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的角落里，鶯兒，也就是劉淑珍蜷縮著，衣裳換了，不是昨日那妖艷的，而是一件灰色的粗布衣裳，看起來像是某個大戶人家做粗活兒的老媽子的，穿在她身上過于肥大，她表情驚惶，頭發凌亂，眼神時不時緊張地看向廟門口，一只野貓從廟門前跑過去，把她嚇得一個激靈。

        安婆婆是個識趣的，知道這前婆媳之間是有話要說的，所以，她就回去了。

        何月娘緩緩地開口，你是跑出來的？

        “我……我實在是想倆娃兒了，娘，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大樹跟二寶？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劉淑珍撲過來抱住何月娘的腿，滿面淚水地央求。

        何月娘狠狠甩開她，厲聲呵斥道，“你現在想起來你是一個當娘的了？你懷著當有錢夫人的夢時，你想過你有倆娃嗎？倆娃哭著喊你娘時，你有沒有為他們停下來？”

        “我……我知道我錯了……”

        劉淑珍聲淚俱下。“娘，您就看在倆娃兒的份上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吧？”

        “晚了！”

        何月娘冷冷地道，“倆娃需要你的時候，你甩開了他們，如今，他們已經不需要你了，你再想回來還有什么意義？你走吧，以后不要再來了，更不要想著攪亂二娃一家的生活，不然我不會輕饒你！”

        說著，她就要往外走。

        “娘，您……”

        劉淑珍還要說話，卻在這時，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兇神惡煞般從外頭沖了進來，帶頭的正是昨日在得月樓見過的那個妖艷樓的外管事。

        他手指劉淑珍，“臭女人，我這回把你抓回去，不扒了你的皮，我胡三倆字倒著寫！”

        說著，他就帶人朝劉淑珍撲去。

        沒有哭訴，沒有央求，劉淑珍就如一條死狗般任由他們拖拽著往外走。

        “你們要帶她去哪兒？”

        經過何月娘身邊時，她冷冷地問道。

        “她是我們妖艷樓的人，我們帶她去哪兒跟你無關，少管閑事，滾開！”

        胡三蠻橫地伸手就要去推何月娘，何月娘冷笑，“把你的臟手拿開，不然老娘讓你有來無回！”

        這話可不單單只是口頭威脅，與此同時，她忽然近前一步，兩手抓住胡三的雙臂，暗中用力，狠狠地把胡三如拔蘿卜似的從地上拔了起來，直翻過頭頂后，用力擲向大門……

        咣當！

        胡三整個身體撞在大門上，大門早就老朽不堪，突然被重物襲中，哪兒還立得住？

        只聽轟隆一聲響，大門倒地，腐朽的木板摔成一塊一塊的，散落四處。

        “啊？你……你……”

        看著被摔得七暈八素，已然起不了身的胡三，他的那幾個手下都傻眼了，驚懼地往后退，哪兒還敢管胡三的死活。

        胡三氣得想罵娘，但看著一旁立著的宛若母夜叉般的女人，他又不敢，只好雙眼緊閉，氣息隱遁，裝死。

        “少給老娘裝死，你再不起來，老娘就廢了你，讓你順順利利地進宮當太監去！”

        這話把胡三嚇尿了，他忙睜開眼，臉色蒼白，嘴唇哆嗦，“別，別，我家三代單傳，就指著我能生下個兒子，給我們胡家傳宗接代呢！姑奶奶，我錯了，你打得罵得，就是別閹了我啊！”

        這貨竟嚎啕著哭了起來。

        何月娘蹙眉，慫貨！

        “說，若是贖這個女人出來得多少銀子？”

        何月娘這一句話驚得她身后的劉淑珍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一百兩銀子。”

        胡三說道。

        “混蛋，你是想要趁機撈一把吧？她不是大紅大紫的名角，又生養過，怎么會值這么多錢？”

        何月娘氣得又踹了胡三一腳，把那家伙踹得吱哇亂叫。

        “你閉嘴，不然老娘就割了你的舌頭！”

        何月娘真是聽不得這貨的叫嚷。

        “我不叫了。”

        胡三嚇得忙解釋說，“但凡賣到妖艷樓的都不過才十兩八兩銀子，姿色好的也不會超過二十兩紋銀！可進了妖艷樓那就是進了地獄，想從地獄里爬出來，不害人去層皮那怎么可能？妖艷樓里有個規矩，但凡半道兒想要贖身的，最少也得百兩銀子，不然門兒都沒有。”

        “不！不要把銀子浪費在我身上，留著給娃兒們……”

        劉淑珍這時已經不哭了，雙眼瞪著如同是陷入深淵的鬼，空洞的眼底里深深的都是絕望與冷漠。

        她朝著陳家的方向看了又看，看著看著眼圈就又紅了，可是，她已經沒有淚水流出來了，眼里火辣辣的疼，“我是想來看看娃兒們的……是我不要臉，可我不想害得他們也沒臉見人啊！我這個當娘的倒不如沒有的好……“

        說著，她忽然就從袖袋里掏出來一把剪刀，沒有任何猶豫，就奔自己的心口扎了下去。

        嘡啷啷！

        說時遲那時快，何月娘飛起一腳，把劉淑珍手里的剪刀踹飛了，剪刀飛出去老遠最后跟破廟角落里的一口破鍋撞擊，發出尖銳的聲響。

        “你想死，哪兒不能死，再死在老娘跟前？你這種女人死在這里，會壞了這廟里的風水，臟了這佛前潔凈的地面！”

        何月娘高聲怒罵著，越罵她火氣越大，到后來，她怒道，“你不是想攀富貴嗎？你這一死，你那富貴夢也就徹底完了，你甘心嗎？”

        “我……我早就不想過這種日子了，就是想娃兒，想來看娃兒，可是……我沒臉啊！”

        劉淑珍雙手捂臉，眼淚順著手指縫涌了出來。

        “劉淑珍，你死了這條心吧？大樹和三寶的心里早就沒了你這個娘了！倆娃都很乖，很好，我不會讓他們知道有你這樣一個不堪的娘，那樣他們會在人前抬不起頭來的！我是倆娃的奶，我絕不會讓任何人輕看我的孫兒孫女！所以，你不要再來了……我會去妖艷樓把你贖出來，但從此后你要從這里消失。他奶奶的就是這贖金惹得老娘不爽，我看看，能把氣撒在誰身上？”

        她怒瞪著胡三。

        胡三嚇得一哆嗦，怯生生地道，“姑奶奶，我……我有個主意，保證不用你拿那么多的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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