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沅修一路從魏村趕了回來，路上一點東西都沒吃，實在餓壞了，菜也顧不上夾，摁著一碗白米飯沒抬頭，在干掉兩碗后，終于覺得肚子里有點東西了。

        袁黍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他那打仗般的吃法，驚得目瞪口呆，“顧老弟你是多久沒吃飯了？”

        顧沅修咕咚咕咚又灌了半碗肉湯，嘴不得空就笑著揮手跟袁黍打招呼。

        袁黍上下打量了一下顧沅修，昨天聽嚴四說他去了鳧山好幾天沒回來，他還擔心這家伙是不是出事了，剛遇到平安說他從鳧山回來了，便趕過來看看。

        顧沅修在山上待了兩天，也沒怎么梳洗，灰頭土臉的，身上的衣服也是臟兮兮的，不過看這吃飯的架勢應該是沒事。

        袁黍找了一個位置坐下，“顧老弟你這不聲不響地跑去鳧山干什么？”

        顧沅修已經吃地差不多了，不過因為吃地太急，一時有點緩不過勁來，不停打嗝。

        袁黍見狀，吩咐下人給顧沅修煮碗消食茶。

        “調查飛鷹幫的老巢。”

        袁黍一愣，調查飛鷹幫這事顧沅修以前跟他說過，他還以為顧老弟已經放棄了，“你還在調查飛鷹幫？聽老哥一句勸那就是一個無底洞，摸不著底的�！�

        顧沅修看著袁黍挑挑眉，笑道：“再隱秘的作案手法一旦剝開它的表象，我們就會發現真相只有一個。”

        “……”

        “不瞞你說天鷹幫的底我已經摸地差不多了，相信不久真相就會大白于天下。”沒想到昨天陰差陽錯地去到了魏村竟然會有意外之喜。

        “什么？”袁黍瞪大眼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猛地抬頭看向顧沅修，眨巴眨巴眼睛，他剛才好像聽到顧老弟說他已經掌握天鷹幫的線索了，哈哈~這怎么可能？！

        那可是天鷹幫呀，來去無蹤，多少人拿他無可奈何的天鷹幫？！

        為了確定剛才自己聽錯了，袁黍小心翼翼求證，“顧老弟，你剛才說什么？”剛才一定是他幻聽了。

        天鷹幫的事也不是才出現一天兩天，是整整十年、十年了呀，不說有多少綠林好漢為了賞金全力以赴追查天鷹幫，就官府也是年年派兵緝查天鷹幫眾犯，可次次都是無功而返，大伙都已經對捉拿天鷹幫不報任何希望了。

        這么多人都束手無策的案子，顧老弟他竟然說是已經有線索了？！

        看著袁黍一副懷疑人生的模樣，顧沅修站起身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很肯定地說道：“不用懷疑，我確實已經掌握了天鷹幫的線索。”

        袁黍一臉不思議地看著顧沅修，再三確認后，驚呼道：“顧老弟你是怎么辦到的？！”

        袁黍沒有懷疑顧沅修說的是假話，這段時間相處下來，顧沅修的人品他是絕對可以保證，說假話那是絕不可能的。

        不過震驚倒也是真的。

        官府耗費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江湖多少綠林好漢參與其中，結果連天鷹幫的鬼影子都沒摸著，顧沅修這才幾個月就有了眉目，你讓那些人情何以堪。

        顧沅修沒有直接回答袁黍的問題，而是看著袁黍漾起笑臉，“袁大哥，我這有莊買賣想和二爺談，麻煩你給二爺傳個話�！�

        這是他從魏村回來時就想好得了，天鷹幫這頭大家伙還真不是他單槍匹馬能搞定的，他必須找一個強有力的外援。

        原本顧沅修第一想到的是衛丞，但他現在手上還沒有十足的證據，有些事情還要去驗證，貿然請衛丞出手不好，而且衛丞他們也只是巡視不好直接插手地方事務，況且他現在也不在錦州城，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

        綜合下來，找嚴二爺合作，是目前最穩妥的做法。

        一來這件事一旦成功，對嚴家來說可謂大功一件，上次人販子事件雖然沒有牽扯到嚴家，但影響還是有的，畢竟人販子用嚴家的船隊運送拐賣的孩童這是不爭的事實，雖然后面嚴家協助官府捉拿了罪犯算是將功補過，但到底還是給上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果這次能夠順利拿下天鷹幫對嚴家爭奪皇商之位是大有脾益，錦州城第一豪門還不唾手可得，無論怎么看這件事對嚴家來說都是百利無害，而他能借此機會還了嚴家的人情，畢竟他們父子在嚴家白吃白住了那么長時間，現在還多了一個謝小胖。

        二來嚴二爺這人還是不錯的，有膽識、有魄力，不然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成為這錦州城數一數二的人物，多少老狐貍栽在他手里，跟這樣的人合作，就不怕豬隊友拖后腿了，他一個人確實分身乏術了，土地廟的人現在都有了正當營生，他就不想再把他們牽扯進來。

        上次在抓捕人販子的案件中，土地廟的眾人都立了大功，官府為獎勵他們，特別為他們辦理了錦州的身份文牒，嚴家也把他們安排到商鋪或莊子上做工，生計也有了著落，一伙人好不容易過上安穩的生活，顧沅修也不想再打擾他們了。

        袁黍被顧沅修的話搞得一臉懵，剛剛不是說得天鷹幫的事嘛，怎么又扯到和二爺談生意上去了？！

        “我要跟二爺談談天鷹幫的生意�！�

        看著顧沅修的笑容，不知道怎么的袁黍想到了那偷雞的狐貍？

        袁黍的辦事效率很高，嚴雪堂那邊很快就給了回復，顧沅修再次來到了西華廳。

        這是顧沅修第二次到西華廳，一切未變，只不過上次是平安帶路，這次是袁黍。

        再次見到顧沅修，嚴雪堂有些微微地吃驚，沒想到一段時間沒見這家伙變化這么大。

        依舊一身短打勁裝，那曾經閃瞎人眼的光頭已經被黑巾抹額遮擋，因為長時間鍛煉的緣故，身材變得十分遒勁，白皙的膚色也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眉目雋朗，帥氣十足，氣質越發出眾。

        兩人簡單寒暄后，就直奔主題。

        嚴雪堂道：“據我所知這天鷹幫神出鬼，目前還沒人能找到他的行蹤，而且抓天鷹幫是官府的事，嚴某只是一介商人，我不知道關于天鷹幫有什么生意可談？”嚴雪堂直接把問題拋了出來，也算主動出擊。

        顧沅修一臉淡定，看著嚴雪堂笑道：“如果沒什么生意可談，我想嚴二爺也不會和我坐在這兒了。”

        嚴雪堂先是一愣，接著搖頭失笑，這顧沅修果然不按理出牌，正常狀態現在不應該是他拋出底牌嗎，沒想到顧沅修一句話就化被動為主動。

        顧沅修自然沒有那么多彎彎腸子，他不是商人，不會計較利益得失，他只是想找個合伙人，正好他覺得嚴雪堂還不錯。

        “嚴二爺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我最近在查天鷹幫的事，梳理了一下他們一直以來的作案情況，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除去被打劫最多的車馬商隊，錦州城新晉的四大家族曹家、溫家、吳家都被打劫過，其中曹家被打劫的次數最多，溫家、吳家被打劫的次數很少屈指可數，而且時間如果往前移一移會發現當時盛極一時的連家也被打劫過，按照綜合實力來說以前的連家在錦州城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而現在的曹家就實力來說也比溫家、吳家要強一些，那么問題來了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被搶的最多的都是實力強勁的家族，這可不符合一般的強盜邏輯，放著弱的不搶專門搶實力強的，又不是做好事還要鋤強扶弱�！边@怎么看都有問題！

        顧沅修說完淡定地喝了口茶，這么大的餡餅拋下來，他不相信嚴雪堂會不接。

        他直接亮明手中的籌碼，至于要不要合作就看嚴雪堂的選擇了。

        不過這次合作對于嚴家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他相信只要嚴雪堂不傻，就不會拒絕。

        聽了顧沅修的話，嚴雪堂難得變了表情，目光一肅，臉色沉了下來，他想到了關于嚴家和天鷹幫有勾結的傳言，難道那么早就有人開始做局了？

        嚴家最近還真是衰運連連，先是人販子，現在又是天鷹幫……嚴家還是香饃饃不成，個個惦記？！

        錦州城的幾大豪門就嚴家沒被天鷹幫打劫過，一旦被反咬很容易就坐實嚴家和天鷹幫有染，到時候可就百口莫辯了。

        旁邊的嚴祿也想到了其中的關聯，心下一驚，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和嚴雪堂對視了一眼，其中的意味只有二人明白。

        袁黍沒想到那么多，但也被顧沅修話語中隱含的真相給震驚到了。

        一般人只會關注到被搶這件事本身，而不會去探究背后的真相，現在聽顧沅修這么一分析，真是整件事都透著詭異。

        顧沅修剛拋下了一枚炸彈，還不等嚴雪堂主仆三人消化完，接著又拋下了一枚炸彈，“剛才說了天鷹幫挑選打劫對象很可疑，那么現在再來說說他們打劫的物資都是些什么，按照我查訪下來的結果他們打劫最多的除了金銀等財物，就是藥材和糧食。”打劫財物還說得過去，他們一伙山賊要那么多藥材和糧食干什么，這就值得深究了。

        畢竟藥材、糧食和金銀等財物不同，想要脫手換成銀錢可是要冒很大的風險，除非他們根本不想把這些藥材和糧食換成銀錢，那么問題來了他們要那么多糧食和藥材干什么？

        說完顧沅修氣定神閑地看著嚴雪堂。

        如果剛在只是震驚的話，那么現在更甚。嚴雪堂心緒翻涌，打劫金銀還說得過去，可打劫藥材和糧食是為什么……這些年他們累積下來的藥材和糧食足夠養活一支軍隊了，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被賢王拿下的連家就是連云一帶最大的藥商，除此外連家的產業也涉及衣、食、住、行，連家的運糧、運藥材的車隊幾乎年年被劫，現在看那那是被劫分明就是給叛軍送糧、送藥。

        嚴雪堂總算有日常的修養在還不算失態，不過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端茶的手有些微微發抖。

        嚴祿也還算好，只是臉色越發深沉。

        袁黍就不行了，嘴巴張的都能塞進一個雞蛋了。

        嚴雪堂倒是有些佩服顧沅修，這么驚悚的事他怎么可以說的那么風輕云淡，他只是聽著就脊背發涼……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事。

        嚴雪堂的心聲，顧沅修聽不到，即使聽到了他也會淡定地來一句，又不是要抄他的家滅他的族有啥害怕的。

        還嫌炸彈的威力不夠似的，顧沅修悠悠又拋下了一句，“這么多年，除了曹家被打劫后有活口留下，其他全部被毀尸滅跡�！�

        曹家，竟然會是曹家？！

        在錦州城的豪門中這曹家排名中游，名聲不顯，沒想到幕后黑手竟會是曹家。

        被炸了這么多次，嚴雪堂主仆三人已經被炸習慣了，嚴雪堂看向顧沅修神色不明，這樣的事別說想到了，就是想都不敢這樣想。

        他們都走入了一個盲區，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天鷹幫身上，而忽略了其他。

        不過一般人都不會去懷疑被打劫的對象吧。

        嚴雪堂收拾起心緒，“那顧公子覺得這生意我們要怎么合作？”

        震驚過后，嚴雪堂也很快恢復了自己的商人本色，這件事怎么看對嚴家都是有利的，不管成不成嚴家的好處都少不了，如果成了那嚴家又可再進一步。

        顧沅修笑笑：“其實也不需要嚴二爺做什么，只是我一個人確實分身乏術，就請二爺借幾個人給我，我們兵分三路，我帶人再去一趟鳧山，你安排兩路人馬，一路盯著曹府，一路盯著守備府。”

        “守備府？！”

        看著嚴雪堂震驚的樣子，顧沅修聳聳肩：“不然呢，你真相信有什么神兵鬼將，那些都是背后的人傳出來唬人的，那些神呀鬼呀最先都是從守備營傳出來的�！睕]有官匪勾結，他不相信區區山賊能在錦州城隱藏這么久。

        袁黍不像嚴雪堂和嚴祿那么內斂，他心中早就憋了不少問題，“顧老弟，這些你都是怎么想到的，你怎么會想到要去查曹家，還有一般人都不會輕易懷疑到官府身上吧？”

        顧沅修笑笑，挑挑眉說道：“所以呀我不是一般人。”模樣臭屁地不行，讓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搖頭失笑。

        這廝臉皮越來越厚了。

        玩笑過后，顧沅修笑著道：“一般人都是正向思維，哪里有問題就會盯在那，天鷹幫搶劫就把關注點放在天鷹幫身上，而我喜歡逆向思考，從反向入手，就會發現不合理的地方�！�

        “哦，對了，嚴二爺你家那大哥好像和曹家關系不錯，我好幾次都見到他和曹家的人在一起。”

        顧沅修看著嚴雪堂的眼光充滿了同情，一會人販子……一會天鷹幫……嚴家這位大爺，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大冤種，不是在坑弟就是在坑弟的路上，還坑的都是掉腦袋的事。

        不過嚴雪塰確實是個二貨，曹家明擺著要拿他當替罪羔羊，他還屁顛屁顛湊上前送人頭，要不是他查出了曹家的不對勁，只怕這鍋還真被曹家扣到嚴家的頭上。

        那個傻蛋還是讓嚴雪堂自己去處理吧，再怎么說那貨也是嚴家人，他一外人不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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