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別離
鶯兒被抓回妖艷樓之后,已經是氣息奄奄了。
老鴇子問胡三,“怎么回事?她怎么變成這樣了?”
“這臭女人有舊疾,我找到她時,她就變成這副德性了,我半道兒找了個郎中給她瞧了瞧,那郎中說她這是惡疾,通過血液能傳染,想要治好她得七八十兩銀子,我手頭也沒帶那么多錢啊,只好將她給拖了回來。”
胡三很是嫌惡地往一旁躲了躲。
“媽……媽媽,救……救救我,我好了之后一定……好好做事,給媽媽多……多賺錢!”
躺在門板上的鶯兒滿臉灰蒙蒙的,眼睛里一點神采沒有,就是露著的手背上都長滿了深紫色的瘢痕。
“她這病傳染?”
老鴇子往后退了幾步。
“媽……媽媽,您不用擔心,郎中說了,通過血液才會傳染,我……我……”
鶯兒說著,忽然急吼吼地咳嗽起來,越咳嗽越厲害,眼見著都給憋得透不過氣來,她猛的一張嘴,一口鮮血對著老鴇子就噴了過來。
啊!
快把這個掃把星弄走!
老鴇子嚇得失聲驚呼,胖臉上涂抹得厚厚的脂粉都險些被她的喊叫給震掉了。
鶯兒被關在妖艷樓后院的小黑屋里。
本來老鴇子對于她隱瞞病情賣進妖艷樓十分惱火,想要找人痛打她一頓。
但樓里的打手們都聽到了胡三的話,知道鶯兒那女人的病是會通過血液傳染的,他們誰都不肯去打鶯兒,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女人的血液沾到自己身上,好死不死的自己某處又剛巧破皮出血了,這血對血,那不就傳染上了。
氣得妖艷樓的老鴇子跳腳大罵,這回在鶯兒身上算是賠本了。
“老板娘,不然你就花錢請郎中給她治一治唄?”
胡三壞笑著近前出主意。
“放你娘的狗臭屁!七八十兩銀子花在這個女人身上?她年紀大了,又生養過孩子,咱們這樓里吃的可是青春飯,她還有幾年青春能給老娘賺錢?到時候老娘不是賠的更多?”
老鴇子恨不能踹胡三一腳,這個倒霉玩意,他這就是盼著自己口袋里的銀子往外流啊!
“那咋辦?你就養著她?”
胡三問。
“養她?”
老鴇子陰險地冷笑,“老娘還想找人養著呢!”
“不然發賣了?”
胡三繼續出主意。
“賣?”
老鴇子眼睛一亮,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可問題是誰買啊?就算旁人不知道那女人有可怕的惡疾,就看她現在那半死不活的樣子,誰瞎了眼才會買個瘟神回去?
“萬一有那不長眼的呢?咱們放出風去,碰碰運氣唄!”
胡三倒好像覺得有戲。
“那你去張羅張羅,不管多錢,把她給賣了,實在沒人要,干脆弄死丟亂葬崗去,可別留個瘟神在樓里,萬一傳染著其他姑娘們,老娘真就賠大了!”
老鴇子無比厭惡地揮揮手,要胡三趕緊去辦。
果然不出老鴇子的意料,消息散播出去三天,有意向要買鶯兒,也到樓里來看的人是有的,但只要一看到鶯兒那副樣子,就都打退堂鼓了。
花銀子買個將死之人回去,那得是傻子。
這可怎么辦?
老鴇子急得直跺腳,真就送亂葬崗去,她可就人財兩空了。
第四天上午,樓里的姑娘們還沒起來呢,妖艷樓的大門就給人敲響了。
胡三在前廳,聽到敲門聲不耐煩地問了一嗓子,誰?姑娘們還沒起呢,你晚上來!
這是吃了什么起勁的藥了,天才剛這時分,就來逛青樓?有病!
“我聽說你們這里要賣姑娘?”
外頭的聲音挺蒼老的,而且是個男人。
老鴇子剛起,正在自己個兒的屋里喝茶呢,忽然聽到這話,忙出來,“胡三,去開門。”
門一開,果然進來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他樣貌一般,穿戴倒是干干凈凈的,而且看衣裳的材質比一般人家的粗布要好一些,應該是個做小買賣的商人。
“你要買鶯兒?”
老鴇子這幾日被鶯兒這事兒給攪鬧的頭疼,巴不得有人趕緊買走她,管他是什么人呢!
“對,我沒孩子,想娶個女人回去傳宗接代,一般的女人我瞧不上……”
男人的話險些沒把胡三給逗樂了,敢情一般的良家婦女你瞧不上,就盯著青樓里的姑娘?老兄你這眼光也夠特別的呀!
“你出多少銀子?”
老鴇子急著出手。
“我得先看看人。”
男人倒不急不緩的。
“胡三,帶他去!”
老鴇子一聽要見鶯兒,心里就涼半截了,她開妖艷樓也有年頭了,什么男人沒見過?就這種既想要美色,還不想多花銀子的男人最惹人煩了。
她料定見了鶯兒那病得快死了的樣子,這男人得撒腿就跑,兔子都是他孫子。
時辰不大,那男人跟胡三從后院回來了。
男人徑直走過老鴇子,連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老鴇子心拔涼拔涼,心道,破財就破財吧,等下就讓胡三把那賤女人弄死送亂葬崗去,省了留在家里還得給她吃。
“老板娘,這女人她病得厲害啊,能不能生孩子都不知道……”
男人快到門口時站住了,話語間似乎在猶豫。
希望又從老鴇子心里陡然升騰起,她頓時滿臉堆歡,“哎喲喂,大爺啊,您可別這樣說,她那就是一般的受寒了,只要你買回去好好將養幾天,病就好了,她啊,一看屁股大就是個能生養的,到時候,你想要幾個,她還不撅撅屁股就給你生了?!這等好貨色,錯過這個,可沒下回了!我啊,唉,就是可憐她,不然……”
“嗯,看著倒像是個能生養的!”
男人竟莫名其妙地上了老鴇子的套兒了。
老鴇子都要樂瘋了。
“那大爺您就買回去吧,早早抱著睡一宿,沒準兒明兒個她就有了呢!”
“真能那么快?”
男人一臉認真的問。
老鴇子險些笑場,這就是個棒槌啊,但她竭力忍著,“那當然,一炮就中的事兒我可見得多了!不信你就買回去試試啊!保準的。”
“那……”
男人似乎真動心了,但還在猶豫。
哼,真是個摳門的老混蛋!
老鴇子也明白,他這是不舍得掏錢呢!
“本來我這姑娘啊國色天香的,怎么也得賣給百八十兩銀子,但看在大爺你這樣有誠意的份上,我就給你便宜便宜,五十兩銀子,我忍痛割愛,怎么樣?”
“啊?”
那男人像是被蜜蜂蟄了似的,渾身一哆嗦,緊跟著舉起倆手指頭。
“啥意思?”
老鴇子不解了。“你打算給兩百兩銀子?”
男人白她一眼,“二兩!”
啥?你說啥?
老鴇子驚得眼珠子險些從眼眶子里掉出來,她認為,這是她活這把年紀聽到的最不好笑的笑話。
“不成啊,那算了,我回去還得給她治病,那也得不少銀子呢,我去買個丫鬟湊合湊合吧!”
男人說著要走。
“媽媽,你……二兩也是白撿的啊!”
胡三在一旁急得扯老鴇子。
老鴇子狠狠甩開他的爪子,“我……扣你仨月月俸!”
“啊?為啥啊?”
胡三驚了。“我又沒做錯事兒……”
“你閉嘴,我說了算,愛干就干,不干滾蛋!”
老鴇子氣急敗壞地沖著那男人背影吼了一嗓子,“二兩拿來,人你趕緊弄走!
占老娘便宜,老娘祝你吃啥啥餿,干啥啥不成,大白天走路往溝里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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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晚霞鋪滿了半邊天空,紅彤彤的煞是好看。
碼頭上,一艘往東北方去的大船已經裝好了貨物,再有半個時辰就出發了。
“奶,那船船好大呀!”
二寶跑在前頭,身后是牽著何月娘手的大樹,大樹揚起臉看著何月娘,“奶,大樹也要坐船!”
“好,等樹兒長大了,奶就帶著你坐船,咱們去看看江南水鄉的景色!”
何月娘彎下腰,在大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真是奶的乖孫兒,乖孫兒,奶渴了,你去給奶買碗綠豆湯喝,好不好呀?”
“嗯嗯!好。”
大樹接過何月娘遞過去的兩枚銅錢,小短腿兒蹬吧著就往不遠處的茶攤子跑去了。
“姐,我們喝綠豆水哦,甜甜的,可好喝了呢!”
小家伙倒是懂獨樂了不如眾樂樂,所以,跑到攤子前,還不忘招呼他二姐。
“哎,好。”
二寶也樂顛樂顛地跑了過來。
茶攤子門簾子后頭,一個女人哭得滿臉淚水。
這都是她作死作的啊,不然丈夫,兒子,女兒,一家四口過和樂安生的日子不好嗎?非到了如今,她還得厚著臉皮求了何月娘把她從妖艷樓里救了出來,人是得救了,可她卻不能再在這里待了,她得離開,不然被老鴇子發現,這就是一個圈套,她一定會讓人把她打死的。
原來,那日正是胡三給何月娘出了一個主意,要鶯兒也就是劉淑珍裝病,還是很可怕的那種病,如此,老鴇子就不得不賣她,而且賣得一定比白菜價還要低。
劉淑珍臨走前想見見孩子。
何月娘本來是不想答應的,但劉淑珍跪在地上不起來,她哭著說,自己這一走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就算是臨終一別吧,求何月娘成全她。
何月娘嘴硬心軟,劉淑珍作妖時,她恨不能痛打她一頓,可她在自己面前哭得那么凄慘可憐,她又于心不忍了。
于是,她答應了劉淑珍,但只能是劉淑珍偷偷見倆孩子,倆孩子不能再見她了!
何月娘的理由也很簡單。
劉淑珍這個親娘對于倆娃兒來說,那就等同于沒有了。
她走后,倆娃兒還得跟著二娃與林氏過日子呢,如果倆孩子一直惦念著劉淑珍,那林氏再怎么善良大度也會生氣的,后娘心里有怨氣,就不能十成十地對繼子繼女好,何必為了見劉淑珍這一回,毀了倆娃兒以后的幸福生活呢?
載著劉淑珍的大船緩緩駛離了碼頭。
陳二娃從車子后頭走了出來。
他看著遠處的大船,船邊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曾經是他的枕邊人,給他生下了一雙兒女!
可……
唉,這能怪誰呢?
“行了,回吧!天晚了。”
何月娘帶著倆娃上了馬車。
“娘,謝謝您,我是替著倆娃兒謝您的。”
車外頭,陳二娃說道。
如果何月娘不把劉淑珍從妖艷樓里弄出來,等倆娃兒長大,總歸是會知道他們的娘是個風塵女子,到那時候,無論是二寶出嫁還是大樹娶妻,都會被人詬病,即便倆娃兒能順利出嫁成親,那無論是二寶在婆家,還是大樹在岳丈家里,都將是抬不起頭來的那個!
“凈廢話,他們是我的孫兒孫女,我不為他們著想我為誰著想!?快點走,老娘餓了!”
馬車里傳來何月娘沒好氣的一番話。
陳二娃的臉上卻露出了笑,他看著西面的天空,默默地在心里念叨,爹,您放心吧,只要有后娘在,我們陳家就一定能過得順順當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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