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宅舊影(七)
一大早親見了大面積的兇案現場,眾人不免心神不寧,焦躁的不行。
“媽的。那么多血,老子頭一回見那么多血……”羅瑞捂著頭撐在餐桌上。
這次的場面跟一開始那個被霧氣吞噬的人還不一樣,那次大家離得遠,人是一點一點被消融干凈,眾人雖然恐懼,場面卻魔幻得不像真的。可這天早上的碎尸,噴濺得到處都是的猩紅血液,無不在提醒他們,死亡就在那么近的地方。
到底都是些在法治社會長大的人,乍見這么血腥的場面,接受不了才是人之常情。
舒玄的視線落在另一邊坐的一個男人身上。早餐依然相當豐盛,還為他們準備了煎得外表酥黃的小肉餅。只是經歷了早上的事情,大家看見肉免不了不適。可那個男人卻與其他人的反應完全不同,他的胃口竟然出奇的好。
很快,他奇異的反應也吸引了別人的注意。最早出門撞見滿地碎尸的那個姑娘萎靡地癱在椅子上,完全顧不上一桌子精美的餐食。
畢竟那兩個昨天還是活生生的人,如今卻……
她眼睛已經哭腫了,見男人吃得正歡,情緒突然就失控了,怒道:“王嶸!小李和方哥昨天還跟你一起去找線索呢?你居然吃得下飯?你還是不是人啊?”
王嶸卻完全不見生氣,慢條斯理地吃完了筷子夾著的半張肉餅,這才看向女生:“不然呢?他們死了,我就必須像你一樣要死要活嗎?有時間哭不如想想辦法,畢竟,人死不能復生,況且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人……”
“是你也說不定,不是嗎?”
說著,他甚至咧唇笑了笑,笑容說不出的奇怪,讓人說不上來的十分不適,繼而站起身。
“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那姑娘被他嚇得連哭都忘了,愕然地盯著他離去的方向。
江先眉頭狠狠皺起,隔著餐桌跟舒玄對上了視線。
不對勁。
陸問西小聲問身邊坐的人,他也是昨天跟羅瑞他們一起的:“他一直這樣嗎?”
“不是啊,”那男生也相當詫異,“挺憨厚的一個男生,說話也不這么文縐縐的……”
舒玄走到那仍然驚魂未定的姑娘身邊,微微俯下身,“你看著我。”
女孩仿佛受到蠱惑一般,抬眸對上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瞳。面前的男子五官艷麗,神色卻冷淡,好像對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她看著這人,竟然像吃了定心丸,奇異地平靜下來,身體也不再顫抖。
“你現在很害怕,我知道。但是現在情況緊急,你也看到了……”舒玄頓了下,給她一點兒思考的時間,又道:“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點線索。”
見那姑娘終于被安撫平靜下來,他問道:“王嶸的狀況很不對,你昨天看到他們三個一起行動了?”
“是的。”那姑娘不用舒玄再問,自己一邊回想著,一邊把知道的都說出來。
“昨天我跟著羅哥和江哥一起,我比他們要慢一步,正好看見王嶸他們從下人住的那片區域過來,往廚房去了。我問他們怎么這么快就出來,李哥說早上沒吃飽,要再找點吃的。”
廚房。提到這里不免想到許俏提到里面供的那個邪神。
舒玄一邊眉頭略挑,看向許俏。
許俏接觸到他的視線,搖頭道:“說也奇怪,之前還好好的,可是剛才再去廚房的時候,發現廚房干凈得很,一點兒食材的影子都沒有。”
她說著,突然后知后覺的白了臉色,“沒有食材……我們之前吃的都是些什么……”
舒玄跟江先約好了似的,起身直朝廚房的方向去了。
舒玄之前一通跑酷,把這宅邸看了個大概,還真漏下了廚房。
這棟宅院的廚房并不大,收拾得倒是干凈,廚具一應俱全,擺放的整整齊齊,連灶臺都擦的锃亮如新,木柴劈成大小均勻的小段,橫三縱三地碼在角落。
刷白的墻面上一幅有成人身高的神像圖突兀地掛在正中間,正如唐楓描述的那樣,神像膚色白森森的,兩手朝前比了個奇異的手勢。雖也是笑面,嘴唇的弧度卻過于朝上,彎弧的角度也特別靠中間,配上緊盯著人的深黑眼睛,確實顯得陰森邪祟。
神像掛畫下面就像一般的神龕那樣擺放著祭臺和貢品,江先只看了一眼就皺起了眉。
“供桃少了兩個。”
舒玄也看到了。三個金碟里頭分別盛著桃、桔、梨,桔和梨都是三個,唯有桃子只剩下一個。
廚房里沒有其他食物,消失的兩個桃子也能與早上死去的兩個人對上。
“江先生。”舒玄兩手插在口袋里,就那樣看著盛放貢果的碟子,他的聲音是那種帶質感的清冽,就像他給人的感覺那樣,情緒起伏很少,冷靜,可靠,江先不自覺被他的聲音吸引,側目看向他。
“最開始管家說,三日之后祭祖,真的有祭祖嗎?還是說,祭祖這項活動已經開始了?”
江先聽懂他話里的意思,背后霎時沁出一片冷汗。
假設如舒玄所想,祭祖是假,祭祀邪神是真,恐怕從他們踏入這所宅院時,祭祀就開始了。祭品也根本不是別的什么,大抵就是他們這些“客人”。
他跟著舒玄的視線看向那碟貢桃,腦海里想起羊皮卷上那段祭辭:汝骨血為犧牲,汝誠意為階梯。通天者通壽康,獻祭者得以通天。再聯系早晨所見那二人的死狀,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獻祭者……”江先沉吟片刻,“挑選獻祭者的機制,不是隨機的,那么這中間還需要一個媒介。”
舒玄道:“所謂‘規矩’的遵守是第一個門檻,”這一點他親身經歷過,三言兩語跟江先講清楚,繼續說:“當規則被完全遵守之后,他們還需要繼續挑選祭品。也就是實際上,規矩之后,還有規則。”
原本第一晚,沒有遵守宅院夜間規矩的人會成為第一個“祭品”,補充邪神的力量,卻沒想到出了個意料之外的舒玄。舒玄這個大bug以一己之力溜群鬼,第一個死亡機制就這么報廢了,祭品被獻祭的時間生生被推遲到了第二個夜晚。
江先也沒太驚訝,仰面想了會兒:“假設我們方才的猜想成立,作為‘祭品’的我們,吃了本供給邪神的供品,也許就是一個許可權,相當于奉上一張門票。但是這里面有一個問題,如果我們都沒有動貢品會怎么樣?所以吃貢品不會是唯一的挑選機制。”
這么空想也沒意思,舒玄首先走出去,江先也沒有在廚房多留。
兩人轉過身,并未注意到邪神的雙眼跟著動起來,直勾勾目視二人離開的背影。
……
除了王嶸不知去了哪里,剩下的人都聚在一樓的大堂。江先把舒玄和自己的推測跟眾人說了,“后天就是管家說的祭祀的日子,舒先生之前已經試出來,找到大少和二少我們依然出不去,那么祭祀的日子,也許就是給我們的最后通牒。”
“有關祁宅,我們現在已知時限是明日晚,人物包括祁家老爺夫人和三位少爺,以及一眾仆役,空間限制在這座三層小樓。一樓是廚房書房等各種功能廳和仆役的臥房,二樓整層是客房,也就是我們暫住的房間,三樓是主人家的主臥和一間祠堂。”
眾人點頭,陸問西稍微緩過來一點,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江哥這時間地點人物歸納的,有條理!你做編劇的吧?”
“算是吧,我做話劇的,不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有緣再見的話可以好好聊一聊。”江先微笑了下,是個文質彬彬精英男的模樣,也不介意陸問西拿自己打趣,繼續正色道:“跟舒先生交換了我們掌握的信息,我們推測了有關這座宅院里可能包含的事件——”
“第一,這家人表面上和睦幸福,但是祁三少是個例外,仆役們都不太尊重他,足以說明這家的其他主人對他的態度。暫且不論他們存在的形式,大少和二少我們都見過了,舒先生也說太太和老爺都是在的,那么就有一個問題,祁三少是誰,他在哪里?這一點應該是非常關鍵的。”
“第二,也就是我們剛才說到的,這個家里似乎在供奉邪神。祭詞別的不重要,但是有兩個點我們應該注意到,里面說到了骨和血。起先我沒有太注意,但是經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就不難把祭詞和我們死去的同伴聯系起來了。”
他說到這里,舒玄便想到自己早上所見,視線掠過那個叫小禾的姑娘,就是她最先發現了二人的殘尸,暈厥過去之后又被王嶸嚇到,臉色現在仍十分的難看。
羅瑞不滿他在江先說話的時候東張西望,一拍桌子,“姓舒的!你亂看什么呢?”
他原不過隨口一問,也沒想過得到舒玄的回答。然而舒玄接下來的話令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早上那堆殘尸的數量和實際應該有的差了很多,兩個成人的體量絕不止我們見到的那些肉塊和骨骼,現場剩下的估算只有尸體三分之一的量。并且殘尸雖然被撕扯的很零碎,但是上面還是留下了人類牙齒的痕跡。所以可以推測,他們是被人……這樣說不太準確,或者說被類人食用了。”
他這番話說出來,可能會更進一步摧殘小禾脆弱的神經。然而接下來的時間他們所要面對的,只會比之前更加可怖,那么提前知曉,總比刀懸在頭上時才知道要好。
舒玄仿佛不知道自己在現場點了多大的炸彈一樣,繼續道:“你們早上可能沒有注意到,二少在天花板上練倒立。”
“……”如果自己的內心獨白能內化,陸問西一定會把自己心里的問號甩到舒玄臉上,看看他那張處事不驚的臉會不會變色。
“以他原本身體的條件是絕不足以支撐這種動作的,不然他昨天根本不需要管家去廁所撈他。”
“噗……”他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來陸問西又沒憋住笑,但他心里還是害怕,所以臉上的表情很奇異地扭曲著。
“這座宅院里的鬼怪在不斷解鎖技能,他們現在,或者說他們中的一部分,行動已經不受日夜的約束。”
“根據我目前能想到的,大概有兩種途徑能導致鬼怪的力量增強。一是時間的推進,一是邪神食用祭品。但是邪神食用祭品這一點絕不是沒有限制的,不然我們根本連第一個夜晚也撐不過。我個人比較傾向的是——”
舒玄抬眸看向神色各異的眾人,“規則在絕對性的前提下,約束我們的同時,也在約束邪神,保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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