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怕，沒蛇！”

        那人懷里忽然多了一個溫軟的身子，先是一僵，而后就眼睛亮了起來，同時他的手就開始在褚辛辛的后背上游走。

        沒有蛇？

        褚辛辛豎起耳朵聽了聽，果然茅草叢里再沒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她頓時醒悟過來，再仰頭一看，面前自己抱著的竟是個不認識的男人，而且后背上有只手在不住地游走，撫摸，她驟然大驚，猛然一把推開那個男人，接著柳眉倒豎，怒罵道，“好你個登徒子，敢大白天的占便宜，我……我要喊我二表哥來把你抓起來！”

        “你二表哥已經走遠了，你使勁喊吧，看他能不能聽得到？”

        那人嘴角浮出一抹嘲諷的冷笑，“你就是陳家的表姑娘吧？我跟你說，你那二表哥都是個和離過的男人，你就是嫁給他，那也是個繼室，要給倆娃兒當后娘，你樂意？”

        “要你管！”

        褚辛辛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二表哥的？”

        “我怎么會不知道他？按輩分，他還得稱呼我一聲三哥呢！”

        那人洋洋得意地道。

        “你到底是誰？”

        褚辛辛不屑地上下打量他，看他的裝扮就是個做苦力的，衣裳雖不是破爛不堪的，但也漿洗得發白，有些地方還縫補過了，一看就是個沒錢的。

        “我可是陳家老大的大舅子哥！是他們陳家的座上賓……”

        李江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李氏娘家的哥哥？”

        褚辛辛問出這話來，小嘴都要撇到耳根后了，她不屑地嘟囔，“一窩光棍漢，還當自己是豪富人家的公子哥兒啊？”

        說著，她就邁步往山上走去，對方既然沒錢沒身份，那還跟他啰嗦啥？

        “哎，你別走啊，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李江忙就跟了上來，“我知道你是陳家表姑娘，你姓褚，對不對？”

        褚辛辛沒理他。

        心里反倒后悔，剛才怎么就一下子撲進他懷里了，這要是被旁人瞧見了，還不得壞了名聲，怎么跟二表哥解釋？

        她不作聲，李江倒也不惱，反倒是緊跟了幾步，接著道，“我看出來了，你是對陳二娃有意思，不過，我明白地告訴你，你有意思也白搭，他那心里有人了！”

        “是誰？”

        褚辛辛驚疑。

        “那我要是告訴你，有啥好處？”

        李江反倒是腆著臉湊了過來，鼻翼間立時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香味兒，這是褚辛辛身上的胭脂粉味兒，他剛抱了個滿懷的時候就聞到了。

        他使勁嗅了一口，接著就沖著褚辛辛露出曖昧不明的笑來。

        “沒好處，你愛說就說，不說拉倒！”

        褚辛辛不是個傻子，李江那表情就不懷好意，她怎么會看不出來。

        “喂，你別生氣啊，我告訴你還不成嗎？”

        李江見她又氣嘟嘟地往前走，忙追了幾步，伸手去拉她的胳膊，給她反手就在臉上打了一巴掌，“一個窮光蛋還想跟我拉拉扯扯，滾遠點！”

        “陳二娃倒是有錢，但他待見你嗎？

        李江也有點惱了，“他心里裝的是人家姓林的，你自作多情有啥用？要我說，你還不如跟了我，最起碼我是誠心實意地對你，再說了，剛才咱倆都那樣了，你身上那軟綿綿的地方我都碰觸過了，再誰還會要你？”

        “閉上你的臭嘴！我剛才……剛才以為是我二表哥！”

        褚辛辛又氣又怒，對著李江就是一通臭罵。

        “你罵吧，反正不痛不癢的，但事實就是事實，你跟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那說出去，我無所謂，你可是沒人要了！”

        李江一副你罵的好聽，我真喜歡聽的架勢，直把褚辛辛險些氣個仰倒。

        “行啦，你也別罵了，罵人也挺累的，累壞了你我還心疼！”

        李江又把自己左邊臉湊了過來，“喏，你打吧，只要解氣，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反正打是親，罵是愛，我都挺喜歡的！”

        你……無恥！

        褚辛辛終于明白，她這就是遇上無賴了。

        “陳二娃倒是不無恥，可他珍惜你嗎？”

        李江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來一枚銀簪子，簪子做工還算是精細，末端還鑲嵌了一枚白色的珍珠，論起款式跟質地來，這簪子應該算是鎮子上最流行的款式了。

        “還得是我這樣的男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給你買簪子戴！”

        褚辛辛的目光被那枚簪子吸引了，她沒想到，這樣一個窮漢的身上竟帶著這樣一枚做工精致的好物件。

        “拿著吧！這是我特意去鎮上給你買的！”

        李江扯過她的小手，把簪子塞在她手里。

        “你早先就認識我？”

        褚辛辛倒疑惑了。

        “你長得這樣好看，我在陳家看見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了！”

        李江倒也不隱瞞，實話實說，“這枚簪子我早就買好了，一直沒機會給你，今天我干活把手給傷了，去陳家找我妹子上點藥，正好就聽到你要跟著陳二娃上山來送飯，我覺得這是個能跟你說話的機會，就悄悄跟在你們身后，我不敢跟你們太近，怕陳二娃發現，就一路沿著茅草叢走……”

        褚辛辛明白了，她剛才聽到的茅草叢里發出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根本不是蛇爬行時發出的，而是這個家伙藏匿在草叢里弄出的聲響。

        “這個我不要，你也別喜歡我，我不會跟你有啥關系的！”

        看看他那一身破爛的衣裳，再想想李家兄弟七人，六個打光棍的，褚辛辛一把將簪子又塞回給他。

        “我也沒說真要你嫁給我啊！”

        唉！

        說著，李江還重重嘆息了一聲，“在我心目中，你就是那天上的仙女，我這人間的凡人哪兒配得上你啊！我就是……就是想對你好，想見著你笑，不管讓我做啥，只要你高興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你少……

        褚辛辛想說，你少說些甜言蜜語，對我沒用，但她忽然想到一個主意，當下就轉頭，刻意用一雙嫵媚的眸子看著李江，“你真的肯為我做任何事兒？”

        “當然，你讓我死，我馬上就死！”

        李江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你一個沒錢的蠢貨，死不死的我才懶得管呢！

        褚辛辛心里如是想著，但嘴上卻嬌滴滴地說道，“你既然心悅于我，我再怎么也不能讓你去死啊！我……又不是蛇蝎心腸的女人！”

        “對，你是貌美如花的好女子！”

        李江討好地夸贊她。

        褚辛辛沒忍住笑了，“那我跟林春華比怎樣？”

        “她哪兒比得上你啊！要我說，陳二娃那就是個瞎子，咋就能喜歡林春華那種古板的女人，你這樣嬌滴滴的多好啊，身上摸摸哪兒都軟乎乎的……”

        “你閉嘴！”

        褚辛辛驟然變臉，又對著他揚起了手。

        李江近前一步，扯了她半空中的小手就讓自己臉上招呼了一下，“打，使勁打，你越打我，我越覺得你喜歡我！”

        褚辛辛忽然想吐。

        她忙收回手，白了他一眼，“再滿嘴胡說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好，好，我不說，我聽你說！”

        “我想讓你幫我個忙！你放心，這個忙對你來說，那可是頂天了的大好事！”

        褚辛辛的眼底閃過一抹陰險的冷意。

        --

        每月陰歷逢初三初八，是鎮上趕集的日子。

        五月十八那天，陳大娃正在大門口收拾東西，準備駕馬車去鎮上碼頭拉腳，尤其是趕集天，拉腳的活兒也格外的賺錢，有時候碼頭沒活兒，他就會去集上，有些趕集買米面，買東西多的人也會雇馬車把貨物送回家，往往這樣的時候，回程還能拉著去趕集的人，錢倒是不多，一個人三兩文錢，但總好過從碼頭往城里送貨，回程都是空的，一文不賺的好啊！

        所以，每回鎮上趕集的日子，陳大娃都起的格外早，早早地趕去了城里，運氣好的話，在路生也能捎帶上仨倆人，賺個幾文錢。

        “妹夫，進城啊，捎上我！”

        這時，李江急匆匆從山上下來了。

        “三哥，你不干活了？”

        陳大娃有點奇怪地問道。

        “我……肚子疼，去城里找郎中抓點藥！”

        李江說著，人就跳上了車。

        “三哥，你肚子疼不用去鎮上抓藥，家里有藥……”

        李氏正好出來給陳大娃送中午的吃食，聽到李江的話了。

        “我……我去城里找郎中瞧瞧，哪兒能隨隨便便亂吃藥啊！”

        李江瞪了他妹子一眼，有點氣鼓鼓地回了一句。

        “三哥，你……”

        李氏還要說啥，陳大娃用眼神制止了她，他倒不是心疼李氏要給李江藥，而是李江對李氏的態度讓陳大娃有點生氣，李家兄弟七個，只李氏這一個妹子，其他六個哥哥都很疼李氏，跟她說話也是溫和的，從不大聲大氣的，獨獨這個李江，總欺負李氏，話里話外的訓斥她，作為李氏的丈夫，陳大娃很是不喜李江，若不是李氏攔著，他有幾回都要跟李江翻臉，問問他為啥對李氏嘰嘰歪歪的不客氣？

        一路上，陳大娃也不搭理李江。

        李江也像是真身體不舒坦，一改往日廢話巨多的毛病，沉默無語。

        在城門口，陳大娃停下了馬車，他先不進城，要去碼頭瞧瞧有沒有活兒。

        李江下了馬車，也不跟陳大娃打招呼，甩袖子就走了。

        陳大娃氣得咬咬牙，心里琢磨，以后得讓李氏離這個老三遠點，不吃他的喝他的，還得聽他訓斥，腦子有病才無怨無悔呢！

        去了碼頭，正好遇上一艘早到的拉糧食的船靠岸了。

        陳大娃就跟三個也早到的車夫一起忙活起這一船的活兒了。

        一直忙到了半晌午，這一船貨才算是送完了。

        應了那句話早起的鳥兒有蟲兒吃，因為這一早來，陳大娃比其他的車夫多賺了四十多文錢。

        他心情愉悅，就駕車往城里去，打算到集上去吃一碗肉湯泡餅，吃飽了再看看能不能在集上拉腳，下午不用多了，再賺個二十文錢，那一天的賺頭也就有了，他也能歡歡喜喜地回家了。

        集上的肉湯鋪子都是臨時搭建起來的帳篷，帳篷里頭放著幾行的簡易小桌板凳，趕集餓了的人就在這里點一碗肉湯泡餅，熱熱乎乎地吃了，這趕集的興頭也就到達了最高點了。

        陳大娃把馬車停在鋪子一側，他也沒敢離太遠，就近找了一個板凳坐下，肉湯鋪的主人是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婦，女人認識陳大娃，陳大娃對她招了招手，意思是跟上回一樣。

        那女人就忙過去跟在灶前忙乎的丈夫說了一聲，男人就拿起一只大笊籬，先往笊籬里抓了些肉片，又掀開燒得翻滾的鍋，把笊籬帶肉片往熱湯里一放，須臾就將笊籬又拿了出來，女人在旁邊麻利地遞過來一只八寸的大碗，笊籬的肉片倒入大碗后，女人又把舀好的熱湯傾倒在大碗里的肉片上，男人捏了一些蔥花跟香菜灑在湯碗里，于是，一碗香噴噴的肉湯就在夫妻二人如行云流水般的配合下做好了。

        餅是早就做好的，摞在一旁的蓋子上，女人一手端著肉湯，一手的盤子里是兩張餅，肉湯跟餅放在陳大娃面前，女人剛要說話，卻聽到外頭有人叫她，老板娘，給我來兩碗肉湯，要加肉的……

        她也顧不上跟陳大娃說話了，去應付新來的客人了。

        陳大娃本就不是個多話的，拿了筷子，就預備吃。

        卻在這時，他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老混蛋，你出個價兒，只要東西好使，我沒有不給的。”

        是兩個多時辰前跟陳大娃分開的李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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