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范謹茹背著包走了老大遠，孟懿安突然在后頭跳著腳問：“妹妹！我沒告訴過你我名字啊，你怎么知道的？！”

        “你叫什么你還沒說啊妹妹！”

        范謹茹可能是沒聽到，也可能聽到了不想理，反正沒有回頭的意思。

        孟懿安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都打聽到我名字了，那多少得對我有那么點意思吧嘿嘿�！�

        學校門口的幾個男生朝孟懿安圍過來：“安哥，那美女叫啥啊？”

        “什么美女？”孟懿安放開揉肚皮的手穩(wěn)穩(wěn)立著，“叫大嫂�！�

        范謹茹回到家，時間跟平時放學差不多，董紅雪沒發(fā)現異常，嘴里念叨著：“你高叔叔說沒在學校接到你，我猜你這孩子就又是去打車了，你秦叔叔本來想親自去接你的，結果小琛那里出了點事才沒顧上，還在發(fā)燒嗎茹茹？不然還是去趟醫(yī)院吧？”

        “已經不燒了，沒事。”范謹茹不經意又問，“秦琛……哥哥怎么了？”

        董紅雪跟過來摸范謹茹的額頭，手心手背都探了一遍，范謹茹身體有些發(fā)僵，她不太習慣這樣親密的接觸，畢竟這種關心和親近，對她來說已經隔了一輩子那么長。

        董紅雪沒有發(fā)現范謹茹的異常，嘴角瞇起一個笑：“真退燒了，那茹茹咱們晚上吃清淡點，我給你秦琛哥哥熬了點湯，你也喝�！�

        “你秦叔叔說小琛是老毛病犯了，具體怎么回事也沒跟我說，等會兒我去醫(yī)院送湯。”董紅雪臉上出現猶豫糾結的表情，她小心翼翼試探著問范謹茹，“……不然，茹茹你也跟媽媽一起去瞧瞧？”

        瞧什么？專門去瞧秦��？

        范謹茹垂著腦袋看手里抱枕上的一朵藍色小花，仿佛那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

        她用手在花上撫了撫：“不去，我上樓寫作業(yè)了�！�

        接下來這一晚上，范謹茹果然沒有做夢。

        一連半個月，范謹茹都沒有見到秦琛，當然，她也沒再進入什么奇怪的夢境，就連秦明皓都見得少了，明明上一秒秦明皓正跟董紅雪說著什么，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等看到范謹茹下來，又笑著問她在學校適應得怎么樣，跟同學老師處得好不好之類的廢話。

        范謹茹知道他們剛才在談論秦琛，乖順地回答了秦明皓的廢話，她捏著杯子去倒水，身后有兩道視線定在她背上，明明是站了三個人的空間，卻只有水流的聲音。

        范謹茹面不改色接完水，一邊喝一邊路過秦明皓旁邊，看他眉眼很憔悴，多嘴說了句：“秦叔叔注意身體�！�

        不知道是哪里戳到了秦明皓，挺壯實一個中年男人，立馬就要哭的樣子，被他強憋回去了，不停點著頭：“好，叔叔注意身體，茹茹在家也要好好學習，聽媽媽的話。”

        等范謹茹走遠一些，隱約聽到秦明皓說：“還是茹茹懂事，小琛？他現在根本不聽我的，他就是要活活熬死……吃藥也沒用，他全吐出來了……”

        只零星幾句話而已，范謹茹鎮(zhèn)定地舉起水杯，結果這回喝得太快，水又太燙，舌頭一下被燙傷，她垂下頭張開嘴，吐出的水把腳下的地毯都給打濕了。

        晚上范謹茹躺在床上，她一會兒想到之前那兩個荒誕古怪的夢境，一會兒想起秦琛，一會兒又想起高瀟瀟和周斌。

        上一輩子高瀟瀟資助過她一年，后來卻突然失蹤，全家一起搬去國外再無音訊，重來一輩子，如果范謹茹再看不明白，那就不是不太聰明的問題了，指定得腦子有點毛病。

        資助她的，不是高瀟瀟，而是另有其人。

        這人不想讓范謹茹知道自己，借了高瀟瀟的手每月給她生活費，估計還給了高瀟瀟一定好處，可是后來人心不足蛇吞象，高瀟瀟沒再把那筆錢按月給她，反而帶著全家一起跑了，這樣看來，那筆錢不會是個小數目，或許她自己每月收到的，也是克扣過的結果。

        那么這個做好事還不想留名的人是誰呢？

        上一輩子范謹茹跟秦明皓還有董紅雪鬧翻得很徹底，沒有什么回旋的余地，而且后來董紅雪好像還懷孕了，又給秦明皓生了個兒子，她這個屬于報廢品的女兒更加沒有什么被關注的價值。

        想來想去，最有可能做出這種吃力不討好事的人，居然只有秦琛了。

        除開上一輩子，就算是這一輩子都有讓范謹茹想不明白的事，她跟秦琛攏共現實見面就兩回，在第二個夢境里，那個病患秦琛卻對她有強烈到讓人顫栗的執(zhí)念，這肯定是不正常的。

        還有高瀟瀟和周斌，秦琛能將他們拉入夢境，現實肯定也見過他們，可那是在什么時候？

        難道早在范謹茹不知道的地方，秦琛就已經見過她甚至關注著她了嗎？

        范謹茹側臥著把自己蜷縮成緊緊地一團，心底有一絲麻癢，堅固的心防出現裂紋，她手忙腳亂地匆忙糊上。

        就算沒有進入秦琛的夢境，她這一晚上終于還是沒有睡好。

        第二天周末，范謹茹不用上課，但她還是早早起床，董紅雪做了早餐，又在廚房忙活著燉湯，最近她天天都要燉一回，應該是給秦琛送去的，好像外面買的五星級大廚燉得燉品都比不上她的手藝一樣。

        秦明皓吃完了早餐正要走，范謹茹攪動著碗里粥，突然道：“秦叔叔，我跟你一起去醫(yī)院吧�！�

        秦明皓拿大衣的手一頓，他把大衣挎在手臂上：“好，好好好，茹茹跟叔叔一起去看小琛哥哥，勸一勸他�！�

        到了醫(yī)院，空氣里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這里果然兩輩子都是范謹茹最討厭的地方。

        秦琛的病房在頂樓，一整層樓只住了他一個，范謹茹剛站在門口，就有人跟秦明皓打電話，說是哪里的專家到了，秦明皓激動得很，交待一句就讓范謹茹自己進去，他先去接人。

        范謹茹又站了一會兒，這才推門，里頭裝修得一點都不像病房，靠門口的地方

        還有個會客小沙發(fā)，茶幾上插了一支花，繞過會客廳，連時光都仿佛安靜下來。

        范謹茹看到秦琛正坐在病床上，手指翻動著書頁發(fā)出沙沙的聲音，陽光灑在他和書頁上，像是下一秒就要融化。

        這可不像是什么生了大病的樣子。

        范謹茹扶在門把上的手緩慢收回，有一種被欺騙或者戲弄的憤懣。

        秦琛聽到動靜朝這邊看過來，合攏書頁時，反光晃了一下范謹茹的眼。

        什么書會反光？

        范謹茹若有所覺，上前了幾步，她垂著眼看向躺在秦琛懷里的“書”，上面還有她兩三歲流著鼻涕泡笑得蠢兮兮的照片。

        他就是在看這種“書”？她小時候的相冊？

        這肯定是董紅雪送來的，范謹茹伸手去奪，秦琛按住相冊，手背被針眼扎得青紫，有種異樣的刺眼。

        “茹茹�！鼻罔∑届o地說，“不要拿走�！�

        范謹茹一點一點將相冊摳出，秦琛也沒有阻攔，范謹茹問他：“我就站在這里，怎么不多看看我。”

        秦琛抬首跟她對視，剛才的陽光正好被陰云遮住，范謹茹看到秦琛的眼球里滿布血絲。

        心尖顫了一下，腦子不由回想起昨晚無意聽到的秦明皓說的話“他要把自己熬死，吃了藥也要全吐出來”。

        “多久了？”范謹茹問。

        可是不等秦琛回答，范謹茹又接著說：“半個月？我半個月沒有進入你的夢境，所以你也半個月沒有睡過覺？”

        “秦琛�！狈吨斎闶忠凰�，相冊重新摔回病床，“你是在跟我玩苦肉計嗎，你以為我會同情你？”

        “那你就更要做好全套，穿得這樣整潔，胡茬也刮得干干凈凈，瞧著不像是生病的樣子，這樣我可同情不起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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