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鳥嘴醫生。”

        “什么？”范謹茹偏了偏腦袋。

        “我知道那個鳥嘴醫生。”秦琛說，“之前我剛看過一本關于歐洲黑死病的書，上面就寫了鳥嘴醫生。”

        “黑死病？”范謹茹跟著重復，“這個夢跟黑死病又有什么關系？”

        “大約十四世紀五十年代，黑死病曾席卷整個歐洲，奪走了至少三分之一歐洲人的生命，鳥嘴醫生正是那個時候出現的，他們頭上戴著長長的鳥嘴面具，內部填充香料和藥草用以過濾空氣，在疾病微生物理論出現之前，它的目的是保護醫生不被污染了的空氣毒害，因此他們也被稱為瘟疫醫生，歷史學家frankmsnowden說：‘不幸的是，近代早期瘟疫醫生所用的治療方法對于延長壽命、減輕痛苦、有效治療方面，收效甚微。’”

        范謹茹狀似認真地眨了眨眼睛。

        秦琛停頓一下，微微側開臉：“也就是說，鳥嘴醫生的裝束和方法，對治療瘟疫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這句話范謹茹完完全全聽懂了，她又問：“所以你的夢里出現鳥嘴醫生又是什么意思？”

        “象征。”秦琛說，光線從半掩的窗戶投進來，剛好照到秦琛的半張臉，在明明暗暗的光暈中，范謹茹只能看到他薄削的嘴唇開開合合。

        “鳥嘴醫生作為醫治和處理瘟疫的醫生，對傳染類疾病有天然追蹤的本能，一旦他發覺出現了感染，就會將‘病人’帶走清除。”

        范謹茹抽了抽鼻子，她似乎聞到了一陣刺鼻的焚燒物氣息，光線里有細小的微塵浮動，漸漸的，那些微塵變得多且大，范謹茹朝秦琛伸出手，后者指尖控制不住地屈動著，正要抬手去觸碰范謹茹的手指。

        范謹茹卻已經將手收回了，她視線牢牢盯向掌心，細膩且紋路清晰的掌心正躺著一小片余灰，只小拇指甲蓋大小，灰色偏白。

        范謹茹的鼻息不小心噴在上頭，那余灰立刻粉碎著飄散。

        范謹茹幾步走到秦琛病房的窗前，她拉開窗簾，刺鼻的氣息愈發濃烈，醫院外頭依然是朦朦朧朧的白霧，但在白霧中，依稀能瞧見一道升起的黑煙。

        范謹茹開始擦拭手掌，她越擦越快，跟上面黏附了什么恐怖的臟東西一樣，掌心很快變得發紅發燙。

        “茹茹。”秦琛突然開口打斷她的動作。

        范謹茹一下抬起臉：“不要這樣叫我！你是我的誰，你就來這樣叫我，我跟你關系很好嗎？！”

        秦琛抿著唇不說話了。

        范謹茹不再擦拭手掌，她將掌心虛虛包握起：“秦琛，我想，不給別人帶來麻煩，是成年人最基本的禮儀，你說是吧？我不想把話說得太難聽，畢竟董紅雪還是你名義上的后媽，我也是你名義上的妹妹。”

        “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進入你的夢境，我不管你吃藥也好，看醫生也罷，我不想還有下一次。”

        范謹茹開始朝外走，出了秦琛的房門，她臉上的恐懼才逐漸顯現出來，剛才接住了骨灰的那只手也在不停顫抖著，是的，骨灰，鳥嘴醫生將感染的病人帶走后，會怎么處理呢？

        對待瘟疫一類的疾病，焚燒是最好的處理尸體的手段，空氣中的焦臭味，雪花一樣飄落下來的灰燼，都在說明這一點。

        范謹茹找到了醫院的洗手間，因為年代久遠設施老舊，地磚上結出一層黃褐色的泥垢，擰開水管，里頭先是流出臟污的黑色污水，過了好一會兒，污水才流盡變得清澈。

        范謹茹任由手掌在流水下沖刷，牙齒輕輕的無意識的碾磨著唇瓣，她心里是相信秦琛說的話的，夢里的世界，秦琛無法自主控制，所以人會變成動物將他扯碎分食，鳥嘴醫生也可能在他們觸發了某個條件，比如感染后，將他們抓去殺死焚燒。

        條件？

        范謹茹腦子里閃過什么東西，她拼命抓住，在上個夢境里，那些人會變成動物，也是因為魔方被打碎，這就是觸發的條件。

        所以鳥嘴醫生殺人也應該具備條件，感染是觸發條件后的癥狀，原本一樓住著的那個老頭做過什么特別的事，因而吸引了鳥嘴醫生。

        想到這里，范謹茹洗手的動作變慢，如果她什么也不做呢？

        不做，就不會觸發，也正好符合她的想法。

        念頭轉到這里，范謹茹又開始自我否定，這個夢境跟上一個夢境不一樣，至少孟懿安就擁有自己的意識，他的行為和想法不受控，范謹茹自己什么都不做，架不住別人什么都做了，要知道瘟疫可是一種傳染性疾病。

        指肚被泡發得皴皺發白，范謹茹關了水龍頭，沒有紙巾，她伸出雙手甩了甩。

        身體猛地一頓，孟懿安有自己的意識，其他人呢？！

        那個老頭，還有二樓住著的兩女一男，他們都有自己的意識嗎？

        范謹茹蹬蹬蹬下到二樓，迎面就瞧見一個女孩拿了個小鏡子對著太陽化妝，正在描眼線，描了幾遍，棉簽都用廢了四五根，正要換個角度繼續化的時候，抬眼瞧見了范謹茹。

        那女孩嘴巴張了張：“這個皮膚……是真實存在的嗎？”

        范謹茹：“……”多少是跟這個夢境的畫風不太一樣了。

        那女孩小跑到范謹茹身旁，恨不得把眼睛長到范謹茹臉上：“剛才才看到一個極品帥哥，現在又來一個極品美女，我這什么運氣，不行了不行了，這個夢的質量太高了，不想醒了。”

        范謹茹嘴角抽了抽：“夢里也需要化妝？”

        “夢里怎么不能化妝啦？小姐姐你不懂，我這一定是春夢，醫院play。”

        “你沒有看到一樓那個被鳥嘴醫生帶走的人？”范謹茹疑惑問道。

        “親眼看到的。”女孩指了指眼睛，“老色批，一大把年紀還敢對我動手動腳，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夢？我眨眼就讓鳥嘴人把他收拾了……哇，那個鳥嘴人身材也很不錯的，跟極品帥哥有的一拼，人外的春夢也很帶感，誒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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