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牛蠻子說的話，林蕓腦門上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懵字。

        蒼天可鑒，她剛來廣陽縣幾天？認得的人有幾個？怎么就勾引人了？！

        那廂，玉軟粉面含煞，倒比她這正主還氣的樣子：“呸，郭家那倆姐弟都一個德行！虧他爹還是個夫子，竟教出這么兩個不要臉的東西！”

        林蕓看過去，“阿軟？”

        玉軟滿臉憤憤不平，被她一望，似乎更生氣了：“嫂嫂剛來不知道，郭家那姑娘在咱們平安坊可有名了，她——”

        “……算了，嫂嫂還是等玉林哥回來再問他吧，這種事情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

        “……”別介，話說一半把人胃口吊起來又不說了，這不折磨人嘛？

        但竟然人家不想說，林蕓也只能識趣的沒多問，帶著林妮兒林寶生就回家了。

        她燒了熱水讓兩個弟妹梳洗干凈，先翻出那日給趙海洋用的跌打膏藥仔細給林寶生臉上傷處抹了一層。之后便捧著林妮兒的臉蛋，看著她嬌嫩臉頰上那條細長的血印子，心疼得直嘆氣。

        “那群混小子真下得去手！這都見血了，要是留疤了可怎么辦……”

        男孩子臉上有點傷疤無傷大雅，可女孩子天生愛美，又心思細膩，要是小小年紀留了疤，常年被人用異樣的目光打量，難免會生出自卑的心理。

        林妮兒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反過來安慰林蕓：“姐，我沒事。”

        瞧瞧，多招人喜歡的小姑娘。

        林蕓在她頭上揉了一把，往兜里揣些銅板，便帶人去醫館買祛疤的膏藥。

        這一耽擱，再回小院時，院外竟然站了群人。

        打眼望去，剛剛參與打架的除了那個叫郭順才的孩子全都到齊了，幾個婦人圍在一起商討著什么，臉色并不算好看，隱約含著怒氣。

        林蕓遠遠看著，那場面就像是家里小的在外邊被人欺負，大人帶著孩子上門討公道一樣。

        頓時眉峰下沉，暗道：來得正好，省了她一家一家上門說理。

        剛剛帶妮兒寶生回家不過是想先把他們身上的傷處理好，她可從未想這事就此作罷！

        林蕓一手拉一個弟妹，囑咐道：“等會你們先進屋，進去就把門關了，沒我的話別出來。”

        林妮兒小手在她掌中蜷縮：“姐，她們會動手嗎？”

        “別想太多，大人打架是要進大牢的，她們不敢。就算敢，她們也打不過我。”

        林寶生眼睛發亮，興沖沖地：“對！大姐可厲害呢！那晚我都偷偷看見了，大姐一個可以打好幾個，就跟母老虎一樣！”真發自內心的贊美。

        林蕓瞬間：“……”

        我謝謝你哦。

        “欸？趙娘子回來了！”人群里有個婦人發現了林蕓三姐弟，登時所有人都朝她們走來。

        林蕓心里一緊，正想把兩個弟妹拉到身后，卻發現幾個拉著孩子的婦人臉上怒氣已經被一層歉意替換。

        “趙娘子，實在對不住，我這一時疏忽，竟讓家里這小禍頭子傷了你家弟妹。”

        “趙娘子，我家娃下手沒個輕重，真是不好意思，你莫怪啊，回去我好好收拾他！”

        ——竟都是來道歉的。

        更有人直接把自家孩子往林蕓身前一拽，啪啪幾巴掌下去，孩子一哭便道：“叫你別和郭家小子玩你不聽，如今都學會欺負人了！”

        剩下的有樣學樣，都照著朝自家娃啪啪地招呼，道歉最誠懇的態度也就這樣了。

        只是——

        不知為何，林蕓心里總覺得這現象委實違和，雖說她們是來道歉的，可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呢，怎么都這么激動？仿佛怕她記恨，急于求取她的諒解一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周圍孩子的痛哭聲和婦人的斥責聲混成一團，林蕓聽得腦殼疼，連忙叫停沉浸式打孩子的婦人們。

        她們倒是實在，一聽她出聲立馬就停下揮出去的巴掌。

        林蕓：“……既然幾位嬸子都是明事理的，自己的孩子便自己回家教吧，我就不追究了，只是希望別再有下次。”

        眾人點頭應是，帶著孩子離開此地。

        待她們散去，林蕓發現人群外還有一對母子，是牛蠻子和他娘。

        牛嬸原本就是過來看好戲的，見人都離開了便打算帶牛蠻子回家，才轉身就聽林蕓在喊：“嬸子請留步。”

        林蕓還記得牛蠻子幫林妮兒和林寶生打架的事，客氣地把母子倆請進家中，好一番道謝。

        牛嬸呵呵笑道：“謝啥？人是我家小子帶出去的，出了事不跑，這才是男娃子該有的擔當。”

        牛嬸還告訴林蕓，那幾個婦人素來便不講理，原本并不是為道歉而來，而是與林蕓想的一樣，是來“討公道”，順道訛些好處的。

        林蕓一臉果然如此，轉而不解道：“那她們為什么……”

        “嗬，這可有趣呢。”

        卻原來，那幾家婦人結伴來找林蕓麻煩時，正巧撞上百花坊白府的二夫人攜禮備銀，前來謝趙海洋對白音音的救命之恩。

        百花坊的白府，他家大老爺可是縣衙里除了縣太爺外最有權勢的人！

        一聽趙海洋對他家府上的姑娘有大恩，連白二夫人都親自前來道謝。

        幾個婦人不僅不敢再找林蕓的晦氣，反而還怕起來了：要是林蕓借白府的勢為難她們，那不得脫一層皮？

        林蕓聽完，心情略顯復雜。

        說到底，她們剛剛的道歉并非出于良心和道德，只是因為懼怕她“身后”白府的勢力罷了。

        牛嬸又和林蕓嘮嗑了會，念著家里還有事，便招手召來正與林妮兒林寶生玩鬧的牛蠻子，帶著人回家了。

        這個時候酉時已過半，學子們已經相繼下學，林蕓算著趙海洋快到家了，便開始做晚飯。

        深秋的天黑得快，等到戌時中就見不到白光了，現在做飯，吃完正好可以直接去夜市擺攤。

        林蕓在灶房做飯，趙海洋不在，林妮兒兩人便跟在她后面打下手，于是她一邊干活，一邊教育弟妹們：“下回出去不管去哪，記得跟我說一聲。還有，別再這么沖動了……”

        濃稠的大米粥剛出鍋，趙海洋回來了，書袋都還沒放下就直奔灶房，“蕓姐！”

        “怎么了這是？我在門外就聽見你訓他們了。”

        林蕓沒瞞他，照實全說了。

        趙海洋蹲在灶前燒火，挑了挑眉頭，看向林妮兒：“干得好，有你姐當年的風范！”

        被林蕓一瞪，立馬改口：“咳……但是呢，你還小是吧？太沖動了確實不好，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先回來告訴我們，別自己硬上……”

        “行了，該說的我都跟他們說過了。”林蕓炒好一個菜，趁裝盤的空隙問他：“你不如跟我說說郭家姑娘的事？”

        趙海洋一頓，想了片刻，緩緩擰起眉頭：“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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