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琛一邊平淡無波地應她，一邊躬身去撿相冊。

        范謹茹啪地一聲拍在相冊封面，她對秦琛這種敷衍一樣的回答和態度都極其厭煩。

        但在秦琛面前暴躁焦慮乃至失態，又仿佛是另一種示弱。

        這時秦琛已經收回手，側首去瞧窗外風景了，只靠仙氣活著的人，是不會生氣，也不會計較的，特別是跟像她這樣的人計較。

        范謹茹眼眸微沉，這算什么呢？對她藏有執念，一次次拉她入夢的，分明就是秦琛自己！現在又在她面前裝作孤高冷傲，不覺得可笑？

        或許她的樂趣應該變成撕下秦琛那虛偽得令人作嘔的面具。

        范謹茹雙手按在床榻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秦琛，她傾著身朝后者靠過去。

        秦琛藏在被下的手指悄悄攥緊，面上還是看不出異常，但隨著范謹茹靠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的肩背已經開始不由自主地緊繃。

        正當范謹茹的鼻尖要觸到秦琛臉頰時，她瞧見后者鼻翼輕輕龕動一下，呼吸亂了一瞬，范謹茹喉間輕笑一聲，似撩撥又似嘲諷，她停下動作，緩慢撐站起。

        “小琛，我……”房門被秦明皓猝不及防地拉開。

        突然的闖入讓房中兩人都慌亂了一瞬，范謹茹急于起身，反而狠狠撞在了秦琛下頜，牙齒嗑破嘴唇，立刻有鮮血長流而出。

        秦琛臉色唰地煞白，他急捧住范謹茹的臉：“別動……不要動，我去……我去叫醫生。”

        鮮紅色澤映進他眼里，讓他整個人顯出不正常的驚悸，他的雙手甚至在肉眼可見地顫抖著。

        范謹茹用肘部隔開他，手指在唇上一抹，痛嘶了一聲，她胡亂碾了碾指腹：“不用你管。”

        秦明皓已經繞過會客廳進來了。

        “這，茹茹，你嘴怎么了？怎么出血了？”秦明皓的眼神在范謹茹跟秦琛身上來回打量，有些驚疑不定。

        “都怪我。”范謹茹捂住嘴，“剛才光顧著勸秦琛哥哥，牙齒不小心咬到嘴唇了。”

        “這孩子怎么這么不小心……”秦明皓說著也要上來看。

        范謹茹往后退：“不用看了秦叔叔，這就是醫院，我等會兒下去拿點藥敷敷就成了，治秦琛哥哥的專家接來了嗎？”

        “專家，對，專家。”秦明皓朝會客廳那里走，“王教授，您來看看，這是我兒子秦琛……”

        秦琛掀開被褥：“要叫醫生……好多血……”

        那一群人七手八腳把他按回去，王教授翻看著秦琛的眼皮：“整整十五天都沒有睡過？”

        “不是，中間我叫人給他打過一次麻醉，被他把針頭扭斷，麻藥沒全進去，但大概也昏睡過半小時左右。”

        “自己醒過來？”

        秦明皓不住點頭：“不知道這孩子怎么回事，突然驚醒……醫生也說沒見過。”

        秦琛掙扎著：“血……先止血……”

        “這是在說胡話了吧？長時間不睡覺導致的意識混亂精神崩潰……”

        范謹茹趁機出了房間，她最后回頭看了眼被人團團圍住的秦琛，后者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范謹茹似乎被什么燒灼到了，匆匆關上門。

        在頂樓走廊的窗口前站了很久，范謹茹既沒有離開，也沒有進秦琛的病房，她斜斜倚靠在墻上，心里攪擾著一團亂麻，手指下意識焦躁地朝褲兜摸去，伸到一半，陡然才想起這已經是她新生的一輩子了。

        她全新的重來的人生。

        房門喀地一聲，先是那個什么王教授出來，后面跟了另外幾個醫生和助手，最后才是秦明皓，范謹茹遠遠看他們說著話，等秦明皓把人送下電梯，她這才走過去。

        “秦叔叔，秦琛哥哥的病怎么樣？那個專家能治好嗎？”

        秦明皓艱難地朝她笑下：“當然可以，秦琛哥哥會沒事的，茹茹不要擔心，秦叔叔先送你回家，明天我們茹茹還要上學去。”

        范謹茹明白了，就是說秦琛沒救。

        她跟著秦明皓坐電梯下到醫院地下停車場，燈光昏暗，車庫里全是車，再見不到其他人，秦明皓剛掏出車鑰匙回頭：“……茹茹？茹茹！”

        范謹茹不見了。

        而位于醫院頂樓特級病房的電梯門打開，從里頭走出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

        范謹茹再次推開屬于秦琛的病房門，里頭有個特護正在勸秦琛打點滴：“真的就是葡萄糖，你現在連飯也吃不進去了，補充葡萄糖總是要的吧？真沒有往里面加什么其他的，不信你看……”

        “不用。”男聲冷漠道，“拿走吧。”

        范謹茹默默聽了幾句，走入進來，她說：“給他輸液，除了葡萄糖，還有什么該輸的，不用聽他的，都一齊拿來。”

        特護抱著瓶子沒敢動，范謹茹撩著眼皮看過去：“我是家屬，我說的話不管用？”

        便宜妹妹那也算家屬啊！

        特護悄咪咪看了眼秦琛：“哎好！我馬上就去拿！”

        隨后連跑帶奔地要出門。

        “等一等。”范謹茹點著特護手上的葡萄糖，“先把你手上的給他掛上，扎疼一點，不然不長記性。”

        等到特護離開，房間霎時又冷凝下來。

        范謹茹走到秦琛面前，她嘴唇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什么，說“我不喜歡欠人，上輩子你通過高瀟瀟給我錢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這回是來還你的。”？

        說“反正在你夢里出事，現實也不會真的死掉，夢境詭異一點也沒什么大不了。”？

        還是說“你既然這么喜歡我，為什么從來不跟我說，不僅不說，還要怕我知道，你到底是聰明還是傻。”？

        好像……說什么都不合適。

        視線不小心瞟到相冊，范謹茹隨手拿起，她一邊翻看一邊隨口道：“……這破相片有什么好看的。”

        “可以保持清醒。”

        范謹茹停頓一下，眼皮輕掀著去看秦琛，她一下蓋住相冊：“那你最該離這個相冊遠一點。”

        “我一旦入睡……”秦琛抿住了唇。

        明明當初是范謹茹惡狠狠要人去死都不要拉上她，百般威脅加警告，現在她又變了臉了，說：“你怕什么，我就在這里看著你，我不信你睡著了，我不睡，這樣我還能進你夢里。”

        秦琛垂著眼沒說話，還是不太想閉上眼睛的樣子。

        眼皮突然一暗，是范謹茹捂住了他的眼睛：“磨磨唧唧的，我數十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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