失了！”

        ……

        起初清瑤還不明白所謂月亮消失是什么意思，可當她走出房間同韓信一起看向夜空的時候她就明白了——不久前還皎潔如玉盤的月亮不知何時被蠶食了一大塊，此刻只剩下細微的白芽，四周昏暗的厲害，清瑤甚至覺得吹來的風也開始冰冷刺骨起來。

        “這是月食？”

        清瑤不太確定，她總覺得這和她見過的月食不太一樣，可她也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一樣。

        “不是。”

        韓信簡短的回答了她，仍仰頭盯著快要融入黑暗中的月亮，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楚漢之地不像大唐有宵禁的規定，因此此刻除了他們，還有不少人也注意到了這個反常的天象。清瑤看見一扇扇窗戶被推開，從中飄出人們驚恐的呼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更有甚者則直接走出了家門，跪在地上雙手交舉在眼前，朝著月亮不停禱告。

        “東神發怒了，連月光也要剝奪了……”

        韓信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命令手下的士兵將那些驚恐的居民全都趕回去，然后不由分說一把拉起清瑤，幾乎是拖著她大步流星的走到姜子牙的房間前，故技重施抬起一腳就踹開了緊閉的房門。就如同預想中的一樣，房間里一片黑暗，空無一人。

        “姜子牙去哪里了？”

        韓信語氣愈發不善，那雙銳利的灰眸幾乎要將清瑤的臉盯出兩個窟窿。他現在更懷疑這兩個人了，從他們來這兒開始怪事就沒停過，現在大戰在即，姜子牙

        又玩失蹤，鬼知道這個太古魔導暗地里在打什么算盤。

        “我真的不知道。”清瑤的聲音帶著哭腔，手腕被韓信捏的生疼卻不敢反抗。她感覺到了殺氣，她覺得韓信真的會把她當成什么禍世妖姬給殺掉，現在就連她自己都有點相信自己真的就是災星，不然無法解釋為什么她走到哪里哪里就會出事，先是長安城，然后是云夢澤。

        冰冷的槍尖突然抵在了身前，清瑤抬眸對上韓信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睛。

        “君主說你有金色的眼睛”，韓信面露譏諷，“我很想知道你面對死亡的時候還能不能裝下去。”

        話音剛落，那□□便帶著毫不猶豫的氣勢直直的刺過來，清瑤只看見一抹銀光短暫的閃爍了一瞬，緊接著胸口一涼，她聽見金屬刺進皮肉的聲音，然后是從未感受過的劇痛……

        ……

        “你……為什么不反抗？！”

        韓信錯愕的面容在濃重的夜色里十分模糊，清瑤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她沒有想到這個人真的如此冷酷和果決。又或者說，一直以來她身邊的人都對她太好了，以至于她從來都對可能發生的傷害和惡意不設防。

        她沒有武道造詣，也沒有魔道力量，拿什么去反抗？還是說韓信真的把她當成了禍世妖姬，篤定她在性命攸關的時刻會露出馬腳，可是他真的猜錯了啊……

        胸前溫熱的血在慢慢變涼，清瑤艱難的張了張嘴，卻發現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她覺得很困，眼皮重的厲害，她恍惚倒下去的時候無意間瞥見了那輪殘缺的月亮，突然覺得那月亮像極了異獸半闔的眼睛。

        “別睡！我帶你去找大夫！”韓信意識到自己也許真的因為莽撞而犯下了大錯。他收回染血的□□，無措的抱起少女，開始朝著醫館的方向狂奔。

        他其實并沒有下死手，只是想逼著她展露出一些他所懷疑的“力量”，可事情的發展卻非他所料。

        夜更黑了，終于韓信望見了醫館前長懸的明燈。可還沒等他舒一口氣，從半空中悠然飄落在他身前的幾片白色羽毛又讓他繃緊了弦。

        常年在戰場磨礪的人對危險的氣息很敏感，韓信停了下來，更多的白色羽毛隨風而至，如雪紛揚。如果忽略掉其中來者不善的氣息，韓信甚至覺得這副畫面有些圣潔。

        他就在這樣一副畫面里看見了一只半人半鳥的生物，在空中優雅的盤旋了半圈后輕盈的降落在地面。

        這個擁有天神般俊美面容的青年長著一對潔白的羽翼，藍金色的錦袍之下是一對鳥類的利爪。他美目緊閉，面容淡漠不辨情緒。韓信對這個形象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他早就從云夢澤口耳相傳的傳說中聽過，在神廟和祭壇的繪畫和雕塑上見過這個青年無數次，陌生是因為他總是神神秘秘高高在上，如今真實的站在他面前還是第一次。

        這個半人半鳥的青年，正是云夢澤至高主宰的使者，人們通常稱他為——云中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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