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藥行事
在貴州搞中藥材種植, 以后可能賺得到錢,現在卻是百分之百的虧本生意。
地好說,沒人要的山地成片, 隨便買隨便挑,可選種、栽培、采摘、炮制, 無一不是從頭開始。
程丹若自己沒經驗, 只能挖人墻腳。
這世上錢辦不到的事很多, 但權辦不到的事總要少一點。
林桂拿了她的名帖, 四下招募行家里手, 雖說貴州地方清苦,但傭金豐厚, 后臺給力, 還是有不少人愿意試試。
這自然帶來了一些余波。
家大業大的好說,不會只有一兩個人支撐生意,小門小戶的失了臺柱,恐怕離倒閉不遠了。
不過,林桂臨行前得了囑咐, 挖人前必多方打聽, 若東家樂善好施,百姓常須倚仗, 就不驚擾,若是東家苛刻,不乏惡名, 則毫不手軟,連掌柜一起撬走。
碰見當地的豪門大戶,或是實力強橫的藥行,便遞上名帖, 客客氣氣地表示想“請一二朝奉”。
因行事頗有分寸,大家也就忍了被挖墻腳的郁悶,就當結個善緣。
但凡事都有例外。
林桂在四川碰了壁,遇到了川幫的拒絕。
川幫顧名思義,是四川的藥幫。
全國類似的由藥商形成的幫派,其實有很多個。比如浙江,以寧波為中心有個寧波幫,專門搞進出口,往北到日本,往南到南洋,以海路走私為主;東北有個關東幫,他們的人參、虎骨最好,和高麗多往來;西北有西北幫,以陜西、河北諸省為主。
當然,還有以京城為中心的京幫。曾經和程丹若做過大蒜素生意的安民堂,就是京幫的一員。
總而言之,以地理位置拉幫結派的藥商很多,大家都是這么發展的。
川幫既然成立了商幫,證明已經發展得十分成熟,是一只可以薅毛的肥羊了。
可他們拒絕了。
林桂一打聽,很快明白了原委——川幫背后是蜀王府。
藩王不能離開封地,終日困守王府,容易變態,比如魯王,引火燒身,還惹出無生教的禍事。
剩下的藩王中,安王愛財,承郡王好色,豐郡王和齊王意在龍椅,暫且不提。
但不是所有藩王都是大惡人,歹竹偶爾出好筍。
蜀王就是藩王中的奇葩。
他沉迷修仙,但不像魯王一樣搞歪門邪道,人家正兒八經地在青羊宮出家當了道士,業余愛好是編寫醫學書籍,召集了很多大夫,一道編寫各種醫學書籍。
雖然少不了一些延年益壽的方子,可仍然為四川的醫藥事業提供了莫大助力。
川幫就是背靠蜀王經營起來的。
平心而論,如果蜀王不是藩王,會是一個不錯的合作伙伴,但既然是藩王,程丹若只能敬而遠之。
她問明目前招攬的人手,也有十余人了,便決定不再等,立馬開工。
為了此事,她專門回了趟貴州城。
喜鵲帶她到了城內的一家藥鋪,三間的大屋,面朝主干道,干凈敞亮。
“掌柜、雇工、大夫都齊了。”喜鵲婚后在外行走,逐漸歷練出了干練的風姿,有條不紊地說,“隨時可以開張。”
程丹若參觀了內外,沒發現什么問題,也不會有什么問題,因為店面只是藥行的門面,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只會是一家普通的藥鋪。
店面的價值,在于讓百姓知道這么個藥行,并且下意識地認為底蘊深厚。
第二天,開會。
地點選在了惠民藥局,因為生民藥行現在是官商了,專門負責給惠民藥局供應藥材。而惠民藥局作為朝廷機構,財政由當地官府負責,該給錢。
但官府怎么可能給錢呢!
不給錢也沒關系,官府可以用別的抵消,比如官店錢——這是商稅的一種,官府為商家提供倉庫房屋儲存貨物,商家支付稅收。
換言之,官府以官店錢交換藥材,使得惠民藥局有了穩定的藥材供應商。而生民藥行免了一重商稅,付出的只有藥材成本,在商稅高昂的眼下,降低了成本。
官府也沒虧。
雖然不能收倉庫的錢,可商業的繁榮會帶動其他產業,還可以收關稅,永遠穩賺不賠。
最賺的則是百姓,能得到免費的醫療,哪怕不多,也是個指望。
當然了,這個模式能玩起來,最主要的原因是謝玄英成了貴州巡撫,放在別的地方肯定施展不開。
梳理了官府—惠民藥局—生民藥行的關系,就是實際操作的部分。
首先,要依據不同的地區,選擇適宜氣候和地形的藥材。
比如貴州盛產天麻,可不是所有地方都適合的,畢節大方的天麻就最好,是貴州進貢的藥材之一。而太子參就是施秉最好,別的地方就要略遜一籌。
程丹若和大夫們討論了一天,最后才確定幾種主力產品:天麻、杜仲、太子參、石斛、黃精、何首烏等。
因人力有限,只在貴陽府和安順州嘗試。
其次,就是怎么種植的問題。
程丹若吸取了推廣紅薯的經驗,自己先身體力行,買一些山地種植,由懂行的管事負責,雇傭當地百姓,也給他們增加點打工機會。
按照她的經驗,只要第一年種得好,百姓就會愿意試試水。
自己栽種的同時,再向百姓收購野生藥材,一來可以回血幫助商行運轉,二來也能讓百姓接觸藥材,積累些知識。
這時,讓清平書院的學子編寫的《漢夷百草》就發揮作用了。
程丹若專門點了一句:“藥行可雇傭一些會說漢話的夷人,今后也好和夷民打交道。”
大家都沒什么意見,做生意嘛,賺錢為大。
其余零碎的問題,因為都是她的一言堂,只要她拍板了,基本就沒什么事。
貴陽的情況大抵如是,接著是最難的地方——與安順各寨的合作。
冬天無農事,降水又較夏季少,適合開驛道。
程丹若不放心別人,準備收拾收拾,在安順駐扎監工。
是夜,丫鬟們里外忙碌,收拾行李物什。
既然要常住,免不了再帶些人去,添點慣用之物。
這些都不必她親自操心,瑪瑙帶著竹香,里里外外都給打點妥了。
程丹若忙著在燈下織襪子。
她已經學會了羊毛襪子的織法,只是不太熟練,進展頗慢。
小雀坐在腳踏上,幫她纏毛線球,時不時拎走麥子,省得它又弄亂了。
“夫人,麥子該送去凈身了。”她小聲說,“最近老是往外跑。”
麥子是去年秋天抱來的,如今已經一歲有余,再不動手就有點遲了。
程丹若之前一直忙,沒空送它進宮,這會兒不能再拖,便道:“待我走后,你讓喜鵲尋人解決了。”
她很想親自幫麥子切掉小鈴鐺,可又怕麥子記仇,以后不親近她,只能忍痛放棄機會,轉而讓專業人士動手。
切蛋蛋在古代可是一門成熟的技術,所謂“騸馬、宦牛、羯羊、閹豬、鐓雞、善狗、凈貓”,六畜閹割是常事,找到手藝活好的匠人,指不定比她利索。
“你們記得離遠點兒。”程丹若叮囑,“被麥子記恨上可麻煩了。”
小雀一臉嚴肅:“您放心,屆時我就遠遠看著,等它凈過身,再補償它些好的。”
程丹若笑笑:“那好,我就將它托付給你了。”
小雀忍住雀躍之情:“夫人放心。”
不遠處,竹香一面收拾包袱,一面和瑪瑙咬耳朵:“她是得了夫人青眼了,到底是老家的人親近。”
“這有什么好酸的?小雀才多大,等她長大,你都出嫁了。”瑪瑙嘆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掐尖,這回為什么留竹枝,把你帶走?守拙兩個字你學不會,這輩子都別想當一等了。”
竹香悶悶不樂。
瑪瑙又道:“你該收收心了,若不然,別說黃鶯,蘭心蘭芳都搶你前頭。”
“那可不成,她們才來多久?我可是伺候爺的老人了。”竹香有了危機感,不再多話,埋頭干活。
少頃,黃鶯帶著個皮膚白皙的姑娘進來,呈上針線:“夫人,襪子做好了。”
程丹若點點頭,繼續織手頭的活計。
瑪瑙便從她手里接過針線,仔細看過,拿出一雙尤其精致的羊毛襪,上頭織有駿馬和背上的猴子,精巧非凡,便笑道:“好巧的心思,是蘭心織的吧?”
后面白皮膚的姑娘有點激動,面頰緋紅:“是奴婢。”
瑪瑙又看看其他三雙水瓶如意的,道:“這是黃鶯的。”
黃鶯有點不好意思:“是。”
瑪瑙笑瞇瞇道:“好,不早了,快回去歇息,這兩日你們熬夜做針線,記得拿藥包敷敷眼睛。”
“知道了。”黃鶯開心今天早下班,連忙告退。倒是蘭心有點失望,遺憾地看了一眼程丹若,卻不敢多嘴說什么,跟著退下。
竹香湊過來瞧了,搖頭道:“兩個笨丫頭。”
瑪瑙白她一眼,請示道:“夫人,這幾雙可都要裝起來?”
程丹若頷首:“包仔細些。”
“是。”
瑪瑙到另一間去尋盒子和包袱皮。
竹香跟進來,一面裝香料,一面問:“黃鶯這丫頭可真是沒長進,這就把蘭心的活計呈上來了?她也不想想,這是給爺送去的,就讓那丫頭露面賣弄?”
又皺眉,“瑪瑙姐姐,你說蘭心會不會……”
“這會兒說這個沒意思。”瑪瑙打斷了她,“她一個小丫頭懂什么,你有功夫說嘴,不如提點提點,大家安生。”
竹香一時訕訕。
“記著了,上頭的人想好好辦差,下面的人自然也效仿,上頭的梁子歪了,下頭才有樣學樣。”瑪瑙道,“你瞧夫人,心里難道不比你明白,幾曾見她同我們計較?”
竹香想想,確是這個理兒,不由更慚愧:“姐姐說得是,我這就去。”
“先說黃鶯。”瑪瑙利索地打包襪子,“她肯讓蘭心出頭,是個心寬的,可也得分清地方,別一番好意,反倒害了人家。換做別人家,得了爺們一聲夸,沒有心思也生出心思來,這才叫作孽呢。”
竹香瞄了眼里間,程丹若正比劃兩只襪子的大小,便道:“能得什么夸呀?天底下最好的襪子,不還沒織成么。”
瑪瑙氣死:“該死的,可就你聰明,敢編排主人家了?打嘴!”
竹香驀地捂住嘴。
“夫人。”瑪瑙真惱了,告狀道,“竹香這小蹄子,做事越來越毛躁,我得罰她三個月的月錢。”
竹香傻眼,欲求饒,卻又不敢,可憐巴巴地看著程丹若。
程丹若瞧瞧她,再看看瑪瑙,沉吟道:“交給你管,就聽你的,既然毛躁,就去做兩個月的針線。”
她對竹香說,“你跟我到了安順,就待在家里縫衣裳。別人的不說,屈護衛、李伯武、田南田北他們的冬衣,都得你做。”
竹香苦著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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