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消散，東方的天空漸漸泛白，有雄雞唱曉聲隱約傳來。
耿護院與孟然將火堆熄滅以后，牽著馬往樹林邊緣走去。
看到這一幕的孫護衛(wèi)很是不解，卻又不便上前詢問，只是焦急地在原地踱來踱去。
等他看到兩人只是放馬吃草的時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孫護衛(wèi)的旁邊冒出了一道身影，有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大哥，你看什么呢？”
被嚇了一跳的孫護衛(wèi)臉色一沉，訓(xùn)斥道：“小趙，你走路不能有點兒動靜兒嗎？你是想嚇死我啊。”
小趙撓了撓鬢角，滿臉無辜地說道：“是您看得太認真了，不怪我。”
孫護衛(wèi)在小趙的肩膀上輕輕擂了一拳，隨口問道：“都收拾好了嗎？馬上就要進城了，別落了東西。”
小趙答應(yīng)了一聲，就要轉(zhuǎn)身離開，被孫護衛(wèi)叫住了，他聲音低沉地說道：“小趙，張慶的事情你處理一下，該給銀子給銀子，該買東西買東西，缺銀子的話，跟我說一聲，我自會想辦法的。”
小趙狠狠地點點頭，隨后朝著人群走了過去。
等耿護院與孟然喂馬結(jié)束，走到亭子附近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天際，清亮的陽光灑滿人間。
城門外的驛道上開始出現(xiàn)三三兩兩的人影，有進城賣柴的百姓，也有挑著秋果的人群以及拉著時興蔬菜的農(nóng)戶。
孫護衛(wèi)滿臉堆笑地走到孟然跟前，頗為恭敬地說道：“如今天色已經(jīng)大亮，城門很快就要開了，在下想邀請兩位去茶樓喝個早茶，不知兩位是否有閑？”
耿護院并未回答，只是側(cè)身看著孟然。
孟然知曉耿護院的意思，也就開口拒絕道：“我們還有要事要辦，怕是去不了了。”
孫護衛(wèi)聽后有些失落，卻也保持微笑道：“無妨，孟公子的事情更重要。您若是有時間，就到城中永安巷周府找我，到時候就說是找孫求平的。”
孟然點了點頭，嘴里答應(yīng)道：“之后若是有閑余時間，我一定上門拜訪孫大哥，請您喝茶。”
孫求平向孟然兩人施了一禮，“那就之后再見了。”
孟然與耿護院回了一禮后，孫求平也就回了隊伍。
過了一會兒，城門慢慢地打開了，門洞內(nèi)走出十幾名折沖府的軍士，明火執(zhí)仗地守在城門前，每一個進出城門的行人都要經(jīng)過他們的仔細檢查，方可通行。
周府的那些隨從以及馬車緩緩而動，朝著城門的方向慢慢行駛過去。
等周府的人進了城以后，耿護院才緩緩開口道：“少爺，我們也進城吧。”
“好，咱們先去吃點飯。”
兩人進城以后，先是找了家茶樓，打算吃點東西休息一番。
進了茶樓以后，只見一樓大堂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在店小二的招呼下，兩人坐到了一個邊角里。
在等店小二上茶及早點的時候，兩人打量了一番形形**的茶客，隨后側(cè)著耳朵傾聽周圍人的談話內(nèi)容。
靠近樓梯的那一桌坐了四個走江湖的，三男一女，看著年歲應(yīng)該是過了三十，他們身上的衣衫略顯昂貴，但容貌打扮和動作習(xí)慣似乎與那華美衣衫格格不入。
耿護院看了一會兒，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側(cè)身輕聲說道：“少爺，等一會兒早點來了以后，咱們趕緊吃完離開吧。”
孟然怔了一下，小聲回應(yīng)著，“耿叔，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耿護院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再說話。
孟然對著大堂又掃視了一番，沒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的事情，他只得做罷，對著耿護院低聲說道：“好吧，咱們吃完就走。”
話音剛落沒多久，店小二送來了一壺?zé)岵枰约霸琰c。
輕微的吃飯聲慢慢響起，兩人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喝著熱茶。兩杯熱茶下肚，整個身子就暖了起來，空空癟癟的腹部也不那么難受了。
吃了一小會兒，耿護院端起茶壺，正要倒茶的時候，他的耳朵微微地動了幾下，然后便輕輕地放下茶壺，低聲說道：“等會兒估計有事情發(fā)生，你要機靈點。”
滿嘴食物的孟然愣了一下，呆呆地點著頭。
正說著，街道上涌入了不少折沖府的軍士，他們迅速地包圍了茶樓，正在談話就餐的茶客驚慌不已，凌亂的腳步聲、清脆的杯碟碰撞聲、沉重的桌子挪動聲、悶響的凳子跌倒聲，各種雜音交織在了一起，極其吵鬧。
眾茶客慌張之際，有一名火長模樣的軍士帶了幾個屬下跨進了茶樓，大聲喊道：“所有人聽著，全都不要動，我們正在追捕盜賊，勿要驚慌。若有亂動者，視為盜賊同伙兒，膽敢反抗者，就地格殺。”
孟然就要站起身子，被耿護院一把拉住，他輕聲呵斥道：“你不要命了，乖乖地坐在這里，不然的話，誰也護不住咱門。”
孟然臉色發(fā)白，緊緊地握住雙手，因用力過度，手指關(guān)節(jié)都褪了血色，變得白樸樸的。
耿護院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擔(dān)心，不是找咱們的。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找的應(yīng)該是樓梯旁邊的那四個。”
孟然的臉上慢慢恢復(fù)了一點血色，他微微抬頭，看著樓梯附近的那一桌。
他看了不到兩息的工夫，就又有十?dāng)?shù)名折沖府軍士沖進了茶樓，那原本坐著的四名男女再也坐不住了，將桌子擲向了入口處的軍士，隨后紛紛沖向二樓。
七八個軍士緊隨其后，其余的則是警惕地盯著一樓大堂的剩余茶客。
不一會兒的工夫，二樓便傳來了霹靂乓啷的打斗聲，有桌椅板凳傾翻覆地的聲音，有竹筷散落地面的聲音，有兵器對碰的聲音，也有人的怒喝聲。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工夫，二樓上傳來了一陣長刀入肉的聲音，隨后有人自上面跳了下來，跌落在街道上，被軍士亂刀砍死。
之后，那幾名軍士攙扶著一個同伴，拖了三道人影慢慢下了樓梯，那三道影子在樓梯上滑落的時候，發(fā)出砰砰地碰撞聲，斑斑血花散落在木質(zhì)踏面上。
孟然瞧了一眼，只見其中兩人的衣衫已是遍布血跡，怕是活不成了，另外一人情況還好點，看身形想來是個女子，婀娜的身姿在拖行中展露無遺。
就在眾茶客以為安然無事的時候，有一道青色人影離開了位置，他手中的長刀一揮，就是一道白色匹練，極快地斬向折沖府軍士，瞬間就有兩三人倒地不起。
那人欲要再次行兇，角落里飛出一條長凳，那人只好揮刀劈斷木凳，等他再要揮刀的時候，就有刀影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堪堪抵住了一刀，嘴里惡狠狠地罵道：“皇城司的走狗也來了？來來來，和爺爺大戰(zhàn)三百回合。”
他嘴里雖是罵得兇狠，身子卻霍然后退，直接撞翻了身后的茶客桌凳，只聽‘嘩啦’一聲，青衣人已經(jīng)沖破茶樓的木制墻壁，站到了街面上。
孟然透過人形的孔洞看著外面的情形，只見那青衣人正與幾名皇城司的人對峙著。
人影晃動，刀光揮灑。
隨后就是‘噗’的一聲悶響，有弩箭射中了青衣人的胸膛，他揮了數(shù)刀以后，就緩緩地趴在了地上，弩箭的箭頭自背部破衣而出。
皇城司的人上前分辨了一番，隨即拖走了他的尸體。
這時，在大堂里阻止青衣人行兇的那人脫去了外衣，露出了皇城司的衣著。
等他走出茶樓的時候，所有茶客都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接著就有十?dāng)?shù)名的折沖府軍士沖進大堂，將茶樓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隨后開始核驗所有茶客的路引。
凡是本地的住戶，全部需縣衙差役的認證，認證完成后方可離開；至于外地旅客，一律嚴格檢查路引，并問及相關(guān)問題。
等了許久才輪到孟然及耿護院，那些軍士先是將他倆分開，然后開始各自稽查路引、提出問題。
檢查孟然的是一位高高壯壯的軍士，他先是翻了翻孟然的路引，隨后俯視著孟然，態(tài)度很是惡劣地問道：“哪里人？”
孟然神色一凝，心里不住地嘀咕著，嘴上卻很快地回答了，“臨安人士。”
“來嘉興城做什么？”
“奉長輩之命，出門游歷。”
“家里有什么人？都是做什么的？”
孟然遲疑了一下，緩緩說道：“家父亡故多年，只有家母健在。”
軍士的嘴角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你母親讓你出門游歷的？”
“那倒不全是，還有岳丈大人的意思。”
那軍士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不緊不慢地問道：“你岳丈是做什么的？”
孟然微微抬頭，試探著問道：“真的要說嗎？”
“說。”
“岳丈大人已經(jīng)致仕，現(xiàn)如今在家休養(yǎng)身體。”
軍士冷冷一笑，道：“那他們之前都是做什么的？”
孟然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家父生前僅為知縣，岳丈大人致仕前為戶部左侍郎。”
此話一出，那軍士臉上一僵，隨即堆出一個笑容，很是客氣地說道：“想不到公子竟是侍郎大人的愛婿，真是失敬。不知侍郎大人的名諱？”
孟然輕聲說道：“張公敬宗。”
軍士對著孟然施了一禮，說道：“多有打擾，請公子海涵。”
隨后這名軍士快步走出茶樓，在街道上對著他的上司說了幾句話，那位隊正回頭看了孟然一眼。
之后不久，耿護院的問話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兩人會賬以后準備離開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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