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是無晴卻有晴
我抱怨了一路，云崢像是沒聽到一般，儼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怎么了？是不是阿爹責(zé)怪你什么了？你最近也沒有犯錯�。 �
“沒什么，這天底下哪有父親不訓(xùn)斥兒子的呢？”我在他的背上待著，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從語氣中察覺到他對我有所隱瞞，怎么今天家里人都奇奇怪怪的呢！中午吃飯的時候，小娘的反應(yīng)很奇怪，阿爹溜須拍馬的樣子也奇怪，更奇怪的就是云崢了。這一切都是因?yàn)槟莻�殺千刀的王炎郎，我咬緊了牙齒，在心里咒罵他，罵他將來娶的媳婦一定和他貌合神離。
我到家還沒多久，阿爹就回來了，手里還拿著一些從龍興鋪買來的糕點(diǎn)，我看到紙上畫有形似燈蕊的圖案，是我喜歡的燈芯糕。
“你中午吃的太少了，喏，買給你的燈芯糕。”阿爹將油紙打開，一股子清新的玉桂香竄入我鼻。我也沒道謝，大口大口的吃著。
阿爹好像生氣了，他深吸一口氣，說道：“這是王炎郎買給你的。”
這老頭擺明了是要?dú)馕遥髅髦牢蚁矏蹮粜靖猓髅髦牢液湍莻�王炎郎不對付，他還在我面前這這樣說，這擺明了是不想我吃，我揚(yáng)起手，剛想將這份燈芯糕拍落在地，就聽到阿爹在我耳畔念詩：“鋤禾日當(dāng)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彼暗靡庋笱蟆钡男χ�，繼而邁著步子走了出去。
罷了罷了，不能浪費(fèi)糧食，買了就理所當(dāng)然的吃了它，反正阿爹已經(jīng)出去了。我剛要拿起一根燈芯糕就看到阿爹轉(zhuǎn)身看著我，他沖我大笑著。真是尷尬，真擔(dān)心有一天自己會因?yàn)樨澴於鞘巧恰?br />
家人們一個個都透著古怪，家里的氣氛也有些古怪，云崢將自己關(guān)在房中說是自己困了，佳楹的房門也是緊閉著，屋里還亮著燈，下人們告訴我她是在讀《詩經(jīng)》，小娘今天看起來異常高興，阿爹對著阿娘的畫像唉聲嘆氣，他們今天都怎么了？
我腿不能動彈，又閑得發(fā)慌，挑燈夜讀從不是我的選擇。我讓下人搬了一把搖椅過來，她們攙扶著我在院中那棵瓊花樹下坐著。
落花飄零的速度似雪一般緩慢輕盈，如此良辰如此夜，只有我一個閑人有興致在此欣賞，可惜的是無人作陪。
眼前的一樹繁花讓我想到了雒錦明，那日七夕之夜，我和他站在一處屋檐下，我正對面便是一棵樹。大概樹的命運(yùn)都是如此，不是被風(fēng)吹就是被雨淋。
幼時，阿爹對我說過，這棵樹是祖父為祖母種下的，因?yàn)樽婺傅拿种杏幸粋�瓊字，而且她剛好就出生在瓊花盛開的時節(jié)。
祖父比祖母年長五歲，據(jù)說他是看著祖母長大的，看她從一個黃發(fā)垂髫的小不點(diǎn)長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嬌娘。這才是我所向往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不是世間的所有女子都能像祖母那樣幸福，我如果也能有她一半的幸運(yùn)就夠了。
我也好想撐起半邊天，就像花木蘭那樣，但是我能力有限，國家給我的地位和發(fā)揮余地有限，我也祈求上天賜給我一個好夫婿，畢竟這是我一生的歸宿。
今晚的月色很美，月光格外的清涼，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出去釣魚賞花也好�？上乙蝗骋还�，只能老老實(shí)實(shí)的待在家里，對著阿爹那張臭臉。
我瞇著眼睛躺在搖椅上，最近都沒有見到雒錦明，他大概已經(jīng)將我遺忘了吧！畢竟當(dāng)初我拒絕他拒絕的這么徹底，可是佳楹卻說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我，一個十歲孩子的話我能相信嗎？我也不知道。
幼時，我總是喜歡夜晚，喜歡阿娘為我講的睡前故事，喜歡和云崢去池塘里捕捉青蛙，喜歡滿天星辰和那輪又圓又大的月亮。真的是一長大，所有的事情都變了，我在為婚事?lián)鷳n，我在為政事?lián)鷳n，我在為家族的榮耀興衰擔(dān)憂，但這一切都不是我一介女流能夠左右的。
不能在睡前想這些，不然會做夢，夢境也是亂七八糟，沒頭沒尾的�；杌璩脸林校铱吹窖矍俺霈F(xiàn)了一個人影，他穿著黑色的長袍，留著一小撮山羊胡子，是阿爹。
“爹，這么晚了，你還不睡��！”我感覺身體騰空而起。
“傻丫頭，夜里涼，露水重，趕緊回去休息吧！”
“哦，好的。”
我不愿意從心底承認(rèn)阿爹其實(shí)是很疼愛我的，就像我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安逸舒適的床榻上，桌案上的安神香已經(jīng)燃盡了，是阿爹，阿爹昨晚將我抱回來的。不過我還是沒有給她任何好臉色，誰讓他納妾來著，凡是納妾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我還偏就一棍子打死一船人了。
還是珍兒最惦記我了，她知道我腳受傷之后便差遣下人送了各種各種的禮物給我，我喜歡看的書，愛吃的零食，喜歡的盆栽，還有我多年未解開的魯班鎖和九連環(huán)。
“表小姐�！币�?yàn)槲沂钦鋬旱谋斫悖愿都业南氯硕际沁@么稱呼我的。
“你家小姐幾時回來？”沒了珍兒，還真是覺得無聊。
“這個小的就不太清楚了，大概要去半個月呢！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出發(fā)了，小姐說來不及跟你告別，所以就列了一大張清單，讓小的把這些東西都給表小姐送來。”珍兒府上的下人將一盆垂絲海棠搬到我身邊，“這是您喜歡的話，西府海棠過幾天才能到�！�
“齊管家，有勞你了�！�
“表小姐客氣了。”
垂絲海棠，和鈴蘭長得倒有一些相似，花朵都是朝下開放的，不過這樣一來倒也有個好處，花朵在下雨時不會寄存大量的水，但是很容易被疾風(fēng)驟雨打落��！我還是喜歡天目木蘭，但是幽州城的天目木蘭真的是太少了，去江浙一帶看吧，我又懶得動彈，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我一定會累的半死，還是不要挑戰(zhàn)自己的極限為好。
桃花釀配茴香豆真是美極了，如果我能夠天天過上這么滋潤的日子就好了。
家里又剩下我一個人了，阿爹去上早朝，云崢去給我買餛飩了，都過了半個時辰了，還是沒見到他。
我閉上眼，開始了提前“貼秋膘”的生活。
有一陣腳步聲傳來，聲音極輕，如雪花落塵。
“云崢，你回來了？我肚子好餓，我要吃餛飩。”
這味道好像不是餛飩，難不成是韭菜盒子？我剛睜開眼，就看到王炎郎那小子高舉著韭菜盒子在我鼻前晃悠著。又是他，昨天，今天，難不成還有明天？
“你是怎么進(jìn)來的？”我驚的差點(diǎn)從搖椅上摔下來，我沖門口的兩個小人叫嚷著，“隨便放人進(jìn)來，當(dāng)我是死了嗎？”
王炎郎見我惱羞成怒的樣子哈哈大笑，“你生氣的樣子真的特別有趣�！�
“這么早來，有事嗎？”我看也不看他，當(dāng)然也不會去看他手里拿著的韭菜盒子。
“吃吧，不算油。我特意買給你的。”
“我不吃�！蔽彝炖锶恿艘粋�茴香豆，嘎嘣嘎嘣的嚼著。
“你就這么討厭我嗎？為什么，我倒很想知道�！彼[著眼看我，神情像是一只狡猾的貓。
“沒有為什么，有的人生來就不對付，就像老鼠和貓。”
他順著我的話繼續(xù)往下問，“那你和我，誰是耗子，誰又是貓？”
“這還用想嗎？我這么可愛瘦弱當(dāng)然是貓，倒是你，長得賊眉鼠眼，不懷好意，肯定是過街老鼠�！蔽覍λf話不留絲毫的情面和口德，我也不擔(dān)心他會告訴阿爹，誰讓他討打，自己撞到我的槍口上來了。
“你這個鬼精靈，行，我說不過，我也不會躲著你，我讓著你，這總行了吧！趕緊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剛要拒絕他，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好丟人。
“吃吧，我不會笑話你的，你也別太不給我好臉色看了，成嗎？我一門心思為你，即便你不喜歡我，討厭我，也犯不著給吃的過不去吧！餓肚子小姐�！�
“王炎郎，你！”
“我不逗你了，你快吃吧！”他做了一個繳械投降的姿勢。
我最終還是接受了他的韭菜盒子，的確挺好吃的，不是很油，也不知道他在哪一家買的，我想問又不敢問，還是別和王炎郎有太多糾葛為好，他不是我喜歡的款，省的阿爹再誤認(rèn)為他有情我有意，結(jié)果可想而知。
“你喜歡海棠？”他注意到了珍兒送我的垂絲海棠。
“還好吧，我更愛天目木蘭�！�
“天目木蘭？在浙江的天目山，你可曾去過？”他好像是在和我套近乎，果斷拒絕。
“對，沒去過，不想去。”我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韭菜盒子。
“我吃完了�！蔽业囊馑际�，我吃完了，他可以走了。
他蹲下身子，在我旁邊，“要不要我再給你買點(diǎn)別的？”
“不用了，以后也不用買了，我不喜歡吃韭菜盒子，你可以走了嗎？”
他對我的逐客令置若罔聞。
“你還是真是口是心非��！”
“王炎郎，你煩不煩？”
“我喜歡你這么叫我，再叫一次可好？”他笑的有些邪魅，不知怎的，我不敢直視王炎郎的眼睛，總覺得他的眼像是我無法窺探的虞淵。
“你是不是有毛病�。磕憧偫p著我干嘛？”我知道自己急哭了。
他愣住了，大概是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吧！
“你到底想干嘛？我好歹也是尚書大人之女，你老師的女兒，你家里就算再有權(quán)有勢，也不能如此輕浮吧！”我沒敢叫下人前來，擔(dān)心穿出去名聲不好，我這一招“天雷吼”還是跟珍兒的堂姐學(xué)來的呢！
“你別哭��！我就是喜歡你，想和你多親近一些，我沒有別的意思，更不是輕薄無禮之徒。我向你道歉還不成嗎？”他變得小心翼翼的。
這一招果真好使，改日我得去向珍兒的堂姐道謝才是。我小聲抽泣著，王炎郎就站在我面前，愣愣的看著我，想要開口說話可又擔(dān)心我哭的更加厲害。
“綺雪，對不起，我錯了，我向你道歉，但我對你是認(rèn)真的。”看得出來，他想摸我的后腦勺，但是又將手悻悻的收了回去，這家伙該不會是來真的吧！
這時，有一位騎著馬的男子在我家府外喊了一嗓子，“王公子，我有急事來報(bào)�！�
“知道了�！蓖跹桌傻穆曇袈犉饋碛行┎荒蜔�，他趕緊走吧！這個大瘟神，云崢怎么還不回來。
“綺雪，你安心養(yǎng)傷，等你傷好之后我們自然會再次相見。”他看著我，又是這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未等我懟他，他便走了。終于走了…
他前腳剛走，云崢就回來了。
“你要的餛飩，趁熱吃吧！”真是奇怪，對于王炎郎的到訪他似乎沒有感覺到任何不妥，更沒有異議，云崢會不會被阿爹洗腦了。
(https://www.dzxsw.cc/book/154460/7984359.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