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3章:
我覺得自己好像是戀愛了。
沒什么特殊的理由,也有可能是我對他一見鐘情吧。
自從和他同班以后便莫名受他吸引。
有時候,我主動找他攀談,兩人交情愈來愈熟。
直覺也不見得都是一文不值的,和他談得愈多,我心中愈是肯定。
不會有錯,就是這個人,非他莫屬。
可是,當我知道兩天后他碰到了逃進學校的葉亞時,我十分吃驚。
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會喜歡上他其實是命中注定。
所以我想要得到他。
絕不把他讓給葉亞和方媛。
一定要讓他專屬于我。
心理有缺陷不正常的我居然也會戀愛,這或許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事實上,繁榮派那幫人似乎把我會對他那么執著的理由,歸咎于不過只是好奇心的趨使,或我對葉亞的忌妒。
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
我也是會跟常人一樣談戀愛的。
……
午后的咖啡廳門庭若市。
僅管今天并非假日,上門的顧客依然川流不息。有購物途中的主婦和跑業務的上班族,也有貌似大學生的團體等等,形形色色的客人各憑己意,度過午后的時光。
即便在這樣亂哄哄的店中,有兩人依然格外醒目。
雙方都是少女。
其中一人身穿水手服。長度齊肩感覺整潔的發型,以及戴了副眼鏡但難掩銳利目光的雙眸,給人一本正經且頑固的印象。
至于另一名少女的打扮則特別引人注目。
染成了粉紅色的頭發,頭上戴了頂附有兔耳的縮小版高禮帽,右眼則掛了副眼罩。除此之外還有項圈型的項鏈,繡上十字架圖騰的連帽外套,添了荷葉邊的招搖裙子,身上所穿的一切都和這座民風純樸的鄉下小鎮顯得格格不入。
兩人中間夾了張桌子面對面而坐,不發一語。雙方的視線都無比冷峻。
這畫面用被訓斥的不良少女和風紀委員來形容可謂十分貼切。
率先開口打破沉默的,是走龐克風打扮的少女阿代。
「……你是認真的嗎,阿夜?」
她一邊用手指撥弄手邊的冰咖啡玻璃杯,一邊詢問制服裝扮的少女。
「對。」
另一個少女,阿夜回答得簡潔有力。她直視著對方,語氣堅決。
「不好意思,我不會再幫助你們了。」聞言,阿代貌似心浮氣躁地咂了聲嘴。「哼,好個見風轉舵啊。」
阿代語帶嘲笑地奚落道,但仍無法完全掩飾滿腔的怒火。
「算了,這樣一來我也用不著客氣,可以跟你好好廝殺一番了。」
「你不要誤會了。」
阿夜與之相反,始終保持冷靜,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也沒有投靠葉亞她們的打算。」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要成為人類。」
阿代啞口無言。
「你這家伙在說什么……?」
「如我所言,我要以人類的身分活下去,不再干涉鹿族的斗爭。」
沉默又一次籠罩了雙方。但也只維持了短短數秒——那僅是阿代理解阿夜想表達的意思所需的時間。
她的表情霎時砌滿了憤怒。
「少胡說八道了!」
這一聲大吼嚇到四周的客人,引來好奇的目光。
然而阿代無視周遭的反應,眼神冷峻地咄咄逼人。
「要成為人類?別想用蠢話轉移焦點!說穿了不就是你怕死吧!」
這話說來充滿挑釁的意味。阿代本身應該也很明白事實絕非如此,阿夜不是那種貪生怕死之輩。
「隨便你愛怎么解釋都行。」
或許是否沒有察覺阿代感情的變化,也或許是明知她正在氣頭上仍刻意這么回話。
阿夜的回答單純明了,沒有任何欺瞞。
「總之我要退出這場斗爭。就只是這樣而已。」
「……說的倒簡單。」
阿代咂了聲嘴。
「你以為憑那種無聊的結論能說服我接受嗎?我們可是連村落都狠下心燒掉,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沒有參加縱火行動,挑起戰端的是你們。」
「還不都是一樣!」
阿代好歹仍保有顧慮旁人目光的理智,音量又壓低了一些。然而,她視線里所夾帶的殺意則又更高了一層。
「你曾要求我們幫忙你一次。所以我們是一丘之貉。」
「……說的也是。」
阿夜低頭承認。
「我想我以前只是在逃避而已——安野說的沒錯。」
「啊?」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我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接著重新抬起了臉來。
她的表情顯得堅毅磊落。一如要與阿代那兇惡的獨眼對抗似的。
「我已擺脫了迷惘,也不會再唯命是從。往后絕不會再插手幫助繁榮派或本家側。不過我也不會尋求你們的援助,我該保護的事物將由我自己……只憑我的力量來保護。」
阿代將眼睛瞇成縫作勢威嚇。
「你的盤算不關我事。我問你的問題是……你以為我們會眼睜睜放你半途退出嗎?」
「我不這么認為。」
「所以你怎么做?和我們為敵……」
「要開戰也是可以。」
阿夜打斷阿代的話逕自宣言道:「如果你們堅持不肯放過我,那盡管放馬過來吧,我隨時奉陪。不過你們現在有這個余力嗎?」
「……嗚。」
遭反唇相譏的阿代一度語塞。
「現在不僅圣返國了,連安野家的先代也跟著出手,局勢對哪方有利還很難下定論。雖然我不清楚上周日廢墟一戰的結果如何……可是至少安野他們還好端端地活著。我看到他們全都平安無事地回到學校上課。」
雖然阿夜試圖拐彎抹角地探聽詳細的經過,但阿代默不作聲。
可能是想保密,也有可能是秋吟什么都沒跟她透露。
「況且……繁榮派是一盤散沙。」
阿夜接著說了下去:「過去,我和你都是遵照秋吟的命令行動,即便如此,那跟團結一致又是兩回事。南宮……的動向甚至從沒告訴我們。」
或許是心中也存有同樣的疑惑吧,阿代稍稍地別開了視線。
「阿樂和秋吟在打什么主意,我們一樣不知道。從頭到尾我只是默默聽從她們的命令在行動而已……我想你應該也一樣吧?」
「我有義務回答你嗎?」
「你為什么會加入繁榮派?」
經這么一問,阿代蹙起了眉頭。
「可以不必再避諱人類,自由地活下去——你真的相信這種莫名奇妙的謊話嗎?」
「……你給我住嘴。」
阿代悄聲制止,阿夜不肯就此打住,話沖口而出。
她說出了直指阿代心底的——決定性的一句話。
「應該不是吧?你只是想向人類復仇而已。」
眼見心思被三一道破,阿代終于按捺不住大叫:「我叫你住嘴!」
阿代揮拳敲打桌子。手邊的玻璃杯應聲翻倒,里頭的冰咖啡隨著冰塊一同灑了出來,但她連看都不看一眼。
「滿口蠢話也就算了,這回又一臉得意地想跟我說教是嗎?好啊,來分個高下如何?就算當場開殺戒我也無所謂!」
「你的復仇應該早就結束了吧。」
阿夜夾雜著嘆息垂下眼簾,阿代更加粗聲粗氣。
「少啰嗦。」
「你憎恨的對象早已不存在,可是你卻……」
「你說夠了沒!」
阿代終于激動地站了起來。
「你總是這樣!每次都一副旁觀者清的嘴臉故作清高,站在離一步遠的地方觀察我……不是只有你。還有葉亞、李崎、南宮……你們全都半斤八兩。只會說什么死心吧,沒有辦法,那是意外這種話……然后對人類忍氣吞聲!」
阿代此時不再是以阿夜做為說話的對象,而是試圖向某個不存在于這個地方的東西宣泄自己的深仇大恨。
「累積在我心中的怨氣到底該何去何從?我下定了決心,只要有辦法向把那家伙變成那副模樣的那群人報仇,就算背叛一族我也在所不惜!所以……」
阿夜并不容忍阿代那宛若一股腦兒宣泄的喊叫。
一如要打斷她的埋怨般,阿夜提出了疑問:「你有想過,為什么林羽沒有殺光那個設施里的小孩嗎?」
「那是因為她懦弱沒用!」
阿代一臉不屑地駁斥。但——
「夏景重視的人也遭到了殺害,可是他沒動過復仇的念頭。」
「別把人類和我混為……」
「就連葉亞也放過了你這個殺父仇人。」
阿代無法再對一一舉出的例子充耳不聞,她繼續用力緊握拳頭,兇狠地怒瞪著阿夜。
「……你到底想說些什么?」
阿夜開口說道:「復仇之后你得到救贖了嗎?你的戀人獲救了嗎?」
她的語氣不慍不火,十分平靜。
然而又帶有一絲的哀戚。
「……嗚!」
此話一出——
阿代頓時啞口無言。
她陡然睜大僅剩的獨眼,身體緊繃僵直,然后別開了視線。
見她如此反應—
「那就是你的答案。」
阿夜輕聲嘆了口氣。
「大家早知會如此,所以才勸你死了這條心。那句話觸怒了你或許也是事實,但……你終究還是選擇了放縱憎恨。任憑殺意與敵意擺布自己,到頭來只是把無處宣泄的感情轉化成破壞的沖動。」
阿代一語不發。
「明明你已經成功復仇了,卻還是沒辦法就此罷手。直到把看到的一切全都破壞殆盡之前,你一定……不,恐怕就算毀了一切,你還是無法停止憎恨。」
不對——或許她是開不了口。
「你要怎么折衷感情是你的自由,可是你的憎恨現在受到繁榮派的利用,至少要搞清楚這點。」
一如在表示言盡于此似地——
阿夜從椅子上直腰起身。
斜睨了站著不動的巳代一眼后,她抓起帳單背過身子。
「慢著。」
阿代用低沉的嗓音叫住往前走了幾步的阿夜。
但她始終面朝著前方。
「你的青梅竹馬叫什么來著?假設……我去殺了他,你還有辦法跟我說同樣的話嗎?你敢打包票你不會重蹈我的覆轍嗎?」
「……我不知道。」
所以阿夜一樣頭也不回地回答。
「我只知道就算殺了你,死去的他也絕對不會回來。」
……
「……報仇?」
同一時間。
距離阿代和阿夜對談的咖啡廳有數公里遠的公園。
兩名保持微妙的距離坐在長椅上的少女,談著和午后時光格格不入的話題。
兩名少女皆身穿水手服。
其中一人面帶乍看之下氣質嫻淑又高雅的笑容。另一人則恰恰相反,不僅凄厲地扭曲著嘴唇,表情也略顯陰沉。
「沒錯,復仇。那就是阿代學姐的目的。」
秋吟舉止優雅地用手按住隨風飄揚的頭發,一邊點頭。
「是那個嗎……真的是蠢透了。」
而南宮則是憤恨地睨了迎面吹來的春風一眼,撂下這句話。
「你早就知道了?」
「阿代有男人的事,村子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哎,是這樣啊?」
秋吟一臉意外,笑笑地說了聲以后。
「虧我以為找到了一件很好笑的趣事可以分享呢。」
「咯咯……有辦法用好笑的趣事來形容那個,你這個人簡直壞到了骨子里。」
「你不也一樣常常把人家的不幸當有趣嗎?」
「但我不會笑成像你那樣子。」
如南宮所言,秋吟臉上掛著非常愉快的表情。
她的眼神一如凝視著岸邊野花的小孩般天真無邪。即使現在兩人談的是驚悚——甚至可算是慘痛——的故事。
「如果我是瘋子,這個世界肯定比我更瘋狂。」
秋吟的表情沒有變化,看起來就像是在眺望心愛的公園風景一樣。
她向一旁的南宮詢問:「為什么阿代的情人不會醒過來呢?」
「醫院的人診斷他腦死了。」
「嗯,是啊。這我知道。」
南宮向回應得理所當然的秋吟投以詫異的視線。
「你想說什么?」
「南宮學姐,我想知道的是……」
同時,秋吟子回望南宮的眼睛。
「……為什么腦死的人不會醒過來?」
「哼……我沒興趣跟你探討哲學問題。」
「我說的不是那么艱澀的理論,而是更簡單的道理。」
這時,偶然有只蝴蝶輕飄飄地飛來秋吟的眼前。
那是白蝶。或許是被兩人腳邊的蒲公英吸引過來的吧。
見蝴蝶停在長椅的邊緣,秋吟向停止拍動翅膀暫時歇息的它伸長了手。
靈巧地拎起蝴蝶后,將其包在掌心——
然后毫不猶豫地使勁捏碎。
「你看。」
朝著南宮攤開的手掌上,黏著一團捏碎污漬。
「被捏死的蝴蝶無法恢復原狀、腦死狀態的人再也醒不過來。你不覺得那是一種瘋狂嗎?如果阿代的情人能醒來的話,她就能獲得救贖了。」
或許是南宮一語不發的反應令她感到愉快,秋吟繼續往下說:「比方說,假使這個世上存有死者復活的法則,那么就不會有人變得不幸了。不僅憎惡與怨恨的情感不會飽和,也不再會有無止盡的復仇循環。想必連戰爭都會因此絕跡吧……所以莫名其妙的是這個世界,其實是世界瘋了。」
「哼。」
南宮向面帶陶醉高談闊論的秋吟回以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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