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幕后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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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
“嗚嗚嗚——哇……”
哭聲從露門傳出來, 驚天動地,惹了很多人前來圍觀,宮人和侍衛(wèi)們探頭探腦, 都不知發(fā)生了甚么事情。
他們當然不知道畢國公是被小包子楊廣欺負哭的,畢竟小包子能有甚么壞心眼兒?還以為罪魁禍首是天子楊兼,可是楊兼身為天子,旁人也不敢多置喙一句。
楊兼頭疼不已,手里還捏著棗花糕, 說:“這……要不然,別哭了罷?”
宇文賢磕的疼,還被楊廣“威脅”,嚇得抽噎不止,他的模樣生的很是清秀, 因此哭起來十足惹人可憐, 仿佛一只可憐的小貓咪似的。
“呵!”小包子楊廣抱臂走過來,冷冷的看著可憐兒的宇文賢, 又冷笑一聲, 直接將楊兼手中的棗花糕搶走,塞進嘴里, 兩口吃光,還咂咂嘴,抹了抹小嘴巴, 一副示威的模樣。
“嗚嗚嗚……”
“哇嗚嗚嗚……嗚嗚——”
楊兼頭疼的更加厲害了, 正好瑯琊王高儼從里面跑出來, 他們本是一起出去頑的,因著躲貓貓,所以小包子高儼藏了起來, 哪知道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
小包子高儼叉著腰,虎頭虎腦的瞪著楊廣,說:“一定是乃!是不是乃欺負人?”
楊廣矢口否認,仍然抱著短短的小胳膊,說:“孤可沒有欺負人,他自己摔的,自己哭的,賴得著孤么?”
楊兼:“……”說得好有道理,朕竟無法反駁。
小包子宇文賢哭了好一陣,嗚嗚的痛哭流涕,哭的一張小臉兒都花了,最后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一雙大眼睛好像桃花眼,真真兒的桃花眼,眼圈腫的紅彤彤的。
楊兼今日是想來露門看看,做人父的,自然擔心兒子的學業(yè)問題,當然了,雖然楊廣并不需要楊兼擔心,畢竟楊廣的實際年齡比楊兼大一半,楊廣才該是做爹的人……
楊兼這“初為人父”,昨日兒子把文書都批看出來了,他也清閑,自然想要體會一把擔憂功課的家長人設(shè),便來了露門,打算今天剩下的時辰,都在露門旁聽。
休息時間很快結(jié)束,小包子們回到室內(nèi),準備繼續(xù)聽師傅講學,樂遜從外面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后排“小課桌”的天子,趕緊躬身行禮,說:“拜見人主。”
楊兼親子扶起樂遜老先生,笑著說:“老先生不必多禮,今日朕是來看看廣兒習學的,老先生該怎么教課,便怎么教課。”
“是。”樂遜也不耽誤,讓楊廣、高儼和宇文賢三個小包子全都坐好,攤開書本,便開始繼續(xù)講學了。
古代講究六藝,禮、樂、射、御、書、數(shù),身為貴胄之子,也是需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上午習學的是課本知識,下午便是射、御等體育項目。
三個小包子一人一個案幾,攤開書本,宇文賢坐在最前排,正襟危坐,小身子挺得筆直,一副乖巧學生,認真聽講的模樣,如果放在現(xiàn)代,宇文賢絕對是老師和家長都喜歡的“別人家的孩子”,乖巧聽話的三好學生。
小包子楊廣和瑯琊王高儼則是坐在后排,兩個人的案幾并排,小包子瑯琊王捧著書本,緊緊蹙著小眉頭,嘟著嘴巴,用小肉手反復戳著自己的腦袋,標準的“想破腦袋”動作。
小包子瑯琊王小聲抱怨說:“師傅在說甚么?講的哪一頁?這個字念甚么?”
“那個字念甚么?”
“這些字都念甚么?”
楊廣被他戳的煩躁,轉(zhuǎn)過小臉盤子,鄙夷的看了一眼瑯琊王。
相對比宇文賢的求知好學,瑯琊王便比較多動了,幾乎是一刻也坐不住,是師傅眼中的問題學生。
而楊廣呢……
楊兼仔細一看,兒子上課也很老實,雖然小腰板沒有挺直,但是坐在席上也沒有亂動,一只小肉手支著腮幫子,一只小肉手捧著書本,過了好一陣,楊兼隱約聽到“呼……”的聲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兒子這么老實并不是因為乖巧聽課,而是……睡著了!
臨近午膳時間,上午只有最后一講了,樂遜老先生說:“好了,上午便到這里。”
他一說完,小包子瑯琊王“噌!”的從席位上站起來,說:“終于講完啦!窩萌去頑鴨!”
他說著,便竄到宇文賢身邊,想要拉著宇文憲出去頑,不過宇文賢是個乖巧的寶寶,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恭恭敬敬的說:“蟹蟹師傅!”
樂遜笑瞇瞇的說:“畢國公多禮了。”
宇文賢又走到楊兼面前,躬身行禮說:“人主,那下臣先告退吶!”
宇文賢長相斯文,說話奶聲奶氣的,尾音還帶著一些小奶音,別提多萌了,楊兼剛要說話,突聽“轟隆——”一聲,竟然是打雷的聲音。
如今是冬日,最近都沒有雨水,也沒有下雪,這青/天/白日的,竟然炸下一記滾雷來。
“啊鴨!”宇文賢正在作禮,被嚇得一個激靈,真的仿佛像一只炸毛的小貓咪,“跐溜——”一聲,直接鉆進了楊兼懷里。
楊廣正在收拾課本,慢條條漫不經(jīng)心的,這些子小娃兒才學的書本,他早就倒背如流了,楊廣小時候也很聰明,加上上輩子父親對他非常嚴格,以至于嚴苛,楊廣從小便很刻苦努力,所有的書本看一遍全都能背下來,因此這些書本他根本不需要多看,就算上課睡覺,也記得滾瓜爛熟。
倘或不是為了做做樣子,擺出太子求知好學的模樣,楊廣才懶得來露門習學,楊廣興致缺缺地收拾著課本,突聽一記冬雷,別說是小娃兒了,大人也會聽得一怔。
楊廣轉(zhuǎn)頭一看,宇文賢竟然鉆到楊兼懷里去了!像是一只瑟瑟發(fā)抖的小兔子,異常的可憐無害。
楊廣當即把課本一丟,大步走過去,小肉手抓住宇文賢的后衣領(lǐng)子,將人一拽,宇文賢沒有防備,被楊廣拽出來,身形不穩(wěn),“咕咚!”一聲竟然坐在了地上,坐了一個大屁墩!
“啊鴨!嗚……”宇文賢坐在地上,摔得有些懵了,一雙桃花眼又泛起殷紅,水靈靈的,好似隨時要哭出來。
小包子瑯琊王立刻上前打抱不平,將宇文賢護在身后,說:“乃腫么打人!”
楊廣抱臂說:“孤可沒打他,是他自己要往地上坐的。”
楊廣這冷冷的目光,居高臨下的垂眼盯著坐在地上的宇文賢,活脫脫一副刻薄壞人的模樣。
楊兼連忙揉了揉額角,怕是兒子記仇,看到自己把棗花糕送給宇文賢,所以一直記到現(xiàn)在。
楊兼上前打圓場,說:“下午還有射御的課程,先用午膳罷。”
楊兼下午還要旁觀,既然來了,便帶著三只小包子一起用午膳,中官何泉動作十足麻利,很快走出去吩咐擺膳。
膳食擺起來,楊兼身邊圍著三只小包子,小包子瑯琊王虎頭虎腦,吃起飯食狼吞虎咽,小包子宇文憲清秀無害,用膳的動作井井有條,斯文秀氣,而小包子楊廣舉手投足之中帶著一股小大人的穩(wěn)重成熟,偏生長的是最矮的一個,小小一團,吃起飯板著臉,嘟著小嘴吧,咂咂咂別提多可愛了。
楊兼被三只小包子包圍著,只覺得這場面可以稱得上是“天上人間”了,他本就喜歡孩子,更別提是這么可愛的小包子們了。
楊兼眼看著宇文賢只食菜,奇怪的說:“畢公為何只食菜?長身體要多吃些肉才是。”
小包子宇文賢登時有些扭捏,揪著自己的衣角搓了搓,嘟著嘴巴說:“可素……可素下臣不稀飯粗肉肉……”
楊兼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宇文賢是那種只喜歡吃菜,而不喜歡吃肉的小孩子,他以前見過的小娃兒,例如楊廣,例如瑯琊王,例如阿史那國女,都是喜歡吃肉之人,簡直是食無肉不歡,如果不是楊兼“逼迫”,他們一頓飯都不食一口菜,宇文賢可謂是其中的異類了。
楊廣心中冷笑一聲,食菜?誰不會么?
楊廣當即伸出小肉手,夾了一筷子承槃中的韭菜,張開小嘴巴,大口塞進去,鼓囊鼓囊嚼了,其實味道也不差,只不過楊廣不偏愛食菜,如果肉和菜放在一起,他肯定吃肉。
楊廣吃了一大口菜,好似要和宇文賢比拼,又夾起一筷箸,大口塞進嘴里,然后又是一筷箸,又是一筷箸,又又又……
楊兼一個不留神,低頭一看,好家伙,承槃里的韭菜竟然全都沒了,只剩下菜湯,一轉(zhuǎn)眼全都被楊廣食了個干凈。
楊兼驚訝的看向楊廣,楊廣昂了昂小下巴,撐得他差點打一個飽嗝,幸虧楊廣家教極嚴,硬生生忍了下去,用小肉手捂住嘴巴,又拿起小帕子,優(yōu)雅又高冷的擦了擦自己的小嘴巴。
楊兼:“……”兒子的小肚子都給撐起來了。
用了午膳,稍微休息一會子,下午還有課程,不同的是,下午的課程是射和御,都是一些體育項目。
古代的課程可不只是文化課,還有禮儀和體能的課程,學者講究六藝齊全,樂遜老先生便精于六藝,別看他文質(zhì)彬彬的模樣,但是早年也曾經(jīng)做過將軍,跟隨上戰(zhàn)場。
時辰差不多的時候,三只小包子便去換衣裳,將繁瑣的袍子全都脫下來,換上方便行動的勁裝。
楊兼站在道會苑等了等,道會苑乃是專門用來講武之地,很快便看到三只小包子走了出來。
小包子楊廣一身黑色的勁裝,冷酷的顏色襯托著小包子的臉蛋兒粉粉嫩嫩,白里透紅,因著黑色顯瘦,更襯托的楊廣小小一團,個頭相當迷你。
楊廣背上背著一把小弓,還有一只箭筒子,兩腳開立,雙手抱臂,像模像樣的站在原地,一副冷酷小太子的模樣。
旁邊的宇文賢和高儼也換好了小衣裳,宇文賢抱著箭筒子,眨巴著的眼睛,奶聲奶氣的說:“窩……窩素來對射御便不行。”
高儼拍著他的肩膀,差點給宇文賢拍倒在地上,奶聲奶氣的安慰說:“沒關(guān)系噠!窩可以教你!窩很厲害噠!”
“尊的嗎?”宇文賢眨巴著大眼睛,說:“蟹蟹乃!”
楊廣懶得陪這兩個小娃娃頑,大步向前走去,來到道會苑的中央。
下午的第一堂課是“射”,這射也分很多種,大抵五個講究,“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其中還有許多繁瑣講究。
白矢的意思是射箭準確有力;參連的意思是放出一支箭,后面三支箭連貫放出,一箭連著一箭,猶如連珠一般;剡注指的是箭行的速度快;襄尺則是表達臣子與君上一起射箭的禮儀;至于井儀,指的是四箭連發(fā),全部中的。
因著今日有兩個新的學生臨時插班,所以樂遜又重新講解了一下射箭的講究,隨即讓宇文賢演示一遍。
宇文賢年紀還小,只比楊廣大一點點,聽到師傅說話,恭恭敬敬的行禮,說:“是!”
他說著,站出來,將弓箭從背上解下來,搭上弓箭,準備開始射箭,板起小肉臉,瞇著眼睛……
“錚——”
第一箭快速發(fā)出,長矢離弦,果然達到了剡注的標準,“啪!”一聲正中靶心。
瑯琊王震驚的睜大眼睛,小嘴巴長得圓潤,剛要感嘆其實宇文賢射箭很好,下一刻宇文賢沒有住手,反手一抓,從箭筒里勾下一根長矢,繼續(xù)搭弓。
“錚——”
第二箭!
“錚——”
第三箭!
“錚——!”
第四箭!
四箭連續(xù)發(fā)出,果然猶如連珠一般,絲毫不停頓,動作可謂是行云流水,十足的游刃有余。
瑯琊王震驚的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保持著小嘴巴圓張的模樣,眨巴著眼睛,過了良久,這才說:“這……這也太膩害了叭!”
宇文賢射完箭,揉了揉自己的小腦袋,將長弓背回背上,又恢復了乖巧可愛的模樣。
樂遜去檢查了箭靶,笑著撫掌說:“畢公的射術(shù)又精進了不少,四箭井儀,不過很可惜,只做到了參連,這第三箭沒有射中靶心。”
宮人將靶子抬過來,眾人一看,果然如此,其中有一箭射偏了,并沒有正中靶心,但是對于一個這般大的孩子來說,已經(jīng)算是奇跡了。
宇文賢癟了癟嘴巴,似乎不太歡心,說:“師傅,學生會更加努力練習射術(shù)的。”
樂遜撫著胡須,點點頭說:“畢公求學上進,此乃好事兒啊。”
楊兼觀摩小包子射箭,看的可謂是酣暢淋漓,真別說,這個年代的貴胄子弟生活壓力也挺大,小小年紀便要開始習學騎射,而且這朝代南北動亂,兵荒馬亂,小娃兒們除了學習書本知識,更加注重射、御等體能訓練,從小便要比旁人刻苦的多。
楊兼撫掌說:“畢公射術(shù)了得,朕今日大開眼界呢。”
宇文賢得到了楊兼的夸贊,不好生意的垂著頭,白皙的小包子臉蛋紅撲撲的,似乎是害羞了,拱手說:“人主謬贊啦,下臣愧……愧不敢當。”
別看宇文賢年紀小,但是一板一眼的,宮中的規(guī)矩學的倒是很好。
楊廣興致缺缺的站在道會苑中,他午膳食的太多了,那一大承槃的韭菜,現(xiàn)在胃里差點長韭菜,撐得厲害,本不想動彈,打定主意,下午的射御只是做做樣子,混過去便罷了,反正這些都是以前學過的。
哪知道冷不丁突然聽楊兼夸贊宇文憲,分明連井儀都沒有做到,有甚么可厲害的?
不是楊廣吹牛,他小時候受過的訓練,比這個要嚴苛許多,像宇文賢這個年紀,早就學過了四箭連發(fā),發(fā)出連珠,箭箭中的,絕無虛發(fā),因此覺得根本沒甚么好炫耀的。
楊廣當即冷笑一聲,抱臂往前走了幾步,站定在眾人面前,也不說話,分手將背上的長弓一勾,“錚——”小肉手一甩,弓弦發(fā)出錚錚的震動聲,真別說,若是一般男子做這個動作,必然雄氣英偉,英俊逼人,然……
問題在于楊廣年紀太小了,楊兼看到小肉包的動作,差點沒忍住直接笑出來。
瑯琊王說:“乃也要射箭嘛?”
楊廣沒有正面回答瑯琊王,只是淡淡的說:“靠邊站。”
瑯琊王嘟著嘴巴,似乎不信楊廣會射術(shù),畢竟楊廣年紀也太小了,比宇文賢小一些,而且個頭是大家之中最矮的一個,這么小小一團,怎么可能會射術(shù)呢?
楊廣站定,雙腳開立,兩只小肉手握住弓箭,抽出一支長矢,雙臂一展,立時開弓。
“錚——!”
第一箭!
“錚——!”
第二箭!
“錚!錚!錚!”
接下來竟然是三箭齊發(fā),一共五箭,但聽得“哆!哆!哆哆哆!”的聲響,看得人眼花繚亂,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瑯琊王瞠目結(jié)舌,又是圓張著小嘴巴的模樣,睜大了眼睛,一臉目瞪口呆,宇文賢也是一副驚訝模樣。
“檢查一下罷。”楊廣幽幽的發(fā)話,他的小奶音成功把眾人游離的意識拉了回來。
小包子瑯琊王和宇文賢不等宮人將箭靶搬過來,已經(jīng)顛顛顛的跑過去,急匆匆的去看箭靶。
只見箭靶之上,一根箭矢正中紅心,但是……
整個箭靶,只有一根箭矢,一個射痕,而楊廣分明連發(fā)五箭,比四箭還要多一箭。
“哈哈哈!”小包子瑯琊王第一個笑出來,用手指刮著小臉蛋兒說:“羞羞!脫靶了!哈哈脫靶了,只有一箭中靶!”
宇文賢拉住瑯琊王,勸阻說:“太子想必是第一次習射,窩第一次習射也會脫靶噠!”
楊廣則是抱臂冷笑,“唰!”將長弓耍出一個劍花,一挽,動作行云流水,將長弓重新背在背上,唇角斜斜的一挑,說:“哦?是么?你再看仔細一點。”
瑯琊王說:“再怎么仔細,也只有一根箭矢鴨!你看鴨!”
樂遜老先生走過去,親自檢查箭靶,隨即撫著胡須哈哈大笑起來,說:“非也非也!大王與畢公有所不知,太子五箭,全都中靶了。”
瑯琊王都給他說蒙了,抬起手來撓著自己的小頭發(fā),歪著頭說:“鴨?可素……可素只有一根箭鴨,難道是窩眼花啦?”
楊兼十足好奇,也站起來親自走過去,樂遜老先生說:“人主與各位請看……”
他說著,伸手將箭矢取出來,箭矢入木三分,剛一取下來,“咔嚓——”一聲脆響,竟然碎裂開來,眾人仔細一看,可不是五根箭矢么?一共五個箭鏃子,叮鐺叮鐺全都掉在地上,而箭桿好像從中間被劈開了一樣,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
樂遜笑著說:“太子大才!當世僅有啊!這五箭,全都射在了一個位置,后箭劈開了前箭的箭桿子,因此看起來仿佛一根箭似的。”
“神馬?!”瑯琊王震驚的嘴巴里可以塞下兩只大雞蛋,說:“全都……全都射在一起啦?”
別說是孩子了,就連大人也不一定能做到這種事情,瑯琊王剛才還在佩服宇文賢,現(xiàn)在猶如墻頭草一樣,登時倒戈,盯著楊兼的眼睛差點冒出星星來,一副十足崇拜的模樣,蹦蹦跳跳跑過去,說:“太子!乃是腫么做到的!教教窩鴨!教教窩鴨!”
楊廣唇角一挑,志得意滿的看向楊兼,楊兼有些無奈,說起來楊廣也是個大人了,竟然和宇文賢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小包子較勁,隋煬帝這個暴君,也當真是童心未泯了。
不過說實在的,帥是真的帥,奶帥奶帥的。
楊兼走過去,毫不吝嗇的表揚,說:“我兒怎么這般英武?”
楊廣聽到楊兼的表揚,稍微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一副“快點繼續(xù)表揚我”的模樣,楊兼半彎下腰來,在小包子楊廣耳邊說:“我兒這般厲害,表揚的言辭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要不然……父父親你兩下罷?”
楊廣一聽,“如避蛇蝎”,甚么高冷冷酷全都蕩然無存,嚇得連退好幾步,差點一個屁墩兒坐在地上,下意識用小肉手捂住自己的臉蛋,保護的嚴嚴實實,生怕被楊兼“輕薄”。
楊兼笑著說:“兒子害羞了,無妨,那先欠著。”
楊廣:“……”
射術(shù)之后,瑯琊王一改與楊廣不對付的模樣,反而成為了楊廣的小迷弟,一直追在楊廣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除了射術(shù),還有御術(shù),御并非是騎馬這么簡單,還需要學習駕車,畢竟冷兵器時代戰(zhàn)車的應用非常廣泛。
樂遜讓工人準備了三匹小馬駒,個頭都不算太大,三只小包子年紀還小,需要循序漸進。
瑯琊王皮管了,騎馬根本不在話下,一個翻身利索上馬,至于宇文賢,他跟著師傅學了一陣子,因此也不是難事兒,抓住馬轡頭翻身上馬。
只剩下楊廣一個人。之前楊廣連射五箭,箭無虛發(fā),簡直驚艷全場,然而現(xiàn)在……
楊廣仰頭看著“高大”的小馬駒,眼皮不由跳了一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板著小肉臉,壓著小嘴巴,很是不歡心。
楊兼坐在一旁觀摩,登時便明白了,楊廣個頭太小了,是三只小包子之中最小的一個,這匹小馬駒,雖然是小馬駒,但是對于楊廣來說,還是有點高。
平日里楊廣都是被楊兼抱上馬背的,這會子自己翻身上馬,當真是有點困難……
楊廣冷著臉,和小馬駒相面,小馬駒不怕生,打了個響鼻,還用腦袋去拱楊廣,楊廣被拱的差點坐倒在地上。
一只包子,一只小馬駒對視良久,楊廣這才提起一口氣,“嘿鴨!”一聲翻身上馬,但是他的腿太短了,向前一撲,根本沒有蹬到腳踏子上。
“嘿……嘿鴨……”
“鴨……”
“嘿……”
楊廣反復試探了三次,無論是直接上馬,還是向前撲,或者干脆助跑向前撲,都不怎么成功。
楊兼實在沒忍住,笑的肚子直疼,不過笑歸笑,楊兼還是站起來,走到楊廣面前,將兒子抱起來,放在馬背之上。
小包子楊廣抓住馬韁,整理著馬轡頭,很是冷酷的說:“兒子自己也可以上馬。”
“是是,”楊兼笑著說:“是父父多管閑事。”
楊廣聽他說的沒甚么誠意,“嘖”了一聲,催馬向前。
瑯琊王和宇文賢已經(jīng)等了很久,眼看著楊廣來了,樂遜老先生便開始教導他們騎馬的各種要領(lǐng),剩下來便是各自實踐。
楊廣拽著馬韁,很自如的開始騎馬,宇文賢和瑯琊王也有些經(jīng)驗,三只小包子“噠噠噠”的策馬在道會苑來回來去的走了幾圈。
策馬一會子之后,樂遜老先生便準備考核三只小包子,讓三只小包子策馬準備,一會子會來一場比試,看誰先御馬到達終點。
瑯琊王躍躍欲試,他最是喜歡比試了,楊廣則是興致缺缺,小娃兒的比試,他一點子興趣也沒有。
不過轉(zhuǎn)頭一看,楊兼還在,楊廣莫名便想到了那塊棗花糕,雖然最后棗花糕還是自己食了,但是……
楊廣記仇。
方才射術(shù)大獲全勝,各方面碾壓宇文賢,楊廣唇角一挑,眼下的御術(shù),不妨也碾壓一把宇文賢,讓他輸?shù)膹貜氐椎住?br />
楊廣這么想著,便握緊了馬韁。
樂遜老先生一聲令下,三只小包子立時催馬,剛一開始,瑯琊王便出了事故,他的小馬駒就是不走,不管怎么催馬都不行,而且還調(diào)頭往回走,氣的瑯琊王使勁扭著小屁股,大喊著:“鴨鴨!你這個壞馬!往哪里去,那邊鴨!那邊鴨——”
而楊廣和宇文憲則是順利得多,兩匹小馬駒立刻狂奔而出,簡直是并駕齊驅(qū),飛快的向前沖去。
楊廣壓低了身體,將小身板伏在馬背上,挑唇一笑,看向和自己并駕齊驅(qū)的宇文賢,說:“怎么,畢國公就這點能耐么?”
宇文賢正在專心策馬,突然聽到楊廣說話,驚訝的睜大眼睛,就見楊廣的小馬駒竟然跑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漸漸超過了自己。
宇文賢驚訝不已,似乎不服輸,小肉手拽著馬韁使勁催馬,想要趕上去。
前面競爭激烈,瑯琊王還在和小馬駒較勁,說:“啊鴨!反了,反啦!那邊鴨!你這個笨馬,不給你草料食啦!”
瑯琊王的小馬駒差點子跑出道會苑,宮人們趕緊攔住,這才把瑯琊王解救下來。
就在此時,突聽“鴨……”的聲音,眾人的注意力都在瑯琊王身上,沒想到身后竟然出了狀況,回頭一看,跑在前面的兩只小包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撞在了一起,齊刷刷的跌下馬背。
嘭——
咕咚!
楊兼聽到巨響和痛呼的聲音,嚇的一顆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大步?jīng)_過去,沖到楊廣面前,說:“兒子?!”
楊廣從馬背上跌下來,倒在地上,臉頰被蹭了一個血口子,渾身到下都是灰土,疼的一張小臉扭曲在一起,險些成了帶褶兒的肉包子。
不只是楊廣,宇文賢也跌在地上,同樣灰頭土臉,小肉手蹭破了皮,應該是扭到了腿,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兩匹小馬駒跑的好好兒的,也不知如何便撞在了一起,兩個小包子全都受了傷,楊兼看到兒子見血了,連忙把兒子小心翼翼的抱起來,說:“快,去傳醫(yī)官,叫徐醫(yī)官過來!”
劉桃枝立刻反應,說:“是,人主!”
劉桃枝飛奔去找徐敏齊,楊兼抱著楊廣匆匆回了路寢宮,畢國公府也來了人,將宇文賢接回去看傷,下午騎射課程風風火火便結(jié)束了。
徐敏齊被劉桃枝一路拉著狂奔而來,跑的滿頭熱汗,中官何泉已經(jīng)在路寢門口等待了,說:“徐醫(yī)官,快請入內(nèi)!”
徐敏齊小跑進去,小包子楊廣躺在路寢東室的床上,這張床應該是天子的龍床才對,楊廣雖然也有自己的寢宮,不過一般都住在這里,每日都躺在這張床上,眾人早就見怪不怪,也不覺得奇怪。
徐敏齊沒有廢話,立時給楊廣診治,面頰稍微蹭了一下,是皮外傷,并沒有大礙,只要注意飲食,是不會留疤的,最重要的是楊廣的小腳丫。
楊廣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的時候,扭了腳腕,小靴子險些脫不下來,一只小腳丫腫的跟小豬蹄似的。
楊廣忍著疼痛,沒吭一聲,畢竟他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十三歲開始便上陣殺敵,親自參加南北統(tǒng)一的戰(zhàn)爭,甚么樣的大小傷沒有受過,這些當真不算甚么。
楊廣板著臉,楊兼比他更加擔心,眼看著兒子的“小豬蹄”,著急的說:“徐醫(yī)官,如何?可有大礙?骨折了么?會不會留下病根?”
楊兼顯然變成了一個“話癆”,徐敏齊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加之他有點口吃,不,并非一點兒……
“回回回……回稟人人——人主!太太太……太子……無妨!”
楊兼聽到最后兩個字,狠狠松了一口氣,徐敏齊又說:“沒沒沒……沒有骨——折!傷了筋……需要好生休……休養(yǎng)!”
徐敏齊當即給楊廣開了一個方子,最主要是休養(yǎng),還要抹藥活血化瘀,最好配合湯藥,好的自然更加快。
楊兼等徐敏齊走了之后,這才說:“兒子,疼不疼?”
楊廣小大人一樣搖頭說:“無妨。”
楊兼反復檢查了好幾下楊廣的小豬蹄,確保沒事兒,真的沒有骨折,這才松了口氣,說:“乖兒子,這些日子腿上不要用力,無妨,父父可以抱著你。”
楊廣:“……”
楊廣想要婉拒,畢竟自己雖然看起來像個小孩子,其實內(nèi)心里一點子也不小了,總是被人抱來抱去,成甚么樣子?
但是楊廣仔細一想,罷了,如今是特殊時期,自己正要被冊封為太子,既然父親喜歡抱著,那就暫時順著他的意思,等自己冊封完了太子再說。
楊廣便乖巧的點點頭,小肉包臉頰直晃悠。
楊廣受了傷,還特別乖巧,楊兼更是覺得他可憐兒,說:“明日父父給你做個豬蹄湯,小豬蹄也好的快一些。”
楊廣眼皮一跳,不過想到楊兼之前燉過黃豆梨子豬蹄湯,又覺有些饞這口兒了,中午食了太多的素菜,楊廣感覺自己這會子臉色怕都是綠的,急需要食肉補一補。
楊兼站起身來,楊廣還以為他現(xiàn)在就要去燉豬蹄,說:“父皇,現(xiàn)在不忙去,兒子還不餓。”
哪知道楊兼卻說:“父父不是去膳房,是準備去看看畢國公。”
宇文賢?
就聽楊兼繼續(xù)說:“你與畢國公全都跌下馬來,也不知道畢公那面子怎么樣了,朕去看看情況。”
楊兼要去探望畢國公那個小娃兒?
楊廣心中警鈴大震,畢國公長相斯文可愛,看起來清秀又無害,尤其一哭起來,那真真兒是可憐勁兒的,任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心疼。
楊兼本就喜歡小娃兒,還要把棗花糕拿給畢國公食,這會子又要去看望畢國公,楊廣心頭狂跳,這畢國公無父無母,保不齊楊兼一個心軟,便將畢國公抱回來當兒子了……
想到這里,楊廣登時“啊鴨——”一聲浮夸的驚呼,直接趴倒在龍床上,恨不能打著滾兒,動作十足浮夸,抱著自己的小豬蹄,哼哼唧唧說:“疼……腫么突然疼起來吶?”
楊兼聽到兒子喊疼,立刻又坐下來,坐在床牙子上,說:“兒子,怎么了?”
楊廣裝可憐也算是爐火純青,只是平日里不愿意拉下這個臉面而已,眼下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甚么臉面不臉面?有太子之位重要么?有天子之位重要么?
楊廣可憐兮兮,皺著一張小肉包臉,小肉手抓住楊兼的袖子,癟著嘴巴,哽咽的說:“父父,腿疼疼!”
楊兼心疼兒子,趕緊檢查一番,當然是檢查不出來甚么的,楊兼也發(fā)現(xiàn)了,其實楊廣是在裝病,實在太明顯了,那意思就是不想讓自己去探望畢國公宇文賢。
楊廣賴在床上,揪著楊兼的袖口,哼哼唧唧的不起來,好似楊兼前腳去探看畢國公宇文賢,小包子楊廣后腳就能活活疼死一般。
楊兼無奈的說:“乖兒子,畢國公好歹是國公,父父堪堪即位,多少應該去探看一番。”
楊廣卻更是哼哼唧唧,小肉包子在床上不停的打滾兒,嘴里無病呻/吟:“啊鴨,好疼……疼疼……父父不要兒子了嗎?”
楊兼;“……”
楊兼見楊廣還在動搖,立刻捂住自己的小肚子,又說:“窩……窩肚肚也疼,一定……一定是午膳沒有食好,啊鴨好疼,疼死窩啦!”
楊兼明知道楊廣在裝洋蒜,但是偏生他就是吃這一套,十足沒轍,楊兼無奈的說:“是不是中午吃太多韭,這會子不舒服了?”
真的讓楊兼猜對了,楊廣的確有點不舒服,肚子里漲得很,肯定全都是韭菜,那么大一承槃的韭菜,楊廣平日里幾乎不吃菜的,午膳全都給干掉了,可不是要不舒服?
楊兼說:“好,父父不去了。”
楊廣眼睛一亮,便聽到楊兼又說:“但是要把徐醫(yī)官叫來,給你開幾副消食的湯藥。”
消、消食?
怎么又是消食?
楊兼說:“上次你便食得太多,竟給撐病了,難不成不記得了?”
楊廣眼皮狂跳,如何能不記得,上次是因著不想讓瑯琊王小包子在父親面前得寵,所以硬生生吃了好多炸湯圓,給吃撐了去,這次則是不想讓畢國公宇文賢在楊兼面前得寵,一時沖昏了頭腦,竟然吃下一大承槃的韭菜,現(xiàn)在回想起來,楊廣也不知自己當時怎么想的。
消食聽起來太過丟人,但是為了不讓楊兼去找別的包子,也不差這點子臉面了,一咬牙,說:“好。”
楊兼立刻把徐敏齊又叫了回來,讓他開一些消食的湯藥來。
徐敏齊看診之后,剛剛離開不久,便聽中官何泉說:“人主,正議大夫,御正大夫,太府大夫,宗師大夫,前來謁見。”
楊兼瞇了瞇眼目,一來就是四個大夫,官階還都不小,也不知是為甚么來的,不過十有八/九……
楊兼對楊廣說:“我兒好生休息,父父去去就回。”
楊廣卻拉住楊兼,一雙圓溜溜的眼目瞇起來,說:“父皇,這些子大夫,怕是沖著兒子來的,父皇不如便在東室議事罷。”
楊兼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有甚么不能讓楊廣聽得,便對何泉說:“去把四位大夫請進來。”
“是,人主。”
何泉出去,四個大夫很快走進來,他們一進來,剛要恭恭敬敬的作禮,哪知道一眼便看到了太子楊廣!
小包子楊廣一副撒嬌耍賴的模樣,窩在人主楊兼的懷中,聽說小太子騎射的時候墜馬,傷到了腿,人主擔心得不得了,來來回回讓徐醫(yī)官跑了好幾趟。
楊廣的眼目冷颼颼的撩了一眼那幾個大夫,四個大夫顯然沒想到太子也在場,他們前來,正是為了冊立太子一事。
之前也有許多人前來湊熱鬧,想要暫緩冊立太子的事情,畢竟后宮空虛,沒有一個后妃,不如等誰家的千金嫁入宮中,給人主生下一兒半女再冊立,所有人都想要爭取這個機會。
四個大夫你看我我看你,因著楊廣在場,稍微有些遲疑,他們一方面想要暫緩冊立太子,但是一方面又知道楊廣得寵,誰也不愿意當面得罪了小太子去。
楊兼抱著兒子,好似在哄兒子似的,其實趁著機會捏了好幾下楊廣肉肉的小臉蛋兒,楊廣為了裝作乖巧粘人,也不反抗,反而還要把自己的小臉蛋兒送到楊兼的手上,任是楊兼捏癟了揉圓了,如此一來才能給大家展示展示,自己有多么受寵。
楊兼笑的很是和善,說:“四位大夫還未歸家?也當真是辛苦,為了國事操勞如此,當真是我大隋的幸事。”
四個大夫?qū)擂蔚墓笆终f:“天子謬贊,臣誠惶誠恐。”
楊兼又說:“不知四位大夫,可是有甚么事情?”
宗師大夫干脆把心一橫,說:“天子,冬日旱雷,這是不祥的征兆啊!一定是因著人主后宮凋零,我大隋沒有國母,這是上天的警示啊!”
楊兼幽幽一笑,說:“哦?上天的警示?”
其他幾個大夫也跟著應和,正議大夫說:“正是如此,臣以為宗師大夫說的極是,冬雷滾滾,怕是上天警示,人主雖英明勤政,但后宮未立,太子先立,這……這豈非有背天常?人主尚且年輕健壯,何必急于冊立太子,大皇子年幼,不如等幾年也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楊兼溫柔的臉色突然收斂起來,沉聲說:“這么說來,冬日旱雷,是因著朕不夠親近女色了?真真兒是有趣之事,老天爺打了雷,你們便要給朕塞幾個后妃?”
“人主,老臣……”
四個大夫還想要狡辯,楊兼不給他們這個機會,幽幽的說:“正議大夫,御正大夫,太府大夫,宗師大夫。”
他依次點了四個人的名字,四個大夫只好拱手說:“臣在。”
楊兼繼續(xù)幽幽的說:“朕以為,冬日旱雷,是上蒼提點朕,應該肅一肅朝綱了!需不需要朕現(xiàn)在便派人去查查,你們各家里的妓子、妻妾,都是甚么來路?”
南北朝的“家妓文化”空前發(fā)達,因著時局動蕩的緣故,兵荒馬亂,流離失所之人眾多,家妓大多數(shù)是被擄劫來的戰(zhàn)俘,或者干脆強擄來的難民等等,除了朝廷賞賜官妓變?yōu)榧壹耍緵]有來路正經(jīng)的家妓。
四個大夫聽到楊兼這句話,心中凜然,臉上登時變得鐵青起來,他們雖然一個個看起來直言敢諫,但誰家里沒有幾個來不明的家妓呢?畢竟攀比家妓已經(jīng)成了一種奢靡的風氣,簡直是貴族必備。
四個人瞬間沒了聲兒,誰也不敢喘一口大氣。
楊兼冷笑說:“看來四位大夫是沒甚么想說的了,對么?”
四個大夫誰也不敢開口,一個個垂著頭,生怕楊兼真的一聲令下,便查到自己頭上來,只好唯唯諾諾的說:“是,是……”
楊兼揮手說:“罷了,既然如此,四位大夫退下罷。”
四個大夫哪里敢再多說,如蒙大赦,連忙從路寢宮退出去,因著楊兼突然提起家妓的事情,朝中之人超過四分之三都在人人自危,這些日子便清閑了起來,果然沒人再敢提立后和暫緩立太子的事情。
楊兼得了空,便準備去膳房親自做豬蹄給楊廣食。楊廣的小腳丫腫的還像小豬蹄一樣,這些日子都不能下床,同時傳來了消息,說是畢國公宇文賢受傷比楊廣還要嚴重,竟然骨折了。
楊兼便打算著,多做一些豬蹄,大家都能吃一吃。
說起來可能很多人都想不相信,楊兼乃是“主膳中大夫”出身,如今搖身一變,成為了人主,膳房里很多膳夫們都認識楊兼,膳夫們跪倒迎接,山呼拜見人主。
楊兼笑的很溫和,說:“不必多禮了,你們忙自己的。”
楊兼管主膳中大夫要了一些豬蹄,然后又要了一些枕瓜,也就是冬瓜,如此一來,楊兼打算做一個大家都能吃,不費事兒,又十足好食的豬蹄火鍋。
把豬蹄和冬瓜燉在一起,清湯一燉,燉城濃濃的一鍋,豬蹄的膠質(zhì)全都熬煮出來,濃郁噴香,冬瓜又能解膩,融合在豬蹄湯里,吸飽了豬蹄的湯汁,別提多鮮了。
其實楊兼本人也不是很愛吃冬瓜,只覺得冬瓜沒滋沒味兒的,最常見的冬瓜湯或者蝦米炒冬瓜也十足寡淡,能吃是能吃,卻吃不出太多的幸福感。但把冬瓜放在豬蹄湯里就不一樣,豬蹄燉湯的滋味兒渾厚鮮美,正好彌補了冬瓜的寡淡,而冬瓜的清淡又能中和豬蹄的油膩,一口冬瓜一口豬蹄,過癮又接膩,十足的神仙搭配。
楊兼把豬蹄處理好,先燉上,然后把冬瓜切成塊,因著冬瓜容易熟爛,所以后面再放進入燉便可以。
豬蹄湯奶白微微透亮,豬蹄切成小塊,咕嘟咕嘟的在沸騰的湯頭中沉沉浮浮,楊兼這時候把冬瓜丟進鍋中開始一起煮,隨即便開始調(diào)汁兒。
楊廣的面頰上有傷,楊兼為了不然他的面頰上留下傷疤,這些日子吃食都是清淡口味兒,甚至不沾一點醬油,大多清蒸或清燉,以免黑色素囤積在楊廣的傷口上。
因此這次也選擇了清燉豬蹄火鍋,而沒有選擇紅燒豬蹄,或者烤豬蹄。自然了,除了顏色上,口味上也以清淡為主,所以辣的便自動劃分出考慮的范圍。
所以楊兼準備的豬蹄火鍋小料,并沒有準備辣碟,也沒有準備干碟、蘸水或者海鮮汁兒等等,而是準備了麻醬小料。
豬蹄煮到皮彈柔嫩,往麻醬小料里一滾,麻醬給鮮嫩的豬蹄平添了一股醇香的味道,不會膩口,反而香味十足,唇齒留香,除了香辣烤豬蹄,楊兼最喜歡的吃法,便是豬蹄火鍋配麻醬小料了。
楊廣躺在路寢宮的龍床上歇息,自從上次馬背上掉下來,楊廣倒是樂得清閑了,楊兼為了讓他養(yǎng)傷,都沒“奴役”楊廣批閱文書,白日也不需要去露門上學,楊兼除了早朝,便是圍著自己打轉(zhuǎn)兒,日子倒也是清閑。
馬上便要到晚膳的時候,楊廣腹中有些饑餓,聽宮人說,今日楊兼去了膳房,恐怕晚上要做豬蹄火鍋給自己食。
上次楊廣吃過黃豆梨子燉豬蹄,豬蹄的滋味兒自然不用說了,皮彈柔嫩,膠質(zhì)滿滿,楊廣雖不偏愛豬蹄,但不得不說,楊兼做的實在太美味,他一個人便能吃下一整個大豬蹄!
楊廣想到這里,更是覺得腹中饑餓的很,此時中官何泉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說:“太子,天子已經(jīng)令人擺膳,請?zhí)右撇接蒙拧!?br />
楊廣點點頭,很有派頭的“嗯”了一聲,中官何泉便推來一只輪車,扶著楊廣坐在輪車上,推著楊廣離開了路寢宮,往擺膳的大殿而去。
楊廣一路上都在想豬蹄,聽說是豬蹄火鍋,火鍋自己吃過很多種,甚么豆乳火鍋、椰子雞火鍋等等,至今還未食過豬蹄火鍋,豬蹄的味道不差,加之火鍋的各種食材,想必也是又香又鮮的。
楊廣的輪車剛剛來到殿門口,還沒入內(nèi),便聽到里面嘰嘰喳喳的聲音……
是了,嘰嘰喳喳!
內(nèi)殿竟然有人,而且還是小娃兒的聲音,嗓音大得很,奶聲奶氣的說:“哇——天子做的豬蹄火鍋!”
“哇——窩從未聞到過這么香的味道!”
“哇——好香鴨!好饞鴨!”
楊廣眼皮一跳,甚么情況?不是父皇給自己專門做的豬蹄火鍋么?怎么大殿里這么多聲音?楊廣一想,隱約覺得不對勁兒,按理來說布膳擺在路寢宮就是了,那么大地方,擺甚么樣的膳食都能擺得下,可是楊兼卻把膳食擺在了其他宮殿里……
楊廣黑著臉,吱呀一聲推開殿門,果不其然,殿里人頭攢動,瑯琊王高儼、畢國公宇文賢,就連阿史那國女都來了,怪不得好像掉進了蛤/蟆坑一口一個哇,又像掉進了鴨子圈,一口一個鴨。
楊兼已經(jīng)在殿中了,這會子被三只小包子簇擁著,聽到開門的聲音,抬頭一看,對楊廣溫柔的招手說:“兒子,來了?快過來。”
楊廣呵呵一笑,還以為有了三個小娃兒,父親便不需要自己這個兒子了呢。
楊廣想到這里,肉嘟嘟的面頰顫抖了兩下,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自己這想法怎么怪怪的?難道自己竟然和三個屁大點的小奶娃兒“爭風吃醋”?
不不,楊廣安慰自己說,一切都是為了穩(wěn)住太子之位。
宇文賢果然骨折了,也坐在輪椅上,小腿綁著,比楊廣的模樣還可憐兒三分。
楊兼照顧著四只小包子坐在案幾邊上,自然了,大家為了誰能坐在楊兼身邊,又是“大打出手”,楊廣必定是要坐在楊兼身邊的,他可是小太子,即使還未正式冊封,那也是名正言順的小太子。
另外一手只有一個空缺,瑯琊王和阿史那國女卻都想要爭搶這個空缺,阿史那國女鴨鴨的說:“你這個小姑娘,一邊兒去!”
瑯琊王氣的直跺腳,說:“你才是小姑娘!都說我不是小姑娘!窩要坐在人主旁邊,窩要窩要!窩就要!”
阿史那國女叉腰說:“我就是小姑娘鴨!跟你說了多少遍,我就是小姑娘!窩要坐在這里,不給你坐,不給你坐!”
楊兼伸手按住額角,干笑說:“你們看,火鍋都要涼了,要不然……抽簽決定?”
“窩不!”瑯琊王哭唧唧的說:“窩不窩不!窩就要坐這里,不讓她坐!”
阿史那國女說:“我也不讓你坐這里,那好罷,公平起見,我們只能都不坐這里了!”
楊廣已經(jīng)坐下來,用筷箸夾著豬蹄放在自己的承槃中,呼呼的嘟著嘴巴吹,是時候的接口說:“出門左拐,好走不送。”
瑯琊王:“……”
阿史那國女:“……”
阿史那國女揪著自己的小頭發(fā),說:“好罷,那你坐這里!”
她說著,小肉手一指,指向被戰(zhàn)火燒到的畢國公宇文賢,宇文賢迷茫的張著大眼睛,搖了搖手指,說:“窩……窩咩?”
瑯琊王一聽,也沒有意見,說:“好罷!那窩萌就去對面坐,誰都不要挨著人主,這樣才公平!”
阿史那國女立刻顛顛顛跑到案幾對面,笑著說:“嘻嘻鴨!我要坐在人主正對面!”
“你這個壞蛋!”瑯琊王晚了一步,也跑過去,說:“窩要坐在正對面,窩要窩要!”
“就不給你坐,就不給你坐!”
“窩要坐窩要坐!”
“不給!”
“窩要!”
楊兼:“……”新的一輪包子大戰(zhàn),開始了。
楊兼尷尬的對楊廣和宇文賢笑笑,說:“看來他們還不餓,要不然咱們先吃著?”
楊廣已經(jīng)開吃了,豬蹄膠質(zhì)滿滿,外皮彈牙筋道,一口咬下去卻很是軟糯,并不會咬不動,也不會覺得難咬,彈牙軟糯結(jié)合在一起,果然才是豬蹄的最大精髓所在。
楊兼教楊廣蘸醬食,說:“兒子嘗一嘗,蘸了麻醬小料更能提味兒。”
“哇——”楊廣還沒食,小包子宇文賢已經(jīng)贊嘆的說:“尊的好好粗!人主、人主也太膩害了!”
宇文賢說話總是軟綿綿的,楊兼笑瞇瞇的說:“喜歡的話多吃一點,朕做了很多,保證你們夠吃。”
他說著,看到宇文賢肉嘟嘟的小臉蛋上蹭了一點麻醬,宇文賢吃的太香了,自己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楊兼拿起帕子,便想給宇文賢順手擦下來。
“咳!”
楊兼的手伸到一半,剛要碰到宇文賢軟乎乎的面頰,后背突然傳來咳嗽的聲音,楊兼莫名感覺“一個激靈”,好似有一股冰冷的視線,冷酷無情的戳著楊兼的后脊梁。
楊兼的動作卡殼了,手伸過去,并沒有給小包子宇文賢擦幌子,而是“自然而然”的一轉(zhuǎn),將帕子塞在宇文賢的手中,笑著說:“擦擦嘴巴,蹭到了。”
宇文賢眨了眨的眼睛,連忙用帕子擦了擦小嘴巴,果然蹭到了麻醬,奶聲奶氣的說:“蟹蟹人主!”
楊兼這才轉(zhuǎn)回頭來,果然看到有人盯著自己,自然是便宜兒子楊廣了。
楊廣啃著豬蹄,豬蹄明明燉的很軟爛,但是楊廣竟然能咬得“咔吧咔吧”作響。
楊兼見他的豬蹄啃得差不多了,攬著自己的袖袍,給楊廣親自夾了兩塊,他知道楊廣愛食豬蹄的尖部,相對來說更喜歡前面,前面都吃完了,意猶未盡才會吃后面,便從鍋里撈出兩塊尖部,放在他的承槃中,又撈了兩塊燉得入味兒的冬瓜。
隨即俯身下來,在楊廣耳邊說悄悄話:“放心罷兒子,不管父父有多少包子,父父還是最疼愛兒子了。”
哪知道楊廣聽了沒有感動,肉嘟嘟掛著油花的小嘴唇一挑,斜斜的挑起單邊,用最奶的聲音,說著最森然的話:“父皇還想要多少包子?”
楊兼:“……”一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楊兼干笑說:“吃、吃豬蹄,兒子,這枕瓜是不是燉的也很入味兒,蘸著麻醬小料一樣好食,不信你嘗嘗看。”
楊兼正在打岔,便聽到中官何泉的聲音說:“人主,車騎大將軍韋藝求見。”
韋藝?
楊兼說:“傳進來罷。”
韋藝一身介胄,大步從外面走進來,他聽說人主在這里用膳,沒想到人主竟然是帶著四只小包子在用膳。
韋藝拱手說:“人主,大將軍韋孝寬明日便會回京,有一事,卑將需要稟報。”
他說到這里,竟然沒有繼續(xù)開口,那意思很明顯了,好像不想在眾人面前說。
在場除了楊兼之外,都是小包子,當然了,還有中官和宮女等等一些仆役,韋藝這個人謹小慎微,并沒有立刻說出來。
楊兼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隨朕到偏殿來罷。”
楊兼和韋藝兩個人去了隔壁偏殿,四只小包子繼續(xù)留下來啃豬蹄,瑯琊王奇怪的說:“甚么事情鴨,神神秘秘噠!”
阿史那國女說:“啊鴨,你管那么多,啃你的豬蹄罷!”
宇文賢只是甜甜的說:“好粗!豬蹄好粗!”
楊廣瞇了瞇眼目,看向殿門的方向,若有所思。
楊兼去了好一陣子,回來的時候韋藝已經(jīng)離開了,只有楊兼一個人回來,小包子們戰(zhàn)斗力驚人,已經(jīng)吃的差不多,一鍋子的豬蹄都給干掉了,冬瓜也沒剩下多少,已經(jīng)添了些湯,開始涮菜涮肉吃。
等吃飽了小包子們意猶未盡,還想食一些甜品,楊兼早有準備,已經(jīng)讓膳房準備了甜湯圓。
小包子們來到路寢宮,乖巧的等著吃甜湯圓,瑯琊王高儼天生好動,怎么也坐不住,便提議說:“咱萌來頑罷!”
宇文賢說:“頑神馬?”
瑯琊王高儼說:“嗯……我萌來頑抓鬼!窩來抓,你們都是鬼!”
楊廣鄙夷的看了一眼瑯琊王,自己“一把年紀”了,可不想和他們一起胡鬧,實在太過幼稚。
但是阿史那國女和宇文賢全都躍躍欲試,最大的阿史那國女也不過才九歲,還是個小娃兒,童心未泯是再自然不過的了。
三只小包子一拍即合,說:“好鴨!咱萌來頑鴨!”
瑯琊王對楊廣說:“太紙?zhí)垼∧阋瞾眍B鴨!我讓你來抓,好不好!”
楊廣十足冷淡的說:“不去。”
瑯琊王很失落的說:“咦,太紙不來頑嘛?”
他說著,又轉(zhuǎn)頭對楊兼說:“人主人主!人主也要頑嘛!”
楊兼小時候都沒頑過捉迷藏的游戲,其實他很想頑,體驗一把童心,奈何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人主了,體面很重要,便說:“你們頑罷。”
“這樣鴨……”
于是瑯琊王、阿史那國女,還有小包子宇文賢三個奶娃兒還是在路寢宮中頑捉迷藏抓鬼的游戲。
路寢宮地方足夠大,東堂、西堂、前堂、北堂、西夾、東夾,還有西房、東房,這么大的地方,足夠他們躲貓貓的。
瑯琊王笑著說:“開始——窩要抓啦!”
阿史那國女和宇文賢連忙跑開,宇文賢腿腳不利索,他的小腿還骨折著,杵著小拐杖跑到東室里,也就是楊兼平日里的寢殿,看到了龍床眼睛一亮,干脆往床下面躲去,打算躲在床底下,保證瑯琊王找不到。
瑯琊王一下子便抓到了阿史那國女,阿史那國女躲在東房的房戶下面,還以為自己躲得嚴嚴實實,結(jié)果被走進來的瑯琊王一眼看到,東房里立刻傳來嘰嘰喳喳的笑聲。
“抓到啦!你好笨哦!”
“不算數(shù)不算數(shù)!我要重新躲!”
“不行不行,窩已經(jīng)抓到你啦!”
楊廣無奈的搖頭,說:“無趣兒。”
楊兼看著小娃兒們躲貓貓,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雖然的確幼稚了一點,但是光看著便覺得童趣,是自己的過往之中,根本不曾有過的。
瑯琊王抓到了阿史那國女,國女想要耍賴,但是瑯琊王不依,已經(jīng)開始去找宇文賢。
瑯琊王捂著嘴巴偷笑,說:“窩剛才看到他躲到太室去了!”
太室就是楊兼就寢的地方,剛才阿史那國女和宇文賢躲藏的時候,瑯琊王犯壞,其實并沒有閉好眼睛,阿史那國女跑得快,所以他沒看清楚,宇文賢腿腳不利索,瑯琊王看的清清楚楚,一準兒是進了太室。
瑯琊王信心滿滿的沖太室跑進去,還未跑到,卻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晳K叫。
“啊——”
眾人一驚,連忙全都沖向太室,只見小包子宇文賢的手杖丟在一邊,整個人倒在地上,他的身邊還掉落著一只看起來很古怪的……娃娃?
那娃娃是用藤編的,看起來十足簡陋,眼睛嘴巴都是大窟窿,粗糙又詭異,肚子上用針扎著一張小紙條,上面竟然寫了“楊堅”二字。
根本就是個巫蠱娃娃!
“怎么回事?”楊兼大步走過去,便看到這樣一幕。
巫蠱娃娃掉在地上,宇文賢倒在一邊,手掌紅腫充血,仿佛被甚么灼燒了一般。
宇文賢疼的大哭,抽抽噎噎的說:“哇嗚嗚——嗚嗚嗚……床……床底下有個……娃娃……嗚嗚,刺手,好、好疼嗚嗚……”
眾人仔細盤問,這才聽明白,宇文賢跑進了太室,想要躲在床底下,當即費勁的爬進去之后,宇文賢便看到了這樣一只娃娃,有點丑丑的。
宇文賢年紀小,并不知這是巫蠱娃娃,雖然丑丑的,但是看起來很有趣兒,便拿起來把頑,突然想到自己的拐杖丟在了外面,就算人爬到床底下,拐杖在外面,也會被瑯琊王一眼發(fā)現(xiàn)。
于是宇文賢便帶著娃娃,從床底下爬出來,哪知道剛爬出來,便覺得自己的手心不對勁兒,刺刺癢癢的,還有點疼,起初只是隱隱約約,后來疼的不能忍耐,又紅又腫,肉眼可見的腫脹起來,充血泛著紅斑。
楊兼立刻說:“快,去叫徐醫(yī)官來!”
徐敏齊風風火火的跑過來,立刻給畢國公宇文賢檢查手掌,臉色相當難看的說:“有……有毒。”
楊兼是個現(xiàn)代人,因此是不太相信巫蠱之術(shù)的,巫蠱之術(shù)灼傷了宇文賢的手掌,這種說法更是無稽之談,果不其然,徐敏齊一看,問題在于這個巫蠱娃娃上面涂抹了有毒之物。
宇文賢用手握住娃娃把頑,他年紀又小,手掌登時便被灼傷了。
徐敏齊動作麻利,給宇文賢的手掌清理,解毒,又開了一個藥方,讓人去熬湯藥。
楊廣瞇著冷酷的眼目,盯著掉在地上的巫蠱娃娃,似乎若有所思。
這巫蠱娃娃詛咒的分明就是楊兼,上面還有楊兼的名字,不止如此,放在了楊兼的床下面,但問題是,到底是甚么人,要詛咒楊兼。
楊兼冷下臉來,說:“把路寢宮的宮人全都帶過來。”
路寢宮伏侍的中官、宮女,還有守衛(wèi)路寢宮的禁衛(wèi)全都被帶了過來,眾人跪倒一片,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巫蠱娃娃,全都嚇得瑟瑟發(fā)抖。
要知道這年頭的巫蠱之術(shù),可是禁術(shù),尤其詛咒天子,其心險惡,如果能抓到罪魁禍首還好辦,如果抓不到,路寢宮的宮人們很可能都無法逃脫。
“人主饒命啊!人主開恩!”
“人主,婢子不知情啊!”
“小臣也不知情啊!人主明鑒!”
眾人跪了一地,紛紛哭著求饒,楊廣的目光掃視了一遍,淡淡的說:“路寢宮乃天子寢宮,太室更是寢宮重地,能進入太室的無非是你們幾個,難道便沒人招認么?”
別看楊廣年紀小,但是氣派一點子也不小,幾個宮人嚇得更是瑟瑟發(fā)抖,不敢抬頭,跪在地上不停求饒。
“太子明鑒!真的不是小臣啊!小臣冤枉!”
“也不是婢子,婢子冤枉……”
眾人哭喊著,其中一個婢子瑟瑟發(fā)抖,突然開口說:“婢子……婢子雖……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但好似知道是誰。”
楊廣瞇著眼目說:“好似?”
宮女以頭搶地,瑟瑟發(fā)抖不敢抬頭,說:“昨日……昨日里婢子不小心撞見了何中官……他……他從太室出來,急匆匆的,似乎有甚么事情……”
何泉?
眾人的目光立刻全都落在何泉身上,死死盯著何泉。
何泉是路寢宮的老人了,年幼進宮,一直在路寢宮伺候,宇文邕還做天子的時候,何泉就在這里了,一直小心謹慎,不太出頭,也不會做錯事兒,恨不能像是一個透明人兒一樣,完全沒有存在感。
宮女突然指認了何泉,其他宮人全都詫異不已。
何泉跪在地上,他的面色明顯變化了一下,但并不承認,叩頭說:“天子明鑒,太子明鑒!小臣完全沒有理由這般做,行巫蠱之事,謀害天子,可是死罪啊,小臣便算是有一百個腦袋,也不敢做這等子事兒,一定是有人想要陷害于小臣。”
那婢子連忙大喊著:“天子明鑒!太子明鑒!婢子與何中官無冤無仇,絕對不會陷害何中官!婢子真的看到了……”
楊兼瞇起眼目,說:“你到底看到了甚么?”
宮女說:“婢子……婢子看到何中官進了太室,但,但那天并不是何中官當值,懷里還揣著甚么東西似的,婢子當時沒有多想,所以沒看清楚到底是甚么,后來何中官匆匆從太室出來,袍子角還沾了土……”
宮女為了讓自己的話顯得更加可心,連忙又說:“婢子們每日打理太室,是不可能有土的,除非……除非是龍床之下……”
婢子這么一說,另外一個中官像是想起來甚么,說:“對對!小臣也想起來了,昨日本不是何中官當值,小臣……也、也看到何中官了。”
有禁衛(wèi)又說:“何中官忠心耿耿于前周人主,怕是……周主駕崩之時,卑將還看到何中官偷偷垂淚,或許、或許……”
這么一說,簡直就是證據(jù)確鑿,多重人證,而且還有動機,巫蠱之人,非何泉莫屬了!
中官何泉聽到這里,突然笑了一聲,他的笑聲很奇怪,帶著一絲絲沙啞和釋然,他本是跪在地上,向后一靠,竟然變成了癱坐在地上,這舉動根本就是默認了!
楊兼蹙眉凝視著何泉,說:“巫蠱之事,可是你所為?”
何泉并不說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癱坐在路寢宮大殿上,一動不動,任是眾人怎么問,他就是不說。
就在此時,徐敏齊從外面走了進來,拱手說:“啟稟……稟人主,巫巫巫巫——巫蠱之上的毒粉,有些……蹊蹺……”
楊兼說:“如何蹊蹺?”
徐敏齊回稟說:“毒粉太——太名貴。”
毒粉太名貴?按照徐敏齊的說法,這個毒粉實在太名貴了,一般人是拿不到的,何泉只是一個小小的中官,雖然一直伺候在路寢宮,但是因為他為人太透明了,所以宇文邕也不是很器重何泉,何泉的獎賞不多,絕對積攢不下來這么多錢。
換句話說……
楊兼看向何泉,挑唇說:“你的背后,有人指使?”
何泉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但是仍然沒有說話。
何泉的舉動讓楊兼更加確定,他的背后的確有人指使,即使楊兼成功即位,成為皇帝,但是想要殺楊兼的人,仍然不在少數(shù)。
何泉抵死不說,楊兼擺了擺手:“押解起來。”
“是!”
禁衛(wèi)將何泉押解起來,嚴加看管,交給韋藝處理,讓他審問出何泉背后主使之人。
何泉的事情不小,竟然用巫蠱娃娃詛咒人主,又是馬上冊立太子的當口,長安城登時傳的風風雨雨,住在蜀國公府“隱居”的宇文邕也聽說了這件事情。
宇文邕悠閑的躺在軟榻上,捏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口,笑著說:“何泉?何泉平日里膽子最小,甚么事情都不愿意出頭,與我也沒甚么感情,不過是主奴一場罷了,他給我掉淚,我還真有些想不出來呢。”
尉遲佑耆愁眉不展,說:“所以……何泉到底是為了甚么?”
宇文邕說:“這一切怕都是幌子,何泉如今被抓,入了牢獄,這事情可大不可小,背后之人必然想要舍棄何泉這棋子,殺人滅口是少不得的,讓你的好人主安排一下信得過的人馬,在牢獄守株待兔,說不定會有收效。”
“是了!”尉遲佑耆撫掌說:“正是如此!我得立刻告訴人主!”
他說著,急匆匆頭也不回的跑出蜀國公府,宇文邕半躺著吃點心,看著尉遲佑耆急匆匆離開,差點一口被點心給嗆死,使勁咳嗽著說:“還真的走了!”
楊兼在牢獄安排了人手,剛過了一天,韋藝便來找楊兼,似乎有事稟報。
楊兼說:“抓到指使之人了?”
“這倒……不是。”韋藝撓了撓后腦勺,支支吾吾的說:“指使之人沒抓到,不過抓到了畢國公府的人。”
楊廣蹙眉說:“宇文賢?”
韋藝點點頭,說:“人主與太子有所不知,這畢國公府的人,聽說何泉的巫蠱娃娃險些害了他們的國公,氣的入了牢獄,偷偷給何泉用了刑,一條命打掉了半條,幸好我去的早,否則這會子半條命也撿不回來。”
楊兼挑了挑眉,宇文賢那小肉手紅腫不堪,皮膚被灼燒的都要爛掉了,難怪畢國公府的人會生氣。
楊兼沉吟了一聲,說:“備輜車,朕要親自去牢獄一趟。”
楊廣不是很贊同,畢竟牢獄那種地方太過骯臟。
楊兼卻說:“我兒的冊封大典就在眼前,不能出任何岔子,朕要親自走一趟。”
楊兼是為了冊立楊廣的事情,楊廣心中到底有些感動,說:“那兒子也隨父皇一并子去。”
韋藝準備輜車,一行人便出宮來到牢獄,獄卒和看管聽說人主要親自提審何泉,匆忙做好了準備,等到楊兼一來,眾人立刻山呼下跪:“拜見天子,拜見太子!”
楊兼淡淡的說:“不必多禮了,把何泉提審上來。”
“是是!”
牢卒前去提審何泉,叮叮當當?shù)穆曇魝鱽恚擎i鏈發(fā)出的撞擊聲,便看到兩個牢卒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年輕男子從牢房深處走了過來。
一股子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往日里的何泉雖不見得多好看,但眉目端正,一眼看上去絕對不難看,頂多是沒有存在感,然而現(xiàn)在的何泉,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好的皮膚,血粼粼的皮開肉綻,一張臉面幾乎看不出來原本的模樣。
如果不是兩個牢卒架著他,何泉根本站不住。
“哐啷——”牢卒將何泉帶上來,讓他跪在地上,鎖鏈重重的敲擊著地面,何泉癱在地上,一動不動,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便像一個死人一樣。
楊兼蹙了蹙眉,說:“想必你在牢獄之中,吃了不少苦,你若是拱出指使之人,朕可以饒你一命。”
何泉奄奄一息,慢慢抬起眼皮,這個動作似乎消耗了他極大的力氣。
楊兼又說:“指使你的人,現(xiàn)在怕是準備殺了你,畢竟沒有用的棋子,反而會拖累棋局,不是么?與其看不清局面,最后橫死在牢獄之中,跟了朕不是更好?這些日子朕倒是很欣賞你手腳麻利,伏侍的不錯。”
何泉又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楊兼,沙啞的開口,說了一句甚么,但是他的嗓音太小了,實在太小了,誰也聽不清楚。
韋藝當即走過去,蹲在地上,說:“你說甚么?再說一遍。”
何泉又張開嘴唇,韋藝聽了,驚訝的說:“天子,何泉愿意招供了!但是請?zhí)熳羽埶幻!?br />
楊兼輕笑一聲,頷首說:“朕一言九鼎,決不食言。朕說過了,你手腳麻利,伏侍的不錯,若是臨時選人,還不如你伏侍的好。”
何泉粗喘著氣,顫聲說:“小臣……小臣愿意招供。”
“指使小臣之人……”何泉用盡全部力氣,嗓音比方才大了一些,起碼牢獄中的眾人皆可以聽清楚。
他面頰上滴滴答答的流淌著血水,沙啞的說:“指使小臣之人……正是太子楊廣!”你是天才,:,網(wǎng)址</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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