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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很中意你


  武場寂靜了一瞬,  隨即才爆發出轟然的喝彩聲。

  楊兼比突厥武士矮了許多,體重也不是一個重量級,卻在數招之內,  直接將突厥武士打倒在地,一時間滿堂喝彩。

  宇文直滿心歡喜,  笑容還殘留在臉上,  臉面卻僵硬了起來,眉宇間盡是不可置信,  嘴角向上牽起,這樣矛盾的表情讓宇文直的面容都扭曲起來。

  宇文直在喝彩的聲音中喃喃自語:“不是這樣的……怎么會變成這樣?!”

  這和預期的結果一點子也不一樣,  楊兼分明食了甜餳,  而且上武場之前看起來很難受,怎么就幾拳將一個壯碩的突厥武士給打倒在地了呢?

  小皇帝宇文邕讓楊兼上臺比試,其實也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  但是他哪里猜得到,  楊兼的功夫竟然如此厲害,  巧妙異常的便解決了突厥武士。

  雖這和小皇帝想的也不太一樣,  但并不妨礙甚么,  畢竟楊兼的舉動,  十足給周人長臉,  便站起身來,撫掌笑著說:“好!好啊!看來還是我大周的武士更勝一籌!不過,  只是比武切磋,不要傷了和氣,  各位突厥使者,請繼續幸酒。”

  眾人從武場回到了延壽殿的宴席,突厥使者舉杯說:“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隋國公世子佘勇無畏,外臣佩服之至,外臣敬天子!外臣敬隋國公世子!”

  小皇帝宇文邕舉杯回敬,楊兼的呼吸還十足急促,他方才在武場上打倒了突厥武士,但是心中的躁動一點子也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盛,那種躁動的感覺好像會上癮,愈發的膨脹起來,讓楊兼迷失自我……

  楊兼喘著粗氣,慢慢端起水精杯站起身來,額角仍然在滴血,臉面上卻沁染著興奮的顏色。

  阿史那國女本就已經心儀楊兼,這會子又看到楊兼兩三下撂倒了最厲害的突厥武士,心中更是歡喜,覺得楊兼不僅是容貌出眾,會理膳,溫柔親和,而且連武藝也如此驚人。

  畢竟突厥人最看重的還是武藝,方才突厥使者對隋國公世子是極其不屑的,這會子也改變了看法,阿史那國女看到突厥使者的反應,便添油加醋的說:“我從未見過像隋國公世子一樣英雄之人,在我們突厥也是鮮有鴨!我……我……”

  阿史那國女說到這里,小身子扭來扭去,稍微有點羞澀靦腆,嘻嘻一笑,說:“阿史那往后里若是選郎君夫婿,也需得像隋國公世子這般英雄人物!”

  阿史那國女說得比較靦腆,但這話一出,在場眾人全部嘩然,在這個朝廷上摸爬滾打之人,誰還能聽不懂阿史那國女的意思呢?

  阿史那國女分明是看上了楊兼!

  今日楊兼負責迎接突厥的燕飲,旁人分明覺得只是一樁苦差事,還要應對阿史那國女“刁蠻”的難題,然誰也沒想到,就是這么一樁苦差事,讓楊兼大出風頭,完美的解決了這甜咸漿飲的難題。

  不止如此,楊兼竟還打倒了突厥武士,堪稱驚艷全場,博得了阿史那國女的芳心。

  在場的貴胄子弟,哪個不是沖著阿史那國女來的?都期盼著阿史那國女能垂青自己,如此便能握住突厥這個盟友,掌握小皇帝的命脈,威懾整個朝廷,在朝廷之中立下根本,他們萬沒想到,最后竟然是楊兼撿到了便宜。

  楊兼沒有心情去聽旁人說話,他此時胸腔仿佛要炸開一般,膨脹的不停的作祟,好像隨時要撕裂楊兼的理智。

  楊忠瞇著眼睛去看楊兼,礙于場面,楊忠不能多說,但此時也顧不得那般多了,便拱手說:“人主,犬子受傷在身,恕臣失禮,帶犬子先去包扎傷口。”

  小皇帝宇文邕笑笑,說:“看寡人,一時歡喜,竟是連這個都忘了。是了,隋國公世子有傷在身,快快去包扎才是,來人,傳寡人的小醫。”

  楊瓚長身而起,拱手說:“人主,還是下臣帶兄長前去包扎傷口罷。”

  楊忠乃是隋國公,延壽殿正在大擺宴席,突厥使團都有參會,指不定宴席上便會說出北周與突厥聯盟之事,楊忠若是缺席,唯恐會落掉重點,因此楊瓚起身請命。

  楊忠雖擔心,但知道老三速來心細,便點了點頭。

  當下老二楊整,老三楊瓚,并著小包子楊廣,三個人帶著楊兼離開了延壽殿,來到延壽殿旁邊的偏殿,準備傳醫官來包扎傷口。

  楊兼一路上神情都有些恍惚,弟弟們還以為楊兼是因著頭部受傷,因此意識恍惚,但其實不然,楊兼的心竅中躁動著,整個人不停的顫抖,似乎在掙扎甚么,那甜膩的滋味兒還彌漫在口腔中,無時不刻的刺激著楊兼的神志。

  吱呀——

  楊瓚推開小殿門,說:“快快,扶大兄進來,小心一點子……”

  楊整半扶半抱著楊兼從外面走進來,小包子楊廣堪堪回身將殿門掩上,便聽到“嘭!!”一聲巨響。

  原是楊兼不知怎么的,突然推開了楊整,方才楊兼沒有意識,楊整一直挎著楊兼,根本沒有防備,楊兼突然發難,楊整一個跟頭便栽在了地上。

  “二兄!?”楊瓚趕緊去扶楊整,說:“怎么樣?”

  楊整只是摔了一下,并不怎么重,說:“無妨,大兄怎么了?”

  楊兼劈手推開楊整,身體踉蹌了幾下,仿佛是飲醉了酒水,猛地一歪,“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額頭抵在偏殿的案幾上,臉面朝下,眾人根本看不清楊兼在做甚么。

  就在此時,楊兼的雙肩顫抖起來,頻率很快的哆嗦著,爆發出“呵呵”的沙啞笑聲,楊兼也不知在對誰說話,笑著說:“很痛快不是么?做一條瘋狗有甚么不好?為什么要掙扎?!”

  “大、大兄……?”楊瓚被楊兼的樣子嚇壞了,狐疑的盯著狂笑不止的楊兼。

  其實上一次,在原州獵場,楊兼也同樣這樣發瘋過,對著鏡鑒自說自話,不過當時楊整和楊瓚都不在場,只有小包子一個人見到過。

  楊兼根本不理會楊瓚,繼續自說自話:“你虛偽給甚么人看,讓大家都來看看,你就是一條瘋狗!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你還能成為一個圣人么?”

  “大兄……”楊瓚覺得楊兼不對勁,雖楊兼面朝下抵在案幾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楊兼的聲音嘶啞而沙啞,十足的不對勁兒,楊瓚立刻走過去,想要伸手去碰楊兼。

  “啪!!”

  就在這一刻,楊兼仿佛生了后眼一般,出手如電,一把擰住楊瓚的手臂,“唰!”楊兼抬起頭來,額角的血液因為抵在案幾上糊了一臉,鮮紅潑辣的顏色在昏暗的偏殿中異常刺目,楊兼的眼珠子包裹著濃烈的血絲,眼眸睜大,用一種興奮而乖戾的眼神緊緊盯著楊瓚,唇角掛著吃人一般的冷笑,沙啞的質問:“誰準你碰他的!?”

  “嗬……”楊瓚根本聽不懂大兄在說甚么,只覺得手腕生疼,楊兼似乎要生生擰斷楊瓚的手臂一般。

  楊整看到這一幕,眼睛一瞇,立刻沖上前去,猛地握住楊兼手背,使勁一擰,楊兼十足戒備,下意識放開楊瓚的手臂,左右擺拳,“嘭——”一聲悶響,向楊整打去。

  楊整早有準備,抬手擋格,用手臂遮住自己的面門要害,楊兼這一拳就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楊整的手臂上,一股子鉆心的穿透力幾乎將楊整的手臂擊穿,楊整猛地后退一步,卸去力道,這才堪堪站穩。

  楊廣看到那兄弟三個人竟然纏斗在了一起,瞇了瞇一雙小貓眼,無害的貓眼登時變成了狼目,楊廣似乎想到了甚么,繞開那三個人,沖入小殿中,墊著小腳丫,在案幾上胡亂的尋找。

  小包子手腳麻利的將水倒入杯盞之中,立刻端著杯子跑過去,說:“父父!飲水!”

  楊兼渾身充斥著暴怒的氣息,怒目瞪著小包子,楊整和楊瓚生怕大兄下一刻便要去打小包子,小侄兒年紀這般小,怎么經得住楊兼這一拳?

  然而楊兼的表情雖然暴怒,卻沒有去打小包子,而是慢慢伸出手來,他的手掌上還掛著自己的血,一把抓過水杯,猛地仰頭,手臂顫抖著,將水杯中冰涼的水一口飲盡。

  “啪!!”楊兼飲盡冷水,一聲脆響,直接將水杯砸在地上,水精杯易碎,撞擊在小殿的柱子上,瞬間四分五裂,碎片飛濺。

  楊兼口中甜膩的滋味被冷水一沖,快速化開,順著楊兼滾動的喉嚨散開,楊兼的理智也一點點奇妙的回籠……

  “呼……呼……呼……”楊兼粗喘著氣,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從楊兼的額角滾滾落下,他的身子一晃,險些跌倒在地。

  “父父!”小包子立刻沖上去,別看身子小小矮矮的,卻一把托住楊兼,沒有讓楊兼直接跌在地上。

  “大兄!”

  “大兄?!”

  楊整和楊瓚立刻跑過來,關切的說:“大兄,你沒事兒罷?”

  楊兼的意識回籠,那種躁動的感覺慢慢平復下來,緩緩搖了搖頭,他只是失去理智,并非失去記憶,因此記得清清楚楚,不只是武場上的事情,就連差點子傷了兩位弟弟的事情,也記得清清楚楚。

  楊兼的嗓音沙啞,說:“你們受傷了沒有?”

  楊瓚方才根本不是楊兼的對手,幸虧老二楊整前來幫忙,因此并沒有受傷,楊整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手臂還在發麻,但幸虧沒有折斷,他天生大大咧咧,便說:“大兄放心,沒甚么事兒!倒是大兄……”

  楊兼搖搖頭,就在這時候醫官趕來了,楊瓚把醫官請進來,讓醫官給楊兼查看傷口。

  楊兼的傷口并沒有甚么大礙,醫官留下了傷藥,清理傷口之后上藥便可以,為了保險起見,醫官還開了湯藥的藥方,一日兩次煎藥內服。

  楊瓚很快把醫官送走,楊廣為了討好楊兼,親自顛顛顛的去端來裝滿清水的小盆子,又拿來了一條干凈的布巾,用小肉手將布巾打濕,復又擰干一些,對楊兼招手,奶聲奶氣的說:“父父,窩給父父清理傷口。”

  小包子又奶氣,又懂事兒,楊兼便笑了笑,俯下身來,低著頭,讓小包子給自己清理傷口。

  不只額角有傷口,楊兼的手背也有傷口,他剛才幾拳便解決了突厥武士,楊兼的手背因為快速用力的擊打,指關節的地方全都是淤青,還有些紅腫。

  小包子兩只小肉手托著楊兼修長的手掌,嘟著小嘴巴,說:“窩給父父呼呼,呼呼便不疼了!”

  他說著,“呼——呼——”真的對著楊兼的手背呼氣,暖洋洋的氣流吹在楊兼手背上,除了有點癢,說實在的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不過楊楊兼看著小包子那可愛又認真的模樣,忍不住挑唇笑了笑,說:“嗯?真的不疼了,我兒竟這般厲害?”

  楊廣差點子沒忍住翻一個白眼兒,畢竟他可不是真的小娃兒,知道楊兼是在哄孩子,但是為了不暴露自己,楊廣配合著楊兼的話,仰起肉肉的小臉盤子,大眼睛水靈靈,眨巴眨巴的說:“哇——真的咩!太好啦!窩再給父父呼呼!”

  楊廣盡職盡責的討好楊兼,突聽“叩叩”兩聲,原是有人來了,小殿門外響起一個脆生生的嗓音,猶如銀鈴一般。

  “世子!世子你在嗎?!我來看你了鴨!”

  這鴨鴨的聲音,甜甜的,脆生生的,不做他想,絕對是突厥的阿史那國女無疑了。

  楊廣眼睛一瞇,哪里還有甚么奶里奶氣的可愛模樣,眼底劃過一絲狠戾,瞎子都能看得出來,阿史那國女傾心于楊兼。突厥之女貴為國女,北周還有求于突厥,如果阿史那國女真的想嫁給楊兼,絕對是嫡妻,將來的子嗣也必然是嫡子,那自己這個撿來的娃兒豈不是要失寵?

  “吱呀——”殿門被推開,阿史那國女一蹦一跳的跑進來,看到楊兼眼睛都亮了,歡快的蹦過來,真的來到跟前,還有些羞赧,打了個結巴,說:“我、我來看你了!”

  楊兼是個精明人,別看他年歲不算大,但是經歷的事情恐怕比尋常的人要多出數倍,他哪里能看不出來阿史那國女的那點子小心思?

  阿史那國女終歸年紀還小,就像是懵懵懂懂談戀愛的小學生一樣,心性還沒有穩定,再者說了,楊兼因著有心理陰影的緣故,對誰都十足戒備,又怎么可能對阿史那國女這個小豆包有多余的心思呢?

  楊兼看似溫和,實際疏離的拱手說:“多謝國女。”

  “鴨!你的手!”阿史那國女一眼便看到了楊兼的手,手背上都是淤青,指關節也又紅又青,阿史那國女第一次見到楊兼之時,楊兼正在膳房之中理膳,那一雙手靈巧又修長,只覺好看的緊,如今卻青青紫紫。

  阿史那國女立刻托住楊兼的手,震驚的說:“怎么傷成這樣?!我給你上藥罷!”

  楊廣心中警鈴大震,這阿史那國女常年生活在極北的突厥,雖懂得一些北周人的規矩,但到底不是北周人,也沒有北周女子那般矜持,一上來便對楊兼拉拉扯扯。

  楊廣唯恐這阿史那國女太過熱情,把楊兼的魂兒給勾走了。

  楊兼眼看著阿史那國女拉手過來,本想要立刻扯開自己的手,哪知道有人比自己動作還快,便是楊兼的便宜兒子了。

  小包子一把拉住楊兼的手,把楊兼從阿史那國女那邊搶過來,橫插在阿史那國女和楊兼中間,說:“窩已經給父父上過藥了!”

  阿史那國女奇怪的上下打量楊廣,戒備的抱臂說:“你是甚么人?”

  小包子挺了挺胸膛,十足自豪的堪堪要開口,哪知道阿史那國女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了然的說:“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與我搶隋國公世子!”

  “咳咳咳……”楊廣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阿史那國女誤會了,差點子嗆著他,使勁咳嗽了好幾聲。

  老二楊整看著兩個半大點子的小豆包“爭寵”,只覺得這畫面兒好生可愛,嘿嘿傻笑了一聲,老三楊瓚則是嘆氣搖頭,日常頭疼欲裂……

  小包子楊廣恍惚了好一陣,差點子給阿史那國女說懵了,半天才找回自己想說的話,第二次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打起十二疊的隋國公府小世子氣派,奶聲奶氣的說:“你聽好啦!窩是父父的兒砸!”

  小包子說話有點漏音,發音也不是很標準,阿史那國女是突厥人,平日里都說突厥語,因著木桿可汗一早就想把她嫁到中原來,不是嫁給北周,便是嫁給北齊,所以阿史那國女習學過一些中原的語言,但是總歸不是很精通。

  因此這會子便撓了撓自己的小辮子,搖頭擺腦的說:“兒——兒……兒砸是甚么意思?”

  楊廣:“……”

  楊兼實在沒忍住笑,兩個半大的小孩子“爭寵”,這場面活脫脫便是一場相聲,楊兼咳嗽了兩聲,俯下身來將小包子楊廣抱起來,笑著對阿史那國女說:“還未曾向阿史那國女介紹,這是犬子,小兒心直口快,童言無忌,對阿史那國女無禮,還請國女不要放在心上。”

  “兒——兒子!?”阿史那國女這會子終于聽明白了,原來不是兒砸,而是兒子!

  說實在的,國女的發音都比小包子楊廣“正宗”,不過楊廣也并非惡意賣萌,誰叫他說話總是漏風呢。

  阿史那國女萬沒想到,楊兼竟然有一個這么大的兒子,都快和自己一般大了。

  小包子坐在楊兼懷里,眼看著阿史那國女震驚吃驚到無以復加的模樣,高傲的抬了抬下巴,若是楊廣還是當年那個美姿儀的一國之君,抬下巴的動作恐怕會驚艷四方,冷漠高傲不可逼視,然而現在……

  小包子的脖子短短的,下巴肉肉的,一抬下巴,小脖子上的褶兒都露出來了,可人是可人的,但哪里有甚么冷漠高傲可言?

  小包子的唇角露出冷酷的笑容,還故意一回頭,兩只短胳膊抱住楊兼的脖子,撒嬌似的奶聲奶氣的喊:“父父!父父!”

  第一回合,阿史那國女落敗。根本不是楊廣的對手,畢竟楊廣可是個過來人,心機深沉,情商也高,謀算深刻,對付一個小娃兒綽綽有余,關鍵楊廣根本不覺得自己這樣對付一個小孩子有甚么罪惡感,畢竟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楊廣并不在乎過程如何,只要站在強者的巔峰,便沒人可以對你說三道四……

  阿史那國女大眼睛幾乎含著淚泡泡,隨時說哭便哭,委屈的抿著嘴巴,眼巴巴盯著楊兼,思量再三,似乎下定決心,說:“我……我好心來看你,總……總把這些傷藥都收下罷。”

  阿史那國女的確是好心,她年紀還小,沒有楊廣那么多算計,十足單純。楊兼見了,也不好駁了阿史那國女的面子,畢竟他們還要聯合突厥攻打北齊,能不能拿下蘭陵王,突厥也是必不可少的。

  楊兼便點了點頭,將小包子楊廣放下來。楊廣一看,心中警鈴又開始鳴響不斷,父親竟然把自己放下來了,難不成是因著看不得小娃兒哭,又心軟了?

  楊廣可還沒忘記在原州獵場之時,楊兼差點子看上一個小流民,如果不是楊廣機智周旋,他可以肯定,現在小流民已經在隋國公寧國府扎根兒了!

  阿史那國女聽楊兼松口,立刻歡心起來,破涕為笑,將帶來的傷藥依次排開,全都擺在案幾上,說:“你看你看!這個是外傷藥,這個是去腫的,這個是止血的,這個是鎮痛的,這個這個,還有這個……”

  阿史那國女滔滔不絕的講著自己的傷藥,看得出來,她對楊兼還挺上心,帶來了一堆的傷藥,這些子傷藥恐怕能用上十年都用不完。

  楊廣微微垂頭,目光向上,狼眼反顧,露出來的三白更多,那目光完全不像是一個小孩子的目光,陰鷙又陰霾,滿滿都是算計。

  楊廣只是稍微思慮了一瞬,似乎想到了法子,邁開小碎步,跑到案幾邊上,那案幾上還蹭著楊兼的血跡沒有干涸。

  小包子楊廣伸出小肉手,沾了一點血跡,擦在自己臉上,然后碰瓷兒一般,突然小身子一歪,仿佛左腳拌右腳似的,也沒人推他,“啊鴨——”一聲浮夸的大叫,“咕咚”就趴在了案幾上。

  小包子突然“慘叫”一聲,果然把楊兼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何止是楊兼的,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也吃了一驚,小侄兒好好兒的,怎么突然摔倒了,而且還碰了頭,流了血!

  “哇——!!”

  “哇嗚嗚嗚嗚——”

  “父、父父!嗚嗚嗚……疼疼,嗚嗚……案幾壞壞,撞窩,嗚嗚嗚父父,抱抱!”

  小包子楊廣坐在地上,兩只小腳丫還來回晃,像是在踹腿兒一樣,小身子也扭來扭去,嘴里委屈的哭噎著,大大的眼睛水靈靈,擠出了好幾滴眼淚,眼眶也通紅通紅,委委屈屈可可憐憐兒。

  楊兼一看,立刻繞開阿史那國女,一把抱起坐在地上痛哭的小包子,哄著說:“怎么了?怎么摔到了,快,快讓父父看看,疼不疼,乖別哭。”

  果不其然,楊兼是最看不得小孩子哭的,畢竟楊兼小時候哭鬧,從來沒人管他,反而越是哭,越是被打,或許是想要彌補自己的缺憾,楊兼的軟肋便是孩子的哭聲,只要聽到小娃兒的哭聲,楊兼的心竅便在躁動,仿佛要裂開一般。

  楊廣的計謀得逞,被楊兼抱起來,好一頓的哄,其實小包子楊廣額角上的血跡是抹上的,根本沒有撞上,楊兼很快也發現了,但是他完全沒覺得這是小包子的心機,畢竟一個小孩子能有甚么壞心眼?連忙溫柔的哄著,恨不能不敢大聲,怕嚇壞了兒子。

  “乖,別哭,沒事兒的,不是撞出血了,只是蹭了一點。”

  楊廣當然知道是蹭的,卻裝作一臉無辜,抽泣嗚咽,十足委屈的說:“真……真的咩?”

  楊兼立刻說:“當然是真的,父父怎么會騙你呢?”

  小包子楊廣嘟著小嘴巴,在楊兼懷里扭來扭去,撒嬌一樣的說:“可素……可素疼疼!要父父呼呼才不疼!”

  楊兼怎么可能拒絕,輕輕拍著小包子楊廣的后背,說:“乖乖,不哭,父父給你呼呼。”

  阿史那國女方才還是焦點,哪知道這么一會子,小包子瞬間把大家的目光全都搶了去,別說是兒控的楊兼了,就連楊整和楊瓚也心疼小侄兒,全都圍在楊廣旁邊,楊廣好一個眾星捧月!

  小包子楊廣委委屈屈,可憐巴巴的將小腦袋靠在楊兼的肩頭上,趴在楊兼懷里,賴在父父身上不下來,這個姿勢楊兼正好背對著阿史那國女,而小包子楊廣正對著阿史那國女。

  “呵……”

  楊廣唇角一挑,露出一個冷酷且挑釁的笑容,對著阿史那國女還搖了搖小胖手。

  阿史那國女和楊廣四目相對,登時氣的頭皮發麻,跺著腳說:“你……你……”

  小包子楊廣分明冷笑一聲,卻裝作是自己的抽氣聲,“嗬……”了一聲,繼續咿咿呀呀的痛呼:“父父,疼疼,還要父父呼呼!”

  阿史那國女氣得頭頂都要冒煙兒,小辮子恨不能支棱起來,又跺了兩下腳,轉頭便跑了出去,大喊著:“氣死我了鴨——”

  阿史那國女跑出去,楊廣的眼淚當真是收放自如,說收就收,還裝作特別懂事兒的說:“父父不要擔心,窩、窩不疼了!男、男子漢大丈夫,不……不疼噠!”

  他如此一來,不明情況的兩個叔叔還覺得小侄兒十足堅強,都對小侄兒贊賞有加。

  阿史那國女離開,楊兼也包扎了傷口,便打算離開偏殿,他們回去的時候,燕飲也差不多了,突厥使團出宮回到了館驛,因著時辰晚了,宮中特意給貴胄子弟們安排了下榻的寢室休息,今日可以留在宮中,明日一早再離開。

  楊兼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宇文護。宇文護迎面走過來,開口說:“世侄的傷勢如何?可有大礙?”

  楊兼拱手說:“勞煩大冢宰關心,兼并無大礙。”

  宇文護點點頭,不知是惋惜,還是慶幸,笑了笑,說:“世侄乃是小輩之中,老夫唯一能看得上眼之人,當真希望咱們以后不要為敵,否則……老夫是個惜才之人,唯恐下不去這個手啊。”

  宇文護的語氣怪怪的,似乎有威脅之意在其中,楊兼笑了回去,很平靜的說:“請大冢宰放心便是,我隋國公府,從來不輕易結仇……”起碼現在不是。

  眼下的情勢南北混亂,南朝北朝并存,北朝又有北齊與北周對立,再往北面,還有突厥隨時都想要分一杯羹,朝廷之外場面如此混亂,而朝廷之內也不繞多讓,自古卿族與公族爭論不休,大冢宰宇文護連殺三帝,掌握著北周絕大多數的兵權,可謂是一家獨大,小皇帝宇文邕野心勃勃,無時不刻都想要從宇文護手中奪權,還有小皇帝的幾個弟弟,以宇文直為代表,各種爭權奪位,試圖爬得更高。

  就在這樣的環境中,隋國公府還是一個“異類”,因為隋國公是皇帝賜姓的漢人,在這樣的朝廷之中,更是如履薄冰,所以楊兼知道,隋國公府需要集勢,而不是一拍腦袋無腦輸出。

  無腦輸出掉血太快,這樣的人通常活不了太久,楊兼的身后是整個隋國公府,總不能如此大意的帶著大家伙兒一起團滅罷?再者,楊兼還需要小皇帝宇文邕和大冢宰宇文護耗干對方的實力,再讓北周的朝廷拖垮北齊的實力,如此一來……楊兼便是那個漁翁。

  況且,楊兼這個人十足的隨遇而安,并不是心急之人,有句老話講得不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楊兼雖是個隨遇而安之人,但內心里其實很有野心,這看似矛盾,卻對立統一。便好像北方人喜歡吃咸的食物,但湯圓又喜食吃甜口,南方人喜歡甜口的食物,但湯圓又喜歡吃咸的一樣;也好像有的人分明是南方人,卻喜歡吃咸口,有的人分明是北方人,卻喜歡吃甜口一樣,人性本就是如此,處處充斥著矛盾,說不清亦道不明的……

  宇文護聽楊兼這般說,笑容慢慢擴大,拍著楊兼肩膀:“希望如世侄所說,老夫可真是越來越中意世侄了。”

  楊兼拱手說:“承蒙大冢宰看得起。”

  宇文護也不再多說,擺擺手,便揚長而去。

  宇文護一離開,便只剩下他身后跟隨的老三宇文會了。方才宇文護與楊兼說話,楊兼的態度雖然恭敬,卻異常疏離,可謂是不卑不亢,宇文會站在后面,卻大氣兒也不敢喘一聲,看起來怕極了老爹宇文護。

  宇文護一走,宇文會仿佛是百足之蟲,瞬間活泛了起來,恨不能把頭發支棱起來,笑著說:“你行啊!敢與我家阿爺這般說話之人,你是頭一個!”

  “啊不對……”宇文會糾正自己,說:“你不是頭一個,但你是頭一個,敢這么對我阿爺說話,卻還活在這世上之人。”

  楊兼挑眉說:“就當驃騎大將軍是在夸贊兼了。”

  “的確是夸你,千真萬確。”宇文會說著,上前兩步,伸手搭在楊兼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模樣,說:“你這不聲不響的……”

  他說到這里,胳膊便被老三楊瓚給扒拉了下去,只聽楊瓚說:“站遠點說話。”

  宇文會:“……”

  宇文會只好站遠一點,繼續說:“你這不聲不響的,竟然拿下了阿史那國女,之前還不當一回事兒似的,沒想到就屬你蔫兒壞。”

  阿史那國女傾心于楊兼的事兒,恐怕是盡人皆知了,宇文會好似并沒有太嫉妒,畢竟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娶一個小丫頭,而是迫于宇文護的威嚴,所以前來爭取,這會子楊兼拔得了頭籌,宇文會正好“功成身退”,也得了清閑。

  宇文會笑著說:“走啊,咱們喝兩杯去?”

  楊兼搖頭說:“不了,今兒個還有安排,便不能陪驃騎大將軍幸酒了。”

  “安排?”宇文會奇怪的看向楊兼,都這么晚了,還有甚么安排?奇怪的說:“甚么重要的安排?哦是了——”

  宇文會突然壞笑起來,那臉上表情恨不能飛起來,瞇著眼睛打量楊兼,復又瞇著眼睛打量楊整和楊瓚,一臉我懂我懂的模樣,說:“我知了,你們三個……是不是又想一起去做甚么見不得人之事?”

  楊兼笑了笑,便知道宇文會誤會了,但是沒有解釋,楊瓚則是奇怪的說:“見不得人之事?甚么見不得人?”

  宇文會說:“還裝!我都聽說了,你們兄弟三個人頑到一起去了!這遍京兆都傳遍了,還裝!”

  楊瓚這才恍然大悟,原宇文會說的是蘭陵王之事,旁人全都給誤會了去,還以為楊兼兄弟三個人一起頑了妓子。

  楊瓚臉上一僵,面頰微微有些發紅,他也不好多說甚么,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道不出。

  宇文會見楊瓚臉紅,還以為被自己說準了,立刻又走上前來,伸手搭住楊瓚的肩膀,笑著說:“大才子原來也是俗人一個,我還以為你不一樣……”

  他的話才說到這里,楊整也像方才一般,別開宇文會的手,瞇眼說:“站遠點說話,我三弟與你自然不一樣。”

  宇文會只好再一次后退,說:“你們三個準備往哪里頑?帶我一個罷?”

  楊兼也不點破,面色自然,完全沒有楊瓚臉皮那么薄,畢竟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兒……更加見不得人。

  楊兼笑著說:“這次便不帶驃騎大將軍,事關重大,怕影響不好。”

  宇文會還誤會著,擺擺手說:“行行,你們盡興,我尋旁人飲酒去,不打擾你們仨人的好事兒,我走了。”

  宇文會說完,施施然離開了。

  楊瓚臉上還有些泛紅,說:“大兄,你這是……這是要帶我們去何處啊,不會真的……真的……”

  楊瓚說到這里,當真是說不下去了,楊兼笑瞇瞇的說:“三弟臉皮子就是薄,不過無妨,安心,跟著大兄,無需你三五年,保證臉皮厚出繭子!”

  楊瓚:“……”為何越發的不安心了呢?

  楊兼言歸正傳,招手說:“走,咱們去膳房。”

  膳房?

  他這般一說,楊廣何其精明,立刻便明白了,楊兼今兒晚上的安排,是要去報仇。

  延壽殿的燕飲之上,楊兼的菜色公然被人動了手腳,致使楊兼發狂,這筆賬,楊兼必然要算一算,楊兼第一個打算算賬之人,便是主膳下大夫李安!

  要說誰能在燕飲上動手,又神不知鬼不覺的,不做他人之選,必然便是主膳下大夫李安了,因著李安有職務之便,而且只是往菜色里加入甜餳,又不是毒藥,傳膳的中官和宮女是看不出來端倪的,也檢查不出來。

  所以這個人,除了李安,不會有旁人。

  楊兼施施然的走進膳房,李安并不在膳房,倒是膳夫們還在忙碌著,燕飲結束,膳夫們忙著清理膳房,收拾停妥。

  膳夫們眼看著楊兼走進來,也聽說了延壽殿比武之事,都很關心楊兼,趕忙上前詢問,楊兼笑的很是親和,沒有任何官架子,說:“無妨,多謝你們關心……”

  隨即很自然的說:“怎么不見主膳下大夫李安?”

  膳夫們說:“李主膳早前來過一次,后面兒便不見了人影兒。”

  楊兼瞇眼說:“早前?是甚么時候?”

  膳夫們不疑有他,說:“就是燕飲中檔之時,李主膳來了一趟,說是要檢查膳品,觀摩了一番,便離開了。”

  楊兼一聽,更是確信,恐怕這偷換自己菜色之人,必定便是主膳下大夫李安了。

  楊兼挑起唇角,說:“勞煩你們,去把李主膳給我傳來,便說有急事兒。”

  “是是。”膳夫們雖然不明白,這么晚了叫李主膳來做甚么,但還是依言前去。

  沒一會子,李安便來了,他因著心里有鬼,戰戰兢兢的從外面走進來,卻強裝鎮定,走進來給楊兼作禮,說:“見過主膳中大夫。”

  楊兼笑著說:“李主膳,兼有一事,需得請教李主膳。”

  李安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說:“這……主膳中大夫您真是折煞小人了,有甚么事情是您需要請教小人的呢?”

  “還真有這么一樁事情。”楊兼撣了撣自己的衣袍,說:“延壽殿燕飲的菜色被人偷偷做了手腳,換成了毒藥,有賊子意圖謀害本世子。”

  “怎么會是毒藥!?”李安下意識反駁,只是換成了甜餳而已,絕對不是毒藥,畢竟宴請突厥何其重大,驗毒的工序非常繁瑣,李安便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下毒,萬一被人抓到,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他下意識反駁,便見到楊兼笑瞇瞇的凝視著自己,心中咯噔一聲,連忙改口說:“小人……小人的意思是,怎么會有人下毒,這賊子太可惡了!”

  楊兼頷首說:“是了,本世子也覺這賊子十足可惡,因此……現在便要將這賊子抓起來,就地正法。”

  他說著,微微抬了抬下巴,楊兼的身量比李安高了一些,加之李安心中有鬼,態度卑躬屈膝,點頭哈腰的,這個高度,楊兼正好睥睨著他。

  楊兼收斂了笑意,沉聲說:“老二,將這個意圖謀害本世子的賊子,拿下!”

  “是!兄長!”楊整立刻上前,不由分說,一把抓住李安。

  李安只是主膳下大夫,毫無武藝傍身,被楊整一把提起來,雙腳差點離地,牟足了勁兒掙扎著:“救……救命!世子、世子您誤會了,小人沒有……沒有謀害世子啊!冤枉!冤枉啊!”

  “冤枉?”楊兼冷冷一笑,與平日里溫和的謙謙君子模樣截然相反,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幽幽的說:“你何處冤枉?難道不是你偷換了本世子的菜色,想要置本世子于死地么?”

  “我冤枉啊!”李安一口咬定自己冤枉,看了看左右,在場還有很多膳夫,便大聲喊著:“世子!您毫無證據,便認定小人下毒,這是……這是打算屈打成招嗎!”

  楊兼突然“呵呵”輕笑了一聲,轉著手中的腰扇,很清閑的說:“屈打……成招?李安啊李安,你不過一個小小的主膳下大夫,我乃是隋國公世子,退一萬步說,我乃是主膳中大夫,官階壓了你的頭等,就算我屈打成招又如何?”

  “你……你……”李安渾身打斗,一半是嚇的,一半是氣的。

  楊兼瞇著眼睛打量他,說:“我打死你,就跟殺一頭豬沒甚么區別,甚至沒人知道這頭豬姓甚么,叫甚么。正巧了,我兒與弟弟們都喜食鹵肉飯,我便剃了你的肉,剁成肉泥,做成香噴噴的人肉鹵肉飯。”

  楊兼說著,轉頭對楊瓚說:“老三,你先帶著孩子去外面散散。”

  楊瓚聽明白了,楊兼這是要用刑,怕在兒子面前影響不好,教壞了小孩子,便點點頭,對楊廣說:“侄兒,咱們去外面轉一轉可好?”

  楊廣并不怕見用刑,畢竟他并不是個孩童,不過為了不讓眾人起疑心,便點點頭,裝作乖巧又懵懂的樣子,說:“嗯嗯!”

  楊瓚領著小包子楊廣走出膳房,楊兼揮揮手,說:“去叫幾個禁衛過來。”

  禁衛很快被叫過來,抓住主膳下大夫李安,李安毫無反抗之力,驚恐的大叫著:“我……我冤枉!!小人真是冤枉的,你們……你們不能用刑啊!”

  楊兼甚至還搬來了一個木樁子,當做了凳子,坐在木樁上,翹起二郎腿,一撣自己的袍子,抖開腰扇輕輕的扇,說:“打他,打到本世子滿意為止。”

  “是!”禁衛立刻聽令,兩個禁衛鉗制住李安,另有禁衛將他按在地上,開始行刑。

  “啊——!!”李安疼的慘叫,大喊著:“住手!!快住手!我乃大冢宰親信,你們……你們怕是不要命了,敢打我?!”

  禁衛們聽他說“大冢宰”三個字,登時便不敢打了,互相目詢,你看我我看他的。楊兼卻不以為然,笑著說:“大冢宰的親信?李安啊,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你壞了大冢宰的事兒,如今已經是一條被遺棄的喪家之犬了,大冢宰怎么會管你?”

  “不!!我是大冢宰親信,你們誰敢打我!?”李安似乎覺得抬出宇文護,那些禁衛便會害怕,因此一口咬定自己是大冢宰的親信。

  “他們不敢,我敢。”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嗓音從膳房外面傳來,隨著那嗓音,跫音而至,眾人定眼一看,是個長相清秀,身量也不算高大,年歲也不算年長的年輕男子。

  ——尉遲佑耆!

  尉遲佑耆冷著臉走進來,手中握著一只馬鞭,說:“我雖是蜀國公府的庶子,但到底不怕你這個主膳下大夫報復,他們不敢打你,我敢。”

  尉遲佑耆說著,手下絲毫不軟,“啪!!!”一聲鞭子抽上去,李安應聲慘叫:“別打了——哎呦別打了!!救命,救命啊……”

  別看尉遲佑耆身上似乎沒甚么肌肉,年紀也輕,但總歸從小習武,手勁兒不小,李安只是一個理膳的膳夫,沒兩下子便皮開肉綻,打出血來。

  楊兼施施然的坐在小墩子上,觀摩著尉遲佑耆用刑,突然嘆了口氣,長身而起,對尉遲佑耆說:“你這年輕人,便是心腸太軟了,他皮糙肉厚的,混不吝,你這么打下去,手都疼了,他皮也不疼。”

  尉遲佑耆想了想,并未覺得手疼,剛要辯解,便見楊兼走過來,突然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甚么,原是一個鐵鉗子。

  這鉗子燒的黑乎乎,是用來撥柴的,灶臺燒火需要木柴,這鐵鉗子是調整火候用的。

  楊兼拿起鐵鉗子,放在手中掂了掂,隨即“呲——”一聲,捅入燒紅的烈火之中,很快,鐵鉗子便燒的通紅,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楊兼復又施施然的走回來,舉著鐵鉗子,還對著燒紅的鉗子頭吹了口氣,笑著說:“你若不承認,也是好辦,你說我這一鉗子下面,捅你哪里才好?捅進你的嗓子好不好,嗓子那般嬌軟之處,平日里食個燙食都吃不得,這一下子捅進去,你怕是以后再不用說話了,你說有趣兒不有趣兒?”

  楊兼每說一句,便往前走一步,那踏踏踏的腳步聲,仿佛是戰鼓的點子,一下一下敲擊在李安心頭,李安嚇得渾身打飐兒,額頭冒汗,牟足了勁兒向后錯,卻被禁衛押解住,楊整也幫忙抓住李安,根本不叫他逃跑。

  “別——別!!!”李安睜大了眼珠子,眼珠子恨不能從眼眶中“嘭!”的一聲彈出來,慘叫著:“我說……我說!!是我干的,是我干的,但、但我也是受人指使!是衛國公!衛國公記恨世子,衛國公指使小人干的!”

  尉遲佑耆皺眉說:“又是宇文直。”

  楊兼聯想到當時比武的場面兒,衛國公宇文直的確一直在旁邊攛掇,如今這么想起來,宇文直也跑不得干系。

  不過說甚么指使不指使的,楊兼可不這么認為,頂多是狼狽為奸,李安也不是甚么善茬兒。

  楊兼挑出一抹笑,說:“早承認不就好了?”他說著,下一刻卻聽“刺啦——!!”一聲,手中的鐵鉗子還是落在了李安身上。

  李安應聲慘叫,大喊著:“你……你……我已經招認,你怎么……怎么還用刑!?燙……燙死我了!!”

  楊兼聳了聳肩膀,沒甚么誠意的說:“對不住,鉗子太沉了,手抖了一下。”

  楊兼施施然的擺擺手,說:“繼續打罷。”

  李安吃了一驚,剛剛烙刑的痛苦還沒退去,震驚的睜大眼睛,說:“怎么……怎么還打!?”

  楊兼笑著說:“你這人好生奇怪,既然你都招認了謀害本世子,本世子哪有理由不打你?好好招待他,教教他甚么是天高、地厚。”

  楊兼后半句是對那些禁衛說的,既然李安已經交代了,禁衛們也不怕什么屈打成招了,立刻開始動手招待李安。

  楊兼不再理會慘叫連連的李安,轉身離開膳房,楊瓚和小包子就在外面不遠處,楊瓚也不敢帶著侄兒走遠,隱隱約約能聽到膳房里傳來慘叫之聲,沒想到這么快大兄等人便走了出來。

  楊瓚迎上來,說:“大兄,李安招認了嗎?”

  小包子楊廣一看楊兼的表情,便知道李安不是他的對手,立刻顛顛顛迎上去,奶聲奶氣的說:“父父,抱抱!”

  楊兼彎下腰來,將小包子抱起來,這才回答楊瓚,說:“招認了。”

  楊整沒好氣的說:“何止是招認了?原來偷換大兄菜色之人,不只是李安一個,還有衛國公!”

  “宇文直?!”楊瓚早就看不慣宇文直那個紈绔子弟,說:“方才在延壽殿,他便多方攛掇大兄與突厥武士比武,原他也脫不開干系。”

  尉遲佑耆冷冷的說:“但問題是,李安不過一個小小的主膳下大夫,他完全沒留下宇文直的任何把柄,便算是指認宇文直,宇文直也不會有任何損失,沒人會相信。相反的,這事兒如果鬧大,李安先前乃是大冢宰的親信,宇文護反而會被拉出來做文章,到時候事情便不可開交了,對世子怕沒有任何好處。”

  楊整一拍手,說:“那怎么是好?便這樣放過了宇文直?!也太窩囊了!”

  楊兼不緊不慢的說:“二弟,不要心急。對付這等鬼鬼祟祟之人,我們也不需要明面兒上來。”

  尉遲佑耆說:“如何不從明面上來?”

  楊兼唇角一挑,說:“今日宇文直也留在宮中過夜,趁他不注意,給他套個麻袋,拉到偏僻之處一頓好打便是了……兼聽說重陽合距離這里不遠,而且偏僻沒有人煙,一般沒人過去,不正是個殺人放火的好地方?”

  重陽合乃是宮中的一處殿合,因著是重陽之日修建而成,所以取名重陽合。重陽合這個地方功用和延壽殿差不多,都是宴請羣臣之所,這樣的地方在宮中數不勝數,所以重陽合利用的次數并不多,平日里只有一些宮人打掃保養宮殿,人主根本不會臨駕,更別說是大夜里頭了。

  殺人放火?

  他這話一出,楊瓚登時有些為難,說:“這……這不好罷?”

  楊兼笑著說:“為何不好?是二弟的武藝套上不麻袋?還是你們手不癢,不想打宇文直?”

  眾人登時一陣無語,竟無力反駁。宇文直平日里仗著自己是從龍之弟,一直欺善怕惡,嘲笑楊瓚是漢人,諷刺尉遲佑耆是野種,這樣子的人走到哪里都有一票子仇家,誰不想打他?

  楊兼善解人意的說:“是了,別打死了,不就成了?”

  深夜,重陽合。

  重陽合素來沒甚么人煙,雖然取名重陽合,但一點子陽氣也沒有,冷冷清清,甚至有些詭秘。

  “嘭——”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布口袋被扔進重陽合的殿中,不知是不是重陽合常年空置,宮人們也懶惰于打理,殿里蒙著一層薄薄的塵土,布口袋扔在地上,登時激起一陣塵土。

  “甚么人?!”布口袋扭動著,里面竟然發出了聲音,原來裝著一個人,不停的大喊著:“你們是甚么人!?敢對我不利?!你們可知我是誰!我乃堂堂的衛……哎呦喂!”

  衛國公三個字還未說出口,登時走了音,宇文直“哎呦哎呦”的慘叫出聲,不為旁的,尉遲佑耆走進重陽合便是一腳,直接踢在布口袋上,正中宇文直的腰眼。

  眾人約好了,誰也不說話,畢竟這事兒偷偷摸摸,絕不能叫宇文直知道他們是誰,自然不好開口,開口便露餡兒了。

  楊兼最后一個走進重陽合的大殿,施施然關上殿門,保持著無聲的微笑,示意眾人可以繼續了。

  尉遲佑耆平日里被宇文直羞辱諷刺,他不反抗,并不是因著沒有脾性,相反的,反而是這種“不叫的狗”,咬人才狠。

  尉遲佑耆當即又上去,“咚咚咚!”對著布口袋狠狠踹了三腳,宇文直大喊著:“哎呦——放肆……你到底是誰……啊!別踢了!別踢了!”

  楊整見尉遲佑耆踢得爽快,似乎也有些躍躍欲試,畢竟宇文直攛掇著楊兼去與突厥武士比武,還是在李安偷換了大兄菜色的情況下,倘或真是有個差池,誰也救不回來。

  楊整想到這里,眼珠子恨不能赤紅,當即走上去,“咚!!”一腳踹過去。楊整是他們里面身材最高大的一個,跟隨著隋國公常年上戰場,那力氣是尉遲佑耆不能比擬的,一腳踹下去,宇文直都沒哼一聲,布口袋貼著地皮,“唰——”一聲直接飛出去,“咚!”狠狠撞在重陽合的柱子上,隨即一動不動了。

  楊瓚嚇了一跳,攏著手壓低了聲音,說:“你不會把他踢死了罷!”

  楊整撓撓后腦勺,也小聲咬耳朵,說:“不能夠啊,我還沒使勁兒呢。”

  楊兼低聲說:“三弟,你也來踹兩腳。”

  楊瓚額角狂跳,擺手說:“我還是,我還是……”算了罷。

  楊瓚還沒說完,楊兼已經滿是誘惑的說:“過這村兒可沒這店兒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楊瓚的話到了嘴邊上,陡然換了畫風,說:“我還是踹兩腳罷……”

  宇文直被他們踹暈了過去,死魚一樣倒在地上,眾人拍拍手便揚長而去,離開了重陽合,楊瓚催促著說:“快走罷,小侄兒還留在舍里呢,一個人我也不放心。”

  眾人便回到了下榻的屋舍,因著眾人是去打架,所以把小包子楊廣留在了屋舍中,讓他乖乖睡覺,回來的時候,便看到小包子躺在被窩里,睡得正香甜。

  其實楊廣并未有真的睡著,畢竟父親帶著弟弟和新收的小弟去打人,打得還是小皇帝的親弟弟,楊廣心里頭始終放心不下,這個做兒子的反而操碎了心,這會兒聽著他們順利回來了,這才裝作已經睡下的模樣,松了口氣。

  大家進了屋舍,楊兼輕手輕腳的走進內間兒,探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小包子,小包子裝睡也是一把好手,一臉香甜模樣。

  楊兼以為他睡熟了,便不打擾小包子,但是眼看著小包子躺在小被窩里,露出一個小腦袋,嘟著嘴巴打小呼嚕的模樣,真是可愛的不得了,便偷偷湊過去一點,戳了戳小包子軟乎乎的面頰。

  楊廣:“……”

  楊廣被楊兼戳的差點流口水,實在不勝其擾,干脆翻了個身,裝作要醒過來的樣子,楊兼一看,這才戀戀不舍的收回手來,溫柔的給小包子蓋上薄被,轉身到了外間兒。

  眾人都坐在外間兒,楊整飲盡一大杯水,豪爽的擦了擦嘴,笑著說:“爽快!”

  楊瓚不贊同的蹙眉說:“小聲些,侄兒在里面睡著了。”

  楊整這才想起來,連忙捂著嘴點頭,示意自己會小聲一點。

  楊兼反而說:“怎么,如此便爽快了?”

  眾人一聽,齊刷刷的把目光轉向楊兼,楊瓚見楊兼笑的有些……用宇文會的話說便是蔫兒壞,于是試探的詢問:“大兄你的意思是……?”

  楊兼說:“好戲還在后頭呢。”

  還沒報復完?眾人還以為楊兼打宇文直一頓,便是教訓了宇文直,這事兒也就算作罷了。

  楊兼端起案幾上的水精杯,迎著燈火輕輕的轉,水精杯中分明裝的是清水,托在楊兼手中,便覺得不一樣了,幽幽一笑,說:“跟我頑心臟,兼便教教他,到底甚么才叫臟。”

  尉遲佑耆“咚!”一聲將杯盞蹲在案幾上,說:“世子還要揍他?甚么時候動手?佑耆奉陪到底!”

  楊瓚揉了揉額角,頭……更疼了,別看尉遲佑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長得還十足清秀,但是一開口,莫名很是沖動……

  楊兼卻說:“這回不打人,也無需我們動手。”

  楊整撓撓頭,奇怪的說:“這就奇了!大兄,這宇文直乃是當今人主的親弟弟,又是皇太后的心頭寶,有皇太后寵著,誰還能教訓這個壞廝?”

  楊整說的無錯,這個宇文直仗著是小皇帝的親弟弟,所以到處欺善怕惡,其實小皇帝宇文邕很是聰明,他也知道宇文直總是利用自己的名頭,如此長久以往,必然對自己的名聲不好。

  但偏生小皇帝宇文邕沒有甚么法子整治自己這個弟弟,原因無他,因著宇文直乃是皇太后的貼心小棉襖。

  當今的皇太后,便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叱奴太后,他原本是先皇的一個小妾,年紀比先皇小了很多很多,生下兩個兒子,就是當今的人主宇文邕,還有衛國公宇文直了。

  宇文邕年紀輕輕,但是心中成算很多,為了能掌權,宇文邕不怎么親近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親叱奴太后,都是若即若離的,但宇文直不同,宇文直嘴巴甜,很是會哄太后歡心,專門找了幾個宗師署的大夫,搜羅稀罕的頑意兒,但凡有甚么好吃的,好頑的,全都第一時間送到太后面前,讓太后歡心高興。

  如此一來,太后能不愛見宇文直么?有了太后的撐腰,宇文直越發的猖狂起來,毫無忌憚。

  尉遲佑耆說:“是了,這個宇文直為了討好太后,佑耆聽說,方才燕飲上的奶茶,已經被宇文直端到含任殿,孝敬皇太后去了,說得仿佛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奶茶一般。”

  楊兼做的奶茶在燕飲上大放異彩,宇文直離開燕飲之后,第一時間端了奶茶去賄賂皇太后,把皇太后哄得團團轉。

  楊瓚皺眉說:“有太后給宇文直做后盾,怕是沒人能動得他。”

  楊兼的腰扇輕輕一敲案幾,說:“你說對了,正是太后。”

  “太后?!”楊整、楊瓚、尉遲佑耆三人均是一臉吃驚納罕,奇異的看向楊兼。

  太后寵愛宇文直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出手教訓宇文直呢?

  楊兼笑得十拿九穩,說:“為兄自有妙法,能讓太后親自出手,狠狠打臉宇文直,不過……需要三弟幫一些小忙。”

  小忙?楊瓚覺得大兄盯著自己的眼神不善,仿佛自己便是一條魚,下一刻就會被大兄做成魚豆腐……

  楊兼對楊瓚勾勾手指,說:“來,老三,附耳過來。”

  楊瓚不敢過去,搖頭說:“大兄有甚么事兒,直說便是了,弟弟坐在這里也能聽得見。”

  楊兼卻說:“三弟你面皮兒薄,為兄不是怕你害臊么?”

  楊瓚眼皮更是狂跳,衡量再三,唯恐大兄真的說出甚么驚天地泣鬼神的話來,還是硬著頭皮靠過去。

  楊兼一把摟住楊瓚肩膀,將人往懷里一帶,與楊瓚哥倆好的模樣,低聲說了兩句,因著聲音實在太小,楊整和尉遲佑耆一頭霧水,誰也沒聽清楚。

  但眼看著楊瓚的臉皮一點點變紅,越來越紅,越來越紅,隨即睜大了眼睛,使勁擺手,說:“使、使不得!大兄,這當真……當真使不得!倘或傳出去,弟弟還怎么……還怎么見人呢!”

  楊兼聽他拒絕,擺出一臉受傷的模樣,說:“可是,咱們幾人之中,唯獨三弟有太醫署的人脈。”

  太醫署?

  楊整和尉遲佑耆面面相覷,為何提到太醫署,便沒臉見人了,楊瓚這臉皮紅的,都可以烤肉食了,二人越聽越是迷茫。

  楊瓚還是一口咬定,說:“不可不可!這萬萬不可,這絕非君子所為,打死我也不會做的!”

  楊兼幽幽的嘆了口氣,垂著眼皮,自怨自艾的說:“罷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便叫那宇文直欺負到你大兄頭上,也少不得兩塊肉,頂多受幾口窩囊氣,叫宇文直蹬鼻子上臉,爬到頭上來拉屎拉尿就是了……嘶!為兄這傷口,怎么疼的緊呢?”

  楊整心眼實在,沒聽出楊兼那口氣,還關心的說:“大兄,你傷口又疼了?再上點藥罷!”

  尉遲佑耆說:“我去取藥來!”

  楊瓚:“……”

  這分明是趕鴨子上架,楊瓚頂著楊整和尉遲佑耆“譴責”的目光,咬了咬下嘴唇,一拍案幾,豪氣的說:“好!我干!弟弟干還不行嗎!”

  楊整奇怪的說:“到底要去做甚么?”

  楊兼則是立刻收攏了自怨自艾的表情,笑瞇瞇的說:“乖弟親,小聲些,別吵醒了我兒。”

  楊瓚:“……”總覺得,跳進了圈套。

  楊兼和楊瓚神神秘秘的,無論楊整怎么追問楊瓚,楊瓚頂多是臉紅,便推諉的說讓二兄別問了,最后甚么也沒問出來。

  第二日一大早,眾人還未早起,便聽到外面吵吵鬧鬧,不為別的,正因著被毆打的鼻青臉腫,猶如豬頭的宇文直被宮人發現了。

  宮人隔三差五去清掃重陽合,這日早上本不想去清掃的,哪知道路過重陽合的時候,卻聽到里面傳來“唔唔唔唔唔——”的聲音,嚇得宮人還以為鬧鬼。

  重陽合這個地方,幾年也用不上,又十足空曠,夜里頭存風,總是能聽到嗚嗚的風聲,好像鬼夜哭一樣,久而久之,宮人們便傳了一些妖魔鬼怪的傳說出來。

  這一大早上的,宮人聽到重陽合里傳來的哭聲,差點子嚇得拔腿便跑,仔細一聽,不是哭聲,而是有人呼救的聲音,壯著膽子進去一看,竟然是衛國公宇文直。

  宇文直被裝在大布口袋里,一打開,鼻青臉腫躍然而出,被打得幾乎連他娘都不認識他了!

  宇文直昨日飲多了酒,從太后居住的含任殿送奶茶出來,根本沒看清楚是誰打得他,登時便被套上了大布口袋,后來一陣好打,對方也沒出聲,這便很是邪乎了。

  今兒個一早,宇文直大鬧皇宮,勢必要揪出昨晚搗鬼之人,但是找了一溜夠,他也不知是誰在搗鬼,又沒有證據,倒是許多人圍觀,傳的神乎其神,說是重陽合鬧鬼,鬼怪把宇文直給打了!

  楊兼聽到外面的吵鬧聲,昨日和突厥武士比武,體力消耗有點大,這會子還沒醒過來,捂住自己的耳朵翻了個身,回手抱住了甚么軟綿綿的東西,原來是小包子楊廣。

  楊兼抱住小包子蹭了蹭,手感真好,人體工學抱枕,相當有助睡眠,楊兼摟住在懷里,還拉了拉被子,把被子給自己蓋上。

  小包子比楊兼小了不少,楊兼完全沒睡醒,一拉被子,蓋在自己下巴的地方,直接越過了小包子的腦袋頂,把楊廣整個包子都蓋在了被子下面……

  楊廣:“……”

  小包子楊廣被楊兼勒著,已經很憋悶了,這會子還蒙住了腦袋,使勁踢騰著小短腿兒,在被窩里鼓秋鼓秋的掙扎,不停地掙蹦著,口中奶聲奶氣的說:“父父!窩……窩要憋死啦……”

  “嘭!”推門的響聲,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從外走進來,楊整笑著說:“嗨,大兄還沒醒呢,外面那么吵,大兄竟還能睡得如此安穩。”

  楊瓚則是奇怪的說:“大兄,小侄兒呢?”

  楊兼迷茫的睜開眼睛,左右看了看,心說是啊,我兒子呢?剛才分明還感覺抱著小包子這個人體工學抱枕,等楊兼仔細一想,不對,兒子悶在被子里了……

  楊兼趕忙把小包子從被子里刨出來,楊廣逃出生天,大夏天的一頭都是汗,軟綿綿的小頭發凌亂的好像雞窩,從床上坐起來,掙扎著最后的“尊嚴”,扒了扒自己的頭發。

  楊瓚一大早過來,板著臉說:“大兄你要的東西。”

  說著,把一張蜜香紙扔在楊兼的身上,還強調說:“往后這種事兒大兄……大兄還是別找弟弟了。”

  三弟還鬧上脾性了?楊整更加奇怪,探頭看了一眼蜜香紙,古怪的是,那蜜香紙上根本沒有甚么叫人臉紅的東西,看楊瓚這表情,至少應該是秘戲圖才是,結果只是單純的日期。

  ——二月初三

  ——三月初六

  ——四月十一

  ——五月初八

  楊整撓著后腦勺,說:“這……這是甚么日子?”

  楊廣也奇怪了,竟然有自己參透不了的事情?楊兼神神秘秘的讓楊瓚去弄了一個日期回來,還和太醫署有關系,楊瓚一直拒絕,臉色通紅,怎么想怎么覺得詭異,而且這日期或許還和整治宇文直有干系,到底是甚么事情?

  楊瓚支支吾吾,就是不回答楊整,打死也不說。楊兼的面皮兒可比楊瓚結實許多,笑得一臉平靜,淡淡的說:“這是皇太后的月事記檔。”

  “月……”

  楊整大吃一驚,就連一向鎮定老成的小包子,也差點喊出聲來,連忙用小肉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原來楊兼讓楊瓚去查的,竟然是太后的月事記錄,怪不得每月記錄了一個日子,還需要太醫署的人脈,且楊瓚打死也不說,聽了之后臉色通紅,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難得楊整也有些臉紅,說:“這……大兄,你要這個做甚么?”

  楊兼不見一丁點的害臊,而且相當坦蕩蕩,笑了笑,說:“自有妙用。”

  其實楊兼的法子很簡單,便是讓太后……上火。

  之前大家也說過了,宇文直為了討好太后,但凡有點甚么新鮮的頑意兒,一定會送到太后跟前,就比如那奶茶,宇文直便送了過去,渾似他自己琢磨出來的一樣。

  想讓太后厭煩宇文直,疏離宇文直,楊兼以為,“上火”是個好法子。

  這女子每個月來月事前后,都很容易“上火”,莫名感覺心煩意亂,情緒難以控制,甚至因為一點子小事便會大發雷霆,或者痛哭流涕。太后雖是太后,但他的兒子們不過十六七歲,太后也只是一個堪堪三十歲有余的女子,免不得月事容易上火。

  正巧了,太后的月事就是這幾天,楊兼便琢磨著,再做點子容易上火的吃食,幫太后拱拱火,讓太后能吃到火大。這一上火,甚么起火炮了、爛眼角了等等,問題是數之不盡的。太后情緒不穩又渾身不適,倘或再生出一些痤瘡……太后可是愛美之人,那么進獻美味兒的宇文直便是罪魁禍首。而宇文直進獻美食的時候,必然會抹掉楊兼的功勞,全說成是他自己的功勞,太后能不沖宇文直發脾氣?

  楊整哈哈一笑,說:“這法子好!”

  楊瓚搖頭說:“只是……大兄你怎么能確定,宇文直便會把大兄所做的美味兒,進獻給太后呢?”

  楊兼笑了笑,十拿九穩,說:“這還不容易?只需要一個人幫忙。”

  “是誰?”楊整和楊瓚異口同聲。

  楊兼笑著說:“阿史那國女。”

  楊廣本在圍觀“熱鬧”,看他們給宇文直下絆兒,突然聽到阿史那國女的名諱,登時警鈴大震,父親怎么還想著阿史那國女呢?

  楊兼所做的美味,宇文直不一定會進獻給太后,但是倘或楊兼把美味獻給突厥國女,那效果便不一樣了。突厥使者來訪,在京兆是何等大事兒,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必然傳得很快。

  只要阿史那國女愛見楊兼所做的美味兒,這美味兒便會像奶茶一樣,立時名揚千里。

  楊兼笑得有些自負,說:“不是為兄吹牛,為兄的手藝,你們也是懂的,再者……國女對兼,還有濾鏡呢。”

  濾鏡是何物,兩位弟弟是聽不懂的,但楊廣聽出來了,楊兼這是要“利用”阿史那國女。雖只是利用,不見得有甚么好感,但利用的過程也會見面,楊廣暗暗打定主意,自己必須提防著阿史那國女,絕不能讓她踏進隋國公府。

  楊瓚瞇著眼睛想了想,倒的確是個法子,宇文直如果能惹得太后厭惡疏遠,失去了這座靠山,那可就是墻倒眾人推,到時候都不需要他們動手,不知道多少人記恨宇文直呢。

  楊整則是一拍手,說:“兄長,弟弟只有一個問題!”

  楊瓚奇怪的說:“二兄,你還能看出問題?甚么問題?”

  眾人目詢楊整,楊整干脆的說:“弟弟只想問兄長,大兄這次準備做甚么美味!”

  楊瓚:“……”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楊兼輕飄飄的吐出了四個字:“豆乳火鍋。”

  食甚么最上火?那一定是火鍋了。火鍋熱氣騰騰的,尤其還是炎熱的夏日,再涮點羊肉,涮點魚肉,羊肉生火,魚肉生痰,這兩樣東西都是在女子經期不宜的食物,多吃上兩口,平日里不怎么長痤瘡的人都會長幾顆,倘或是習慣性長痤瘡的人,那臉上的痘痘便會像雨后春筍一般,生生不息了……

  火鍋這種饌食,其實南北朝已經不少見,雖還沒發展成日后那樣體系明確的美食,但也不足以吸引阿史那國女和太后的目光,所以楊兼準備做一種眾人絕對沒食過的火鍋。

  ——豆乳火鍋。

  這豆乳可是好東西,外面的餐廳都會告訴你,豆乳火鍋美容養顏,補充膠原蛋白,而且吃多了也不怕胖,那是女士佳選,說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而且豆乳火鍋色澤乳白,十足養眼,莫名有一種高檔的范兒。

  阿史那國女和叱奴太后都是女子,想必第一眼看到豆乳火鍋,必然又新奇,又喜歡。

  其實這豆乳火鍋做起來簡單的很,只是需要一些菽豆便可,說白了,豆乳火鍋需要的便是黃豆豆漿。

  當然了,除了豆漿之外,還需要高湯鍋底,楊兼為了讓豆乳火鍋的口味驚艷,特意熬煮了一大鍋高湯,濃郁的高湯,澆上微黃的豆漿,混合在一起,登時變得一片奶白。

  豆乳火鍋雖是豆乳所制,但大抵的滋味兒還是咸口,咸口中透露著菽豆的輕香甘甜,咸中帶甜,最能提鮮,再涮上不同的菜色,那味道堪稱絕妙,倘或有人不食辣,那么豆乳火鍋可謂是一種絕好的選擇。

  楊兼為了讓太后上火,所以這豆乳火鍋配備的菜色,便是切得薄薄的,猶如蟬翼一般透光的魚片,鮮嫩的魚片滾在乳白的豆乳鍋底之中,不需要太久,只等魚片微微打卷便可夾出,那魚片的滋味兒原汁原味,鮮嫩無比。

  除了魚片,楊兼又配了各種各樣的羊肉。手切羊肉,一片片薄厚適中,涮在奶白的湯底里,羊肉久煮不老,包裹著濃濃的清香,豆乳的味道還能很好的去膻,將羊肉的鮮嫩烘托的淋漓盡致。

  其實羊肉和魚肉都是東西,好東西適可而止,對身體根本無害。

  楊兼準備妥當之后,便親自前往館驛,拜會阿史那國女,獻上豆乳火鍋。

  楊廣不放心楊兼去館驛,阿史那國女分明看上了楊兼,楊兼這般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因此楊廣執意要隨同楊兼一起去,同行的還有老二楊整和老三楊瓚。

  眾人一并子來到館驛,阿史那國女早就聽說了,楊兼做了新鮮的美味,旁人都沒食過的,頭一個送來給自己品嘗,歡喜的阿史那國女一大早上便等在館驛門口,翹首以盼。

  楊兼等人一進入館驛,阿史那國女立刻蹦了出來,跳跳竄竄的跑過來,拉住楊兼的手,親切地說:“世子你來了!咱們進去吃豆……豆乳火鍋鴨!”

  小包子楊廣眼疾手快,立刻上前,防賊一樣擋在楊兼面前,不讓阿史那國女去碰楊兼。

  阿史那國女徹底無視了楊廣,羞澀赧然的盯著楊兼,期期艾艾的說:“我……我……我有重要的話,想同世子你說鴨!”

  楊兼眼看著阿史那國女的神色,不著痕跡的說:“國女,這豆乳火鍋怕冷,還是先請國女用膳,有甚么話之后慢慢再說也不遲。”

  “不行鴨不行鴨!”阿史那國女使勁搖頭,說:“我必須現在說!其實……其實我很中意你,想讓世子你做我的夫君!”

  阿史那國女這般一說,楊整楊瓚默默的立在一旁,心想著突厥的女子,便是和我們大周之人不一樣啊,竟這般主動。

  楊兼平靜的注視著阿史那國女,面對國女的表白,心竅中卻沒有任何波瀾,微微一笑,很是溫柔,卻十足疏離的說:“國女,兼已有兒子,如何能配得上國女金貴?且……兼心中,把國女當成妹妹一般看待,并無半點邪念。”

  阿史那國女一聽,使勁跺腳,大眼睛充斥著淚泡,當時便嚎啕大哭起來:“嗚嗚嗚嗚——你壞你壞!嗚嗚嗚……我不要當妹妹,我不要當妹妹!”

  阿史那國女突然哭了起來,楊廣心頭一震,心說不好,父親最是見不得小娃兒哭,這阿史那國女比自己現在的模樣沒大多少,這么一哭起來,萬一父親心軟了可如何是好?

  楊廣一側頭,果不其然,只覺楊兼的面容有些“動容”,楊廣剛要沖出來阻攔,便聽得楊兼用溫柔的嗓子哄著說:“好好好,你不當妹妹,那你當姊姊。”

  楊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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