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問意愿
冰水滴答, 蟬鳴聒噪。
程丹若忍不住問：“說親事？給誰？”
大夏不是清，沒有所謂的側(cè)妃，只有王妃, 王妃還分元配和繼妃。元配有冊和冠服, 繼妃就可能沒有。
而已經(jīng)有子女的宗室, 理論上死了王妃也不能娶繼妃。但可以選妾，讓她撫育子女, 掌管家事，而郡王有兩妾的名額，都能得禮部冊封，敕文上稱為“第一妾”和“第一妾”。
但許意娘還沒死, 還有嫡長子，怎么都不會是給豐郡王吧？
果然，呂媽媽忙解釋：“是給鎮(zhèn)國將軍，也就是郡王爺?shù)氖堋！?
程丹若：嚇我一跳。
她后知后覺記起, 豐郡王不是獨子, 是獨子也就沒有資格成為過繼候選人了, 不能讓豐王一支絕嗣。
是以, 豐郡王是有弟弟的，但是個庶弟, 封的鎮(zhèn)國將軍，毫無存在感。
但別說，他還真適合娶蘇心娘。
宗室子弟到郡王以下, 無權(quán)也無勢，限制多，不能經(jīng)商，大臣勛貴都不太可能將女兒嫁過去, 而遵照祖訓(xùn)，宗室宜娶良家女子，只要身家清白，人物俊秀，歲數(shù)符合就好。
蘇心娘的父親只是普通舉人，蘇家也是正經(jīng)人家，她十五歲，一切都剛好。
“母親是什么意思？”程丹若問。
呂媽媽道：“夫人的意思是，這事還要看侯爺?shù)囊馑肌！?
程丹若明白了，柳氏這是通風(fēng)報信來了。
靖海侯這種政治動物，是不會考慮蘇心娘本人的意愿的，他只會遵照需求，把蘇心娘配給合適的人。
靖海侯的需求和謝玄英的需求，可能不一樣，但蘇心娘就一個。
程丹若思忖少時，笑道：“媽媽既然回來了，就捎點東西去莊子上。喜鵲。”她叫丫鬟，隨口吩咐，“給母親準(zhǔn)備的東西，讓呂媽媽看看，能用的就帶過去。”
壓根沒這東西，但喜鵲立馬應(yīng)下：“一早便備下了，媽媽，跟我來。”
一邊帶路，一邊已經(jīng)盤算好該送些什么。
莊子里時鮮不缺，送點城里老字號的酸梅湯、新出的糕點并幾樣避暑藥就行了。
仆婦們忙著家庭瑣事，程丹若先把自己的信寫完，天大地大都沒牛大。
隨后，才花費幾分鐘考慮了一下婚事。
其實沒什么好考慮的。
從她和謝玄英的利益角度，當(dāng)然是多一個工具人更好，豐郡王的弟弟再好，和他們結(jié)親就等于麻煩。
然而——這畢竟是蘇心娘的婚姻。
沒得選的時候，小姑娘只能聽天由命，這會兒有得選了，讓她自己選唄。
晚上謝玄英回來，她就表達(dá)了自己的意思。
“豐郡王的弟弟？”他擰眉，“不行。”
蘇心娘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淌進(jìn)渾水里可不易抽身。
程丹若暫時不發(fā)表意見：“明天我去一趟，問問再說。”
“也好。”謝玄英也知道，假如靖海侯下定決心，除非說服母親，否則自己很難插手。
他搖搖頭，不再多說，而是拿起了桌上的賬本，隨意翻看這兩月的支出。
正院已經(jīng)開始修繕，原來的院子已經(jīng)很好了，可他還想修得更好一點，以后住起來舒服。
程丹若走到窗前，外頭的熱浪滾滾，空氣像是凝膠，叫人氣悶：“這天好像要下雨了，不如今天就住下？”
謝玄英自然樂意：“好，住這兒清凈。”
侯府人多嘴雜，各房都有眼線，住久了覺得煩，不如新宅子，丫頭小廝不多，地方也小，可他們倆待在一處，就是個家。
程丹若便吩咐下去，多燒點水。
果不其然，剛吃過晚膳，天邊悶雷陣陣，半杯茶入肚，大雨傾盆而下。
暴雨嘩啦啦地流淌，沙沙聲格外解壓。
洗澡水燒好了，后面的抱廈是臨時淋浴間，沖澡很方便。
程丹若伴隨著雨聲沖了個澡，神清氣爽地窩進(jìn)蚊帳。
雨夜早早上床的感覺真好。
不多時，謝玄英也洗完出來了，見她只穿件湖藍(lán)的紗褂，便把冰盆挪遠(yuǎn)一些。
“又不穿裙。”他拎過床尾的薄被，搭在她腿上。
程丹若：“熱。”
古人的羞恥觀和現(xiàn)代不一樣，上身可以真空穿半透明背心（短汗褂），
腳比胸更私密。
所以，她已經(jīng)從穿紗羅連衣裙，進(jìn)化到只穿吊帶短裙（長汗褂），遮住大腿是現(xiàn)代人最大的尊重。
謝玄英還是比較老實的，好好穿著小衣，只露膝蓋以下。
“下雨就涼快點了。”他沏杯菊花茶，“任命已經(jīng)定了一些，我把幾個看好的放到了四川。”
貴州已經(jīng)被謝家嫡系占據(jù)，接下來要鞏固西南，就得伸手到川滇。云南更復(fù)雜，且緩緩，四川可以慢慢經(jīng)營起來了。
他慢慢道：“蜀王年紀(jì)大了，又沉迷修道，膝下無子，將來若有萬一，四川總得派個人。”
藩王無實權(quán)，但他們名義上屏衛(wèi)大夏，西南沒了定西伯，再沒了蜀王，朝廷怎么都得再物色個吉祥物。
程丹若白天坐久了，這會兒靠著就嫌腰疼，改趴在他背上。
青年男人的熱度透過薄紗，熱烘烘地?fù)涞侥樕希旌现阋茸拥谋『蓺庀ⅰ?
她默默換成竹夫人。
“你想誰？”她隨口問，“大哥？”
謝玄英有這個想法，但也只是想想：“大哥在江西好多年了，怕是不肯。”
壯大自己的勢力，不可能全都靠親緣，朋黨朋黨，得有自己的小弟。一般文臣的同黨就是師生、同鄉(xiāng)、同期。
謝玄英沒當(dāng)過會試考官，暫時沒有學(xué)生，江南是科舉盛地，同鄉(xiāng)也不緊密，同期們……還在下層混。
程丹若：“顧家呢？”
顧家長房就是顧太太家，她的小叔子一家原來當(dāng)過吏部侍郎，但不幸被李首輔牽連，楊首輔上位后外放了。
謝玄英考慮了會兒，不樂觀：“畢竟是長輩。”
怕是不肯聽他的。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看機(jī)會吧。”他姑且放下心事，抽掉竹夫人，把她圈住，“靠一會兒就走，嫌棄我呢？”
“你熱死了。”她推他。
謝玄英動都沒動，手指一纏一扯，系緊的褂子就松了。
程丹若掰他的手指，失敗，于是毫無意外地掐起了手臂。
結(jié)實又流暢的小臂線條，摸著很舒服，她掐了兩下就忘記了初衷，順著靜脈往心臟滑去。
心臟規(guī)律收縮，噗通，噗通，不需要聽診器也知道主人的年輕。
血氣涌動。
閃電劃過天幕，天徹底黑透，屋里的燈卻是零星的兩盞，燭光曖昧幽蒙，為紗帳增添了一分獨屬于夏季的燥熱。
親吻嚙咬，耳鬢廝磨。
漫長的夏夜，有足夠多的時間膩纏。
-
次晨。
謝玄英頂著烈日上班，程丹若吃了早飯，在馬廄里摸摸冬未來，盯著它濕漉漉的大眼睛，選擇了春可樂。
春可樂甩甩尾巴，耳朵抖擻。
一路馳騁到郊外。
出了京城，天地一寬，熱氣驟減。
程丹若騎馬已經(jīng)十分嫻熟，趕在午膳前到了莊子，先向柳氏請安。
柳氏問：“怎么這時候過來了？”
“想見見表妹。”程丹若坦然回答。
柳氏聞言，不由嘆了口氣：“你表舅把她護(hù)得太好了，到這會兒了，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會兒見了她，你和她好生說明白。”
程丹若素來不吝在婆婆跟前刷好感：“兒媳一定盡力。”
婆媳倆說了兩句家常，程丹若便告辭，去后頭的草堂尋蘇心娘。
她正在窗下繡團(tuán)扇。
見到程丹若上門，忙放下活計：“表嫂安。”
行止有模有樣，看來規(guī)矩學(xué)得不錯。程丹若笑笑：“今日看賬，順道過來看看你們，住得還習(xí)慣嗎？”
“習(xí)慣的。”蘇心娘說，“我以前也跟著我爹住草堂。”
程丹若點點頭，沉吟片時，考慮到她畢竟還小，便委婉地問：“你喜歡這樣無拘無束的日子，還是更喜歡安閑平穩(wěn)的生活呢？”
蘇心娘愣了一下，旋即緊張地回答：“我、我爹走之前，讓我聽表姑的。”
“母親自是希望你過得好。”程丹若安撫道，“表舅這么疼你，肯定也想你順心如意。”
蘇心娘抿抿嘴，垂首不語。
程丹若放緩聲調(diào)：“你也不小了，我在你這個年紀(jì)，也是寄人籬下，每天惶惶不可終日。”
蘇心娘應(yīng)該聽過她的出身，并未表露驚奇，只輕聲道：“表姑對我很好。”
“話是這么說，可別人家再好，也不如自己家踏實。”程丹若盡量靠近當(dāng)下人的想法，說得也是實話，“我嫁給你表哥之后，才算有了個新的家。”
她試探問：“成親好比第一次投胎，頭回沒得選，這回便要好好選——你是怎么想的呢？”
蘇心娘不吱聲。
程丹若覺得，她不像是沒主意，再沒主意的人，總得問兩句男方的情況吧？
“駱家有世襲的武職，他自己是武進(jìn)士，等兵部的缺下來，就外放到地方上，這人呢，你表哥見過，樣貌堂堂，總得來說還不錯。”程丹若客觀道，“你要是想見見人，也能讓你看上一眼，心里有個數(shù)。”
蘇心娘還是不說話。
程丹若心頭一沉，緩緩道：“至于豐郡王妃提的鎮(zhèn)國將軍……我們都沒見過，人在封地，歲數(shù)是相當(dāng)?shù)模谑矣匈旱摵途粑唬查e穩(wěn)定。”
蘇心娘抿住唇，偷偷抬眼，覷了她一下。
程丹若道：“你要知道，若是長輩們想定了，是不必問你的，問了你，就是想你選過自己中意的日子。”
“我——”蘇心娘遲疑了一剎，似乎也知道不能拖了，半含半露地說，“他們都說，郡王爺是可能當(dāng)皇帝的。”
“這事可不好說。”程丹若堅決不認(rèn)，“誰都說不準(zhǔn)。”
“那郡王已經(jīng)很了不得了吧。”蘇心娘求證，“郡王妃說……”
“說什么？”
蘇心娘猶豫了下，才道：“說我嫁到他們家，以后就不會有人欺負(fù)我了。”
程丹若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語氣卻很輕松：“這倒是，畢竟是宗室，陛下的族親，誰敢欺負(fù)你？”
她關(guān)切道，“是誰欺負(fù)你了嗎？是……”她使了個眼神。
蘇心娘果然誤會了，忙道：“不是玉娘七娘，是、是我伯娘他們。”
這事大概憋在她心里很久了，說到這里也不再顧忌，倒豆子似的吐出來：“我爹有些書畫，全給我伯娘她們拿走了，說這都得給我弟弟，我想要回來。”
她十分委屈，“還有我爹給我辦的鋪子和地，都被拿走了，只給了我銀子，我不要銀子，我要我爹給我的嫁妝。”最近轉(zhuǎn)碼嚴(yán)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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