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 水仙何別(二十六)
陸田定定精,眼看著塵霧中走出的女子來到面前。
“江芹”直奔榮玉衡而去。
“芹芹?”
“是我,六郎服藥了嗎?”
榮玉衡怔愣著,恍惚間像在夢中,看著她的臉龐,不由點(diǎn)了點(diǎn)頭:“服過了,若是沒有你的藥, 只怕我捱不過兩日。”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來帶你們出去,門外守備我已盡數(shù)殺了,時不我待,你們快隨我來。”說罷,“江芹”回身,看向陸田, “陸大哥, 六郎虛弱, 還請你攙著些。我們必須趕在被發(fā)現(xiàn)之前離開這里!”
陸田忙點(diǎn)頭,急忙上前要扶榮玉衡,卻不見他有所行動。
“公子……”
榮玉衡怔怔沒有應(yīng)答。
“公子!公子!”陸田面露疑惑。
榮玉衡端坐在長案前,目光落在“江芹”臉上,愣愣的,像在出神,仿佛沒聽見他的催促。
“公子,我們快走吧!不可再在這里待下去了!符箓被毀,他們收到示警,不久就會派人來追捕我們。”
“公子!”
陸田越發(fā)心急,緊要關(guān)頭,公子怎么愣住了,像塊木頭似的。難道是見江姑娘來了,開心傻了不成?
一咬牙,顧不得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矮下甚至,先將榮玉衡一條胳膊搭上自己肩頭,緩緩撐起來。
才踏出兩步,突然聽見一道淡漠的嗓音響起:“慢著, 我有一句話想問問姑娘。”嘆口氣,“不知何人派你前來演這一出圍救之戲?你不是芹芹,她絕不會為了救我而動手殺人。”
她生性曠達(dá),不拘小節(jié),更不會在如此危機(jī)存亡的時刻,仍舊顧忌男女之別,差遣陸田來攙扶。
容貌,行動,語氣,稱謂。
眼前這名易容的女子仿效得十分相似,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如果不是救人心切……不,應(yīng)當(dāng)是——?dú)⑷诵那小?br />
如果不是殺人心切,不慎之中露出馬腳,或許真的能夠騙過病重的他。
幕后始作俑者對他,甚至對江芹的性子大抵都很熟悉。
先有這一錦囊的天青草解救他于瀕死關(guān)頭,再見到芹芹出現(xiàn),冒險來救他,他拖著病體, 必然深以為念, 心緒洶涌。
這等情形下,容不得多思多慮,立即跟她逃走。
偏偏問題就出在天青草。
錦囊中的天青草不但退去了他的高熱,且疏通周身筋骨障礙,讓他能從洶涌病勢中獲得一線喘息的機(jī)會,獲得異常的清醒。
聞言,陸田已然戒備,面色大變。
“江芹”本已匆匆走到門前,一腳舉在門檻上,驀然頓住。
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情急之下,多說了幾句并非陳徑師兄吩咐過的話。
心中暗暗憤懣。
沒想到這個病秧子病得快死了,只吊著不到半條的命,還能如此聰慧機(jī)敏。
只好暫時忍住,和他周旋周旋。絕不能耽誤了陳徑師兄的大事,否則他們都無法交差。
“六郎,你多疑了。不是我想殺人,而是萬不得已,出于自保,我別無選擇。眼下,讓我先送你去由鎮(zhèn)妖塔下昆侖,我們真的不能在這里浪費(fèi)時間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急如星火。
這一回,不但榮玉衡無動于衷,陸田也聽出來了,冷笑一聲。
“越說越錯,江姑娘豈是你能仿效的!”
事到如此,女子似乎也沒心思再裝模作樣辯解。
既然事情敗露,唯有一殺而已。
兩個修為皆被除去,沒有武器,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頃刻間說殺也就殺了。
“要怪就怪你這顆聰慧過人的腦袋!若是遲些道破,還能多活半個時辰!”
殺人對她來說,熟練如砍菜切瓜。
女子厲聲怒斥一聲,撕去易容面皮,右手虛空一握,一柄符紋利劍橫空出現(xiàn)。
說時遲那時快,一痕雪色向主仆二人掃去。劍光充盈滿室,天書堂老舊的書柜轟然破裂,碎木片激射飛濺,塵土高高揚(yáng)起。
陳徑趕來時,天書堂塌毀大半。
階前橫尸數(shù)具,元靈一概被取走,此時應(yīng)當(dāng)成了一具具干尸。
堂中一片狼藉,塵土生澀。
順著血腥氣味,在堂前找到一具女尸,身上的血還溫?zé)幔砩蠋е们案墒蝗∽叩膸最w元靈。榮玉衡主仆二人不在堂中,甚至連一同關(guān)在在此地的吳福元也不知去向。
陳徑不免覺得可笑。
還真讓江芹說對了,他的人,氣絕身亡。
服侍的婢女還活著,只是被人定身。陳徑解開穴道后,婢女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辰好活,哆哆嗦嗦跪在他腳邊,將方才發(fā)生一切抖了干凈。
陳徑靜默聽著,雙手猛然收緊,骨節(jié)猙獰地凸顯著。
到是他低估了榮玉衡。
或者說,低估了江芹。
逃命之際,不忘將吳福元帶走。
“婦人之仁!”陳徑震怒,拂袖而去。
踏出天書堂那一刻,陳徑掐手念訣,環(huán)伺在司天監(jiān)四周的與神書法咒當(dāng)即轉(zhuǎn)動,金石擦摩的響聲如同白鶴飛唳空中。
四面八方駐守的傀儡聽見響動,頓時鳴劍振槍,如狼似虎般行動起來。
陳徑召動司天監(jiān)所有傀儡禁衛(wèi),以鎮(zhèn)妖塔為中心,開始層層搜捕,不信掘地三尺,找不到榮玉衡。
司天監(jiān)通往人間的通道,僅有那一處。
除了那兒,亡命之徒還能逃到哪里去?
此時他突然有些感念榮玉衡的婦人之仁。吳福元不時癲狂發(fā)病,對于重傷在身榮玉衡而言,無疑是個累贅。既然選擇將這么一個累贅帶在身邊,那么抓捕到榮玉衡也不過早晚的事。
然而,等到日落西山。
風(fēng)聲越發(fā)催得更緊,禁衛(wèi)那邊還是沒有傳來找到榮玉衡的消息。
陳徑坐在江晚云小院廊下,侍女跪伏烹茶,茶香聞著,漸漸也苦澀起來。
江晚云剛用過藥,見他一個人在廊外坐了那么久,從箱里取一聲大氅,悄然來到身后為他披上。
“外頭風(fēng)大,回屋去吧。”陳徑伸手,握住肩上那只手,柔聲安慰。
江晚云搖了搖頭:“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里陪著你。”
侍女奉上熱茶,江晚云接過一盞,輕輕拉著陳徑的手,強(qiáng)迫他去感受茶盞上透出的溫?zé)帷?br />
一雙手,被寒風(fēng)吹得發(fā)涼,握著,就像握著鐵甲寒冰般。
天色暗沉下來。
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陳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燈燭紅光籠在臉上,如同飛濺了一臉的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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