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腦上會議的提醒彈了出來，3:10分。李洛這才意識到自己盯著這空杯的拿鐵已然半個多小時，屏幕上的這份pitchbook則是一點都沒看。她皺了皺眉，最近怎么總是憶起這些小白往事？難不成揪著倫敦的那些過往放不下的，是她自己？又或者現在回到了A市，覺得兩個人好不容易呆在同一個城市，或許……

　　李洛看了看時間，收了思緒。她把之前和莫飛擬好的針對派蒙收購方案的問題再捋了一遍；趁著還有幾分鐘，又給手下新人符容和涂世欣發了郵件，詳細列下了其他相關部門需要經常合作的的同事，包括內核辦公室專員、風險控制部專員、組內行政助理等等的聯系方式，建議他們在這個禮拜去和這些人混個臉熟。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李洛抱著電腦和一些資料上了十七層參加和林穆的會議。她剛出電梯，就碰巧地遇到了投資銀行部的人力的頭兒Eugene。雖然多年不見，但是Eugene對李洛印象深刻。

　　李洛自然明白，這和自己的才貌無關。每年來T行的實習生、分析員、Associate如雨后春筍，割了一茬又來一茬，Eugene對于絕大多數的新人，連名字都沒有掃過。畢竟他在人力做到這個位置，招聘只是工作中的一小部分，他要規劃的是投行部的薪酬福利和管理、人員培訓和晉升體系、績效評估。

　　而Eugene能夠一眼認出李洛，無非是因為當時她在T行實習期間，黎遠銘拜托他多加照顧。作為一個小白實習生，李洛當時的offer協議也是和Eugene電話口頭商定在先，系統里才正式發了郵件。李洛在倫敦的時候，這位HR大佬還曾詢問，是否需要在債務資本市場部實習結束之后，再安排其他一些部門的輪轉機會。李洛覺得這未必太過特殊化，就客氣地拒絕了。

　　其實黎叔叔的好意，李洛既是感恩在心，也有些不是滋味。雖然T行作為全球領頭的投資銀行機構，入職的門檻已被國內外名校的尖子們越抬越高，可李洛自信地認為，以她的背景和能力，就算不是穩進T行，找個業內類似的實習，應是頗有余力的。張琳和李其彬卻在聽說寶貝女兒有志于從事金融工作的意愿之后，轉頭就和黎遠銘在一次藝術品慈善拍賣會上提了這事。

　　黎遠銘作為英國某大型私募的獨立董事，效率也很高；不到一周，李洛就接到了Eugene的電話，問她感興趣的是亞洲還是紐約辦公室、具體哪個部門、對于薪水的期望是什么。那時候的李洛畢竟剛出象牙塔，思想道德標準很高，接到這樣的電話，好多天都惴惴不安，更不敢和一起準備面試的難姐難妹們分享這個消息。

　　接下來的面試基本就是走了個流程，李洛盡心盡力地準備了各類面試會出現的問題：從基礎的財會報表指標，到折現現金流估值建模；從為什么要選擇投資銀行這個領域，到T行近期負責的幾個大案子在新聞上的報道。

　　無奈面試她的人級別都太高，從，李洛一個大學畢業生對于投資銀行的理（誤）解（會），大佬們毫無興趣。他們只是問了問在哪兒長大、出國留學是否習慣、以后想要做什么之類的問題。唯一較為認真地詢問了她專業、績點、社團和其他相關經歷的，應該就是Rachel了。畢竟Rachel才是要在這六個月的時間里接下這位大寶貝的MD，所以對于李洛的實際工作能力有些擔憂。一通電話之后，Rachel得知李洛其實和一兩家其他投行的面試也快到了終輪，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也更加放心地把她安排在了林穆的項目組。

　　這其中的彎彎繞，林穆自然是不知曉的。當時林穆只是個剛升VP的投行中底層人員，組里安排什么人、背后代表了什么利益、為什么沒和他面試過，這些他也不好多問。

　　幾年不見，李洛不再像以往的青澀，從容熱情地和Eugene打了招呼。她記得Eugene很喜歡賽馬，雖然在歐洲呆了多年，每年還是會回老家美國肯塔基觀看賽馬，便和他講起了自己上一次去馬場的經歷，兩人在茶水間笑著聊了一會兒。

　　朱羽萌這時候抱著電腦和一疊厚厚的A4紙，跟在林穆身后經過茶水間，應該是去準備一會兒和亦舟相關的會議。李洛沖他們倆揮了揮手，兩人便停下腳步等她。Eugene見李洛還有工作安排，和她又寒暄了幾句就作罷，走前又笑著囑咐李洛下次去肯塔基的賽馬會記得和他打個招呼，說不定他也在。

　　朱羽萌看著眼前這位自己中午才認識的、所謂的謝之遙組的萌新分析員，說起英文來聲音低沉悅耳、自信干練，與人力的領導也是侃侃而談，和中午那安靜少言的形象判若兩人，不禁在原地呆住。

　　李洛這時候已經快步來到了他們跟前，朝林穆莞爾一笑。林穆似乎心情不錯，問她：“怎么沒給我電話，別人帶進來的？”

　　李洛笑著回答：“自然是有老相好在這兒，找我吃飯呀。”

　　林穆顯然早就習慣了她這副開玩笑的樣子，“謝之遙啊？”

　　李洛淺淺的酒窩加深了些，又和朱羽萌打了個招呼。

　　林穆向李洛介紹到：“這是羽萌，在我組里跟亦舟的項目，也是C大畢業的。”又轉向朱羽萌，“這是李洛，古立在亦舟項目上的負責人。”

　　朱羽萌這時候張大了嘴看著李洛，過了好幾秒，才忙說：“學姐好，學姐好！”

　　李洛湊近了些向朱羽萌解釋說：“中午不好意思啊，謝之遙這個人，大概喜歡角色扮演她是我上司，role　　play，你懂吧？”

　　這話林穆聽得也是一怔，轉頭看了她們倆一眼。朱羽萌還想解釋，李洛也沒給她機會：“林總，我們去會議室吧？今天內容還挺多呢，好些問題要請教。”

　　林穆領她往會議室走去。

　　李洛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的啊？”

　　“昨天下午。”

　　李洛點頭，“哦，我十月底也要去紐約呢。”

　　林穆停下腳步，微微蹙眉，“這次又去多久？”

　　李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會意，笑著和他說：“就出個差，一兩周時間。”

　　林穆沒再說什么，對她笑了笑，好像放心了似的。李洛卻收了笑容，忽的有些愧疚，實習結束后突兀地離開，自己是不是的確欠他一個解釋呢？

　　朱羽萌抱著材料緊跟在兩人后面，覺得自己今天中午真是口不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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