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在醫(yī)院的四樓。
位在鹿族專用病棟其中一區(qū)的診察室,突然有來客敲響房門。
在辦公桌忙著處理文書資料的田志,卻兀自叼著煙一聲不吭。
彷佛在跟敲門者說想進來就自己進來吧似地。
頃刻傳出開門的聲響,背后腳步聲清晰可聞,直到來客的氣息在近距離止步,田志這才緩緩回過頭來。
“怎么?有事嗎?”
回頭的田志瞥了對方一眼,舉止粗魯?shù)厣ε^發(fā)。
“來探你妹妹的病嗎?她們已經(jīng)入睡了喔。”
“……哼,好個目中無人的態(tài)度。”
來客——南宮以不愉快的眼神,睨了大無畏的田志一眼。
「面對曾殺上門來的人物,你竟然還有辦法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
「莎莎和香香腳我已經(jīng)成功接回去了。或多或少會有點瘸就是了。
田志無視南宮的諷刺,說明了入院患者的近況。
可是,談到親生妹妹的話題,南宮也只有輕輕鎖起眉頭。
「哼……那種事情用不著告訴我。」
「不然你有什么事?不會是又來襲擊醫(yī)院吧。」
南宮無視了田志反將一軍的諷刺。
她在診療用的病床坐下。
「身體不舒服嗎?」
田志打趣似地說道。
「這里是中立地帶。就算是你,如果身體不舒服我照樣可以幫你檢查一下。」
田志的話徹底監(jiān)守自己的立場。
但——
南宮向那樣的筱田,露出陰險的笑容說道:「我就單刀直入地說吧。我是來跟你交涉的。」
「……什么?」
「打破你的中立立場。」
美其名是交涉,實際上卻是十足的命令口吻。當中絲毫不見有顧及對方的心情。
緘默了一瞬間,田志露出意興闌珊的模樣。
「要我?guī)椭睒s派?……這問題也太蠢了。」
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
但南宮的表情并未因他的回答而有所動搖。
田志感到可疑,把嘴上的煙捻熄在煙灰缸。
「不過,倒是蠢得教我有興趣想聽聽你怎么說呢。你到底是打著什么樣的如意算盤,跑來跟我提這么沒有意義的提議的?礙于阿樂的命令,只好乖乖扮演傳聲筒?」
「哼……阿樂啊。」
經(jīng)這么一問,南宮嗤鼻道。宛如——根本沒把那名字放在眼中似的。
她顯得有些心浮氣躁、同時又有些驕傲得意,眼神變得犀利了起來。
「你誤會了。我從來沒要你協(xié)助繁榮派。」
田志眉頭一皺,默默不語地示意南宮繼續(xù)往下說。
供子接著說道:「我需要你……以及夭的協(xié)助。對象不是繁榮派,而是我個人。」
「……聽起來好像繁榮派早已分崩離析了哪。」
「如果這么說還聽不出來,需要我用更直接了當?shù)恼f法嗎?」
南宮從病床站起身。
「繁榮派做什么打算不關(guān)我的事。阿代和阿是怎么想的也是她們家的事。更遑論秋吟那娘們……我對她沒興趣到巴不得動手干掉她。」
「那你究竟要……」
南宮彷佛早已清楚問題的內(nèi)容,打斷了田志的發(fā)問。
她逕自開口說道:「只要答應(yīng)我的條件,我就替你治好夭的病。」
隨著南宮打出籌碼。
再一次地——沉默支配了診察室。
這次的沉默十分漫長。
十秒。三十秒。一分鐘。然后兩分鐘。
連呼吸聲都顯得清晰的寂靜,伴隨而來的奇妙緊張感節(jié)節(jié)高升。
田志想從南宮的表情探個究竟,南宮正面迎著他打探的視線。
充斥在兩人之間的緊張感就快瀕臨飽合。
率先開口的人,是田志。
「我先聽你怎么說。只不過聽完后答案依然為NO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聽見那個回答的南宮——
「……咯咯。」
一貫的殘酷笑容顯得格外濃烈——她走向了面色凝重的田志。
「我就大方告訴你吧。可是在此我先做個預(yù)告……你是一定不會說NO的。」
即便面露困色,田志也沒有甩開她的手指。
「首先,就從治好夭的疾病的方法說起……」
于是,南宮輕啟唇齒娓娓道來。
同時也讓診察室的寂靜增添了一分既甘美又陰慘,彷佛毒花般的誘惑音色。
……
我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其實沒有任何特殊的理由。
我出生在極為平凡的家庭。
父母為人溫和慈祥,偶爾也會表現(xiàn)出嚴厲的一面,他們灌輸了我理所當然的倫理觀念,期盼我能有一帆風(fēng)順的未來,含辛茹苦地將我養(yǎng)育長大。我的腦袋并沒有不正常,小時候也沒經(jīng)歷過什么悲慘的經(jīng)驗。
說也奇怪,我就是變成了這個樣子。
幼兒園時,我拿石塊砸了尋我開心的男孩子的頭;小學(xué)低年級時,只因臨時起意,我淹死了我平時喂食的野貓。也曾經(jīng)花了四個小時,只為踩死長長一整排的螞蟻,在升上初中前,我拔光了朋友雙手的指甲。
這些事情令我的父母震驚、憤怒,最后他們接受自己的親生女兒并不正常的事實,傷心欲絕。
而我則是充分把握了父母以淚洗面的理由。
因為我的心理和正常人的標準相違背。因為我的一言一行全都充滿了反社會的風(fēng)格,所以他們才會難過痛哭。
可是那時的我早已接受了這樣的自己。換言之,我并不覺得對父母、社會而言,形同怪物的我有任何問題。
完全無法體會他人的喜怒哀樂固然是一種困擾,但我獲得了更多的——愉悅。沒錯,無論是喜怒哀樂,他人的反應(yīng)讓我非常開心。
用石塊砸那個男孩子的頭時,感覺只有痛快兩個字。猶記砸第一下時他還露出了茫然困惑的表情,但隨即開始哭喊慘叫,最后淌著鼻血發(fā)出奇怪的聲音。這一段變化的過程讓我就像在玩游戲一樣享受。
每天喂食的野貓慢慢愿意親近我,固然教人開心,但那只野貓被我親手抓著溺在水中痛苦掙扎的樣子,也讓我得到了同等的滿足。
螞蟻們辛苦地搬運糖果,還有被我一腳踩得四處逃竄的景象,都使我的思緒獲得沉淀。
至于我那就讀小學(xué)時交情最好的友人,除了玩在一起的往事以外,把她捆在椅子上慢慢拔光指甲也是我一生難忘的回憶。
所以,縱使我的父母為我變成這副模樣傷心喟嘆、陷入絕望,我依舊沉浸在愉悅之中。
大概是再也受不了了吧。十二歲那年,父母拋棄了我。
陽光之家——這里是一所透過在自然環(huán)境中團體生活的方式,為那些因故無法適應(yīng)正常社會生活的小孩找回童心的設(shè)施。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么在大自然的包圍下過團體生活就能找回失去的童心?但我很清楚,人類就是那種會想到這些邏輯失常的事情的生物。
所以我打算破壞一切。
被我盯上的,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小女生。她和擔任職員、同時也住在這里的父親一起生活……換句話說她是這個設(shè)施里唯一有父母的小孩,我選擇她做為第一個祭品。
設(shè)施的小孩子每個人都有心理方面的問題。我挖出他們的心病加以利用。
同時,我也慢慢使那里的大人漸趨異常。反正會信奉指引性格扭曲的小孩走回正途這種冠冕堂皇大道理的人,本來就不可能是正常人物。愈是標榜正義,人愈是能變得殘虐無道。
我只不過讓他們產(chǎn)生、不那么做,這個設(shè)施無法正常運作下去的想法而已,崇高的觀念便能毫不猶豫地讓暴力正當化。
不知該說偶然或者注定,我天生具備了能完成這個目的的高度智商和能力,結(jié)果不出兩年的時間,設(shè)施里的每個人都把聯(lián)手虐待那個小女生視為家常便飯了。
他們就好比會挑最弱小的一只動物欺負,至死方休。
小女生受不了,跳樓自殺了。
所以我又選出下一只弱小的人,同樣讓他成為祭品。這次換了個男生,可是他并不如第一個小女生堅強,才不過半年左右他就完全崩潰,選擇自殺。這起事件也導(dǎo)致設(shè)施遭到勒令停業(yè)。結(jié)果連設(shè)施內(nèi)部的人都沒意識到我就是主謀,更遑論外人了。經(jīng)過調(diào)查,他們認為我是被卷入集團失序的被害者,我沒有受到任何處罰被送回了原本的家。
話雖如此,父母似乎早就猜到主使者是誰了,我在他們的眼中儼然成了怪物。被父母敬而遠之的日子就這么持續(xù)了三個月之久——有一天,父親跟我提起當養(yǎng)女的事。
聽說有一遠房親戚的老夫婦,希望為他們的獨生女找一個姐妹。
那個家庭姓秋。
我很干脆地一口答應(yīng)了。反正我開始對父母的反應(yīng)感到厭倦。
因此我成了秋家的養(yǎng)女。記得是我剛滿十六歲的冬天。
那兒位在縣外的鄉(xiāng)間,是屋齡有五十年歷史的老房。年過六十的夫婦和小了我一歲、名叫秋吟的女兒。那就是我的新家、新父母、還有新妹妹。
不過有兩件事出乎我的意料。
首先,這對夫婦說想為女兒找一個姐妹其實是謊言。
其二是神的存在。
他們真正想找的不是什么養(yǎng)女,而是失蹤了也沒人會關(guān)心的年輕女孩。目的是獻給神——如此一來便能為心愛的獨生女消災(zāi)解厄,這對夫婦滿腦子充滿了這種偏執(zhí)的妄想。
換言之他們收留我就只為殺了我,結(jié)果不出我所料,他們在第三天的夜晚趁我入睡時偷襲。
當然,有件事也出乎這對夫婦的意料。
那就是他們偏偏收了我當養(yǎng)女。
我對他們展開反撲。
同時我碰上了神,目睹了真正的姿態(tài)。
鹿族。
砍掉頭也死不了,跟我這種不完美的人類有著云泥之差的真正怪物。
只剩一顆頭被關(guān)在籠中的她向說我道:你很有意思,當我的女兒吧。
于是我回答:我明白了。
怪物當我的母親,比擁有正常的親生母親和瘋狂的老太婆感覺要有趣多了。就不正常這方面,她很適合當我的母親。
我稱呼她為母親大人,對她既敬畏又崇拜,她所說的話我全都當上天的啟示。我習(xí)慣以這樣的設(shè)定和母親大人相處。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根據(jù)母親大人的說詞,秋吟家夫婦在大女兒因病于四十年前去世之后,便一直膝下無子。因此好不容易再生下秋吟之后,他們便被害怕女兒又會被疾病帶走的強迫觀念給制約住了。后來他們偶然在山上發(fā)現(xiàn)因鹿族內(nèi)亂失去了身體的母親大人——從此將她視為不死的化身,奉為崇拜的偶像。
那對夫婦是在大女兒病死的時候失心瘋的嗎?還是秋吟出生的時候呢?抑或在碰上母親大人的那一瞬間?
母親大人確實需要一副新的身軀,但過去留下的舊傷尚未完全治愈,縱使當時他們殺了我,也沒辦法連接。
秋吟的父母沒有搞清楚這件事,也或許是他們再也等不及了。不盡早讓神復(fù)活的話,女兒可能會罹病而死——大概是這樣的焦慮逼使他們匆促動手吧。
我決定讓秋吟當母親的身體。當然這是我未來的計劃,而且她本身是對這些荒謬事一無所知的普通女孩,于是我逼瘋了她做為權(quán)宜之計。
不過我覺得這樣的結(jié)果有點可憐。
她的父母是為了女兒好,希望女兒能平安健康才發(fā)狂的。我希望幫他們實現(xiàn)愿望,因為這樣比較有趣。
所以我決定成為秋吟。
我舍棄了自己原先的身分,繼承了她的名字與存在。換句話說,只要秋吟平安健康,等于老夫婦的愛女秋吟也平安健康,這有點類似鹿族的儀式。
母親大人的目的很像是要對同族展開復(fù)仇。我義不容辭地幫忙了。
做為復(fù)仇計劃的一環(huán),我選擇鹿族的女孩們照例都會就讀的高中。要騙過真正的秋吟就讀的國中非常簡單。我以受傷為由,畢業(yè)典禮前的第三學(xué)期后半段全都請了病假,然后順便請學(xué)校把考試用的參考書籍全都送到家里。剩下的步驟只需把資料的大頭照換成我的就好。
同一所初中的學(xué)生除了我以外沒人報考私立高中,該所高中位處學(xué)區(qū)外也是原因之一。多虧如此我才能光明正大地前去參加入學(xué)考試。
享受了約莫一年的校園生活,秋去冬來——鹿族的村落發(fā)生叛亂,被大火燒毀。
我向母親大人以外的所有人佯稱自己是鹿族,直到現(xiàn)在。
能認識鹿族,和她們產(chǎn)生交集是一個非常美妙的偶然。
不過我在高中就學(xué)的期間,還發(fā)生了另一件幸運的事。
那就是我遇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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