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小肚皮(一更)
司南和唐玄秀恩愛——哦, 不,秀大宋主義兄弟情,槐樹蹲在州橋邊, 哭得像個四歲的寶寶。
就差一點兒,差一點兒師父就受傷了!
槐樹只恨自己無能,沒有花鬼那樣的權力,可以從下水道穿過來。
更恨自己沒腦子, 大喊大叫打草驚蛇。
萬般慶幸,郡王及時趕到。
大驚大喜之下,槐樹壓抑許久的情緒被激發,嚎啕大哭。
孩子們也在哭。
花鬼翻臉的那一刻, 司南第一時間把他們推到了包子攤前。包子小哥想也沒想, 就把他們護在了身后。
這一刻, 感覺自己像個英雄。
就連旁邊橫著的花鬼的尸體都不怕了。
木清輕咳一聲, 好心提醒:“那個, 要不要先看看孩子?”
啊, 對, 還有孩子。
司南扒拉開唐玄的手,“我沒事,你快去忙公務吧, 我帶孩子們回家。”
唐玄頷首, “在家等我。”
司南叮囑:“注意安全。”
木清:……
這種老夫老妻的既視感是怎么回事?
花鬼的尸體被扯走了,像一塊破布那樣。
包子小哥壯著膽子看了一眼, 不由感慨:“那么厲害的一個人物, 竟然這么輕易就死了。”
司南嘖了聲, “她叫什么人物?不過是靠著一層人皮茍活的鼠輩, 在陰暗處還能蹦噠兩下, 一見光必死無疑。”
他抬眸,看向不遠處指揮若定的唐玄,“只有那些真正的英雄,才配得上偉大的落幕禮。”
比如唐大將軍,比如許國公主,比如在那一戰中為國捐軀的萬千將士。
熱血、悲壯、波瀾迭起,還有留給無數后人的遺憾和激勵,都應該屬于他們,只有這些人才值得青史留名、萬古傳唱。
至于花鬼,一個喪盡天良的賊人,連三百字的劇情都配不上。
司南說的一點都沒錯。
后來,這件事被人編成話本,在各大瓦肆傳唱,主角是唐玄,名字就叫《燕郡王清剿無憂洞》,花鬼確實連三百字都沒占。
說書人只語帶不屑地吐槽了一下她的生平。
花鬼,真實姓名不知,原籍不知,十歲左右被拐進無憂洞,做過暗.娼,嫁過人,后被丈夫拋棄。
二十歲那年,她用親手所制的迷藥殺了前夫全家,二入無憂洞,因為心狠手辣無人能及而被老洞主看中,收為徒弟。
從那以后,她便偽裝成賣梳子的攤販,物色合適的婦人孩童,利用迷藥將其擄掠,被害者不下百人。
只因她自己受過傷害,就想讓天下所有的女人、孩童,包括他們的親人也嘗嘗這種痛苦的滋味。
花鬼之惡,罪不可恕。
雖然被唐玄一箭射死,民眾的恨意卻無法輕易平息。官家降下御旨,將其尸身腰斬,曝尸十日,任何人不得為其收尸。
至于無憂洞其他人——
很奇怪,白夜干凈得查不出任何作惡的痕跡,而且,他有一個合法的身份:白樓和滿庭芳的東家,還是汴京“百味社”的副社長。
所謂“百味社”,就是汴京城各大酒樓、腳店結成的聯盟。
據槐樹所說,白夜早就有了“洗白”的打算。這次之所以對花鬼下手,并不是想接管花鬼的勢力,而是打算徹底脫離無憂洞。
他主動配合,提供證據,最后只罰了一些錢,沒收了部分產業,便成功脫身。
所有人都覺得白夜了不起,話本中提到他多是褒獎之詞。
只有唐玄覺得不對勁。
花鬼之所以能這么快現身,全賴他的安排。
首先,白夜命人假裝成花鬼的手下圍堵槐樹,偏偏又故意露出破綻,引花鬼上門。
同時,將槐樹引到滿庭芳,讓他發現花鬼的身份,并聽到他們的“計劃”。
最后,將花鬼引到州橋,趁她對司南下手時,安排槐樹戳穿她的身份。
之所以選中槐樹,是因為算準了司南會信他。
手段之高明,思維之縝密,令人咋舌。
唐玄不知道的是,原計劃中,白夜玩得更大。
他想讓花鬼把司南擄走,自己再適時出現,救司南一命,這樣一來,司南就會欠他一個人情。
他在意的不是司南,而是司南背后的司旭和月玲瓏,以及月玲瓏那不可說的身世。
只是還沒走到這一步,唐玄就來了。
唐玄的出現并非意外。
自從司南提醒他賣梳子的婦人有問題后,他便調撥人手,一邊尋找婦人,一邊盯著白夜。
這日,屬下回報,婦人和白夜同時出現在滿庭芳,他便不顧一切追了過來。
幸好來了。
司南沒事,只是臟了衣裳。
不然,州橋邊就不止留下花鬼一具尸體了。
這些都是后話。
說回當下。
司南帶著孩子們回了茶湯巷,到家就扎進茅廁,吐了個昏天暗地。
幸虧他家茅廁不是土坑,而是一個干凈的木桶,里面放的是清水,不然……都想去死一死了。
老天爺!
他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見死人!
還是死在他面前,腥紅的血噴到他臉上!
在州橋時,為了不讓大家擔心,司南生生忍住了,回到家再也憋不下去。
他吐啊吐,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還沒把那股惡心勁壓下去。
孩子們在無憂洞中見慣了鮮血和死亡,反而不那么害怕。
相反,還有種隱秘的暢快。
花鬼死了,無憂洞沒了,他們再也不用回到那個可怕的地方。
槐樹哭過之后,只剩開心。
孩子們也很高興,興奮的小手小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直到聽見茅廁里壓抑的嘔吐聲,孩子們才意識到不對勁。
槐樹很聰明,很快猜到了怎么回事。
他讓二豆去找唐玄,自己留下來照顧司南。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們已經非常信任唐玄了,并且自然而然地把唐玄和司南捆綁到一起。
——師父出了事,找燕郡王就對了。
唐玄來了之后,司南還不肯承認,打算嘻嘻哈哈地敷衍過去,還說要給他們做大餐。
結果,看到砧板上的肉,又吐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裝不下去了。”
“我承認我沒見過死人,尤其是這種惡貫滿盈的死人,快吐死了。”
司南捂著肚子,虛弱地癱在躺椅上。
唐玄鎖著眉心,隨手拿了塊木板,用箭尖唰唰刻上幾個字,交給槐樹,“帶著我的帖子,去御醫署把王醫官請來。”
司南都要笑死了,“省省吧,拿著塊木頭當名帖,非把老醫官氣死不可。”
唐玄摸摸他的頭,“怎么這樣還能笑出來?”
“壞人死翹翹,當然要笑了。”司南轉了轉眼珠,“不用請醫官,請頓大餐吧。吃了我那么多頓,今天給你個機會回請一頓。”
看著他樂觀的模樣,唐玄也不由笑起來,“好。想吃什么?”
司南頓時精神了,“要吃鳳儀樓的特色菜,一樣來一份,得夠咱們全家吃才行!”
唐玄點點頭。
他喜歡“全家”這個稱呼。
“還有冰塊,把你府里的冰塊搬一盆過來,再買些新鮮瓜果,咱們做水果冰沙!”
唐玄繼續點頭。
他也喜歡“咱們”這種說法。
司南摸著肚皮,喜滋滋,“天太熱,我要歇兩天,不去擺攤了。”
決不承認是那片地方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
唐玄垂眸,看著他撩起衣裳,白生生嫩乎乎的小肚皮將露未露,喉嚨發緊。
溫熱的掌心不由貼了上去。
司南肚皮一顫,“干嘛?”
“幫你揉揉。”唐玄一臉正直。
司南打開他的手,“我是反胃,又不是肚子疼,不用揉。”
“那就揉胃。”唐玄把手往上挪了挪。
“說了不要。”司南想跑。
“你要。”唐玄將人壓住。
司南炸毛,“不要!”
唐玄軟下嗓音,“乖些。”
不常表露溫柔的男人,突然這樣說話,就像帶著魔力,把人定住了。
司南撓了撓耳朵。
耳朵不聽話,自己紅了。
孩子們默默地窩到大棗樹下。
就……等著吃大餐好了。
***
難得歇上兩天,司南也沒閑著,做了一大堆吃食,風風火火地去看二郎。
孩子們跟他一起。
司南騎著大三輪,拉著小火鍋。
槐樹騎著小三輪,帶著一串小崽崽。
兩輛小飛車拉風地跑過御街,不出意外地引起圍觀。這次,人們討論的話題不再是三輪車,而是車里的孩子們。
昨晚,汴京城鬧騰了整整一夜,皇城司、殿前司、馬兵營、步兵營全體出動,跨著大刀、握著火把,全城搜捕無憂洞賊人。
開封府連夜開衙,一個個審,一個個判,墨條用了一塊又一塊,罪狀撂成厚厚一疊,直到天亮都沒審完。
這些人辦下的壞事,罄竹難書。
除了賊人,無憂洞中更多的是可憐人。有被賊人拐賣的暗娼、乞兒,還有更多遭了災、沒了家、不能回原籍的流民。
這批人的處置才是最讓官府頭疼的。
如今,看著車斗里的幾個小豆丁,人們紛紛議論起來,猜測司南會不會養他們。
“會吧,這些天不也養下來了?司家小哥和他老子一樣,心善!”
“還是太年輕啊,不知道養家的苦,過兩年娶了媳婦生了娃,哪里養得起這么多人?”
“害!帶著這么一群拖油瓶,哪里有小娘子愿意嫁他?”
“……”
好話壞話摻合著,一并飄進司南耳朵里。
司南嘖了一聲,要不是怕嚇著孩子們,一準兒告訴他們,哥不用娶小娘子,有個漢子就夠了!
孩子們的小臉糾結地皺起來。
師父哥愿意養他們嗎?
如果少吃飯、多干活是不是機會大一些?
如果師父哥養他們的話,會不會像這些人說的一樣,娶不上媳婦?
瞧著車斗里焉頭焉腦的小豆丁們,司南笑笑,朗聲道:“孩兒們,挺胸、抬頭!”
“是!”孩子們條件反射地大聲應道。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預備,唱!”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洪湖岸邊是家鄉……我家住哪兒,你呀嘛管不著,反正也不吃你家糧……”
孩子們最初到茶湯巷學武,沒少被人指指點點,司南就教他們唱了這首歌。
如今,孩子們一個個抬頭挺胸,奶聲奶氣地唱著,可認真了。
那些嚼舌根的,臉都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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