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顏料
“嗚嗚……對不起,先生,先生,我做錯了什么嗎……”面對突然站起的兩位審訊官,溫斯蒂害怕地顫抖了起來,“請不要,請不要打我,我會配合的,求求你……”
溫斯蒂求饒般地注視著那名安魂師,安魂師也就二十出頭,皮膚很白,看上去人畜無害,但他卻全然沒有猶豫地準備起了催眠的材料,將幾株安魂用的香草擺到桌面一角。
然后,他掏出了一枚銀白的戒指,和一個普通的懷表。
那枚戒指是一個銀白的圓環,圓環上孤零零地鑲嵌著一枚顏色透明的寶石,他試圖將那枚戒指戴到溫斯蒂無名指上,她被束縛的雙手不斷徒勞地掙扎拒絕著,用力扭曲著手指阻止戒指的套入,卻被安魂師一個推送,輕松地從她指尖套了進去,大小剛剛好。
溫斯蒂驚恐地看向手上的戒指,它正發著溫熱,那顆不知是水晶還是什么的寶石發著亮紅的光。
事到如今,她還在徒勞地偽裝著,“這,這是什么呀,哥哥,你們……你們是不會欺負我的對吧……”
“你們是半月教會的啊,母親一直和我說,殷紅女神的半月教會里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他們會保護我們……”
“哥哥,你們也是半月教會的人吧,我現在在哪,能不能告訴我,我好害怕……如果你們找我有什么事的話,能不能和我解釋一下?我好混亂,拜托了啊……”
面對溫斯蒂源源不斷的眼淚,那名安魂師坐了回去,點了下頭,“當然可以,現在就給你說明情況。”
“看見這只表了嗎,現在指針指向“3”,當它指到“4”,也就是五分鐘后,”他指了指溫斯蒂的手,“你那枚戒指就會發生作用,它會催眠你的腦子,讓你回答我們的一切問題,然后在我們問完之后,你就會死掉,神明都救不了你。”
溫斯蒂猛的止住了哭聲,然后支支吾吾地低著頭道,“我,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太害怕了……”
“那么,現在回答我們的問題,那個在歷史回溯中站在你面前給你魔藥,被刻意模糊掉的身影是誰?”
溫斯蒂的身體猛然抽搐,她篩子般顫抖,許久,才紅著眼圈,咬牙回答道,“不……我不知道。”
“不,你或許不認得他,但你一定知道聯系他的渠道,任何都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訴我。”
“我……我一無所知,拜托了,拜托了,先生,哥哥,放了我放了我放了我!”她終于拋棄了虛假的外表,瘋狂地在椅子上搖晃起來,椅子發出猙獰的擠壓聲,她似乎用出全身力氣,試圖將椅子搖得散架。
但審訊官很放心椅子的質量,那名嚴肅的男人依依不饒地繼續逼問著,“我想你與那個男人沒有什么恩怨吧?你只是他的棋子中最為無關緊要的一顆,即使你拼命為他保守秘密,我們依舊能夠在五分鐘后得知一切,而對于你最慘的結局,是訴說出一切秘密后慘死在我們的審訊椅上……”
“而即使付出生命,那個男人會為你觸動一分一毫嗎?他會將利益分給你一星半點嗎?你難道以為此時的你還能閉嘴得救嗎?別做夢了,你會作為一個瘋子被拋在荒郊野外,就連你的母親都會徹底忘記你!”
安魂師悠悠續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在你被送過來之后,奇蘭克主教已經利用剩下的魔藥進行研究過了,雖然還是沒辦法分析出它的真正用途,但已經有一個負作用,確切展現在我們眼前了。”
“即使你活著離開這里,最多三年,你也會被這魔藥殺死,魔藥制作出來的全是瘋子,那個家伙不可能放任你們在眼皮子底下,他也會玩膩,而這就是他留下的清理方法。”
她還發著抖,“我不會告訴你們……我不會告訴你們的……”
“你不過是個玩具!你的自知之明被你攪拌著嘔吐物吃了嗎?!事到如今還要繼續嘴硬,難道你真異想天開覺得自己還有辦法?!”那名傾聽者審訊官紅著臉怒罵道。
“溫斯蒂,你還沒有殺人,”在這種環境下,這名安魂師的聲音顯得極為平和,“你只是襲擊了我們的奇蘭克主教,但我想他一定不會計較的,畢竟你也嚇壞了,不是嗎?你還不是罪犯,正如你說的,半月教會會保護每一位市民,只要你向我們袒露些力所能及的,我們的奇蘭克主教一定會幫你尋找抵消負作用的方法,你回活下來的。”
“你一定能說些什么的,不是嗎?別怕,溫斯蒂,我們都在看著你呢,不會有事的。”
溫斯蒂依然渾身顫抖低著頭,一言不發。
傾聽者拍案而起,對著溫斯蒂破口道。“難道你以為我們在虛張聲勢?!你以為我們多事閑留這五分鐘的做什么?我們是在給你贖罪的機會!”
絕對的積壓與適當的溫柔,兩位審訊官已竭盡了他們所能。
在長達三十秒的沉默中,溫斯蒂漸漸停下了顫抖,在眾人視線的注視下,抬起了頭。
兩位審訊官等待著她的回答,卻發現她的眼神已經黯淡,“我……不知道……”
懷表的指針咔地撥動了,跳過最后一個小格,終于不偏不倚地指在黑色字體的“4”上面。
此時的溫斯蒂已被催眠,會變得知無不言。
“你剩下的魔藥被你藏在哪里?”沒有進行試探確認,安魂師已經確信自己的秘法已經將溫斯蒂催眠。
“家里,我的房間柜子最高層,我用工具挖出了一個小內格,剩下的魔藥就藏在內格里。”
“你通過什么渠道與‘他’取得聯系的?”
“是他找上了我,我還在上學,他突然出現在我面前,讓我喝下它。”
這就能說明,如果出現在歷史回溯的身影的確是那名制造魔藥的巫師本人,那么他至少是可以自由行動的。
“他是怎么誘導你的?”
“他說,‘這是一瓶魔藥,喝下她,我有可能會變得非常非常厲害,可以擺脫現在的一切苦難,但也有可能會死’,我不怕,于是我就喝下去了。”
她的確能夠擺脫現在的一切苦難,而在這之后,則會被來自新世界的挫折糾纏得噩夢纏身。
這是一個連死亡都未曾畏懼的少女,卻在藥水過喉后成為了全世界最膽小的人。
溫斯蒂表情呆滯地回答,手指不停下意識摩挲這戒指光滑的環。
戒指不過是枚普通戒指。
最劣質的銀塑成的小環,鑲嵌的也不過玻璃做成的假寶石罷了,賣家甚至連顏料都未施舍。安魂師也只是開了個最簡單的小玩笑——他用魔法制造了點熱度,還給那塊玻璃染了點色。
就這樣,誤導產生了。
一個通過喝魔藥誤打誤撞成為秘法師,就此瘋瘋癲癲的小姑娘,自然不懂如何區分魔力和秘法。
只要稍加誘導,再為自己扣上一個“強大秘法師”的帽子,在那種失去判斷能力的情況下,溫斯蒂自然會對審訊官所說的堅信不疑。
安魂師幾乎包攬了秘法中的后勤工作,任何精細且難以操控的秘法對他們而言都輕而易舉,也正因如此,安魂師的秘法使用條件大多非常繁瑣。
而催眠的條件便是“心理暗示”。
說白了不過是更加柔和的欺詐,安魂師利用戒指與時間的引導為溫斯蒂制造了一場騙局,用更逼真的審問轉移她的注意力,令她不會懷疑戒指本身。
但真實的催眠術并沒有兩人實際操作的那么復雜。
他們留給了溫斯蒂更多的機會,最后的時間,令她在最后關頭擁有一個不被“定罪”的機會。
他們試圖給予她一個不作為加害者,不作為一個瘋子,而是作為一名受害人的,向他們開口傾訴的機會,這是在秘法與怪物的夾縫中,身為人類的最后溫柔。
實際上催眠術并非如此復雜,僅僅需要施加微乎其微的心理暗示,只要令人在某個瞬間產生“也許他說的是真的”,諸如此類的想法便好,也因此,與安魂師的戰斗總是一場燒腦的心理博弈。
他們是一群狡詐的大人,早在戴戒指之前,他們便有無數次進行欺詐的機會。
但奇蘭克覺得,如果在此時不留給少女這個機會的話,他們的工作和人生也會就此變得麻木和灰白吧。
蝴蝶扇動翅膀,改變的不只是風向。
正如查理所說——“容傀”,奇蘭克不遠變成那樣,沒有人愿意變成那樣。
那名進行審訊的秘法師清了清嗓子,輕輕問出了所有人最期待的問題,“那個人是誰?或者,說說你所知道的。”
溫斯蒂長了張嘴,卻沈默了,她似乎在于自己做著斗爭。
“我此前并不認識他,他穿著一身黑衣服,披著一件巨大的黑色風衣,”她竟然先從服裝說起,“他全身都是黑色,他說他從教會來,是個安全的人。”
“他說他叫樸哲·巴鄂ee…w……e——!”男人的名字在溫斯蒂口中突然扭曲,她的尾音拐了個上揚的調,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像是女孩掐著自己喉嚨擠出的呻吟,又像絕望時既悲既喜的尖叫。
緊接著,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下,這個女孩猛地閉上了嘴巴,牙齒相互碰撞發出牙酸的擠磨聲,令人感覺她要將一嘴的牙都咬碎了,兩位審訊官警戒地站遠,候在門邊隨時準備撤離,或者上前營救。
這種令人神經緊張的對峙沒能持續多久,女孩的身體頓時四分五裂,肉塊飛到房間各處,在她肉塊上牽黏的血液并非赤紅,而是變成了五彩繽紛的顏料!
溫斯蒂顯然已經死亡了,她的頭顱還完好地粘在墻上,隨著顏料慢慢下滑,但濺射滿整個房間的,色彩分明的顏料卻流動起來,像是跳舞般沸騰著。
兩位審訊官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似乎聽見顏料們在竊竊私語,它們歡笑著活了過來,相互打趣,然后再從歡聲笑語中混合。
“你們兩個快出來!”奇蘭克在這時猛地排開了審訊室的門,將兩位下屬拉了出來。
顏料們繼續打鬧著,他們逐漸向外蔓延,并在蔓延中相互融合,直到所有鮮亮的顏色雜燴般攪拌在一起,變成臟兮兮的棕褐色時,它們才終于消停了下來。
這是人們已經明白,這血液也已經死去了。他們粘糊糊地粘在地上,當棕色的部分逐漸發紅染上灰塵,骯臟的顏料這才失去了活力,暗掉的紅流淌在地板上時,眾人才明白,這才是她原有的,本該新鮮熾熱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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