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的皮膚很白，甚至比她還白。顧余年猜測大概是他平日不出來走動，沒怎么曬太陽。他微微抬頭，檢查著自己的下巴，看是否還有沒刮干凈的。

　　顧余年趕忙錯開陸封的視線，她手上拿著鏡子，陸封做的每一個動作，分明只是在對著鏡子檢查，卻又偏偏是對著她做這樣的動作。

　　陸封的下顎線棱角分明，微抬的下巴恰好露出輕微滑動的喉結，是陸封不自知這樣的動作到底有多撩人。

　　食色本性，不論男女，顧余年也不例外。

　　顧余年恍若隔世一般呢喃道：“比我想象中年輕。”

　　也是，陸封就跟她前世一般大的年紀，大概也就三十歲左右。

　　她那個時候，看起來不說十八九歲，但也不會有人認為她已經三十出頭。怎么到了看到別人這個年紀有著一張年輕的面容，就奇怪起來。

　　“是嗎？”陸封下意識的回應一句，又讓顧余年重新抬起鏡子，仔細的端詳起來。

　　確實看清來年輕。如果不是三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染滿了白發，他真以為還是十年前。

　　顧余年一雙眼睛便笑成了月牙，“大叔……”

　　只是，顧余年的話還沒說出口，陸封便說道：“陸封。”

　　“嗯？”

　　“我叫陸封！”

　　“好的，陸封大叔。”

　　她并沒想知道男人的名字。

　　陸封：“……”

　　他又忍不住啞然失笑，他已經三十歲了，不是十年前那樣年輕。

　　不再去糾正顧余年對他的稱謂。

　　……

　　顧余年從陸封家出來，回家后便把家里的錢全都掰著重新數了一遍。為數不多的錢，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

　　她沒打算單單的買桑葚蜜丸這一樣商品。去一趟縣城不容易，來回一趟就需要四個小時左右。要不是上回真的窮得沒幾分錢，大概她也沒那毅力咬著牙硬生生的跑兩趟。

　　顧余年上回在王大娘家買了便宜的稻子也算嘗到甜頭，在村子里買稻子肯定要比鄉上便宜不少，還不用麻煩的把稻子大老遠的跳回家。

　　顧余年上回去王大娘家里的時候，看到王大娘家的堂屋擺了兩個糧倉，心想要不是不缺糧，也不會放兩個。

　　她拾掇好自己，背著背簍朝王大娘家去。

　　王大娘看到是顧余年，笑瞇瞇的把顧余年迎進屋，說道：“哎喲，余年，你怎么想起來我家。”

　　“我這不是來找王大娘你買糧嘛。”

　　王大娘向來是個精明的人，上回把糧食賣給顧余年，她心里有顧慮，除了價錢比在鄉上賣低了兩分不說，還怕被人說是投機倒把。

　　雖然他們家也偷偷摸摸的拿豆腐去城里賣。但那也是偷偷摸摸，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賣豆腐還賺不了幾個錢，也就只能補貼個家用。但又舍不得上門的聲音。

　　所以這一次，王大娘臉上有些踟躇，猶豫的說道：“余年，不是大媽我不想賣給你。你也知道，真要被抓投機倒把，那我家可不就攤上大麻煩了。”

　　顧余年仿佛能看清王大娘想的一樣，說道：“大娘，現在都是改革新時代啦，鄉上這么多人拿菜去賣的。”

　　“那不一樣，那是在鄉上的集市里賣的，那叫合理合法。我這就，偷偷摸摸在家里賣給你，也擔了些風險。”

　　“這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那……大娘，你說咋整，我聽你的。”

　　王大娘心里癢癢得很，說道：“賣，是可以賣給你。我家有上年余糧不少，就是吧……這價錢。”

　　“你也知道，我們也是要擔投機倒把的風險。”

　　顧余年瞇著眼睛點頭，表示非常理解。

　　“我給你一斤一毛一，你看咋樣。”

　　顧余年繼續瞇著眼睛，她窮得很，哪怕是一分錢，也不想讓步呀！

　　她臉上露出為難，“我今天，本來是想買十五斤的，如果大娘你一毛錢一斤賣給我的話。”

　　王大娘瞪直了眼。

　　平凡人家里當家的婦女，都有自己的睿智，哪怕從來都沒上過學，沒學過算數，但精明的王大娘，已經在在最快的時間里，算出十五斤，就是一塊五。

　　這是一大筆錢。

　　王大娘極度的渴望著顧余年繼續說下去，真要能賣出去十五斤，那買柴米油鹽的錢就有了。

　　顧余年悻悻的說道：“哎，算了，我再問問其他家。”

　　說著，顧余年就轉身真打算離開。

　　“哎哎……余年！”王大娘趕忙叫住顧余年，“我跟你說啊，全村上下，肯定沒幾戶像我家這樣有余糧。到時候你不就白跑幾趟。”

　　顧余年無奈的說道：“那也沒辦法，我和我媽去磨坊那邊住，總得吃喝拉撒，哪樣東西不要錢哦！”

　　“你外婆就沒給你們娘倆錢嗎？”王大娘不信。

　　就算顧翠華帶著顧余年出來，那也叫分家，嫁女兒都得出嫁妝吶，分家的話，總會給些錢吧。

　　“我外婆……”顧余年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催促著說道：“王大娘，就一斤一毛錢，我買十五斤，你看成不。我說的是真的，要是不成的話，我就去其他家問問。”

　　反正顧余年就是不讓價。

　　王大娘就真的有些看不懂了。

　　顧李氏到底有沒有給顧翠華母女錢？偏偏顧余年還沒說清楚。

　　瞧著王大娘還在猶豫，顧余年扭頭就走。

　　走出去兩步，就被王大娘叫住，“回來回來，我又沒說不賣你。”

　　能賣出去十五斤，就能拿到一塊五啊。

　　“謝謝王大娘！”顧余年還在王大娘有些猶豫，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想要反悔的時候，趕忙先謝了一句。

　　這事兒還是要盡快落實，顧余年心里也沒底村里有多少家人家里有余糧。

　　反正她是看到不少人家里吃不飽，經常啃紅薯。

　　王大娘訥訥的點頭，領著顧余年進屋稱了十五斤。

　　顧余年當著王大娘的面，把一分一分的錢點好，給了王大娘，“王大娘，你數數看，有沒有一塊五。”

　　王大娘接過錢，往手上抹了口水，三兩下把分分錢全都翻了一邊，“是一塊五，沒錯。”

　　顧余年點點頭，跟王大娘道了再見，才背著厚重踏實的稻子回家。這些東西，都是明天能換成更多錢的寶貝。

　　晚上王大娘還一直想著顧余年給錢的事兒，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被吵到的王大爺罵罵咧咧的嘀咕幾句。

　　“你今兒咋的不睡覺啊，趕緊睡覺。”

　　王大娘說道：“今兒那個顧余年來咱們家買稻子，給的全都是一分一分的錢。”

　　“嗨，這有什么好想的。”王大爺閉著眼睛沒好氣的說，“人家錢給足不就完了。”

　　王大娘繼續翻身，砸吧著嘴，“怎么全都是一分一分的錢。那錢是哪兒來的啊，你說說，兩個女的住磨坊，能有什么錢。”

　　“還不是顧李氏給的。顧翠華好歹是她生的。”王大爺心里惱火得很。

　　然而王大娘心里依舊繼續犯嘀咕，“不行，明兒我一定得找顧李氏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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