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深深刻心頭(四)
晚上凌潺同樣在洞前生了一堆火,用來驅寒。封白悅靜靜的躺在床上,如今已睡去,但睡得并不安穩,眼珠一直在眼眶打轉,眉頭緊皺,額頭滾燙,汗珠就如冷凝后的蒸汽不斷溢出,這顯然是進入了夢魘。凌潺能做的,也只能幫她擦擦汗。
大約到人定時分,封白悅總算不再夢魘,凌潺伏在石桌上睡去,只有洞前那堆熊熊燃燒的篝火靜靜的守著她。
一切顯得特別靜謐,但也是因為這種靜謐讓淺眠的凌潺發現了洞外的腳步聲,漸行漸近,聽這聲音,還不止一人。凌潺立刻提起了精神,拿起身旁的長劍,輕步走至床邊,叫醒了好不容易睡去的封白悅,做出一個“噓”的手勢。封白悅立馬會意,從床上坐了起來穿好衣服。
封白悅的傷實在太過嚴重,就連劍也很難拿穩。此刻凌潺已將劍拔出,她雖然知道她那三腳貓的功法頂不了什么用,但也比坐以待斃強。她扶著封白悅貼著石壁移向洞口,這樣可以更快的逃出去,在這山洞中只有等死的份。
腳步聲近在咫尺,凌潺一手扶封白悅,一手緊握劍柄。該來的總會來,一群最終還是如餓狼般闖了進來,紛紛向床邊望去,發現并無一人,轉過身時便見凌潺與封白悅已出洞口,一群人立馬圍了過去。
刀劍撞擊中,凌潺有點難以招架,力不從心。原本靜謐到只有風聲的夜,如今除了打斗聲,再也聽不見風聲。
封白悅銀牙緊咬,空手相搏,已被凌潺處理好的傷口此刻因用力再次溢出鮮紅的血液來,緩緩浸染著衣袖。洞前的那堆篝火此刻早已被打散,火星踢得四處飛竄,柴煙四起。
凌潺匆忙應對,整個場面不容樂觀。招式速變,劍氣波動,就連這風中仿佛都帶著絲緊張的氣氛。
純潔的月光下是一場殘忍的廝殺,六七個人圍攻著兩個女子,凌潺肩上已挨了兩刀,她仍在拼命反擊,已有兩個小嘍啰死在了她的劍下。從此刻起,凌潺的手上徹底染上了鮮血,那是一輩子都無法洗去的痕跡。這次與木屋那次殺人不同,凌潺覺得上次那對她起了色心的人該死,而這次卻是無辜被卷入,殺了與她無冤無仇的人。
封白悅此刻已體力不支,皎潔的月光照在她本就蒼白的臉上,如鬼魅般可怕。而那幾人卻步步緊逼,凌潺與封白悅最終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身后便是懸崖。
被逼無賴之下,凌潺抓著封白悅那未受傷的胳膊一躍而下,借助藤蔓最終脫離了幾人的魔爪。凌潺自己都不曾想到,在這緊急關頭,她竟莫名的學會如何使用輕功。這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此刻的她卻高興不起來。因為當她們落地后,卻發現馬早已不見了蹤影,又是七八個人圍攻而來,雖還未動手,但凌潺已察覺到這幾人的實力遠勝剛剛。從兵器衣著來看,在懸崖上交手的只不過是下面的人派去打探情況的送死鬼而已。
“看你們還往哪里逃。”那說話的男子一臉的得意。
“真沒想到,這連月在江湖作案之人竟是兩個女魔頭。”這說話的語氣略帶驚訝,他們如果不是今夜親眼所見,還真的很難相信時隔百年,江湖會再次出現一個女魔頭,確切的說是兩個。
一名男子已拔劍,卻被另一個男子阻止:“柳少莊主,先別急著動手,我們要的是活的,回去弄清事情原由。”
“還有何好問的,她們殺了我爹,我要她們血債血償。”劍尖刺向了凌潺,凌潺正想反擊,只聽“當”的一聲,劍已落地。
“柳少莊主,難道你忘了我們事先的承諾了嗎?找到人先帶回去,待水閣主弄清此事,再由你發落也不遲。”
封白悅撐著虛弱的身子半坐在地上,眼里的寒光絲毫不減,緩緩開口說道:“這些人都是我一人所殺,與她無關,她是我強行帶來的。”
天空的云遮住了明月的臉,同時也吞噬了那撒下的銀華。四周變暗,人影模糊。那幾人一步一步靠近。凌潺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又不想落入他們之手,封白悅殺了如此多的人,被他們抓去必死無疑,見死不救,她做不到。即使這是徒勞,她也要做最后的掙扎。
劍光一閃,凌潺再次出劍,劍劍狠絕。而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抵擋的輕而易舉。
劍擊落在地,眼看凌潺即將落入他們的手心,身前卻突然出現一抹人影,廣袖一拂,那些人雙雙后退,那樣大的內力絕非一般人。朦朧中,眾人還未看清來人長相,那人便已帶著凌潺與封白悅如虛影般飛掠而過,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些人愣神良久,之后向她們逃走的方向追去。
凌潺經過一番打斗,身上已無半分力氣,胳膊被牢牢的握在一只冰冷的手里。借著已露出臉的明月,凌潺看清了那人的樣貌。這是凌潺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到的,竟是萬一齊。
眼前之景飛速向后退去,萬一齊最終帶著兩人進入了一個院落。屋內燈火很亮,亮得刺眼,亮得奪目。
“你為何會出現在那?”凌潺與封白悅的傷口已被一名女子處理妥帖,此刻封白悅已睡去。再過一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凌潺毫無睡意,見萬一齊坐在外屋,手里拿著一根五彩羽毛,就走出去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救你。”萬一齊說的非常直接。
“這么說,這幾個月發生的事你都知道?”凌潺越來越覺得那個萬簡閣不簡單。
萬一齊也不否認,微微點頭。
“不過還是得謝謝你。”凌潺行了一個江湖禮。
“不用謝我,我已經派人去通知陸景行,過幾天他便會來接你。”萬一齊一雙魅人的眼睛盡顯溫柔的望著那根羽毛。那是凌潺從未見過的羽毛,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奪目。
“那封白悅你打算如何處置?”凌潺問道。
“她的傷很快便可痊愈,她還有她的使命。這不歸我管,我也不參與江湖紛爭。”萬一齊不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
“殺人就是她的使命?”
凌潺淡淡問了句。
萬一齊有些失神:“報仇是她活下去的信念。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活下去的信念,如果連信念都沒了,那死也許是最好的方法,你我都不例外。”
凌潺覺得他說的話太過絕對:“那你我的信念又是什么?”
“找到我要找的人。至于你,幾年后便可知曉。”夜深人靜,那一盞盞油燈燃得正盛,照在萬一齊那張比女子艷三分的臉上,顯得平靜。
兩人不再多說,凌潺靜靜的坐了會兒便回房了。
萬一齊給的藥很見效,第二日起來,凌潺便感覺肩上的兩處刀傷已不再疼痛,體力也完全恢復。封白悅中的那一掌萬一齊已給她服了藥,此刻氣色恢復不少,只不過還未醒來。
“姑娘,該用早膳了。”一個丫鬟走了進來。
“我知道了。”凌潺看了眼靜靜躺在床上的封白悅,然后走了出去。
凌潺抬眼,就見案幾上放著幾盤精美的小菜,萬一齊坐在主位,手里端著粥,身旁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來,鳳兒,再吃一口。”萬一齊那邪魅的眼神此刻全化作了耐心與溫柔,一勺一勺喂鳳兒喝著粥,語氣溫和的如同三月的春風細雨。
“爹爹,我要吃這個。”鳳兒伸出如凝脂般的小手,指著一盤小菜,聲音稚嫩軟糯。
“好。”萬一齊輕聲應道。這樣的萬一齊,凌潺覺得還真是有趣。
萬一齊見凌潺走過來,指了指空位:“用膳吧。”
鳳兒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打量著凌潺:“爹爹,她是誰?”
萬一齊嘴角微勾:“爹爹的朋友,在這住幾日。來,張嘴。”這樣的氣氛和諧而又甜美,看的凌潺有些呆愣。
“姐姐,你看著我做什么?”鳳兒沖著凌潺眨巴了幾下眼睛。凌潺這才反應過來,一時有點尷尬。
“傷可好些了?”萬一齊打破了她的尷尬。
凌潺這才端起碗來,答道:“好多了。”
陽光照進屋子,一片金色印于褐色木板,兩色相遇,擦出不一樣的火花。
站在門口的萬一齊正彎著腰,柔聲對鳳兒說道:“爹爹有事要處理,鳳兒要乖,知道嗎?”陽光灑在父女倆身上,恬靜舒心。
鳳兒乖巧的點了點頭,目送萬一齊離去。父女間的一舉一動,凌潺全捕捉在眼里,她不曾想,萬一齊還有這樣的一面。
萬一齊走后,鳳兒在院子里蕩起了秋千,凌潺靠在門邊看著她那一臉天真無邪的燦爛笑容,內心深處多了絲羨慕。
“少主,你慢點,小心摔著。”丫鬟在一旁提醒道。
“沒事,你不要老是這樣緊張,好嗎。”鳳兒說得無所謂。
晨光下的秋千,秋千上的小姑娘,姑娘臉上的笑容,笑容中的晨光,那是凌潺小時的夢,一個不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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