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目前亦舟管理層對于派蒙不是很感興趣，但是作為財務顧問，李洛有義務仔細和每一個潛在的收購方洽談合作意向和報價。從另一角度來說，李洛也希望了解T行在調研亦舟科技的時候，完成的可比公司系列分析、公司估值模型方法、盡職調查的考量之處等等，這些對于她制定亦舟融資定價方案也是一個很好的參考。

　　進了會議室，林穆又向李洛介紹了組里的VP譚川林、Associate　　施松。李洛在心里感嘆，果然投行的人員留存很低，之前實習的時候的認識面孔，現在可是見不到了。林穆估摸到了她在想什么，和她說：“小朝和Chelsea其實也跟著我到并購業務這邊，不過最近他們兩個在跟倫敦的一個項目，所以不在國內。下次他們回來，我們再聚一聚。”

　　李洛點頭笑了笑，和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之后，就熟練地把電腦接到了會議室的投影儀上。她今天并沒有花時間準備PPT，只是打開了郵件里的藍字白底的會議議程，直奔主題：“因為亦舟那邊周總今天不在，所以我先收集了些問題，向你們請教。

　　“第一個主要還是時間線的問題，T行代擬的初步合作意向書，周總兩周前就有向亦舟的董事會傳達。我們并沒有直接和收購方派蒙進行溝通，主要還是依賴T行這邊的信息。所以不知道目前你們團隊對于亦舟的估值分析進展到了什么階段？是否會在近期和亦舟的董事會正式洽談呢？”

　　這第一個問題就問到了林穆想要回避的點上，他想了想，坦率地回答：“不好意思，最近我在亦舟的項目上的確沒有怎么跟進，在美國的時候主要都在忙另外一個案子。早上川林簡要地幫我梳理了一下。”林穆看向組里的VP譚川林，譚川林也點了點頭。林穆接著說道，“估值方面，我們做得比較完整的應該是協同效應分析，這個今天肯定是可以一起看看的。”

　　協同效應，指的是并購之后，由于能夠節約支出、提升業績、強化收入等等原因，而讓兩家公司共同協作下的業績好于各自獨立運作的情況。

　　林穆這話說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李洛若是刨根問底，堅持要他交代目前是否已經完成了目標企業估值分析、繞過亦舟的管理層、接觸了除周詩亦之外的董事會成員，倒是顯得太不上道。但是直覺告訴她，若是真如林穆所說，他因為太過忙碌而對亦舟的進程有所疏忽，那今天這個會根本就排不成。

　　算了，李洛心想，目前的安排只能是趕早不趕晚。派蒙的動作很快，那么自己應該盡快把藍嶼的報價給到亦舟的董事們了。既然對方提到了協同效應的分析，或許會有提供細節報價的意愿。李洛就著這個話題問道：“好的。因為我對派蒙的目前的產品線也不太熟悉，不知道考慮到協同效應之后的報價和支付方式，具體是怎么樣呢？”

　　對于這方面的信息，林穆很是大方。他伸手示意，讓施松把準備好的材料遞過來，沒有牽扯其他細節，直接翻到了估值報價和資金方式這兩頁。李洛仔細看了之后，不得不承認莫飛之前的擔憂是很正確的。派蒙的報價比藍嶼的稍勝一籌；最重要的一點是，派蒙的并購支付方式的首選是100%現金，0%派蒙的股份。

　　在收購兼并的案子里，收購方對于交易出資方式的偏好，往往準確地反映了他們對于并購之后兩個公司的協同效應的預估。出資的方式，主要是現金和收購方的股權兩種。

　　若是派蒙和T行認為這次他們對亦舟的收購將顯著提升資方公司的行業競爭力、節約運營或財務成本，那么用現金收購顯然好于用派蒙的股份收購。在這種情況下，收購方的股票也會在二級市場有個相應的漲幅，若是用派蒙的股份來收購，豈不是便宜了亦舟。

　　反之，若是收購方對于結合之后的前景有些擔憂，甚至預料到結合后會導致自家股價下跌，那么用股權來收購則是更為便宜的出資方式。派蒙想要支付現金，更加體現了他們對于這次兩個公司之后，雙方實力共同上升的信心。

　　現金收購還有另外兩個優勢，一是體現了派蒙在現金流方面的寬裕，簡單來說就是收購人財大氣粗；二是更加容易獲得亦舟董事會的認可。從亦舟的董事會看來，現金收購意味著現有股東可以馬上分攤到利益，的確頗具吸引力，那么談判的難度也會降低許多。

　　T行背后倚賴的是派蒙這位家大業大的甲方，自然很有優勢。

　　而從藍嶼的角度來講，既然藍嶼提供的是B輪的融資，一定是現金投資的方式；只是藍嶼的估值報價，并沒有派蒙這么強勢。當然，這也是因為藍嶼最近才開始關注亦舟科技，還在一個摸索和調查的階段，即使考慮和古立緊密合作的關系，也不能在兩三個月內特別激進地給一個很高的報價；而派蒙和T行顯然早已低調地完成了準備工作，蓄勢待發。

　　這時候譚川林詳細介紹了組內對于派蒙和亦舟的文化融合戰略，李洛也仔細做了記錄。接下來，譚川林又快速概括了對于目標企業的凈現值、WACC等等數據，這些都和古立之前的分析大體吻合。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李洛看著玻璃落地窗外對面的辦公大樓，映射著江面的斜陽；她也在考慮，從成本、收益、運營、文化等各方面角度來看，派蒙可能會是一個不錯的東家。最大的短板，就是他們在收購完成以后，想讓亦舟科技扮演的角色。

　　林穆捕捉到了她的分神，笑著打斷了譚川林，說：“不如我們稍作休息，五分鐘后回來？”大家應聲說好，陸續和林穆走出了會議室。

　　看時間已經是傍晚五點多，李洛回復了一些郵件，沒什么緊急的事項：分析員念念把這兩天新人的學習安排做了總結，想讓李洛看一眼資料是否完整；周詩亦和廖為今天上午出差去M市，與另外一家潛在的合作方溝通，傍晚的飛機回到A市；莫飛倒是給了一條重要的信息，他們組的老大鐘揚最近在和一個快消行業的巨頭商談，估計需要幾個月的接觸時間。若是有幸合作，很有可能會是古立明年的重頭戲。莫飛并沒有在郵件里具體解釋，只是說周會上可以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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