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午間只給學子們一個時辰回家休憩，趙海洋吃完午飯睡了片刻就回學院了，走時林蕓和兩個弟妹都還在睡夢里。

        直到未時兩刻，林蕓迷迷糊糊在被窩里摸了一把沒摸到林妮兒，才清醒過來，掀被子下床。

        “妮兒？”

        “妮兒——”

        屋里屋外找不到林妮兒，林蕓轉頭往趙海洋的房間一瞧，就連林寶生也不見了，頓時皺眉看向開了半條縫的院門。

        林妮兒和林寶生畢竟正在愛玩愛鬧的年紀，剛來的那天還能乖乖待在這巴掌大的院子里，之后兩天便待不住了，一天總要跑兩趟巷子口的玉軟家。

        林蕓想了想，鎖上院門朝巷子口尋過去。

        誰料玉老嬸聽她來找人，卻滿臉詫異：“他們沒來我這啊！”

        可他們在平安坊認得的只有玉軟一家，要是不在這里，還能去哪？

        林蕓頓時心里一緊。

        “那嬸子可有看見他們路過這里？”

        玉老嬸再次搖頭，安撫道：“你先別急，平安坊這幾年都安生得很，不會出事的，許是他們上哪玩去了，小孩子都貪玩，你到左近有孩子的人家看看……”

        “知道了，謝謝嬸子，那我挨家去問問。”林蕓不可能不心急，當即便轉身要離開。

        “蕓娘等等，我讓阿軟和你去。”玉老嬸一把拉住她，朝屋內喊道：“阿軟——”

        玉軟還挺喜歡兩個孩子的，一聽他們不見了，立馬和林蕓在平安坊內搜尋起來，一邊還不忘勸她寬心。

        “嫂嫂別擔心，妮兒和寶生肯定是讓人叫出去玩了，坊里的孩子都這樣，家里人一個看不住就溜沒煙了。這群孩子你邀我、我喚他的，就圖熱鬧，走哪都一堆人。”

        她從小生在平安坊，對這里的一切了如指掌，帶著林蕓直奔有孩童的人家，然而連敲兩家門，卻無一所獲，得到的回答都是：“沒看見，我連我家小子去哪了都不知道。”

        玉軟轉頭朝林蕓道：“沒事，平安坊就這么大，咱們再找找，總能找到妮兒和寶生。”

        林蕓卻思索著，要不然干脆祭出河東獅吼算了，一條巷子吼一聲，總比挨家挨戶找人來得快，就是……有點丟臉。

        正在這時候，路過兩人身后的婦人忽然叫住她們：“趙家娘子可是在尋家中弟妹？”

        坊里突然多出幾個陌生人，離得遠的不知道，離得近的街坊鄰居早就私下從玉家把林蕓的底細打聽清楚了。

        林蕓雖然不認識婦人，但總覺得有幾分眼熟，于是禮貌笑了笑：“孩子頑皮，睡一覺起來就不見了，嬸子可瞧見他們了？”

        挎著籃子的婦人笑呵呵地：“嗬，何止是瞧見，你家弟妹是讓我家牛蠻子帶回去玩了！我還以為趙娘子是知道的，害的娘子這樣擔心，我在這就先替我家牛蠻子給娘子道聲歉了，趙娘子莫怪。”

        “嬸子言重，是我家中弟妹貪玩沒跟我說，怪不到嬸子頭上。”林蕓松了口氣，連朝婦人擺手。

        婦人又道：“不過趙娘子這會要尋人的話，恐怕得去老槐樹下了，我出門的時候正好聽他們幾個小的商量要去那兒玩。”

        平安坊內有棵枝繁葉茂的百年老槐樹，槐樹周邊空出了一片空地，仲夏之季坊內不僅孩童愛去那處玩鬧，就連大人閑下來也愛去樹下乘涼。

        老槐樹顯然是平安坊內一處知名地點，可惜林蕓不知道它在哪，不過——還有玉軟。

        玉軟領著林蕓，兩人繞過三四條巷子，此時只需抬頭，便能瞧見槐樹伸展的枝椏，玉軟說：“快到了，再穿過一條巷子就行。”

        最后一條巷子走到半路，已經能隱約聽見老槐樹下孩子們嬉鬧的聲音，林蕓越聽越不對勁，微微擰眉：“我怎么聽著……像是有人在打架？”

        “有嗎？”玉軟豎起耳朵，又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瞪圓眼睛：“真的有人在打架！”

        兩人對視一眼，拔腿就跑。

        槐樹底下，一群孩子已經打紅了眼。

        林妮兒穩穩當當騎在比她高出整整一顆腦袋的男童身上，任旁邊的人怎么踢踹她，只管埋著腦袋暴錘身下的人，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異常執拗。

        林寶生則是專門把朝她動手的人挨個推開，可他畢竟年紀小，幾次反被別人推倒在地上揍。

        還有個身板跟小牛犢子似的男童，逮著人就打，偶爾還會拉林寶生一把、替林妮兒趕走礙事的人，惹得旁人惱怒不已：“牛蠻子——死瘋子！我要告我娘，叫我娘打爛你屁股！”

        總的來說，場上打架的兩撥人敵我分明，林妮兒、林寶生還有那名為牛蠻子的男童是一伙，被林妮兒壓在身下的男童和另外四個七八歲的男童是一伙。

        幾人當中，林寶生最小，挨的打最多；林妮兒作為唯一的女孩子，只專心盯著一個打，別人打她，她既不還手，也不知道躲，于是就數他們倆形容最狼狽。

        林蕓匆匆趕來，先是一把掀開壓住林寶生的男童，又急著將林妮兒解救下來，沉怒道：“都給我住手！”

        幾個男童被她怒目一看，頓時心生懼意，互看了幾眼撒腿就跑，那個被林妮兒騎著打的男童臨走前還放下“狠話”：“你們給我等著，等我姐回來，她不會放過你們的！”

        林蕓沒閑心思管他說什么，轉頭檢查起林妮兒和林寶生的傷勢，玉軟卻叉腰斥道：“你只管叫她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么多人欺負人家兩姐弟，她還能說出什么不要臉的話！”

        林蕓一通檢查，發現林寶生臉上好幾處都是傷，林妮兒除了頭發凌亂，臉頰還被抓出了條血印子，頓時面沉如墨，“身上還有沒有哪里痛？”

        林妮兒語聲利落：“沒有。”

        林寶生噙著一眶淚，看了眼林妮兒，咬唇道：“……沒有。”

        林蕓又問：“為什么打架？”

        兩人雙雙沉默，垂頭不語。

        玉軟看向另一邊的男童，“蠻子，你們為什么打架？”

        牛蠻子偷偷撇了眼林蕓，道：“郭順才嘴巴不干凈，他罵妮兒的姐姐是賤人，勾引了他姐夫，妮兒上去打他，然后我們就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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