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吃人的莊園
在馬車過了淮陰河后,氣候明顯更惡劣了起來。
馬車中燒著暖爐依然無法抵御車廂外的嚴寒。
阿巫前輩微微掀起簾子看了看窗外,“無牙,我們找個地處先過了今夜吧。”
無牙抬頭看看天色,困惑道,“可時間還在呢。”
阿巫嘆了口氣,無牙驀然就明白了,是梵塵瑾的身子撐不住了。
她臉色唰白的躺在靠椅上。
車廂里逼仄狹窄,身子根本躺不直,還要放著暖爐里的火苗竄出來。
著實十分辛苦。
無牙忍不住側身抱怨起來,“姐姐也真是的,明知道路途顛簸遙遠,非要去皇城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吩咐了別人去。不放心別人的,讓我去也好啊。”
梵塵瑾已經說不動話了,只那眼神瞟阿巫前輩。
阿巫領會,推了無牙一把,“去外頭趕著你的馬車去。別在這里擠人。”
無牙哼著氣出去,不一會兒又探頭進來。
“前頭有戶人家。是我先去看看還是趕了馬車一道去。”
無牙一人去自然要省時許多,但是這里荒郊野外的,偏僻無人,馬車上就梵塵瑾和阿巫兩個人他自己也有些不放心。
“一道去。”梵塵瑾嘴唇蠕了蠕,阿巫前輩就讀了出來。
那是一戶大莊子。
看得出主人應該有些財權,但眼下落魄了。
大門口石獅子上蜘蛛精都布起了絲網。
無牙上前去敲了敲門。
隔了好一會兒才有個中年男子探頭來開門。
看樣子莊子里頭也不小,那男人是跑了一會兒才跑出來。
怎的沒有門童?無牙在心里已經布滿的嘀咕起來。
“請問您是?”
男子很不滿的瞥了無牙一眼,大抵是覺得無牙自己上門來敲門,哪有讓對家先報家名的道理。
無牙一點不以為怵,繼續瞪著他。
那男子似乎莫名有些心虛了。
“這里是老莊家。你找誰?”
“我過路的。”無牙依舊橫著,“后頭馬車上是我家姐和長姨。今日趕路乏了,想要借貴莊休息一夜。”
那男子遲疑了很久,真的很久,久到無牙簡直要不耐煩了。
“莊子大,倒是可以容下你們。你們明兒天一亮就走?”
這回倒是無牙不放心了。
“你是這莊子的主人?”他看著不像啊。
雖然穿著衣服鞋子都是好好的,可是眼神中、表情中總有令人覺得怪異的地方。
但是那人領著梵塵瑾他們入莊子的時候又是輕車熟路,不像個外人。
莊子又一座假山分為內外兩個院落。
男子和家人顯然就住在內院里,離開大門有些距離。
因此跑出來開門的時候才花了一陣子。
要不是無牙擂門的音大,恐怕坐在里頭的人還未必能聽見呢。
“請問貴莊沒有其他的家仆了么?”連阿巫前輩也覺得怪異起來。
除了中年男子,還有一個臃腫的婦人迎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男子的夫人。
披著倒是考究的鑲邊金鳳長風袍。
但袍子里頭的衣服就未免顯得寒酸了些。
“家道中落,不提也罷。”男子豪邁揮了揮手,“在下莊無成。請問姑娘和小哥幾位是?”
“我們從邊關遠道而來,去皇城探親的。”
“你們在皇城還有親戚啊?還是勸他們早點搬走吧。”
“皇城怎么了?”
“北央的皇城早就垮了。現在連皇宮里頭的人都出來討東西吃。還沒有央軍駐守的地方上的人們富庶。我們原本也是皇城外城的,后來實在被天天納賦實在受不了了,就跑到這里……這個別莊來躲著。”
“皇城竟如此不堪了?”
“唉。是呀。自從融衡帝仙逝之后,北央就再也沒有太平過一日。當年不知怎的,融衡帝就那么一腳先去了……”
謖融衡是怎么死的沒有人比梵塵瑾心里更清楚了,她不想再提這頭,于是拉了阿巫前輩走向外院的屋子去休息。
那大莊子里頭也沒有下人,據莊主男子自己說,就他們一家子了。
一個他,一個他的老婆子,就那名婦人。還有兩個孩子,還有男子的老母。
倒是清凈。
住下了以后阿巫從馬車里搬出些菌菇,準備煮了湯水給梵塵瑾和自己喝。
無牙是需要吃肉的,可是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除非靠他自己去打獵了。
“你們等著,我去問問莊無成有沒有吃的。”
阿巫本不想打擾人家,已經借了地方住下,就不錯了。
梵塵瑾卻揮揮手讓他去。
無牙飛掠出去后阿巫前輩才慢慢提到,“我覺著這莊子怪怪,總渾身不舒服。你又何必再讓無牙自己跑出去,到時候又惹出什么事來。”
梵塵瑾卻不以為意,“把他強按著,他在這不大的屋子里繞來繞去,我看著頭疼。”
阿巫失笑,倒真是這個理。
“而且,”梵塵瑾攏了攏身上蓋著的袍子,往暖爐邊又湊近了些,“阿巫前輩您也覺得這兒有問題吧。我一進來就聞著了血腥氣。”
“血腥氣?!”
“而且那男子自稱是這莊的主子,我看他對擺設和假景都有敬畏之色,著實奇怪。”
“所以你是故意讓無牙出去逛逛的?”
“嗯。無牙那孩子天性敏銳,雖然不夠細致,但若是有哪里覺得不對勁,他一定能夠預先感知到。”
“小音啊,我們在外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阿巫前輩放心,我也不是想要管別人的閑事。只是這一路走來,沒想到啊……北央已經狼狽至此了。”
阿巫也跟著嘆息,“其實聽說也并非處處都是如此的。只有越靠近皇城的地方越困苦。反而是有央軍大軍駐守的地方,倒是還發展的不錯。”
“那是因為朝廷不敢到地方上去征稅。如今央軍分門別立,沒有幾支央軍肯聽朝廷調動的。能不像朝廷索取軍餉物資已經是給朝廷面子了。”
阿巫知道梵塵瑾心里的別扭。
當年是她把謖本初留在皇宮的。
謖本初能夠登上帝位,有她一半的淵源。
卻不想那帝位如今早已岌岌可危。
“希望不是害了那孩子啊。”
“有沐老閣主呢。”
沐涯泊?想到這個師父,梵塵瑾也是心情復雜。
“阿姐,婆婆!”人在外,無牙得了許按尊輩來稱呼。
這阿巫前輩就被他敬尊為婆婆了。
可憐阿巫前輩外貌也不過是個大姐的年紀。
無牙果然帶著吃的回來了。
還是一大碗紅燒肉。
那碗有面盆那么大,新肉臊澀的味道直沖人口鼻。
阿巫一聞到紅燒肉的味道就立刻吐了出來。
她撐在墻邊朝著無牙揮手,“端走!趕緊端走!”
無牙正是好吃的年紀,不解的瞪了一會兒阿巫。
見她是真的反胃了,才頗為可惜的端著大盤走到了外間。
“前輩,您沒事吧?”梵塵瑾趕緊上前撫著阿巫的背脊。
那紅燒肉的味道十分的腥稠。
與一般的肉還真不同。
梵塵瑾雖然吃肉也不多,但西荒人喜歡大快朵頤,她也是見識過的。
但從來沒有聞過如此重味的燒肉。
尤其不知老莊一家是如何烹飪的,調味料簡直腥辣刺鼻。
就算北央在天寒地凍需要肉食,也不必如此揮霍吧。
梵塵瑾出門一把將無牙抓了進來。
“你吃過了沒有?”
無牙乖巧搖了搖頭,“沒有呢。我想等著姐姐和婆婆一起吃。”
“你咬一口,別立刻吞下去。”
無牙聞言咬了一口,含在嘴里。
含了一會兒要吞的時候果然吐出來了。
“怎么了?”
“那辛香料的味道褪去,肉味就……”那是說不出的感覺,粉澀,干裂。
梵塵瑾命無牙打來了水,煮開后將幾塊紅燒肉丟了進去。
把裹著燒肉的香料都煮的退干凈了。
剛一撩出來,才平復過來的阿巫就立刻驚呼一聲。
“這肉是……人肉啊!”
無牙嚇得手也抖了一下,立刻伏到一旁干嘔起來。
“果然是。”
“阿姐!你早知道?那你還讓我咬一口?”
“不讓你嘗嘗人肉,你怎么記得住人肉的味道。”
“我……你……!!!”
無牙將一整盤紅燒人肉踢翻在地,“我找那莊老頭去!”
“回來。”
“阿姐?”
“你餓么?”
“我……早就不餓了!”
“那就睡吧。天一亮,我們就走。”
“啊?我們不管了?”
“他吃你肉了么?”
“這……”
“他吃的又不是你的肉,還用人肉招待你。看來這事情在這里早就司空見慣了。北央官府是受命于朝廷的,朝廷連自己人都養不起,恐怕吃人肉的還不止這一個莊子的人。這事與我們無關。等入了皇城,看了情況再說吧。”
那一夜,阿巫睡的很不安穩。
添完了暖爐中的柴火后,又去看了看睡在外間的無牙。
他倒是毫無心事,睡得踏踏實實的。
看了一眼天色后,阿巫嘆了口氣,才回到梵塵瑾的床邊。
西荒也經歷過那樣的時期。
天災,人禍,讓許多部落沒有糧食可吃。
于是族人就出去打獵,出去拔草。
她會告訴族人那些草藥是可以充饑的。
小羊崽子和小馬駒大伙平時都是十分愛護的,它們也十分的可愛。
經常會在部落里與孩子們一起玩耍。
可是人餓了起來的時候,就顧不得自己的玩伴了。
小女孩抓住小羊羔的脖子,看著父親一刀砍下去。
這晚就有一大家子吃的了……
但是吃人,阿巫還是頭一遭。
她聽說過,可非親眼所見,她永遠都無法相信。
再濃的香辛料都騙不過她的鼻子。
她一下就嗅出了那肉的味道不對勁。
無牙還真本事,居然一路給他端回來了。
沒有半路偷吃一口倒是他的大運。
嚶嚶嚶……
阿巫正要入睡的時候恍惚中聽到了風聲里夾雜著哭泣聲?
她懷疑是自己見了人肉,思緒不寧平白想象出來的。
閉上眼睛正要睡,聽見外間傳來走動聲。
“無牙?”
“是我,婆婆。”
“你做什么?還不睡。”
“我出去走走。”
“走走?”
“我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響。”
阿巫立刻又開門走了出去。
無牙聽力是敏銳的,不會聽錯。
“是不是像孩子的哭聲?”
“婆婆你也聽到了?”
阿巫和無牙面面相覷。
“會不會是那莊主家的孩子?”
“不對。”無牙說的很堅決,“我去過那內院。離這兒挺遠的。若是那里傳來的哭聲,不會這樣清晰。”
可兩人舉目四望,周圍只有假山和墻壁,不像有可以藏人的地兒。
“在地下。”梵塵瑾不知何時也起身了。
阿巫趕緊找來了外袍給她裹好。
然后添了幾塊木炭在暖爐里,讓火燒的更旺些。
“可阿姐,我聽著像是風里頭傳來的。”
“不。就在我們腳下。”
“唉?!”
那是因為人本身會合理化自己聽見的和看見的。
因為覺得自己腳下就是巖石,不會有人的存在,因此哪怕聽見了聲音從地底下傳來,也會覺得是來自于別的方向。
但是梵塵瑾不會,她不需要合理化任何事。
所見所聞,便是所知所感。
“就在我們腳下。應該有地窖。”
“可是入口在哪兒呢。”
“那就要問莊主了。”
阿巫看向梵塵瑾,眼神中有一絲遲疑。
天就快亮了。
天亮了就可以離開了,他們何必糾纏于這里。
“阿姐?”
“那是個孩子。”
阿巫點了點頭。
是。如果只是吃人肉的話,他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但如果還有一個活著的孩子,就不能棄之不顧。
“無牙。”
無牙默默的一點頭。
莊無成睡眼朦朧中忽然就發現自己被扔在假山的最高處了。
他嘗試挪動了一下,腳下一滑,“啊……!!!”
這要是摔下去,最輕也得斷條腿。
眼眸一睜大就看見了來自己莊上寄宿的小哥。
“小哥?你這是做什么!”
“姐姐讓我來問你話呢。”
“有話……有話咱們……咱們好好說……不成么?”
“我又沒動手。不是在好好說么。”
“……”
“你那個地窖,入口在哪兒?”
莊無成是早就被嚇醒了,這個時候開始謹慎的思考起來。
這幾個人一看就是外來人,膽子不小居然半路找著一個莊園就來借宿。
要么是人傻心大,要么就是來頭不小,背后自恃加持。
眼前小哥看來功夫不弱,莊無成不想冒險。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這么一個據點。
雖然經常要被雪匪剝削,卻依然可以衣食無憂。
“小爺,您誤會了。這里沒什么地窖。”
誤會的不是無牙,是莊無成。
他看著無牙是那種沒心沒肺的小公子,就以為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從與非門出來的人,哪個能是心慈手軟的主兒。
無牙徑直凌空一躍,砰的一腳踹翻了莊無成一只腳下的石塊。
猛地一落空,他簌的就掉下去了!
好在眼明手疾,一把攀住了石壁。
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嚇得大喊,“小哥!小哥饒命啊!”
滾石滑落的聲音驚動了內院里的婦人。
婦人披衣點燈出來查看。
眼見自己夫君被人吊在半空的假山石上瞬間就驚醒了。
“來人啊!殺人啦……”
“啊?!”
無牙看著從內院的正屋里沖出來一個沒見過的男人。
然后一個又一個?
不是說這里只住了老莊一家子的么,這些人是什么鬼?
而且這些人都帶著砍刀。
砍刀閃著程亮的寒光。
無牙自己是不畏懼他們,但是想到梵塵瑾和阿巫。
她們兩個現在都沒有自保之力。
全部都要靠他。
他自信可以對付所有人,卻不一定有余力能保護她們。
但凡阿姐還是婆婆一人受傷的話,他罪過就大了。
以死謝罪吧。
于是一把撈起莊無成,翻身飛掠回地面。
手中匕首抵住了莊無成的咽喉。
“都給我退下!”
那婦人本來還要再喊叫,被身邊的一個男人一肘擊昏了!
不怕敵人兇殘,就怕敵人連自己人都殺。
莊無成眼看著自己婆娘被人毆打,急的嗚嗚嗚。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無牙納悶了。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那擊暈婦人的大叔沉聲吼道。
“我們過路的,去皇城。不是已經說過了。”
大叔目光詢問的看向莊無成。莊無成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是說過。
“你為什么架著老吳?”
“老無?”無牙低頭看看自己,難道指的是他?
“你手上的是老吳啊。”
“他不是莊主么?”
“這里的莊主早就跑了。尸體掉哪兒了都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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