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管家大姐的房間緩慢地傳來了一些響動。又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門出來，邊打哈欠邊拿出她老舊的訪客本，十分困倦地念到，“歡迎入住磨坊旅館，這里是您旅行、度假、探尋神秘的避風港。愿你在這里得到精神的凈化。”她繼續保持毫無起伏的余語調，“這里除了廚房花園和書房有WiFi，其他地方沒有手機信號。請問您準備住幾晚呢？”

　　李洛問林穆，“你也要住這兒嗎？”

　　林穆含笑打趣，“不然我睡車里？”

　　李洛訕訕地閉嘴，林穆和管家大姐說，“一晚，謝謝。”然后又笑著問李洛：“你們出個差，辦公室里沒有手機信號；找家旅店，云深不知處的，系統里也不報備。就是故意讓我找不到人，是吧？”

　　李洛覺得有些尷尬，“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兒會沒有信號。系統里的報備…哎呀，你是不是還開車到白天鵝酒店去了啊？”

　　他轉向她，語氣溫柔，“早點休息吧，要我幫你把箱子提上去嗎？”

　　李洛連忙回答，“不用不用，就兩件衣服。”

　　“那好，明天見，洛洛。”

　　李洛停了一下，覺得這句話怎么有點奇怪？但她這一番折騰也挺累了，拖著行李回房間睡覺了。

　　因為沒有手機的干擾，李洛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已經快八點了。她仔細檢查了電腦和背包之后，迅速理好箱子，搬到樓下。李洛考慮到林穆要去PMG做一些收尾的工作，那最好早些到辦公室，估計早飯是來不及吃了。

　　到了一樓，李洛看到林穆正在旅店的書房工作。和煦的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他坐在陽光下，一半暖陽，一半隱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他的目光從電腦上抬起，沖她笑了一笑。李洛晃了晃神，今天的陽光好絢爛啊。

　　看她下來了，林穆就去旅館前臺結賬退房。李洛也忙掏出信用卡準備結賬。林穆說：“不用了，從我公務卡走，報賬也方便。”李洛聽話地收回了卡。

　　退完房，林穆又說，“你和我到書房這邊來一下。”

　　李洛跟他走了過去，心里在想，是不是提交的報表有疏漏呢？還是說昨天錯過火車的理由太糗？或者說要再和她強調一次信息系統安全的內容？林穆把書房的門關上了以后，李洛就更加緊張了。

　　“請坐。”林穆示意了一下。她在他對面坐下。

　　“雖然我不太清楚昨天晚上的具體情況，”他把自己的手機調了靜音，“但是我對于你昨晚在這里的經歷表示十分抱歉。這絕對不是我們部門、或者公司想傳遞要給你的工作氛圍和公司形象。”

　　李洛有些意外，原來他是想談昨晚和趙巖的那件事。林穆繼續說，“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類似事情。我希望我們可以積極溝通，HR也有專業的調查流程。”他停了停，好像在等李洛說些什么，但是她一直低著頭。“當然，雖然我是你的直系上司，你也不是必須和我溝通。如果你更愿意和Rachel交流的話，我也可以和她傳達一下。”

　　李洛點了點頭，思緒雜亂。林穆很耐心地繼續解釋，“你完全不用擔心這會對你接下來的實習安排有什么影響，我會和Rachel、還有債券組的合伙人反映真實情況，你接下來的工作安排以及結業評價，都可以和這個人完全分隔開來。”

　　李洛張了張嘴，一句話還是咽了回去。過了一會兒，她艱難開口：“我……其實昨晚并沒有發生什么實際的…行為。”

　　“我明白。但是你要知道，這不是只關乎于你一個人的事，他的組里也有其他的同事，以后也會有其他的實習生。走了HR流程，會對大家……”

　　李洛突然想到了什么，連忙抬起頭。林穆迷茫地看著她，“怎么了？”

　　李洛在思考，如果要走HR流程，Eugene（投資銀行部的HR　　Head）應該就會知曉。Eugene會和黎叔叔說嗎？整個調查過程需要審閱她和趙巖的工作聊天記錄和郵件資料，還需要和其他的同事一一面談，保守估計也要好幾周。再加上除了林穆和她兩個人的證詞以外，更沒有其他的證據。以黎叔叔的個性，估計還沒有把趙巖調走，就會直接把她換個組。

　　可是她自己現在好不容易漸漸上手了新的項目，建立起了組里和上司們的關系。而且，李洛抬頭看了看林穆，他的表情是一貫的認真，她也不想調離他的組。

　　李洛干巴巴地說，“真的沒有什么，你…….你來得也很及時。如果不是你提起，我其實已經忘了。”

　　林穆不解的眼神里蒙了一絲失望。李洛想，他一定覺得我太不勇敢了吧？林穆回答道，“這件事情，我可能還是需要和上級報備的。如果你不太愿意配合，那我們盡量不影響到你。”

　　李洛的心里五味雜陳，一方面很感激他對這事的重視，另一方面又希望能夠小事化了，不再影響她在這里剩下的四個月。李洛咬著下唇，沒有說什么。

　　停了一下，他沉聲說，“李洛，我希望你不要誤會，雖然趙巖和我是直接競爭關系，但是我并不是要利用這個……”

　　“我知道。”李洛點頭。

　　氣氛有些壓抑。林穆看她也沒有什么繼續溝通的愿望，就起身走向門口，“那好吧，就先這樣。”

　　李洛看他站起來大步向門口邁去，有些慌張。他還是堅持要上報這事嗎？他走過她的座位的時候，李洛忽然伸手牽住了他的袖口。林穆頓了一下，停住腳步看向她。

　　“對不起。但是我們可不可以……”李洛抬頭看向林穆，他正看著自己的手，神情卻比剛才緩和不少。李洛連忙松開了他的袖口，收回了手，低聲細語地說，“昨天的事情，可以幫我保密嗎？”

　　“哦？”他輕聲問她，“為什么呢？”

　　“我不想……被調走。”

　　林穆微笑地對她說，“你不會走的。要走，也是他走。”

　　李洛搖了搖頭。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好。我都支持你。”

　　終于放心了，李洛沖林穆展顏一笑。他愣了一下，目光明亮了起來。走到書房外面，他問：“還挺餓的。吃早飯嗎？”

　　李洛驚訝地問：“你這么早就下來工作，沒有吃嗎？”

　　他搖搖頭。

　　李洛看了看表，“現在已經九點了呢，應該去辦公室了。”

　　“好吧。”林穆有些不情愿，“昨天開車過來，連晚飯都沒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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