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章、命懸一線3
3、
徐格聽崔瑞說到這份上,也是忍不住終于落淚了。
崔瑞說:“讓我躺一會吧,我這后事也就這樣,沒什么好交代的。”
說完,躺下,把臉別過去朝墻。徐格徐寬兩人不住嘆息,輕輕退出。
徐格走后,崔瑞翻過身來,仰面朝天,淚如泉涌,喃喃說了一句:爹,娘,孩兒不孝……
崔瑞這邊都準備后事了,莊清這邊也好不到哪去。
莊清每日渾渾噩噩的,完全沒有往常的風采。神情委頓,連背也開始駝了。一天就吃一點東西,整個人眼看著就一天比一天消瘦。那種痛苦常人無法想象。
他想靠看書來集中精神,但一天也看不到幾個字。
吳興一天來看他幾次,總是相顧無言。吳萍當著面是笑嘻嘻的,轉頭就落淚。特別是還要去照看睡得死死的莊梅,這爺倆霉運一個接一個,想想都心酸。
李勢對吳興說:“莊大夫也不知能頂多久,這出門在外,只能我們料理了。要不,你去看看棺材?”
吳興眼里噙著淚:“真到這步了?”
“唉,誰知道啊。去看看吧,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吳興嘆了口氣,沉默不語。
這天晚上,大家都睡去了,忽然,莊梅就睜開了眼。誰也不知道,她居然就醒了。
夜深人靜,莊梅醒后,蜷縮在床上。她在夢中見到了好多東西,要細細地回憶下,免得忘了。
夢,是現實與幻覺的混合體,沒有誰能在夢中完全呈現現實,但也沒有人能在夢中完全脫離現實。現實在夢中扭曲呈現,這就是一般人做的夢。
莊梅在這一次長眠中,起碼做了一百八十個不同的夢。她不知這些夢為什么看起來都那么真實。
在床上躺得太久了,她起身,站了起來。屋里很暗,她習慣性地把瞳仁縮了一下,頓時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她嚇了一跳,著火了?瞬間明白了,自己能在黑夜中視物的本領恢復了!
然后,她想起來,自己是如何受傷的,背上應該有一個傷口。反手去摸,只覺一片光滑,連個疤痕都沒有。
屋里有面銅鏡,她打開來,把衣服褪下,轉過身去,左右搖晃,能看到背部,卻沒看到一點傷口。
這真是令人詫異的事。
難道,我現在還是在夢中,還沒醒嗎?她咬了下手指,有痛感。扇了一巴掌,也有痛感。
但她依然很困惑,我真的醒來了嗎?
推開門,走到院子里,抬頭看,烏云半遮,涼風勁吹,樹葉簌簌落下。
她想,既然我能在黑暗里視物,大概也能再跳起來了吧?看了看四周,不想跳那么高,就跳樹上吧。于是用力一蹦,兩尺高都不到。
哼,果然還是在夢中。
她走到莊清的房間,把門一推,只見莊清盤膝坐在地上,背靠著墻,衣裳不整,還破了,臟了,臉色還是黑的。
她大吃一驚:我怎么夢到他是這副模樣?難道這是他死后的樣子?他以后會死在這里?
走近了看,聽到莊清微微的呼嚕聲。心里暗笑:這風度翩翩的莊大夫,睡覺也打鼾的?
莊清每晚都難以入眠,只在丑時以后,才會勉強睡一個時辰。
她想:“既然是在夢中,喊他也不會醒。睡得那么丑,就讓他多睡會。”
她又轉出去,想打開另一道門,發現這門是在里邊栓上了。心里好奇,這屋子以前是跟來的軍士在住,我記得他幾個都回去了,怎么還在這住呢?
隔著門,她想運下氣,把門栓推開,發現根本推不動。
唉,這夢好奇怪,怎么就不能讓我在夢中恢復如常呢?
她走到院子中,呆呆地站著,也不知站了多久,感覺就快天亮了。忽然,背后傳來一個腳步聲,然后一只手顫巍巍地搭在她肩膀上,一個激動的聲音響起來:“你醒了。”
這分明是莊清的聲音,但怎么如此蒼老?
她別過臉,看到一張憔悴而發黑的臉,一只黑黑的手。
莊梅愣住了,喃喃地說:“我看到的是你死亡時的模樣嗎?”
莊清一愣,苦澀地點了點頭:“也許這模樣會比死亡時好點。”
“唉,我就不能做點好夢嗎?你走吧,我等下一個夢。”莊梅把臉轉回來,輕蔑地說。
莊清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說,遲疑了下,輕聲喊道:“梅子,梅子?”
她回頭看他,只見他忽然渾身一顫,把莊梅都嚇了一跳。她笑道:“你這是怎么了?”
“我病了。”
“你病了?”
“病得還挺重的。”
“切,你終于病了?你不是經常吹噓你是鐵打的身板嗎?終于病了一回,得讓我來照顧你了吧?”
莊清微微一笑:“怎么,我病了你還這么高興?”說完,他又顫了一下。
“切,抖什么抖,你這病裝得也不像。”
“梅子,真不是裝的,我是真病了,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莊梅轉過頭去,煩悶地說:“我知道我還沒醒,這夢太無聊了。”
她張開喉嚨大喊:“有人嗎?有人來叫醒我嗎?”
聲音在清晨特別響亮。
等了一會兒,忽然,剛才她想開的那間屋子,房門猛地打開,吳萍一邊扣扣子,一邊沖出來,眼睛紅紅的,抱住她喊:“姐姐你醒了?姐姐你醒了?”
這夢境還挺真實的,抱著我還挺有力。
李勢和景小滿也出來了,見到莊梅,喜不自勝,都樂得笑開了花。
莊梅冷眼看著他們,喃喃道:“這夢也太真實了吧?”
一句話把眾人都整懵,吳萍說:“這不是夢啊。”
景小滿低聲說:“莊姑娘,你這是睡太久了,迷糊勁還沒過去呢。”
李勢說:“這真不是夢,這大早上的,我才是在夢中被你吵醒呢。”
莊梅把吳萍的手拿開,走了幾步,四處觀望:“我在夢中見到的,都是不認識的人,怎么這個夢全是認識的呢?”
吳萍他們幾個,這才看明白,莊梅還以為自己沒醒呢。一起哈哈笑道:“你是真的醒了。”
莊梅回頭看他們幾個,指了指莊清:“我要是醒了,能看到他這個德性?你們別打擾我,讓我想想,應該怎么從夢中醒來。”
這話說得大家心里一涼,不禁悲從中來,李勢不住搖頭嘆氣,景小滿低頭不語,吳萍眼淚撲撲地流出來。
“你在邙山被傷以后,莊大夫他們去了緱氏,襲擊了韓炳的秘密落腳點,在韓炳的密室里,不幸中了毒。莊大夫成了這個樣子,那個崔瑞也是一樣的癥狀呢。”
莊梅見李勢說得這么有板有眼,大喝道:“朱英呢?他不在這嗎?”
“春申君派人過來,要你們三人去晉見,可你們倆都這樣了,朱英只好一個人去了。”
景小滿見她不信,說:“莊大夫他們,是跟齊國那兩個竊賊一起去的,那兩人現在就住在吳大夫的旅舍里,太子絳免了他們的罪責,還賞賜了不少錢,你可以到隔壁去問他們啊。”
徐東柳?魯頃之?莊梅想起,確實有這倆人。難道這不是夢?仔細看了看莊清,還是不敢相信。
“唉,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莊清慢慢走回自己屋,靠墻坐下。
莊梅看著他的背影,恐懼慢慢的占據了全身。怎么,我之所以會醒來,就是要親眼看到他死亡嗎?
她愣在原地,不知該說什么。
“這真不是夢?”
“不是,你真的醒了。”
滾燙的淚珠順著臉頰就流下來了。假如這依然是夢的話,如此真實的夢,也值得為它掬一捧熱淚。面見親人即將死亡,就算是在夢中,這種痛苦卻是真的。
莊梅走進莊清的屋子,坐在他身邊,看他蓬頭垢面,頭發散亂,確實不是那個莊大夫了。
良久,莊清在抖了好多次后,終于有點力氣了,他說:“我不應該著急下去的,就算里面真的有寶貝,眾目睽睽之下,我也不可能拿走的。”
莊梅不知他在說啥。
“外面那么多士兵不用,非要自己去搶,我也是蠢到家了。”
莊梅雖不知他說的是什么,但能聽出他語氣中的絕望,惋惜,不舍,心里不禁顫抖起來,把頭靠在他身上。
不一會兒,吳興聽說莊梅醒了,帶著徐東柳和魯頃之一起過來了。見他倆這個樣子,也是很心疼。
徐魯兩人,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詳細講給莊梅聽。她把臉埋在手里,顫聲說:“這什么怪病,真的不能治嗎?”
“嚴驂,和宮里的太醫,都看不明白。”吳興說。
莊梅這才明白莊清這情況的嚴重性。
莊清勉強抬起頭,對各位說:“你們出去吧,我跟梅子聊聊。”
眾人趕緊出來,把門給他們帶上。
人都走了,莊梅的淚水瞬間就涌滿了臉龐,顫聲說:“這是真的嗎?這真不是夢嗎?我一醒過來,你就這個樣子了?”
莊清苦笑道:“天命難料啊,誰知道會死在這里呢?那么多大江大河都過去了,小河溝還淹死了。”
“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
“大家都在想辦法,可是連這毒是什么都不明白。”。
“韓炳呢?沒抓到嗎?”
“要抓到了,還能這么絕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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