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官場深
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物種, 哪怕優秀如謝玄英,偶爾也有犯蠢的時候。
程丹若就不明白,他干什么非要堅持她該走了。
該走她自然會走, 不走, 當然是有不走的理由。可他不聽,哪怕夜里把她摟得結結實實,大半個身體都壓她身上, 白天醒了還是要說, 你該走了。
程丹若煩了, 干脆不理他,當耳旁風。
然后,他開始了神奇的操作。
第一天,她傍晚下班,兩人一道吃過飯,他就說:“我還有軍務未完, 你先歇著吧!
跑去加班了。
程丹若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我很忙,你還是回去吧,還是一切都在我掌握之中,你不用擔心?
她也不去猜, 轉頭也去加班,突擊檢查病房。
果然, 逮到幾個不遵醫囑,偷偷吃肉喝酒的病人。被發現了, 還要犟嘴說,自己身體特殊,吃肉喝酒才好得快。
程丹若氣笑了,這兒可不是后世的醫院, 不遵醫囑就滾蛋。
病床稀少,有的是人排隊。
她又翻撿了個別心虛者的病床,在夾層里發現了一些燒餅、肉干、骰子,沾滿污漬的手帕。
考慮到食物于普通士卒的重要性,她沒有沒收,只是警告他們:“不許在病房喝酒。”
眾人如蒙大赦:“是是是!
“東西都收好。”程丹若囑咐傷兵營的守衛,“你們看緊些,別叫人偷搶,病人要靠這些養身體。”
守衛們哆嗦了下,收回亂飛的視線:“是!
打開懷表,顯示十一點,二更了。
程丹若下夜班。
謝玄英已經回來了,郁郁不樂:“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事情比較多。”她問,“你忙完了?我還以為你會比我遲呢!
他瞟她一眼,悻悻道:“對,忙完了。”
“那就好!
第二天,果然沒有再加夜班。
他不去,程丹若也不去,兩人相安無事地上床睡覺。
躺下不出五分鐘,她就被胸肌貼了幾次,若非軟綿綿厚敦敦的太舒服,非給他一巴掌。
不過,貼貼這種事,肯定是越貼越近,越貼越緊,到最后反復負距離幾次,才意猶未盡地罷休。
休息片時,程丹若坐起身,擰帕子擦拭。
頸后傳來細細的吹氣,涼涼的沁人。
她轉頭,打量作怪的家伙:“我要睡了。”
“是該早些睡,快午夜了!彼f,“你有沒有發覺,外頭的風聲特別大?”
程丹若問:“要下雨了?”
“我聽說山里有異族,名為落頭氏,夜深人靜時,他們的頭顱便會脫離身體,四處害人!彼槐菊浀,“這呼嘯的風聲,許是他們飛過的聲音,專門引誘人探頭出去,然后……”
程丹若:“……”
她下床,把窗戶死死拴緊,在他閃爍的眼神中躺回被窩。
他幾乎立刻抱住她:“不怕,我抱著你,他們就看不見你了。”
“是么!背痰と粑⑽㈩D住,倏而問,“你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
謝玄英遲疑地“啊”了一聲,似乎有點后悔。
程丹若假裝沒聽出來,說:“床底下是不是有人?”
謝玄英:“床底?”
“是啊,我聽說有枉死的女鬼,喜歡躲在床底下,如果死的時候是仰面,她就會說‘你壓著我了’,如果是趴臥,她就會說‘背靠背、背靠背’……”程丹若催促他,“你仔細聽聽,床下是不是有聲音?”
謝玄英:“……”
“有的女鬼喜歡躲房頂上,如果你聽見‘咚咚咚’的聲音,夜里一抬頭,就能看見一雙鞋,尸體吊在房梁上,風一吹就打著梁!彼p聲說,“還有的,最喜歡你這樣的青年公子,夜里偷偷爬上床,你往左邊摸,有人,右邊一摸,還有一個人!
謝玄英:“若若。”
“還要聽嗎?我再給你講兩個!彼f。
“睡吧,我困了!弊R時務者為俊杰,謝玄英果斷認輸。
程丹若撇過唇角,放過了這個犯傻的男人。
帳中呼吸可聞,他慢慢收攏臂膀,將她半壓在身下,嚴嚴實實地蓋住。
程丹若推他兩次都沒推動,好氣又好笑:“你怕鬼?怕鬼還嚇我?”
“鬼會上身!彼偷偷溃拔遗聞e人把你趕走!
她頓住。
當初湖上行舟,她曾戲稱自己是水鬼,上了程姑娘的身。這話半真半假,沒想到他居然牢牢記得,全當真了。
“我騙你的!彼f,“傻瓜。”
謝玄英把她摟得更緊了。
第三天。
叛軍突襲了驛道的防線,顯而易見,黑勞已經嗅到圍城的危險。
這次,謝玄英沒有再玩把戲,直截了當地說:“丹娘,你該回去了!
程丹若沒吭聲,默認了這個結果。
前前后后,不過一周就要走。
戰爭就是這么無情,隔開了親人與眷侶。
謝玄英大概也不好受,又著實擔心,便道:“我送你回永寧。”
程丹若沒有拒絕這個提議,說:“既然勞師動眾了,不如把重傷員送回永寧,替換先前留下的!
謝玄英沉吟道:“也好。”正好趁著這大規模的人員調動,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永寧的鹽頭給弄過來。
再安排他“越獄”逃亡,戲就更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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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玄英在永寧停留了一夜,主要見了魯郎中,交代一二軍中事宜。
魯郎中趁機掏出(反復思考后)奏疏,請他參詳。
謝玄英粗略看了遍,大意是他智計過人,看出了赤江的色厲內荏,一口氣把叛軍打得落花流水,導致赤江心存畏懼,萌生悔意。又有程丹若深謀遠慮,收赤韶為女,命他教導蠻夷,使其認識到赤碩上位的不正當,正本清源。梁太監則代表朝廷申飭赤江,震懾周邊苗寨,弘揚大夏威儀。
簡而言之,謝玄英的功勞是最大的,程丹若其次,梁太監再次,而他本人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很懂事。
謝玄英道:“觀世(魯郎中之字)過謙了,內子對我說,若非有你深入敵后,冒險游說各寨,赤碩一事未嘗會如此順利。”
魯郎中心中一喜。他的奏疏里,功勞全都給了別人,但不代表他不想要,謝玄英這么說,就意味著他上奏時,會替自己多多美言。
但口中依舊謙遜:“都是下官分內之事,不敢當程夫人夸贊!
謝玄英笑笑,把奏疏還給了他:“我不在的時候,所有事由夫人代為裁度,還望觀世不吝相輔。”
“下官明白!濒斃芍行念I神會。
半月后,這份奏疏就出現在了楊首輔的案頭。
他戴著水晶眼鏡,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沉吟不語。
蔡尚書問:“可是貴州又出了變故?”
楊首輔緩緩搖頭。前線的軍情總是第一時間報到京城,因此,無論是謝玄英帶兵破寨,還是后頭赤江投降,朝廷早就知道了。
魯郎中的奏疏,只不過是將前因后果講得更明白一些。
“謝世恩生了個好兒子啊。”楊首輔將奏疏遞給他,“之前總說他年輕氣盛,可為先鋒而不能為將帥,如今看來,卻是奇中有穩!
蔡尚書一目十行,很快看完全本,不由道:“這不是好事嗎?”
“謝清臣才華橫溢,必成大器。”楊首輔慢慢道,“只是,不能為我等所用!
謝玄英的根基在勛貴,派別在純真,而楊首輔卻是官宦之家,師從理學,完完全全的對立面。
蔡尚書是楊首輔的嫡系,由他一手提拔,聞言不禁沉默。
少頃,卻道,“他是陛下得用之人。”
“你想岔了,老夫何必和一個毛頭小子過不去。”楊首輔哂笑,“如你所言,他是陛下要用的人!
皇帝最擅長的制衡手段,便是文臣與勛貴。他要打壓謝清臣,謝世恩這個老狐貍豈是好相與的?
“魯觀世是哪里人?”他指點后輩。
蔡尚書道:“廣西的!
“唔!
蔡尚書立馬道:“座師是焦之林!
焦之林是國子監祭酒,也是主張理學的儒士,故雖不是位高權重之輩,楊首輔也勉強點頭:“升監察御史吧,加糾察軍旅之責!
魯郎中原本的職位是兵部職方司的郎中,差事苦,責任大,打仗失敗就背鍋。
但十三道的監察御史就不一樣了,都察院的好崗位,風聞奏事,糾察百官,威風得很。
這自然是一個莫大的人情。
而糾察軍旅之責,沒改變魯郎中的工作單位,但性質變了。
他不再是謝玄英的佐官,而是類似于梁太監的監軍,專門盯著主將有沒有謊報軍情,按功賞罰,等等。
既給了人情,又分化了站隊。
蔡尚書表示受教——不打壓你,不代表制不住你。
“你替我寫票擬吧。”楊首輔道。
“是!
蔡尚書擬了條旨,大意是戰事尚未結束,不適合大肆封賞,建議給魯郎中升官,方便他后續與夷人打交道,謝玄英就等大獲全勝后再說,可以先升勛級,多賜點金銀田宅。
寫完,遞給楊首輔過目。
楊首輔隨意瞧了眼,微微頷首:“遞上去吧!
兩日后,司禮監的批紅下達,與票擬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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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程丹若收到了來自京城的消息。
魯郎中多了個監察御史的頭銜,謝玄英得了御賜的寶劍和沒看見實物的田產,她得了綢緞與東珠。
靖海侯專門寫信解釋,等到戰事結束,必有厚賞,讓他們用心辦差,不要多想。
說實話,程丹若并不介意。
無論是她還是謝玄英,都有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兒——太年輕了。
年輕,意味著上頭的人默認你還須磨礪,玉不琢不成器,都是為了你們好。
但為什么不給錢呢?
她非常需要錢,真金白銀的那種。
搞一條生產線可太費錢了。
她的中藥材種植事業才剛剛開頭,就遇到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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