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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新委任


其實,  早在二月初,靖海侯就打點好了謝玄英的任命。

        他不想三子與二子相爭,除了壓制,自然也有扶持。畢竟謝玄英能在文官道路上有所建樹,  得益的還是謝家。

        知府是正四品,  靖海侯為兒子謀劃的便是兩湖之地的參政,專管糧道。

        參政是設在布政使之下,  專門負責某一領域的職位,  從三品。各省情況不多,  設置也有區別。

        總得來說,  專管糧道的參政,類似于省農業部,兩湖是天下糧倉,這個職位有多肥,可想而知。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

        定西伯下獄,土司叛亂,  整個貴州陷入一片混亂。

        內閣商議過后,令宣慰使出兵平叛。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個姿態,  宣慰使是什么?是由土司擔任的夏朝官職。

        他們恭順,  可能意思意思,要是膽子肥了,  找借口說自家忙,還能逼他們不成?

        當務之急,  還是盡快派出代替定西伯的將領,平定叛亂。

        可人選實在太少了。

        能打仗的,聶總兵算一個,  他是宣大總兵,不可能調任,靖海侯算一個,但他擅長水師,江西、浙江的水戰可以,西南山林去都沒有去過。

        昌平侯呢?他倒是陸戰、水戰都能打一點兒,可西南地形復雜,且多瘴氣,沒有經驗的人去了,等于肉包子打狗,全喂敵人了。

        找啊找,找半天,崔閣老作為吏部侍郎,“忽然”想到一個人選。

        韋自行,四川人,世襲的都督僉事,正二品,但這官銜和謝玄英的指揮使一樣,是寄祿官,朝廷給有功之臣子孫的鐵飯碗,有名無實。

        他真正的官職是四川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僉事,三品官,負責練兵。

        四川也遇到過叛亂,他曾為游擊將軍,獨守一路,戰績斐然。

        曹次輔贊同了這個提議,說讓韋自行升任都指揮同知,為副總兵,負責平叛。但他也提出,觀其過往的戰績,不難發現韋自行善練兵、能打仗,卻有一個極大的缺點。

        獨斷自負,且只會打仗。

        所以,要他上可以,但必須給他塞一個靠譜的監軍,主理糧草,也得要一個協理軍務的幫手。

        沒有更好的方案,皇帝最終同意了這個建議,命太監梁齊為監軍。

        此時,靖海侯提議,由昌平侯之子馮四為參將,分守一路。

        這也是常事,打仗不能只有一個主將,總得有二、三副將輔佐。馮四跟隨在昌平侯數年,是時候獨當一面了。

        而皇帝呢,考慮到定西伯完蛋,今后總得派人駐守西南。

        永春侯是吉祥物,家中子弟皆有讀書從文之意,安陸侯掛著遼東總兵之責,是北方屏障之意,與高麗建州相鄰,也動彈不得。

        靖海侯不必說,只有昌平侯能考慮扶植。馮四也是難得的少年英才,娶了張文華的女兒,各方面都很出挑。

        皇帝同意了靖海侯的舉薦——當然,這是昌平侯的意思,他不好直接開口,請了靖海侯代為推薦。除了馮四,又點了一個兵部職方司(“掌輿圖、軍制、城隍、鎮戍、簡練、征討之事”)的郎中為佐官。

        這時,他記起了即將離任的謝玄英。

        說實話,云貴之地,窮山惡水,地方官不作為,皇帝不是不能理解,只要還能過得去,不介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定西伯都猖狂成那樣了,貴州上下,竟然無一人捅破,要不是新任知府是個愣頭青,直接捅穿了,他怕是等到定西伯在云貴稱王,才知道他反了!

        因此,內閣建議在貴州

        布政使司調人協理,皇帝是不大信任他們的。

        說在打仗,其實沒打,砸進去百萬白銀的軍餉,都變成了定西伯和土酋的私人財產。

        看看錦衣衛抄家,都抄出了什么?!

        白銀幾十萬兩,金三萬,綾羅綢緞無數,還有象牙玉器,庫房都有十幾個。

        比起馮四,皇帝無疑更信任自小看到大的謝玄英。

        且在邊關歷練了三年,互市、蝗災、疫病等事,他都處理得很好,這自然讓皇帝不再將他單純地視為疼愛的子侄,而是值得栽培的能臣。

        是以,動了將他調往貴州的心思。

        他心念一起,身邊的太監自然洞若觀火。

        朝會時,石太監便提出了此事:“贊理軍務的話,謝郎如何?他的任期也到了。”

        楊首輔沉吟片時,沒有反對。

        貴州說是省,其實屬于朝廷的地域少之又少,許多都是世襲土官的地盤,且賦稅經常收不上來,還要隔壁的四川、兩湖貼補一二。

        窮、亂、危,屬于被發配地帶。

        “可。”楊首輔沒意見,倒是瞟了眼靖海侯,“不知謝侯爺意下如何?”

        靖海侯平靜道:“我兒年輕,怕難當大任。”

        曹次輔道:“謝侯爺過謙了,虎父無犬子,清臣在大同勵精圖治,卓有成效。”

        昌平侯也說:“清臣少年有為,允文允武,確實是個好人選。”

        靖海侯便作出慚愧之色:“不敢當。然既為人臣,自當任陛下驅使。”

        其他幾只老狐貍心里都呵呵:就知道你愿意。

        皇帝頷首:“既如此,升他做副都御史,以便行事。”

        調任的通知下達,全家懵逼。

        柳氏的信半個月前才送到,說靖海侯打點好了,在富饒之地,結果后腳就說要去貴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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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丹若一手拿調令,一手拿家信,分析道:“所以,你的官職是左參政,差事是贊理軍務、清理軍役,頭銜是副都御使?”

        謝玄英平靜道:“對。”

        她搖搖頭:“真復雜。”

        參政是承宣布政使司下的二把手,下頭還有參議,都分左右。有的負責清軍,有的負責屯田水利,有的負責安民,看需設置,職能類似于各省的部長。

        清理軍役,意思就是清查軍隊,看看人數對不對,有沒有軍士逃亡,也就是對軍籍的核查工作。

        而贊理和經略、巡視、撫治、巡撫一樣,與其說是崗位,不如說是差事,辦這類差的官員都會加一個都察院的御史頭銜,或者由侍郎、尚書直接兼任。

        拿巡撫舉例,既有毛巡撫這樣常駐的情況,也有到某幾個省轉一圈,視察就回京的出差的情況,全看朝廷的需要。

        贊理軍務,就是在設有總兵的情況下,協同管理軍務的意思,同樣可能常駐,也可能只是出差。

        謝玄英的差事是前者,而朝廷專門給了御史的編制,其目的不言而喻——不受貴州布政使的挾制,查一查貴州的衛所。

        “看來,貴州的情形很不好。”謝玄英道,“否則不至于讓我身兼二職。”

        程丹若見他面皮緊繃,平靜得過了頭,不由問:“你想去嗎?”

        他道:“當然要去。”

        “我問你想不想。”她折好信,懶得去看靖海侯后頭畫的大餅,轉而展開柳氏的信,一目十行,“母親說,倘若你不想去,她就進宮找太后貴妃。”

        謝玄英深深吸了口氣,卻斬

        釘截鐵道:“當然去。”他說,“你替我回信吧,我和師爺們商量一二。”

        說著,便起身要出去。

        程丹若:“回來。”

        他又坐回去,征詢地看向她:“貴州荒野之地,毒溪瘴嶺,行路艱難。你身子沒好,不必與我同去,還是回京休養吧。”

        她道:“貴州而已。”

        謝玄英道:“黔地多瘴氣……”

        程丹若挽起袖子磨墨:“瘴氣?什么是瘴氣?瘧疾、傷寒、毒氣?”她拿出裁好的信紙,說道,“別說傻話,我怎么可能不去?”

        謝玄英抿抿唇:“自你我成親,我竟未讓你過上一天安穩的日子。”

        “京城對我不是安穩日子。”她道,“你沒去過貴州吧?”

        他點頭。

        “那里窮山惡水,苗民聚居,但不是什么龍潭虎穴。”程丹若道,“人家可以生活,我們有什么不可以的?”

        她微不可見地嘆口氣,直視他的眼睛:“你這般消沉,是因為父親一聲不吭就做出安排吧?”

        假如靖海侯問了,謝玄英多半也會答應,可他知會一聲也沒有,直接就應了,未免讓做兒子的心寒。

        旁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偏要讓親兒子過去,還說什么馮四也去,正是他們年輕人建功立業的時候。

        可馮四是自己要去的,還是被“通知”去的?

        他打贏仗,能積累軍功,謝玄英累死累活地主理軍務,又能有多少功勞?

        謝玄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心中再不滿,他也無法承認。

        認了,就是不孝。

        唯有緘默。

        “我明白。”程丹若提筆,慢慢梳理思緒,“我先寫信安撫母親,明天安排家里的事。”

        她鎮定自若,不以為意,謝玄英也勉強按捺住情緒,道:“我去和師爺說。”

        但程丹若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會說的,你坐下。”

        他問:“何事?”

        “你坐一會兒,緩緩心緒。”她執筆給柳氏寫信,“又沒外人在。”

        謝玄英看著她恬靜的臉龐,沒再逞強,坐在炕上平復思緒。

        程丹若快速寫了封信,大致是,能夠為陛下效力,是謝玄英一直以來的志向,他不畏險怕事,只是悔恨讓母親擔憂,著實不孝,希望母親保重身體,這樣他在千里之外,才能安心辦差。

        這么寫,主要是安撫柳氏的情緒。

        她也有她的無能為力。

        雖然是侯夫人,執掌中饋,有體面、有權力、有兒子,然則,當靖海侯決定做什么事,甚至皇帝打算做什么事的時候,她什么也做不了。

        以前,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進宮,如今,又要看著他去蠻荒之地。

        足以可見,女人想要擁有話語權,難如登天。

        程丹若并不怪這位婆婆沒出力,也知道謝玄英不會怪她。

        接著,又以自己的口吻說了一些話:雖然很想念母親和妹妹們,但貴州遙遠,氣候不同,放心不下謝玄英,必須一同去,不能侍奉在母親身邊,憂心如焚,他吃不下飯,她就喝不進水,總之,夫妻倆都非常遺憾,可不得不離父母。

        希望她和侯爺保重身體,不要太為他們擔心,否則就是他們最大的不孝順了。

        寫完,給他看了一眼。

        “如何?”她問,“還有什么要同母親說的嗎?”

        謝玄英搖搖頭:“就這樣吧,別讓母親擔心。”

        “嗯。”程丹若把信塞進信封,叫來丫頭,讓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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