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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南陵臣服


  小爺最終還是叫她失望了。

  全城兵馬出動的時候,梵塵瑾追了出去。

  司幻蓮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她看到了壓陣走在最后的和曜。

  她快步跑了上去,冰天雪地中竟然未著外袍,只有一身單衣。

  “和大哥!你們要去哪兒?”

  和曜臉色沉了沉。

  她終究是要知道了,只是保不住火的。

  小爺始終一字都未曾對她透露,連和曜都覺得小爺未免絕情了一些。

  “大軍這是要過霖城去了。”

  北央的蓮生軍并不是去打仗的,是去援助南陵國的。

  北央聽聞東桑對復(fù)國的南陵虎視眈眈,意欲收為附屬國。

  北央朝廷表示愿意輔助東桑一戰(zhàn)。

  司幻蓮是梵箬籬的親姐夫,梵箬籬自然會讓他入城。

  待東桑國的大軍到了的時候,梵箬籬就再也沒有反轉(zhuǎn)的余地了。

  他要么順從北央,要么順從東桑。

  百里明月和沐涯泊認(rèn)定,以梵箬籬的心性是不會歸屬東桑的。

  “他們是要迫使阿籬了……”

  梵塵瑾緩緩的揚起頭來。

  她救不了阿籬了,再也救不了阿籬了。

  “和大哥……”

  和曜從馬上躍了下來。

  “夫人您放心,我們不會傷害南陵帝的,小爺已經(jīng)下令絕對不與南陵國的軍隊動手。”

  “除非南陵國先動手是吧?”

  和曜無言以對。那是一定的,沒有南陵國動手了,還要自己兵馬撤退的道理。

  “其實,成為北央的附屬國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和曜試圖安慰她,可是卻發(fā)現(xiàn)自己越做越糟。

  梵塵瑾的眼眸紅了起來,“北央境內(nèi)并非人人都是小爺,北央朝廷并非人人都是百里明月。一旦做了屬國,子子孫孫就要低人一等。”

  和曜諾諾的后撤著,“末將……先出發(fā)了。”

  梵塵瑾回到院子的時候小國輪正在抄書,小小的手兒筆都拿不穩(wěn)。

  梵塵瑾站在他身后一抽,筆就從手指尖抽走了。

  “夫人?”小國輪抬起頭來,目帶驚慌的看著她。

  “你就這么寫字的?連筆都拿不住。筆都拿不住還寫什么字!”

  順手一甩,筆桿落在墻角,墨汁畫出一道幽深的墨跡,看起來十分的驚恐。

  小國輪嚇呆了,他憋了好一會兒才抽抽搭搭的哭了起來。

  哭聲引來了正在外頭搗藥的阿巫。

  “這是怎么……”阿巫看著梵塵瑾的神情暗暗吃了一驚,“小音?”

  “阿巫前輩,”梵塵瑾躊躇著,欲言又止,“有一事,請阿巫前輩成全。”

  “你要做什么小音?”

  ……

  梵塵瑾不是頭一次見到這把琴了。

  它就是與非門的古琴。

  就是與非門最后的一把琴。

  阿巫能夠救下她,將體內(nèi)精氣被釋魂琴吞盡的她強留下來并不只是倚靠天啟族天賦異稟的醫(yī)術(shù)。

  還有古琴的治愈之力。

  最后的古琴與其他鎮(zhèn)閣之琴不同,它可以為任何人所用。

  若為醫(yī)者所用,則能活血通經(jīng),安神定氣。

  阿巫前輩接到這把古琴的時候就知道北央的與非門覆滅了。

  這是當(dāng)年長老們留下的遺言。

  阿巫沒有想到居然是在她這一代,與非門隕落了。

  “小音,你不能再強而為之了。”

  “母親欠下的族門之債,我已經(jīng)還了。雖然與非門不復(fù),但與非門遭到滅門不是我的錯。可我讓與非門世代守護的沐氏族人再也無后顧之憂。難道我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讓他們放過我的家人?”

  “南陵國勢單力薄,就眼前來看成為北央的屬國并沒有什么不好。反而可以借由北央的駐軍韜光養(yǎng)晦,將南陵的國力扶持起來。”

  “可是前輩,阿籬怎么辦?”

  “作為一介帝王,若是他連這個道理都無法明白。你們南陵國也該亡了。”

  阿巫言辭中的冷酷令梵塵瑾錯愕。

  但眼下她也只能期待阿籬能夠獨立學(xué)會成為一個帝王的忍耐。

  ……

  小爺?shù)慕輬蠛芸靷髁嘶貋怼?br />
  東桑在意識到北央先人一步入駐了南陵主城以后,毅然撤兵了。

  大軍甚至沒有抵達(dá)南陵國的邊境。

  梵箬籬逃過一劫,卻還沒有來得及緩一口氣,就接到了北央朝廷的詔書。

  要求他立刻臣服北央,做北央的襯屬國。

  梵箬籬獨自在南陵國府大院中坐了整整一夜。

  這個時候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

  若是今日父親在這里,父親還坐在國主的帝位,不會毫無準(zhǔn)備的仍由司幻蓮的兵馬入城。

  不會簡單的聽信他的話。

  不會因為他娶了長姐就對這個男人毫不設(shè)防。

  梵箬籬笑了,笑容中盡是一絲自嘲。

  第二日天亮的時候,梵箬籬就在北央的詔書面前跪下了。

  以后自降身份為北央的屬郡王。不再是南陵國的帝王。

  接受北央央軍的駐守。

  每年兩季進貢。

  將北央帝王尊為主。

  想起那個北央帝是自己長姐親手送上皇位的,梵箬籬不知自己該笑還是該惱。

  聽聞了梵箬籬的決定,南陵上下將士百姓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

  南陵再經(jīng)不住翻天覆地的征戰(zhàn)了。

  南陵的子民也根本不是驍勇好斗的戰(zhàn)士。

  “姐夫。”梵箬籬在高堂殿擺下歸屬宴,接待北央來的使臣,以及司幻蓮。

  所有人都對梵箬籬感到滿意。

  他是個聰明人,而且是個乖巧的聰明人。

  這樣的人很容易臣服,也容易管理。

  大使臣一開口就要走了一車黃金。

  笑得合不攏嘴。

  這次回去是立了大功了。

  只有司幻蓮注意到梵箬籬應(yīng)下來的時候,他身邊的南陵大臣一個個面色鐵青,就好像從他們身上一塊塊的剮下來一塊肉。

  看到梵箬籬走向自己,司幻蓮舉起杯盞,兩人仰頭一飲而盡。

  隨即司幻蓮趁著旁人無暇顧及的時候?qū)㈣篌杌h悄悄拉了出去。

  殿內(nèi)高堂滿足,歌舞升平。

  殿外卻燭光黯淡,簌簌風(fēng)聲。

  “阿籬。我是否可以跟你姐姐一樣這樣喚你?”

  “小爺想怎么稱呼我都無礙的。當(dāng)年在西荒的時候,阿籬就十分敬佩小爺。天底下能夠與鏡王彌荼相抗衡而不輸陣的人,我見過的只有小爺。”

  司幻蓮微微驚訝,竟然一時間分辨不出他說的是真心話還只是恭維的話。

  “我明白這次是姐夫做的不夠光明磊落……”

  梵箬籬面上若無其事,“小爺不必覺得愧疚。我們都是大事大業(yè)者,沒有什么光明磊落,要怪也只是我自己還不夠強大。”

  “以后你若有需要用兵之處,大可來我蒼城求助。只要我在,我一定援你。”

  “先謝過小爺了。”

  兩人又碰了一杯,梵箬籬準(zhǔn)備返回殿內(nèi)了,卻聽到司幻蓮嘆息道,“那一車的金子,是不是你南陵傾國所有了?”

  梵箬籬臉上的表情猶如被霜打了一樣。

  他不敢承認(rèn),承認(rèn)了就等同認(rèn)了南陵國國庫空乏,連一車金子都拿不出來了。

  可是他更怕自己虛張聲勢會引來司幻蓮的不滿。

  他若是回北央再參上一本,還要他納貢更多的金銀,那他等于是逼死自己。

  “是不是?”

  “小爺為何如此問。”

  “你連我也不肯說實話么?”

  “這并非肯不肯說實話。這是我南陵內(nèi)務(wù)。”

  很好。一個懂得時刻戒備的郡王不至于太差。

  可是司幻蓮原本是打算把那車金子還給他的。

  “前不久西荒從我北央劫走了幾輛車。若是郡王能幫我討回來,就分一半給郡王吧。”

  梵箬籬并不知道那幾輛車上的是什么,但是司小爺開口了他不由得認(rèn)真起來。

  “你要我攻打西荒?”

  “那是一只小部落。但是十分油滑。我讓和曜去追捕他們幾次,都被他們仗著人少馬敏逃脫了。不如,你來幫我?”

  梵箬籬將信將疑。連和曜都沒能抓捕到的西荒部落,難道要靠他南陵的兵馬?

  但面上還是十分欣然的答應(yīng)了。

  一直到真的找到了那支古屯部落,梵箬籬發(fā)現(xiàn)司幻蓮沒有騙他。

  確實只是一個小部落,兵馬也不強橫。

  在逼問到劫持的北央車馬在哪里后,梵箬籬命人直接將車么一并帶了回來。

  “那里頭都是寶貝啊!”回來的將士喜笑顏開。

  就算只收取一半的報酬,也比送出去的一車金子差不了多少。

  “郡王,咱們真的能夠收下么。”

  若是北央的其他人說要送,梵箬籬到還真不敢收。

  但是司幻蓮說送給他一半,應(yīng)該就是真的了。

  “收下。”

  與幾車珍寶一并帶回來的還有幾十個古屯部落的戰(zhàn)士。

  一般抓到這種俘虜都是毒打一頓,然后通知他們自己部落的人來領(lǐng)人,順便交些銀兩。

  如果沒有銀兩的則直接打殘了扔出去。

  原本就非友國,沒有客受禮待的道理。

  但梵箬籬在父親梵彥笙言傳身教下也成為了一個精細(xì)的人。

  他親自見了那幾個古屯部落的戰(zhàn)士。

  西荒部落民族散漫好斗,在部落領(lǐng)地不大不足以畜牧放羊的時候他們只好打劫往來商隊。

  打劫西荒商隊容易遭到其他部落報復(fù),打劫別的屬國的商隊就成為了一個良選。

  可是蒼城的司小爺兵馬是整個西荒都家喻戶曉的。

  一般不會有人去打劫他的車隊。

  而且據(jù)小爺自己說連和曜都沒有追上,卻被梵箬籬小貓兩三只的給追上了。

  未免不合常理。

  梵箬籬是在鏡王彌荼身邊的人,他自然知道西荒部落之間對待俘虜?shù)臍埲獭?br />
  但他一直不贊成這種做法。

  “告訴我你們是怎么知道小爺那只車隊經(jīng)過的?只要你們說實話,我可以保證以后你們的部落族人隨時都可以遷入南陵國內(nèi)。”

  那些戰(zhàn)士也不過普通人,眼前西荒各部落之間紛爭偌大,弱小的部落總是希望找到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其中一個戰(zhàn)士終于說了實話,“其實我們也是被迫的。我們古屯部落勢弱,根本不想得罪蒼城的司小爺。而且素聞司小爺待西荒弱小的部落族人都不錯。甚至還打下了三界道的舊城,讓西荒的族人入住。”

  “那你們?yōu)楹芜要劫持小爺?shù)能囻R?”

  “是受到其他部落蠱惑威脅。”

  梵箬籬心底隱隱的一驚,幾乎立刻有了估量。

  卻還是沉聲問他,“什么人威脅你們?”

  “乃是鏡王彌荼酋長。”

  哈!果然如此。

  投桃報李,梵箬籬在將半數(shù)送回的時候順便給了小爺留了個信。

  告知彌荼的暗中詭計,他本人不出面卻角落一支不怎么強盛的小部落來打劫。

  顯然是不想讓司幻蓮把矛頭指向自己。

  和曜聽說車馬被南陵國的兵馬追回來了,一時間臉上表情好不精彩。

  他帶著幾個心腹,還有無牙在西荒腹地繞了好幾圈,甚至帶著他們?nèi)チ嗽?jīng)負(fù)有盛名的鬼域地寮那樣的地方快活,最后卻不了了之。

  在他看來把銀子送了西荒部落和送了北央朝廷是沒有分別的。

  既然來搶奪車馬的是個小部落,也許真的是出于生計考慮呢。

  “怎么了和曜,你看起來好像很不服氣呢。”

  和曜心說這哪里是不服氣啊,老子不就是故意放他們一條生路么,否則憑他什么古屯部落,哪怕羽翎、驚雷都不在話下。

  “不過梵郡王還挺仗義的,好歹整車送了回來。小爺說留予一半,他正正好好就取走一半。”

  司幻蓮氣不動的看了他一眼。

  那是梵塵瑾的親弟弟,怎么還指望他全吞了,然后自己再找上門去討要么。

  “對了小爺,您離開蒼城以后,夫人來軍營找過我……”

  “找你?她找你做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夫人找您,您不在,于是就找我了。”

  “她知道了?”

  和曜抓了抓鼻尖,有點不確定的道,“我想夫人早晚都會知道的,與其讓她胡亂猜測,聽城中流言蜚語,不如我先與她說。”

  “呵!說的好。”

  “不過我告訴夫人讓她放心了。只要南陵國主不頑抗,我們是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哦?是你不傷害他?”

  “不……小爺沒有準(zhǔn)備與南陵國開戰(zhàn)吧。”

  “我們這次不是以蒼城軍出兵的啊,和曜。我們的目的是要讓南陵歸附北央。以后你不要輕易的許諾任何人。無論是夫人,還是其他的女子。”

  “其他的女子?”和曜不解風(fēng)情了起來。

  “你歲數(shù)也不小了,該是時候找個妻子了。”

  “小爺……!”

  “怎么,是喜歡北央的女子還是西荒的女子?有看中的你盡管開口,就算小女子家是要金山銀山,我蒼城城主也照樣讓你娶到她。”

  “小爺,就不必尋我開心了吧……”

  “你帶著無牙和那一干心腹去西荒的鬼域地寮的時候,不挺開心么?”

  “……”和曜猶豫了片刻,驀然跪了下來,“末將錯了!末將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錯了?不就是枉顧我的命令,消極怠慢,連南陵國兵馬都能找到的西荒部落,居然從你眼皮底下溜走。這就叫錯了?這是找死!”

  鮮少看到小爺發(fā)這樣大的脾氣,和曜跪伏在地,額頭重重的磕在地面上,一動不敢動。

  外頭正要進來回報行軍行程的小將局促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和曜在小爺身邊的地位人盡皆知,連和曜犯了錯都要受這么大的辱罵,可見小爺真的嚴(yán)人嚴(yán)己,不講私情的。

  ……

  司幻蓮回到蒼城的當(dāng)夜,梵塵瑾就派人到軍營請他回府。

  看著眼前的一桌子熱菜,司幻蓮的腳步頓了下來。

  小的時候他住在皇宮中,每回放了先生的講習(xí),回到迦熙太后的寢殿,總會在桌子上找到吃的。

  有時候是糕點,有時候是溫著的湯羹。

  老太太年紀(jì)大了,時不時就需要休息,沒有辦法一直等到他回來。

  但是只要在老太后的寢殿里,永遠(yuǎn)有吃的等著他。

  “小爺征程歸來,辛苦了。”

  她替他褪下了身上落了雪的外袍,換了一件烘暖了的外袍披上。

  “這一路可還順利?”

  司幻蓮壓抑著忍了忍,驀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梵塵瑾倒是未料到本能的掙脫了一下,最后卻還是隨了他。

  “小爺這是做什么?”

  “我沒有告訴你,你不要生氣。”

  “小爺是男子,男子征戰(zhàn)在外,有什么好叫人生氣的。”

  “小音!你這就是說的生氣的話……”

  “南陵國已經(jīng)歸屬了?”

  “歸屬了。”

  “阿籬……南陵國主是否需要入皇城進貢?”

  “暫時沒有這個需要。”

  梵塵瑾終于松了口氣。

  她抬頭看向小爺?shù)臅r候眼神中果然有一絲氣惱,“小爺,若是……若是有任何需要阿籬離開南陵國,入境北央的時候,塵瑾懇請小爺多加照拂。”

  說著她一點點的委身下去,默默的跪在了司幻蓮的面前。

  “小音!你這是做什么?你我之間,難道你還信不過我?覺得我會傷害你的弟弟?”

  “或許小爺不愿傷害我的弟弟。但是局勢弄人,一旦阿籬有任何風(fēng)吹草動,亦或與北央不睦,恐怕小爺就身不由己了。”

  司幻蓮只覺得心底里有一絲涼寒。

  她怎的可以如此看他。

  他什么都不對她說,就是防她憂慮傷神啊。

  梵塵瑾端上熱在爐子上的甕湯。

  濃湯醇香,可是司幻蓮卻心思不寧,總覺得她有什么話要說。

  而她要說出來的話,卻并非他喜歡聽的。

  他終于看明白了,世間一物降一物,命中有時亦可無。

  “小爺,我準(zhǔn)備去一趟皇城。”

  司幻蓮的眼眸立刻豎立起來,“你去皇城做什么!”

  “央帝應(yīng)該長大了,我想去見見他。”

  司幻蓮忽的放下了手中的湯碗,死死的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都說了我會替你看著梵箬籬的,你為何還是不聽?你依然只信任自己人是不是?”

  梵塵瑾嫣然一笑,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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