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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疑荔枝


畫舫緩緩駛入湖中,  碧海藍天,荷花競放,岸邊楊柳低垂,  鳥語花香。

        楊太太的宴會有序推進。

        程丹若切身感受了一把最高等級社交的氣氛,出乎預料,  還挺和諧。

        楊太太畢竟是老人了,  她在京城社交場混了十幾年,  熟悉客人,  客人也熟悉她的脾性。大家知道分寸在哪兒,自然比當初參加程丹若的宴席放松。

        外間里,奶奶們拉家常:你生了嗎?你孩子幾歲了?我家有個親戚到歲數了,  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姑娘們在聊天斗艷:我要畫畫,  我要作詩,哼,你今天的衣服沒我好看,  聽說你定親了?她最近學管家了,不和我們玩,不理她。

        里間的太太桌在……打牌。

        擺了兩桌,打葉子牌。

        程丹若作為新人,肯定要努力展示自己合群的一面,  加入其中,和張太太、趙太太、許太太打。

        她先表示自己不太會打牌,拉楊二奶奶當外援。

        既然楊家準備了葉子牌,可見是保留項目,楊二奶奶甭管以前會不會,進了楊家門肯定也學會了,幫她出主意看牌。

        高官太太們打牌也是各有各的脾氣。

        許太太與人為善,  打牌卻有點慢,時不時就要被人催,張太太出牌卻很利索,一看就是老手,趙太太機警,會給楊太太喂牌,匡太太是個急性子,打得快,后悔得也快。

        王太太沒參與,和辛太太說話,豎起耳朵一聽,好么,又在聊婚事。

        王家人口多,辛家不逞多讓,每年都要為兒女親事發愁。

        當年王尚書是給王五、王六說親,這會兒已經說到王大的女兒了。

        辛家也不逞多讓。辛尚書是家里老六,上頭五個哥哥,種田供他讀書,他千辛萬苦考上了進士,就有義務提攜侄子。

        六房人,光侄子侄孫就有二十幾口人,辛尚書將兄弟安頓在老家,把有出息的后輩帶在身邊。

        京城地方有限,住不下太多人,好幾個親孫子都在老家,結果一來二去,被耽誤了婚事,愁得幸太太都不養病了,出門物色孫媳。

        程丹若暗中感慨,要不說身份,光看聊的話題,在座的和普通人家毫無區別。

        從十幾歲的小姑娘,到二三十歲的婦人,再到五六十歲的老太太,不同階段有著不同的煩惱。

        真實又瑣碎。

        正因如此,要在眾多信息中篩選出“有趣”的部分,就格外考驗人。

        她耐心地等待著。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她輸了些錢,擺擺手說不打了,換另一位太太頂替,自己則走到窗邊吹風。

        徐徐涼風入室,吹走夏日的煩躁。

        跟隨畫舫的幾艘小船,有戲子在船頭化妝穿戴,想來一會兒有戲可聽。

        就在這時,外間的碎語引起了她的注意。

        “今年的荔枝特別少。”有位奶奶抱怨道,“前兩年五月就有了,今年也就在我公公那邊看見一盤。”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另一位奶奶附和,“往年這時候,咱們怎么都能吃上半碟子。”

        眼尖的人壓低聲音:“今兒桌上也沒有。”

        “楊家沒有,可不代表別家沒有。”有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喜滋滋地說,“我嫂子就給了我三顆。”

        眾人立馬看去,她嫂子是個鵝蛋臉的年輕女子,忙解釋道:“是我姐姐端午送回家里的,娘心疼我,讓我拿了一盤回家。”

        程丹若不太認得對方,瞄了眼。

        楊二奶奶眼觀六路,見她似乎在聽八卦,笑著遞上甜湯:“快開席了……這是許二娘。”

        程丹若恍然,隨即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段話——“要是二娘不行,是不是還有三娘四娘?”

        原來是這個二娘。

        而其他奶奶們聽了這話,知道好戲看不成了。

        許意娘為郡王妃,得到荔枝的途徑多得是,指不定就是皇帝賞的,許家有,楊家沒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眾人轉開視線,許二娘拉了小姑子:“休要輕狂,不過兩顆荔枝,誰家吃不到?”

        小姑娘扁扁嘴巴:“是她們說沒有的。”

        “好了。”許二娘板起臉,“小心我告訴母親去。”

        小姑娘不作聲了,轉頭和姐妹們到樓下吃點心。

        程丹若圍觀了全過程,對許、楊兩家爭風頭的事不感興趣,卻有點好奇,荔枝怎么就晚了呢?

        日頭漸漸升高,眾人轉移到三樓的另一處船艙用膳。

        夏季燥熱,誰都不耐煩吃大魚大肉,今日便以清淡涼爽的菜肴為主。

        其中一道冰糖蓮藕,嫩而鮮美,十分爽口,讓她記憶深刻。當然,槐葉冷淘、雞絲涼面、櫻桃酥酪亦有滋味,所飲的碧芳酒則滿口荷香,宜景宜情。

        但最下飯的還是張太太的話。

        她說:“這皮白瓤青的是什么瓜?”

        “這是高麗香瓜,朝鮮來的東西。”楊太太笑道,“南邊不常見吧?”

        “兩廣還是吃云南香瓜多些,還有荔枝、芒果。”張太太似有遲疑,“京城好似沒有。”

        “有也是有的。”匡太太最快接茬,熱情地解釋,“荔枝容易壞,都是到了成熟的季節,荔枝樹連根帶土一道運,緊趕慢趕送到京里,正好能吃最后一口。”

        張太太笑道:“原是這樣。”

        程丹若饒有深意地瞥了一眼。

        南方進貢荔枝,雖說是太監們的活,做過總督的張友不知道?張太太不知道?她提這話題干什么?

        要知道,張太太面對她時,固然有些傲慢,但不乏機變,亦有她的人生智慧。

        今天請客的是楊太太,砸首輔太太的場,張太太沒那么蠢。

        “我吃慣了,在京城也想得緊。”張太太打聽,“不知哪里能弄到?”

        一面說,一面看向了許太太。

        許太太不動聲色:“我們家是郡王妃賞的,卻是不知。”

        楊太太的表情似乎微微變化了瞬,臉上卻笑:“咱們也不是年年有,畢竟勞民傷財,也不常用。”

        “哎呀。”張太太立即致歉,“是我冒昧了,您說得是。”

        程丹若略有納悶:這是干什么?許意娘給荔枝合情合理,挑撥不了許楊啊。

        她一面思忖著,一面留意眾人的反應。

        曹太太打了個圓場:“你嘗嘗這肅寧桃,河北來的,南邊也吃不著。”也沒忘記招呼程丹若,“你今日用得少,可是脾胃不佳?吃些果子開開胃。”

        程丹若應聲,拿了一串白櫻桃,慢慢抿著吃。

        匡太太在問楊太太:“今兒聽什么戲?聽說余慶班排了新戲,是個什么有名的才子寫的,我端午去問,人家說在排,還沒演過呢。”

        楊太太就道:“叫《白素貞》,頭回點,也不知道好不好聽。”

        “還是您有臉面。”

        王太太終于有了興趣,說道:“書我看過,演說的白蛇,倒也有點意思。”

        程丹若:“……”姜元文寫完了?出版了?還排了戲?

        她怎么一點不知道?忙問:“一共幾回?”

        “才出了三回。”王太太道,“寫得挺好,也不知今兒能演幾場。”

        楊太太叫了戲班子的人問。

        班主答道:“咱們今兒演到第五回,外頭都是沒有的,書要初十才印呢。”

        提前觀看的特權誰都喜歡,眾太太起了興趣,話題便歪到了戲文上。

        氣氛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和樂,但程丹若注意到,吏部侍郎趙太太的視線,劃過張太太,再劃向許太太,眼底閃過思量。

        注意到她的視線,猛地抬起眼神。

        程丹若鎮定地朝她笑了笑。

        趙太太亦是微微一笑,仿佛只是不經意的對視。

        然則此后,對方的視線數次停留在她身上。

        一如對許張,充滿思量。

        程丹若假作不知,專心看排演的戲文。開篇三回就是她之前講的套路,白素貞修道有成,下山尋恩人,然后遇到了許宣,開了一家藥鋪,聘他為坐堂大夫。

        第四回和第五回,寫了一樁懸案——男主人逛窯子,死在妓-女屋里,妓-女被指謀殺,關入大牢。

        夜里,她向觀音菩薩懇求,說自己雖入風塵,卻不堪蒙受不白之冤,準備一死以證清白。

        她平時經常拿賣身錢募捐,是虔誠的信眾,故觀音菩薩現身,讓她等一等,說自有人來相救。

        沒錯,白素貞、許宣和小青就去救人了。

        最后查明是男人醉酒,被嘔吐物噎住,窒息而亡。

        故事既有神佛,又有懸案,還有醫學知識,相當新穎,大家都看十分入神,不斷叫好。

        連程丹若這個寫大綱的都看住了。

        市面上戲文眾多,可從古至今流傳下去的曲目,也就那幾種,可想而知其他被淘汰的作品多爛。

        一天到晚不是才子佳人幽會,效仿西廂記,就是媳婦貞烈孝順,吃盡苦頭也要幫男人侍奉爹媽,指不定最后還得和人共事一夫。

        ——當然,此處特指后宅看的曲目。

        不正經的戲曲很多,都演在無人知道的幽宅,偷情、出軌、扒灰應有盡有。

        《白素貞》延續了名氣不小的白蛇傳說,又有大才子潤筆,文辭優美,一時間紅遍京城,也是理所應當的。

        程丹若非常滿意,直到傍晚下船,臉上都是笑影。

        日落時分,半湖赤紅。

        她在湖邊略微立了一立,方坐馬車回家。

        謝玄英下班早,已經到家了,見她帶著笑進門,知道沒受委屈,隨口問:“今日如何?”

        程丹若道:“姜光燦寫好了都不給我瞧瞧。”

        謝玄英欲言又止,沒好意思嫌棄她。

        好在程丹若知道自己的文學水平,不過隨口一提,馬上轉回正題:“對了,你知不知道,為什么今年荔枝沒了?”

        “荔枝?”他莫名,“不是在冰鑒里?你要吃?”

        “那是宮里賞下來的。”程丹若道,“今天聽人說,說市面上沒有荔枝賣了。”

        謝玄英還真沒留意這個。

        他沉吟:“荔枝本就難買,除了貢品,外頭千金難求,興許是路上壞了。”

        荔枝是皇家也難得一見的貢品,外頭都是論顆賣,平時大家也不拿它當正經水果吃,而是用來招待客人,淺淺的汝窯白瓷碟上擺上兩三顆,以顯富貴。

        和要求送到宮里,必須顆顆品相完好不同,外頭的荔枝參差不齊,所以數目比貢品多,壞掉的概率也大。

        有時運氣不好,全都壞了也是有的。

        “我原也是這么想的,但張太太的話,總讓我覺得……”程丹若遲疑,“好像有什么隱情?”

        謝玄英認真起來,皺眉猜測:“南方受災了?”

        她搖搖頭,答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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