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阮倩見過明輝公主。”

　　“罪婦葉氏見過明輝公主。”

　　“罪婦方氏見過明輝公主。”

　　“免禮。”說話間，秦蓮笙放眼望去，暗暗觀察起三人來。

　　居中的葉氏是杜清淵的妻子。她長著一張圓盤臉，一雙柳葉眉，細長的眼睛微彎，給人一種莫名的溫暖感。此刻，她微翹唇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意。那雙看向秦蓮笙的目光里帶著讓人想去接近的親切感。

　　居左的方氏乃杜清戎的妻子。她的長臉、高顴骨、過多眼白的眸子，都給人一種難以相處的感覺，而她菲薄的唇、微吊的眼梢，凌厲的目光，讓秦蓮笙覺得此人應是個精于算計之人。

　　至于居右的阮倩，秦蓮笙連余光都沒有給她。

　　杜佑打量一下三人，問道。“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葉氏畢恭畢敬地回道，“今日允許眷屬出門采買，孫媳幾人相約出去買些女子必需的用品。”

　　杜佑背著雙手，沉吟一刻，緩緩說道，“你去就是了。”話音未落，他又補充道，“今時不比往日，出門注意一下言行。”

　　“是。”葉氏低頭應了。

　　方氏一臉不悅，卻不敢吭聲，只是低垂下眼簾。

　　一旁的阮倩偷眼瞧了瞧秦蓮笙，說道，“清城表哥傷勢未愈，是否需要……”說著，她征詢的目光投向杜佑。

　　“他什么也不用。”杜佑急促的聲音里蘊著薄怒。

　　阮倩怔了怔，退到一旁。

　　葉氏許是察覺了杜佑的怒意，忙啟口告辭。

　　秦蓮笙卻開了口，“大表嫂，家產全被抄沒，如今采買銀兩可夠？”

　　葉氏愣了愣，抬眼望向秦蓮笙，黑漆漆的眼底迸射出意外的光芒。轉瞬，她微微一笑，回道，“今兒抄沒的東西已經送回來了一部分，正好拿去當了，可以換些銀兩。”

　　她說得坦蕩，絲毫沒有一點覺得難堪之處。

　　這時，秦蓮笙突然意識到她雖然貴為公主，但能支配的錢卻是不多。日后，不論她想要做什么，銀兩是少不得的。看來，她必得籌謀一個賺錢的途徑才行。而且，孫嬤嬤既然得留在宮里照顧那個奶娃，她就得另尋一個可靠的人幫她在外奔波。

　　杜佑嘆口氣，揮了揮手，“去吧。”

　　葉氏朝秦蓮笙和杜佑再施一禮后，默然退去。

　　秦蓮笙摸了摸袖中的銀袋，目送著葉氏離去的背影，終究沒有拿出來。不是她小氣，只是銀兩的確不多。以前，這些個東西都是孫嬤嬤管著，她從沒有過問過。畢竟，她一直沒有把自己真正當成秦蓮笙。如今，隨身這點子銀兩拿出來，那阮倩必然又要趁機興妖作怪，她何苦授人以柄？何況，杜清城院內的一切都是單獨采買的。她雖然是公主，可也沒有供養一府人的責任。

　　阮倩雖然面有不甘，但終究沒敢多說什么。

　　“孫媳告退。”方氏施了禮，隨著阮倩怏怏而去。

　　待幾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外，秦蓮笙方才啟口道，“不怕外公笑話，我雖然貴為公主，但手里能支配的銀錢卻是不多。眼下杜府遭難，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杜佑擺擺手，一面緩步前行，一面道，“你在宮里比外面更難，如今還供著清城院子里的花銷，已是不易。”

　　“謝謝外公理解。”秦蓮笙一邊隨著他前行，一邊又道，“外公可知昨日阮倩在裕泰面前的表現？”

　　此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但若是不引起足夠的注意，只怕那女人日后會給杜家招來更大的麻煩。

　　杜佑微微頷首，神情變得沉冷下來。“待杜家此劫一過，便讓阮家來把她接走。”

　　秦蓮笙搖了搖頭，“到了那時，阮家是斷不可能接她走的。”

　　不僅不會接阮倩走，只怕還會想盡一切辦法讓阮倩嫁進杜家。

　　杜佑默了默，狠聲道，“他們不接，便讓清淵把她送回阮家。”

　　秦蓮笙沉默以對，心下卻明白，杜佑對杜老太太究竟于心不忍。當然，若是那老太太以后肯安分守己，她自然也不會為難老太太。不過，以她和老太太交鋒的情形看，那老太太會接受她只有等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皇上如今對你和清城的事兒……”杜佑欲言又止。

　　“這兩日應該就會宣布了，日子大概是在一個月后。具體的，父皇還未曾跟我說。”

　　杜佑瞪大了眼睛，吃驚地問道，“這么快？”

　　秦蓮笙微微一笑，“還好。”

　　杜佑長嘆一息，“清城如今這樣，你嫁進來，可真是委屈你了。”

　　“清城很好。”這似乎是她唯一能說的。

　　杜佑點了點頭，“他嘴笨，可心眼好。”

　　秦蓮笙默了默，還是開口問道，“外公，你覺得赤國人此番前來確是為何？”

　　杜佑冷哼一聲，斥道，“總不外乎是來看我這把老骨頭死了沒？”

　　“如果他們真要和我青國結親呢？”

　　這才是秦蓮笙真正想問的。畢竟，杜佑與赤國人打交道多年。

　　杜佑愣了愣，搖頭道，“除非他們幾個成年皇子之間在相互算計。否則，位居四國之末的青國怎么也不會在赤國聯姻的備選之列。”

　　杜佑的判斷與秦蓮笙自己的如出一轍，堅定了秦蓮笙接下來的打算。只是，那陳妃和永真帝之間到底有著什么樣的過往，讓永真帝對她如此冷淡、甚至還牽連到秦蓮盈連封號都沒有？想著，她不由提起了陳妃。

　　杜佑臉色一變。轉眼，他緊皺起眉頭，低聲道，“此事不要過問。”

　　秦蓮笙怔了怔，正要問明緣由。

　　杜佑卻再次開了口，“皇上心里的人選是長公主？”

　　秦蓮笙點了點頭。

　　杜佑搖了搖頭，“這事兒，你千萬別摻和。”

　　秦蓮笙按下心中的疑惑，乖順地應道，“明白了。”

　　“鈺王為人精明，”杜佑頓了頓，叮囑道，“此番他吃了大虧，必不會善罷甘休。你且要多注意。”

　　秦蓮笙微微頷首，頓了頓，低聲道，“外公，你覺得我三個表哥中哪一位適合做文官？”

　　杜佑沉下臉，眉眼間陰云密布。他沉默半晌，方才說道，“清城年紀太小，早年便進了軍營。他雖然也讀書，但筆墨水平與那自幼讀書的書生相比距離不小。何況，他城府還不夠深。”

　　“清城的確不合適，”秦蓮笙嘆道，“我覺得大表哥最為合適，只是事情并不太好辦。”

　　杜佑默了默，回道，“此事不急，咱們再想想。”

　　秦蓮笙想了想，問道，“大表哥可有了子嗣？”

　　杜佑放慢腳步，意味深長地瞅著秦蓮笙，“有個兒子，今年兩歲。你是想……”

　　秦蓮笙微微一笑，“我弟還小，以后再說吧。”

　　要做那奶娃的伴讀，至少得等奶娃兩歲或者三歲以后。兩三年的時間，說不定她已經離開了這里也不定？！

　　沒一會兒，兩人便步出了曲徑，杜清城的院子已經遙望可即。這時，一抹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了秦蓮笙的眼簾，讓她大為光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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