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秦琛被遮住了半張臉，只能看到薄削的唇輕輕開闔。

        “嗯？”

        “嘴唇。”秦琛說，“還在流血。”

        范謹茹伸出舌頭舔掉血痂：“現在沒有了。”

        “我看……”

        范謹茹把他死死按回枕頭上：“1—2—3……”

        “9—10。”

        又保持不動好一會兒，范謹茹挪開捂住秦琛眼睛的手，后者果然已經睡著了。

        她小心緩慢地站起，眼睛仔細描摹著秦琛的面容，看了好一會兒，她輕翹了下嘴角，漫不經心地說：“是挺帥的。”

        葡萄糖已經輸了小半袋，那個特護還有沒來，范謹茹一時間不敢離開，她坐在秦琛病床前仰頭看輸液管，透明滴液保持著平穩且有規律的節奏一滴滴往下墜，看得久了，仿佛能催眠似的。

        范謹茹搖了搖腦袋，似乎還想再抵抗一會兒，秦琛鼻息間發出細微的鼾聲，日頭已經開始西斜，只投下一小抹光進來，不過分熱，卻足夠溫暖。

        范謹茹上下眼皮開始打架，她拼命睜開眼睛，視線盯向虛無的一處，如果秦琛可以堅持十五天不睡，那她也可以，范謹茹這樣想著，要跟誰較勁兒一樣。

        房門被人打開，范謹茹雙眼無神地看去，門口站著長松了口氣的秦明皓。

        “茹……”

        范謹茹豎起食指抵在唇中，秦明皓立刻不敢出聲，踮著腳進來瞧見熟睡的秦琛，秦明皓眼睛立刻就發紅了，可他也不能在范謹茹跟前哭，那多在孩子面前丟人啊。

        指了指外頭，秦明皓率先出了病房，范謹茹跟在后面，秦明皓攬拍著范謹茹的肩：“茹茹，秦叔叔謝謝你，太謝謝你了……”

        說著說著，秦明皓仰頭去看天。

        眨了眨眼睛，秦明皓又說：“茹茹，秦叔叔征求一下你意見，能不能給學校請個假，這幾天就在醫院陪一陪秦琛哥哥？”

        范謹茹幽幽地看著他。

        秦明皓哽了一下，又忙說：“當然，不能耽誤我們茹茹上課，叔叔再給你請個家教把課給補上……”

        這邊秦明皓交待完，心放下不少，正好公司有事要處理，他就先離開醫院了。

        范謹茹再次推門進入，心情已經大不相同，她站在秦琛床頭，幽怨得女鬼一樣，要知道就算是剛從秦琛夢境出來的那兩天，她精神不濟思維混亂，還發著燒，都咬著牙沒有請過假。

        越想越氣，范謹茹躬身捏住秦琛的臉：“你還真是好大的面子。”

        她狠狠揉了一通，就這樣都沒把秦城鬧醒，但范謹茹總歸舒服了一點，她走到會客廳沙發斜斜倚著，困意再次襲來。

        范謹茹開始感到有些不對勁了，這不是她正常的作息時間，她也沒有白天睡覺的習慣，所以她現在的困意，是因為秦琛？？

        腦子里剛閃過這個念頭，仿佛再也撐不下去了，范謹茹眼前一黑，直接栽入了睡夢里。

        ———————————這里是夢境的分割線

        小小的女娃站在十字路口迷茫地左右回望，她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左右，頭上扎了兩個羊角辮，辮子上被人精心編上紅色線繩，背上背了個小熊書包，穿淺粉色的公主裙，腳下一雙棕紅小皮鞋擦得锃亮。

        小女娃左右腳跺了跺，她有點冷，正是晚上，裙子不抗凍，她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但是總也不見人來。

        沒過一會兒，路上傳來鈴鐺響動的聲音，小女娃把小熊書包攬抱在胸前，腳尖悄悄踮起。

        隨著響鈴聲的接近，黑暗里出現一點橘黃色的光，那光暖融融的，小女娃把下巴埋進小熊書包里，呼出的氣變成輕飄飄的白煙。

        終于，那大家伙完全出現在小女娃眼前，是一駕由毛驢馱著的馬車。

        小女娃有些失望似的，腳步不由朝后挪了挪。

        馬車停在她跟前，門簾被人打開，一個腦袋肥肥身材也肥肥的人走出來：“小朋友，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小女娃搖頭：“我不是一個人，我在等人。”

        “哦，那你等誰？”

        “我等……”小女娃使勁兒想了想，想不起那個人叫什么，“我在等一個哥哥。”

        身材肥碩的男人走下馬車，誘哄一樣問：“小朋友走丟了嗎？”

        小女娃警惕地往后退：“我沒有走丟，我在等哥哥。”

        男人舉起雙手：“好，好好好，不要怕啊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茹茹。”

        “那叔叔帶茹茹去找哥哥好不好？車上還有好多其他的小朋友，都可以跟茹茹一起玩。”

        怕小女娃不信，男人撩開車簾，馬車里果然擠擠挨挨坐了七八個小孩，一個個凍得鼻涕直流，小手小臉也臟兮兮的，黑亮的眼睛齊齊盯朝過來，像某種冰冷滑膩的魚類。

        名叫茹茹的小女娃緊了緊懷里的小熊，又是害怕又是懷疑地問：“真的嗎？你能帶我找到哥哥？”

        路口另一條道上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個肺一起咳出來。

        “嗬——呸！”

        馬車前裝了一盞燈，那燈朦朦朧朧照出去，映出前面路上一個佝僂的人影，是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老頭手上拎著一條繩，繩后面栓了一頭羊，他走在前面，羊就溫順地跟在后面，乖巧忠誠的狗兒一樣。

        老頭也同樣在小女娃面前停下，他著重打量了小女娃頭頂的兩個羊角辮，面目嚴肅地說：“不要聽他的話，他是騙你的。”

        胖男人不干了：“你這老頭干嘛來多管閑事。”

        胖男人扭頭又朝小女娃解釋：“叔叔沒有騙你，雖然叔叔沒有見過你哥哥，但是你看，有這么多小朋友，說不定他們中就有見過的，到時不就可以找到你哥哥了？外面冷得很，我們先上車吧，車里暖。”

        小女娃有點被打動了，正要往前走，老頭擋在她面前：“好孩子，不要去。”

        胖男人開始撩衣袖了：“老頭你有完沒完？！”

        小女娃站在原地認真問：“那爺爺你見過我哥哥嗎？”

        “……沒有。”

        “你能帶我找到哥哥嗎？”

        “……不能。”

        小女娃茹茹點頭：“那我就上胖叔叔的車，不然我等不到哥哥就會先凍死掉了。”

        胖男人哈哈大笑起來：“這次的這個娃娃更聰明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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