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亂套了,全亂套了。\\wWw。Qb5.C0m//”鮑昭闐倒背著手,急得踱來踱去。
汪清賢一只手支撐著下巴,一只手像受了重傷一樣綣在腰間,他一言不發。
三間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們兩人。
“我說你是怎么搞的嘛?”鮑昭闐再一次停下腳步,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砸向左手的手掌心,“本來都好好的,你說你重新排什么位?我這不是在這兒嗎?你老兄著的是哪門子急?再說了,他是招你了?還是惹你了?沒事兒你碰他干嗎?這下好了,鬧大發了!”
“那下一步該怎么辦?”汪清賢有氣無力地說。
“下一步?”鮑昭闐兩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下一步只能看看校長調解的結果了。”
“他也欺人太甚!”汪清賢從椅子上跳下來,聲嘶力竭地說,“找,讓他們去找好了,我就不信,大隊那邊還能向著他們!”
“就算大隊那邊能向著你,公社呢?縣里呢?老弟,不要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
“大不了我不干這個民辦教師。”
“不干容易得很,有一個連的預備人員在等著接替你呢。可是被一個小毛孩子趕下臺的老師走到哪里都會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汪清賢的目光變得黯淡起來:“那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你馬上給我回家。”
“這……”
“這里沒你的事兒了。”
“那校長一會兒要問起我呢?”
“有我呢。”昭闐背過臉去,將手一擺,懶得再跟他多說一句話。
“我……”
鮑昭闐理都不理。
汪清賢實在沒轍,只好耷拉著腦袋,悻悻地離開辦公室。
汪清賢走后,鮑昭闐忽然覺得孤獨起來。他抽出一只煙,塞在嘴里,連劃了好幾次火柴都沒有劃著,他氣得把火柴盒丟在一邊,把嘴里的煙拔出來。他覺得辦公室里實在悶的慌,便在校園里站了一會兒。
六年級的教室里,吵鬧聲比剛才又強烈了許多。
李校長低聲下氣地說:“同學們的愿望是好的,我這當校長的能不支持嗎?不過,話又說回來,老師辛辛苦苦地教育大家,也不容易呀!汪老師平時說話做事兒不檢點,同學們對他有意見,這我都能理解。但是,說了,看問題要一分為二。汪老師再不好,也有對的地方吧?再說了,他對同學們也是有感情的呀。你們都還很年輕,考慮問題還不十分成熟。真要像你們想象的那樣,把他趕走了,你們將來會后悔的。”
“我們決不后悔!”大家異口同聲。
接下來便是此起彼伏的意見聲:
“他從來就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他只會說下流話。”
“他不該隨便罵人、侮辱人。”
“他還經常諷刺人、挖苦人。”
“他講的課一點兒都不好,我們根本就聽不懂。”
“他一點兒老師的樣子都沒有,我們跟他上學丟人!”
……
“請同學們靜一靜,請同學們請靜一靜,我再說兩句。”李校長洪亮的聲音里明顯地含著膽怯的成分,“同學們哪,你們的問題提得都很好,我已經完全記錄下來了。今天放學后,我決定召開一次校務工作會議,把你們所反映的問題認真細致地研究一下。請同學們放心,不管任何人,包括我,只要他的所作所為違反了黨的教育方針,違背了同學們的積極愿望,我們就應該對他進行堅決的斗爭,決不手軟。學校的工作歸根結底就是要全面細致地做好學生的工作。看一個老師工作的好壞,首先要看他對待學生的態度如何。汪老師在平常的工作中的確犯了這樣那樣的錯誤,就這點,任何人都是無法包庇的。要充分認識問題的嚴重性,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正確態度。另外我們還要牢記的教導,對待犯了錯誤的同志,要采取‘懲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態度,汪老師畢竟還是我們的同志嘛!他也是我們貧下中農的后代呀!我們對待他也決不能像對待階級敵人那樣殘酷無情嘛。既然這樣,我們就應該給他一個充分改正錯誤的機會。關于這個問題,我個人有個不成熟的想法,請同學們醞釀一下,我們是不是先不要把這件事兒弄得沸沸揚揚?是否讓校務會給予汪老師一次嚴肅處理?或者說首先責令他寫一份深刻的書面檢查,然后再對他進行嚴厲的批評?”
李校長講完,目光非常敏銳地掃過教室里的每一張臉。
校長個人的想法是同學們始料未及的。他的話一停下來,同學們就開始議論了,有的說:“他把我們欺負得夠苦的了,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有的說:“校長說的對,做事也不能太絕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人家既挨了批評,又寫了檢查,就行了唄。”也有的說:“狗改不了吃屎,等他緩過勁兒來說不定還會變本加厲地折騰我們呢,不如現在來個干凈利索的。”還有的說:“這個人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一貫陰陽怪氣,誰能保證他將來不報復我們?”……
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最后還是決定聽聽學智的意見。
學智說:“我個人認為,李校長的態度很誠懇,但意見太草率。汪老師所犯的錯誤是有目共睹的,他早已在全校師生中間造成了惡劣的影響。如果他真有悔過的愿望,最起碼也要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做一次深刻的檢查,這樣也有利于改善今后的師生關系。”
學智的意見得到了同學們的一致贊同。
李校長有些為難地說:“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兒過分?”
“不過分。”學智旗幟鮮明地說:“想想汪老師平時的所作所為,我們認為一點兒都不過分。”
“對,就應該這樣。”同學們異口同聲地說。
……
這種討價還價的工作仍在繼續著。
昭闐沒興趣再聽下去了,他一個人走出校門。
僅僅幾天的工夫,荷塘里的蓮葉又長大了許多。水面上,綠葉片片,波光點點,盎然的氣息昭示著一個炎熱的季節不久就要到來。
荷塘那邊,垂柳已經脫去了鵝黃的底子,恢復了往日的生機。暖風徐徐,嫩枝顫顫,團團柔絮在空中迎風舞雪。
相傳,有一個孩子從小死了母親。父親給他娶了一個繼母。繼母給他帶來一個弟弟。小兄弟倆雖然異父異母,卻你謙我讓,好不和睦。繼母對兩個孩子更是疼愛無別,不分彼此。丈夫非常贊賞妻子的賢情惠德。
這一年的冬天,母親同時給兩個孩子做了棉衣,一件薄,一件厚。薄的給弟弟,厚的給哥哥。弟弟穿上棉襖,活蹦亂跳;哥哥穿上棉襖,卻縮手縮腳。父親非常生氣,說哥哥這是無事生非,舉手便打了他。哥哥哭哭啼啼,不小心掛破了棉衣,露出了柳絮。父子倆抱頭痛哭。后來,父親趕走了繼母。
昭闐無心賞柳,也沒情趣領略那田園風光,他只是想暫時躲避一下那個一發出聲音就足以使他的腦袋漲大好幾倍的環境。他走到荷塘的對岸,一眼就望見了東邊不遠處的那圈即將竣工的土圍子。
他跟西敬老漢打了好幾聲招呼,卻沒有聽到回音,不由得又增添了一層煩惱。
他忽然想起該到放學時間了,于是走了回頭路。
鈴聲響了。很快,校門口就像剛打開雞窩子似的亂騰起來。昭闐等了好幾分鐘才走了進去。李校長站在辦公室門口,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看到鮑昭闐走過來,話也沒顧得說,就連拉帶扯地把他拽到自己的辦公室里去了。
“真沒想到,這群孩子還這么難纏。”李校長經過一陣子緊張的交涉,額頭上都冒汗了,“汪老師他人哪?”
“我讓他先回去了,怕放學后,人多,這個說個這,那個說個那,他一下子承受不了,再惹出別的事兒來,更麻煩。”昭闐非常平靜地說。
“這樣很好。”李校長稍微停頓了一下,便長嘆了一口氣:“看來汪老師在劫難逃了!”
“這是他自找的。我早就告誡過他,可他就是不聽。”昭闐一下子激動起來,但很快就克制住,“算了,現在也不是埋怨他的時候。剛才你跟那幫學生談得怎么樣?”
“嗨,不太如意啊!”李校長緊瑣著眉頭,一只手不停地擺動著,“我本來打算開個內部會,糊弄一下也就完了,可他們堅決不答應,非要讓汪老師在全校師生大會上做檢查不可。”
“你同意了?”
“我能同意嗎?我好說歹說,就差給他們下跪了,最后不得不答應讓汪老師在全班同學面前做檢查。”李校長一口氣說完,憋得滿面通紅。
“真是太難為你了。”昭闐用敬佩的目光望著李校長,“這把火已經燃起來了,要想迅速撲滅,沒那么容易!能不讓火越燒越旺就謝天謝地了。”
“我正是這個意思。剛才聽了孩子們的一番話,我才知道,汪老師在學生中間積怨太深了。其實,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我也有責任,要是平時我能多跟師生們溝通一下,就不會有今天的麻煩了。”
“這怎能怪你?我畢竟還是班主任嘛。不過現在不是咱倆相互做檢討的時候,現在最主要的是想辦法如何將大事化小。”
“說說你的想法?”
“我覺得咱們應該趁熱打鐵,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做好學生的工作,決不能讓他們在問題解決之前再產生新的想法,以防節外生枝。這項工作由我們兩人來做。”
“好!”李校長激動地站起來。
“不過,有一個人在這件事兒上很重要,千萬不能讓他再攙和進去。”
“誰?”李校長瞪大眼睛,有些驚慌失措起來。
“學智的爸爸。”昭闐聲音很低,但很嚴肅,“據我所知,鮑福跟清賢一直都不和,兩人在劇團的時候就經常鬧別扭,鮑福對清賢進學校也早就有看法,更何況他又是個倔脾氣。我最擔心的就是他聽說這事兒以后,再來個火上澆油。如果那樣的話,后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李校長聽了,臉色大變。
“不過你放心……”昭闐趕緊追上一句,“我跟鮑福是從小的兄弟,又是對門的鄰居,我倆還是比較合得來的,我的話他即使不能全聽,也多少會給些面子。”
“要抓緊行動,特別是私下里你要跟學智多談談心。”為了強調自己的態度,李校長專門把椅子往昭闐跟前挪了挪,“我看學智在同學中間的威信很高,說話也很會把握分寸。據我觀察,真要是鬧騰起來,即使其他同學不攙和,就學智本人,汪老師也肯定不是他的對手,別看他年齡小。所以說做好他的工作是解決問題的關鍵,這點咱們一定得注意。”
“你放心,待會兒我就去找學智和他爸,我知道該怎么處理。”
“鮑老師,那就辛苦你啦。”李校長緊緊握住昭闐的手,臉上露出一種復雜的笑容。
“我早就說過,別這樣叫我,聽著多別扭!我叫你校長那是因為你比我大幾歲,不然我也直呼你的名字了。”
“你呀……”李校長指著他,一時想不出說什么好,只好身子一仰,“哈哈”大笑起來。
昭闐也“哈哈”大笑起來。
汪清賢垂頭喪氣地回到家里,一言不發,倒頭便睡。
他老婆平樸環正坐在當門的縫紉機上趕做一件孩子的上衣。看到他哭喪著臉踏入房門,蹙進里間,平樸環不由自主地朝門外望了望,然后沖著里間嚷道:“今兒你是怎么啦?太陽還高高的,沒到放學時間啊?”連問了好幾聲,卻沒有應答。平樸環急了,聲音又提高了一倍:“我的話你聽見了沒有?”
“不舒服,你別煩我啦好不好?”
“什么德性?死了才干凈呢!”
平樸環便不再理他,繼續埋頭做著手里的活計。一時間,房屋里除了縫紉機發出的有節奏的“磕巴磕巴”的聲音,再沒有其他聲音。
轉眼太陽西移,墻外開始傳來學生放學回家的歡笑聲。不一會兒,兒子社社,女兒莘莘也手把手地回到了家里。
看到兩個天真活潑的孩子走進家門,樸環連忙招呼他們試試剛做好的衣服。
一聽說要穿新衣服了,兩個孩子喜得又蹦又跳。新衣服一上身,他們就再不愿意往下脫了。
等他們鬧累了,笑夠了,樸環開始跟他們嘮嗑。其實他們中間也沒有多少太新鮮的話題,無非是些校園里的舊話,不是說這個學生因打人家而被老師揪了耳朵,就是說那個學生因上課時交頭接耳而被老師罰站在教室外面。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地就扯到了前幾天鮑老師打兒子卻不慎打到學智臉上的話題上了。社社非常不平地說:“那學智也真夠義氣的,要是趕上我呀,樂還樂不過來呢,哪還顧得上阻攔啊!你瞧學冰那熊樣,沒事兒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年齡小的同學。他爸打他,叫我說呀,那是老天對他的報應。”莘莘聽了,連忙為哥哥糾正道:“哥,你說這話就不對了,照你這么說,人家學智替他挨打,就是替他遭報應了?”社社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壞人總會有報應的。”
“報應!報應!報應你媽個屁!今天都報應到你老子頭上了,你們都給我滾!”汪清賢從里間闖過來,鐵青著臉,沖著兩個孩子大發雷霆。
“你這算什么本事?沖孩子發什么火?孩子哪兒得罪你了?要滾你滾,你滾呀!”平樸環放下手里的活計,沖到丈夫跟前罵道。
兩個孩子萬萬沒想到父親會躲在里面。這一驚非同小可,小兄妹倆眨巴著眼睛,對視了良久,才終于反應過來。然后一前一后地哭啼著走了。
“你們都給我滾得遠遠的,晚上也別回來,我不想再見到你們。”汪清賢根本不理會妻子的話,依然望著孩子們的背影怒罵。等孩子走出院子,他又回屋睡了。
“你給我出來!”平樸環沖著里面喊道。
汪清賢不理睬。
平樸環像旋風似的進入里間,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汪清賢光著腳被拽到當門,像死狗一樣半蹲半坐在墻根上。平樸環指著他的鼻尖質問道:“你說,今兒你到底是怎么啦?為什么平白地拿著孩子出氣?你必須說清楚。”
汪清賢被她拽得胳膊生疼,沒好聲氣地說:“你別老拿孩子嚇唬我,告訴你,我可不吃這一套。什么孩子?還不知道張姓李姓呢!我只不過替人家收養罷了。”
“汪清賢,你還要不要臉?既然你說孩子不是你的了,你就趕快把他們送走,你愛送給誰就送給誰。你去送,現在就去!”說著又去拽他的胳膊。
汪清賢疼得呲牙咧嘴,使勁把她甩開,仍蹲回原來的位置,脖子一扭,嘴里咕咕噥噥地說:“我咋知道他們究竟是哪家的孩子?要去你去,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嗎?”
“好!好!”平樸環疲憊地癱坐在縫紉機旁的高杌子上,望著院子里敗落的桃花發了一陣子呆,良久才有氣無力地說:“真沒想到啊,你汪清賢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突然,她眼珠子一怔,樣子變得十分可怕,聲音也嘶啞起來,“我真后悔當初就不該嫁給你。我走,我把孩子都帶走,省得在你的家里礙手礙腳。”
說完,她出了房門。剛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她望著狼狽不堪的丈夫,聲淚俱下道:“有些話,我必須給你講清楚。你得好好地給我聽著,我睡過男人,睡過不止一個,而且我所有睡過的男人都是從你的眼皮子底下走過的。可你也別忘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逼著我干的。你不僅逼著我跟男人上床,甚至還親手幫著別的男人糟蹋我。天底下有你這樣當丈夫的嗎?
“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第一次跟別的男人上床的滋味。那天是你把我灌醉了酒,然后讓那個老牲口強暴我的。等我醒來知道真相后,我整整哭了三天,有好幾次尋死,都被人發現了。后來你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地哀求,說你們汪家人少,在蘆花村單門獨戶,在街上盡受人家的欺負。我永遠都忘不了你當時的可憐相,哭得跟淚人似的。我始終都整不明白,男人不成器,難道就應該把女人搭進去?
“從那以后,我簡直就成了你的搖錢樹,成了你的庇護墻。你說讓我跟誰上床我就跟誰上床。可笑的是,你一手演練的鬼把戲,到頭來卻把黑鍋扣在了我的頭上。在你的眼里,我生來就是一個淫蕩、骯臟、惡毒、下流的女人。你想沒想過,我也讀過幾年書啊?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安分守己的人啊!我下賤,我風流,我淫蕩,我為什么不找個英俊瀟灑的男人過過癮啊?村里比你長得好看的男人多的是吧!憑良心說,我長得還不算太難瞧吧?既然我睡過的人你全都領教過人家的好處,那么,請你扳著指頭仔細地數一下,他們當中有幾個是平頭正臉的?有幾個是年輕有活力的?他們是人嗎?他們不是一堆朽木頭,就是一根軟皮條;不是一副干骷髏,就是一攤肥豬肉。可他們有錢啊!有權啊!有地位啊!跟你生活了這么多年,我算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比財富更珍貴了。不管什么樣的人,只要他有錢、有權、有地位,你就樂意讓我跟他睡。
“真沒想到,村里的人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你知道我在村里受到多大的冷落嗎?整個蘆花村,包括大人和孩子,有哪個不知道我平樸環是破鞋的?有哪個不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傷風敗俗的?退一萬步說,但凡我嫁給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哪怕日子過得有多么的艱難,心里也會比現在舒坦得多吧?你覺得你現在像個人了,你敢坦白地告訴人家你是如何混到今天這一步的嗎?你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有哪一樣是靠你自己的體力掙來的?你一個月不就是四塊錢的工資嗎?夠你抽煙的嗎?如果沒有我,你能一個月拿到那四塊錢的工資嗎?你別忘了,你只有小學四年級的文化水平呀,我的汪老師!
“我的話說完了。我可以走了,請你多保重!”
話音剛落。汪清賢忽地撲到平樸環的跟前,雙手緊緊地抱住她的兩腿,放聲痛哭起來。他一邊哭,一邊哽咽著自責:“是我一時糊涂,說了不該說的話,讓你傷心成這樣。我不是人,看在咱倆夫妻十幾年的情份兒上,你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今天我向你發誓,以后我再惹你生氣,老天有眼,叫我不得好死!”說著,他伸出手掌,左右開弓,連抽自己十幾個耳光。
平樸環本來就是個軟心腸的人,看到丈夫如此痛哭流涕的樣子,又想起了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十分的氣早已消去九分。他順勢坐在身邊的長凳子上,不住地抹眼淚。
看到平樸環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了,汪清賢這才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汪清賢是最會獻殷勤的人,經過他一番調弄,平樸環終于破涕為笑、談笑如初了。
“我還是想知道,今兒你到底因為啥事兒煩成這樣的?”平樸環兩眼緊盯著他,那意思是你不說明白我就跟你沒完。
“嗨,一言難盡呀。……”他只好把下午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平樸環一邊聽,一邊不時地插話,不是埋怨他這話不該說,就是批評他那事兒太過頭。汪清賢終于又吃不消了:“我說樸環,你怎么盡幫著人家說話?”
“不是我幫著人家說話,是你做事兒太損。你說,好好的你排什么位?真要排也輪不著你呀!你是哪個架上的雞呀?再說了,學智那孩子一向挺本分的呀,你說你把他跟誰排在一起不好,偏要跟孫讓排在一起?那孫讓是啥樣的姑娘?依我看呀,就因為你跟他老子不好,所以打一開始就沒安好心。你……”
“我不是那個意思……”汪清賢極力狡辯。
“你聽我把話說完。”平樸環打斷他的話,“你跟鮑福一直過不去,不就是因為人家不光比你混得好,而且人家的媳婦又比我長得標志嗎?人家在村子里是比你有頭臉,可這是人家拼命干出來的,不像你那樣,整天靠耍心眼兒過日子。你說你每當見了人家的面總像久別重逢似的,可一旦背了人家的眼兒又處處使壞。這么丁點兒大的地兒,人家能不知道嗎?不是我說你,你整天就知道陰陽怪氣,根本就不像個男人。但話又說回來,甭管你倆誰對誰錯,咱啥時候都不能說人家桂情一個‘不’字兒。人家桂晴可真是個無可挑剔的人啊。論理像我這樣墮落的女人是不能跟人家相提并論的,人家就是不答理我,我都沒有理由說人家不好,誰讓我走上這條路了?你看看街上的那些娘們兒,一看見我不是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東藏西躲,就是像避瘟疫似的生怕落得不干凈。再看看人家桂情,每次見了我,都熱情得不得了,問寒問暖,就跟一家人似的。我有時還怕連累人家呢,可人家一點兒都不顧及。這就叫人正不怕影子斜。你說像這樣的媳婦哪里找去?我總覺得小圣那孩子,為人出世很像他媽。雖然你跟他爸關系不好,但每次見了面,人家離多遠的就給我打招呼。像這么好的孩子,你惹人家干什么?”
“你也這么說,那我更沒法活了。”汪清賢低下頭,愁眉苦臉地說。
“活不活那是你自個兒的事兒,反正話得這么說。路是讓我走歪了,可我的心還是亮堂的。”
“現在學校里沒人同情我,家里又沒人理解我,看來我真正成為孤家寡人了。”
“誰說學校里沒人同情你?”院子里突然走進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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