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四章 夜去天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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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鵠州升龍渡外。
已無仙家渡船?俊
岸邊的茶亭,更蕩然無存。
原是山海宗弟子,在此演了一出戲。
早些時候,那位山海宗神秘莫測的宗主,說北海之水不出一月便會淹沒鴻鵠州。而首當(dāng)其沖的,便是那升龍渡口。
一開始,鴻鵠州這邊的山上仙宗,包括一州山上仙宗執(zhí)牛耳者的山海宗在內(nèi),都打算棄“廟”而逃。
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只要人活著,只要宗門弟們的性命得以保全,那么哪怕前路再難,也無非是齊心協(xié)力,東山再起。
就像那扶搖天下十大宗門之一的風(fēng)雷城宗主莫言,自知渡劫難過,便兵解于祖師堂。
苦修百年的九境大修士,扶搖十人之一,就這么說走就走了。
兵解轉(zhuǎn)世,也不過是重頭再來一次而已。
那位山海宗宗主,女子掌柜岑天池,起初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暗中吩咐宗門準(zhǔn)備舉宗遷移的儀式。
然而后來巧遇一個少年劍客,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一州氣數(shù)。
說境界吧,小子連個金丹都沒有,按理說,根本就入不了她們的眼,偏偏就是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少年,點(diǎn)了一炷無求之香。那位江河共主的水神,便是看在那炷無求之香的面子上,才不惜以從神位中隕落為凡人,散去一身香火神力、境界修為的代價,扶持鴻鵠州一州山水神靈,助他們重塑金身,重建神廟,恢復(fù)香火、境界。
雖然秦璇之說是因?yàn)槟巧倌?舍斐貐s總覺得,哪怕李子衿不曾來過鴻鵠州,當(dāng)一州陸沉之時,秦璇之一樣會如此行事。
但思來想去,其實(shí)仍有一事她不明白。
身為江河共主的水神,難道不能直接憑借神性敕令北海之水恢復(fù)平靜,護(hù)住鴻鵠州嗎?
岑天池想這個問題,想了很久,一直沒有想明白。
然而今日,看著在場的數(shù)十位鴻鵠州山水神靈,女子恍然大悟。
水神能救活因北海之水而淪陷的鴻鵠州,卻救不活因人心鬼蜮而淪陷的鴻鵠州。
即便她揮揮手,就讓北海之水回流,可鴻鵠州還會是老樣子,它的病,不在于北海之水。
若此次之后,一州山水神靈能夠同氣連枝,人心齊了,那么日后在遇到任何艱難險阻,一州神靈都可以同生死共進(jìn)退。換而言之,便是秦璇之假借那炷無求之香,換來了這些神靈們對于凡人的一絲希望和認(rèn)同。讓他們愿意再相信人間一次。
所以今日,升龍渡口外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海水,還未靠近就已經(jīng)仿佛卸下了三成力。
升龍渡外,法寶、金身、神通無數(shù)。
金光大作,光華流轉(zhuǎn)。
數(shù)十位山水神靈并肩一線,懸于半空,各自駕馭法寶、施展神通,攔住來勢洶洶的北海之水。
有趣的是,那場之前她以為會瞬間淹沒升龍渡的海水,此刻就連一朵浪花都沒翻上岸來。
顯然那位水神,在自降神格之前,早就埋好了伏筆,她已經(jīng)替鴻鵠州做好了一切。
就連這場有驚無險的海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無非是讓一州神靈,再度攜手一次罷了。
岑天池看了眼逐漸回流的海水,從空中落下。
天上是神靈們?nèi)杠S歡呼的聲音,然而此刻,女子掌柜耳中,卻只能聽到海聲和另一位獨(dú)自站在海邊看海的女子神靈的嘆息聲。
可能早在那場煙雨繪卷眾神議事之前,那位水神就已經(jīng)撥走了鴻鵠州的劫數(shù)吧,海浪的威勢少了三成。
也剛好就是七成北海之水,恰恰能夠讓一州山水神靈聯(lián)手?jǐn)r住。
多一成,少一個,都不行。
女子站在海邊,凝望重歸于平靜的海面,漫無邊際,好似一眼便可至千里萬里之外。
當(dāng)海天相連那一線間,泛起一抹魚肚白,而后又有金黃光輝緩緩升起。
夜已去。
————
解決了那場北海之水的隱患,岑天池御風(fēng)遨游海面,確保這次劫難,已經(jīng)的的確確渡過。
碰巧看見那艘快速升空的神游渡船。
女子掌柜想起一事,今日好像是他的生日。
她身形一個閃爍,徑直出現(xiàn)在那艘神游渡船之上。
沒有登船,只是化作一只大雁,飛在渡船頭頂,俯瞰仙家渡船之上的景象。
有些巧合,動用了窺探心湖的玄術(shù)神通,聽見一些污言穢語,也聽見一些至純至善。
聽見一些人心中的天真爛漫,一些人心中的左右為難。
然后聽見一位少年的心聲,竟是覺得值此美景良辰,身邊豈可無一兩壇劍南燒春作陪?
岑天池啞然失笑,隨手橫抹一記,從空中摔落兩壇劍南燒春,酒壇子底下覆蓋有一層神力,自行撕開神游渡船客房的屏障,隨后又將其合好如初,不露聲色,拖著兩壇劍南燒春平穩(wěn)落地,落在那個“貪心”少年的溫泉旁。
神游渡船那位徐溪管事微微皺眉,似察覺到不妥,縮地成寸瞬間出現(xiàn)在渡船上空,然而那只大雁速度更快,眨眼消逝,不留痕跡。
在神游渡船之下,岑天池就好似以一掌之力硬生生托起那座龐然大物一般。
女子掌托神游渡船,微笑道:“李子衿,生日快樂!
掌心發(fā)力,甩臂一揮,一艘神游渡船,比快更快,徑直脫離掌心,云中疾馳而去。
————
一位跌境到煉神境后,苦修又恢復(fù)至金丹境的女子御風(fēng)去往鴻鵠州。
在北海海面上,一艘仙家渡船與女子擦肩而過。
狐族的鼻子極其好用,能夠從數(shù)百人中精準(zhǔn)鎖定一種味道。
在那艘渡船與女子狐妖擦肩而過的一瞬,她的身形驟然停下,懸?罩,回望那艘速度奇快的仙家渡船一眼。
好熟悉的味道。
可惜渡船來去匆匆,鴻鵠州那邊又有要事等著自己去處理,躊躇不定之際,女子狐妖最終一咬牙,放棄追逐渡船的想法,轉(zhuǎn)身繼續(xù)朝鴻鵠州御風(fēng)直去。
女子喃喃道:“公子······?”
————
大煊皇宮。
李忲貞要做出一個艱難決定。
去年在燕國拒絕交出唐吟,并且與大煊王朝開戰(zhàn)之后,周邊那些向來十六年朝大煊進(jìn)貢一座城或是一位皇子的藩屬小國也都開始蠢蠢欲動。
這一年本又是十六年一次的進(jìn)攻之際,然而這一年來,那些藩屬小國就他娘的跟吃了熊心豹子膽似的,一個個的學(xué)那燕國,要城可以,派兵來拿。
大煊王朝的處境,極其尷尬。
若真為了遠(yuǎn)隔千里的一座破城,舉兵跋山涉水而去,未免有些得不償失。
畢竟大煊王朝向來都喜歡其他小國進(jìn)貢皇子,以作質(zhì)子,掣肘那些藩屬小國。
雖也偶有城池,但次數(shù)實(shí)在是少,而且那些藩屬小國給的“城”,實(shí)在難以稱之為城,充其量,也就是村掛城名,破爛地方,不如挾持皇子來得輕巧。
然而眼下,一個燕國率先“抗令”,藩屬小國紛紛效仿。
即便是被大煊手握質(zhì)子的那些小國,一個個的骨頭好似也硬朗起來了,大煊王朝又不能真殺了那些小國的皇子,一來如此行事便等同于失去了可以繼續(xù)威脅對方的把柄,二來難免又在天下人眼里留下個暴虐的印象,壞了名聲。
向來以仁義為標(biāo)簽的李忲貞,不愿做這個大惡人。
然而眼下,百官進(jìn)諫,奏折之上言語萬千,最終卻都可歸納為四字。
殺雞儆猴。
哪怕他這個大煊皇帝不把惡人做到底,可到底是需要扮一扮惡人的,否則那些藩屬小國見到不進(jìn)貢也相安無事,豈非紛紛效仿?
那么日后,誰還將他大煊王朝放在眼里。
真論國力,大煊自然可橫掃倉庚州大半藩屬小國,但國與國之間,山水相隔,自身疆域已經(jīng)足夠遼闊的大煊王朝若還要遙遙領(lǐng)兵進(jìn)犯小國,山水路遠(yuǎn),得不償失。
故而李忲貞思量復(fù)思量,始終拿捏不定主意。
年輕皇帝已經(jīng)一夜未眠,坐在書桌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捏著奏折,滿臉愁苦。
這時,站在他身邊侍奉了他一夜的老宦官,沉默了一夜之后,也終于憋出一句話。
老宦官轉(zhuǎn)身走下臺階,朝年輕皇帝恭敬行禮,說道:“皇上,奴才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
李忲貞心中腹誹不已,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那你他娘的就別提。
可他又不能真這么說,畢竟眼下自己的小命,還掌握在這死太監(jiān)手里。
繼位不久,朝中大臣多有對自己不服之輩,加之太后與老太監(jiān)又勾結(jié)著架空了他這個空殼子皇帝,眼下,站在他這邊的便只有······
總之,還不能夠撕破臉皮。
李忲貞微笑道:“公公有話不妨直說!
老宦臣這才慢吞吞地起身,只是站在下邊惺惺作態(tài),欲言又止。
年輕皇帝看這死太監(jiān)演得一出好戲,強(qiáng)忍笑意,也不點(diǎn)破,繼續(xù)說道:“公公但說無妨!”
那老宦臣,得了圣上兩道“令”,這才開口道:“皇上想必是在擔(dān)憂近來藩屬小國不肯進(jìn)貢一事?”
“此事尤為棘手,朕已數(shù)夜不能寐,不知公公,可有良策?”李忲貞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老宦臣再度朝皇年輕皇帝行禮,說道:“這滿朝官員都在替皇上獻(xiàn)策,哪里輪得到奴才來指手畫腳呢?”
李忲貞有些摸不清這老家伙的脈絡(luò)了,剛才要說的也是你,現(xiàn)在不說的也是你,到底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然而老宦臣下一句話,才讓李忲貞心中大定,原是在那邊欲擒故縱。
老宦臣說道:“不過······想必皇上也聽過‘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恰恰奴才深處宮中,不比那些大人們,看事情反而更加透徹些。”
“公公,你就莫要賣關(guān)子了,有何良策,朕都聽著呢,你再這么吞吞吐吐下去,可真教朕干著急呀!”李忲貞內(nèi)心波瀾不驚,然而表面上卻要裝出一副急不可耐,沉不住氣的模樣。
畢竟這是他在老宦臣眼前的常態(tài),做戲要做足。
那老宦臣見了年輕皇帝的樣子,心中不免冷笑一聲,覺得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連這點(diǎn)耐心都沒有,看來半點(diǎn)城府也無,怎么成得了大事?
無非就是在他和太后手中,被玩弄于鼓掌的傀儡皇帝罷了。
老宦臣終于全盤托出,說道:“皇上少安毋躁,待奴才細(xì)細(xì)說來;噬现赃t遲下不了決定,不就是覺得向那些藩屬小國遙遙出兵,來得太不值當(dāng)了么?即便是打了勝仗,又得不到什么好處,反而勞民傷財!
李忲貞點(diǎn)頭道:“正是!
老宦臣又說道:“依奴才拙見,想要?dú)㈦u儆猴,又何須舍近求遠(yuǎn)吶?那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雞’,可不就在那等著皇上去殺嗎?”
年輕皇帝哦?了一聲,眉頭微皺,想了想,問道:“公公的意思是?”
老宦臣竟如“登堂入室”一般,膽大包天地走到皇帝書桌前,伸手指向倉庚州地圖一處。
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年輕皇帝心中一驚,咽了口唾沫道:“公公是說,先拿下燕國?”
“正是!”老宦臣滿意點(diǎn)頭,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樣。
看得李忲貞有些犯惡心,只是表面還要強(qiáng)裝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之感,贊嘆道:“公公所說,也不無道理,待朕斟酌一番,再做決定!
那燕國,不是不能拿,只是燕國乃倉庚州,國力僅次于大煊王朝的強(qiáng)邦,若與燕國正面開戰(zhàn),即便獲勝,大煊也會傷去幾分銳氣。
隨意不到萬不得已,李忲貞是真不愿與燕國為敵。
可此事若細(xì)算起來,還真真兒是燕國挑起的風(fēng)波,那些藩屬小國,也都是看到燕國的硬氣,才紛紛撂挑子不向大煊進(jìn)貢的。
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眼下上上之策,的確是拿下燕國。
殺了燕國這只罪魁禍?zhǔn)椎摹半u”,給那些作壁上觀的“猴子”們看看。
威信損失極其容易,再想建立,便相當(dāng)困難。
去年大煊與燕國有過一場開戰(zhàn),以那座太平郡,如今的燕歸郡為戰(zhàn)場,兩軍山上山下勢力相互廝殺了一番,雖大煊占上風(fēng),然而燕國將士骨頭硬得很,是拼著斷腸之痛也要從敵人身上撕咬下幾塊肉的狠角色。
當(dāng)時率兵與燕國正面對抗的幾位將軍,都對敵軍將士贊揚(yáng)有加,說若倉庚州有哪一國是大煊王朝的心腹大患,舍燕其誰?
其實(shí)這也是年輕皇帝心中的上上策。
只是他絕不可以在老宦臣眼前表現(xiàn)得殺伐果斷,務(wù)必要將自己優(yōu)柔寡斷,事事猶豫的姿態(tài),扮演到底。
所以哪怕萬事俱備,這位年輕皇帝,也是說著“容朕想想”。
老宦臣沉聲道:“天下人都在看著,皇上可不能再猶豫了!”
李忲貞?yīng)q豫不定,說道:“容朕再想想!
那老宦臣一臉恨其不爭怒其不幸的神情,在皇帝書桌前來回踱步,徘徊不定。
過去好一會兒了,看那年輕皇帝還在那邊優(yōu)柔寡斷,老宦臣雙手猛撐書桌,湊近到年輕皇帝身前,嚇得李忲貞身子驟然向后一縮。
老宦臣幾乎以命令的口吻喊道:“皇上!還請皇上發(fā)兵燕境!”
李忲貞演得很像,甚至還在身子后縮之時,“被嚇得”連手中奏折都掉落在地。
他此刻就像一只柔弱無力的小綿羊,幾乎癱軟在金色座椅上,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好······就······就發(fā)兵燕境。”
將年輕皇帝的狼狽模樣盡收眼底的老宦臣,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弧度,只是掩飾的很好,瞬間將其收住,再以眼角余光斜瞥那縮在座椅上不敢動彈的小兔崽子。
怎一個運(yùn)籌帷幄的滋味了得。
老宦臣滿意地轉(zhuǎn)身離去,說既然大事已定,便請皇帝好好休息,他會去幫忙召見幾位將軍,商議進(jìn)軍一事。
其實(shí)是要去向太后稟告。
在老宦臣走后,皇位上那個年輕人從椅子上坐正,又彎腰將掉落在地的奏折撿起。
面無表情。
————
神游渡船之上。
那個豐神俊朗的少年劍客,真就在溫泉中泡了一夜,懷中死死抱著所剩無幾的劍南燒春,醉眼朦朧。
后來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時,少年劍客竟是又醉又困,直接昏頭睡了過去。
別苑石桌旁那位白衣少女,在前半夜的時候,心血來潮,覺得自己既然都已經(jīng)空手練習(xí)了這么久,想必也應(yīng)該真的上手做做東西。
做衣裳,太難,紅韶覺得,不如就先從鞋子做起。
少女走出客房,去喚來一位渡船侍女,喊她幫自己拿來布料,布墊,針線。
紅韶打算親手替師兄做雙布鞋,也算是練練手。
那位渡船侍女,也是個細(xì)心的姑娘,不僅給紅韶拿來了做布鞋需要的一切材料,還手提著一盞夜燈,笑著打趣那位白衣少女道:“妹妹真是心靈手巧,這樣晚了,還有這份心,那位公子有妹妹這樣的道侶,好大的福氣!
少女臉上飛起一層紅云,羞澀不已,忙擺手解釋道:“不是道侶,是我?guī)熜帧!?br />
紅韶也是跟師兄走過很多山水以后,才終于明白“道侶”、“夫妻”、“情人”的意思,想起自己以前還說想要嫁給師兄,只怕聽在師兄耳中,是天大的笑話吧,好在師兄從不會拿這些陳年往事來取笑自己,不然她可真的無地自容了。
那渡船侍女聽到“師兄妹”以后,非但沒有覺得就當(dāng)真不可能了,反倒是掩嘴輕笑道:“那有什么?山上師兄妹喜結(jié)連理的神仙眷侶們,多了去了,哪個不知道日久生情?整日待在一起,耳鬢廝磨的,誰又受得了只做師兄妹?妹妹還年輕,以后自會知曉?彀褨|西拿好,替你師兄做鞋去吧,嘻嘻。”
少女就只是手提著一盞夜燈,拿著做布鞋需要的材料,在原地發(fā)愣,直到那位渡船侍女走出好遠(yuǎn),她才慌忙逃回客房,反手按下封鎖客房的按鈕。
滿臉羞紅。
紅韶走回屋子里,將燈盞放在桌上,開始穿針引線。
書上看著簡單,空手比劃也容易,誰想到真當(dāng)了少女上手實(shí)戰(zhàn)時,才發(fā)現(xiàn)針線活殊多不易,別看小小一雙布鞋,可就是這小小一雙布鞋,少女忙活了一夜,手上被針扎了好些個口子,都才只做了一半。
她卻還要強(qiáng)忍住不能疼出聲,免得驚動了泡在溫泉中的師兄,害師兄擔(dān)心。
天邊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紅韶滿眼倦意,直到都看不清針線的脈絡(luò)了,這才悄悄將家伙什收納起來,藏在柜子抽屜里,然后走到溫泉邊,看見李子衿睡得正熟,也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叫起來。
少女蹲在溫泉邊,輕聲喊道:“師兄?”
李子衿睡得跟死豬似的,了無動靜。
“師兄?”少女又喊了聲,還是沒得到回應(yīng)。
無奈之下,她只能伸手去奪李子衿懷中那壇劍南燒春。
好家伙,這一伸手搶酒,瞬間把李子衿給驚醒了,少年手忙腳亂地扯會半壇子酒,然后師兄妹二人大眼瞪小眼。
“師兄,你在池子里待了一夜了,去床上歇息吧。”紅韶說道。
那個腦袋昏昏沉沉,渾身血?dú)馍嫌康纳倌昕戳搜劢阱氤叩男熋茫c(diǎn)頭道:“先幫我喊完醒酒茶來!
紅韶來去匆匆,從渡船雜役那邊取來一碗醒酒茶,喂師兄服下。
腦袋清醒些了。
李子衿支開小師妹,爬上溫泉,穿好衣裳,栓好玉牌,握著翠渠,走回屋子,說道:“那我再睡會兒。午飯餓了,你自己先吃,不用喊我啊。”
少女乖巧點(diǎn)頭。
分明是一間客房,然而在別苑中,有兩間屋子。
師兄妹二人各自一間屋子,各自一張床,都是沾床就睡。
直到兩人睡醒之時,天都又黑了。
神游渡船停靠在一座仙家渡口,有許多客人下船到渡口游玩,在渡口邊,還有一些仙家店鋪。
少年少女晚飯后,琢磨著不如也去仙家店鋪逛逛,正好李子衿想要給小師妹也買一塊淬劍石,幫助她淬煉文劍倉頡。
神游渡船臺階上,渡船管事徐溪笑著提醒道:“二位放寬心去逛便是,徐某會在這邊等到所有客人都回到渡船以后,才收起階梯。不過,也請二位盡量將時間控制在三個時辰之內(nèi),畢竟咱們船上還有好一批客人不喜歡游玩,忙著趕路。往二位理解!
這套說辭,其實(shí)徐溪對每個客人都說了。
李子衿自然是點(diǎn)頭答應(yīng)下來,然后帶小師妹走下神游渡船,來到渡口邊逛仙家店鋪。
此地名為渝州渡,聽聞附近有座渝州城,滿城房屋皆環(huán)山而建,上下高低起伏不定。
城中有一特色。
滿山遍野,皆是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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