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話果然是世間真理。

　　銀仙兒被侍女扶走之后，讓珍珠和瑪瑙去收拾臥房的莊夢羽一個人去了花園。走到花園深處初見薛無涯的那顆大紅花樹之下，她抬起手來就給了自己臉上一巴掌。這一巴掌之狠，連暗中跟著莊夢羽的金戈都皺起臉來無聲地“嘶——”了一聲。

　　清醒點！莊夢羽！你已經在古代了！不管你覺得穿越有多荒謬，這時代讓你有多不適應，你也已經在這兒了！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拿出你所有的腦力來進行思考，因為……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別的莊夢羽不敢保證，察覺危機的敏感直覺她是很有自信的——現在她就感覺到了危機。像是有人自上往下地俯視著她，猶如捻起棋盤上一粒棋子為所欲為地支配著她的行動，并且，這個人還有用她去當炮灰棄子的意思。

　　這個人不用說，自然是薛無涯。

　　為什么薛無涯會把她安置在修竹院里？就算他打傷了人，以他的身份，賠些財物讓下人把人給送回去照樣能把事情抹平。

　　為什么薛無涯會來和她套近乎？她這張臉和原本的臉差不了多少，在銀仙兒那種絕色佳人的面前完全不夠看的。薛無涯就算是吃慣了大魚大~肉想換清粥小菜，他那一院子的女人難道還挑不出一個清粥小菜來？

　　為什么薛無涯會這么露骨地不理會那一院子的鶯鶯燕燕？并且他還不為那一院子的鶯鶯燕燕立任何規矩，也不對那一院子的鶯鶯燕燕作出任何的說明。只等馮氏對她出手了才馬后炮地出面？

　　除非，這就是薛無涯想要看見的。薛無涯就是想用一個外來的炮灰吸引后院所有女人的注意力，攪亂這后院的秩序，讓女人們在渾水下斗成一團。

　　也只有按照這個思路來想，薛無涯那些看似不可理解的言行才能解釋！

　　……不行，她要再留在這薛府里，明年墳頭草就該兩米高了！這“榮寵加身”的炮灰誰愛做誰做，她必須盡快從這個薛府里出去！

　　那么現在問題來了。一、薛無涯會放人嗎？二、自己離開薛府之后能去哪兒？能做什么？錢不是萬能的，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她現在身無分文，就連穿的衣服都不屬于自己。三，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之前想殺了她的那個斗篷男會不會繼續追殺她？

　　這要是現代，莊夢羽裸辭都不怕，臨時工也好兼職也罷她都能做。然而這他娘的古代，她連能不能拋頭露面都要打個問號。

　　有些喪氣地把腦門兒撞在花樹的樹干上，莊夢羽忽然間想起了早上被金戈請來的丹霞閣掌柜的。那掌柜就是個女子。

　　既然女掌柜能賣胭脂水粉，那她多半也能？莊夢羽讀大學的時候正好女生里曾經興起過純手工diy天然化妝品，她不但看過一些手工diy化妝品的教程視頻，還親自動手做過潤唇膏、和面霜香膏。萬幸的是制作流程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自己并沒有忘記。

　　比起白鉛和朱砂來，diy的化妝品用上去即時效果可能不會那么好，但勝在無毒無害無副作用……可是做化妝品需要研發，研發需要材料，材料需要成本。研發結束后售賣需要人力，人力也需要成本。如果開店，鋪面租金、打點人脈的費用、初期投資等等等，這些都是不可無視的成本。

　　身無分文的莊夢羽又想把腦袋往樹上撞了。

　　要是多撞兩下能讓她知道自己穿的是誰，家在哪兒、父母在哪兒該多好！……不過要是她回了原身的家，被原身父母認出來不是他們的女兒怎么辦？是會被綁去沉河還是會被綁著送去給天師作法啊？

　　……不如再降低一點規格，想想看能不能從燒餅西施做起好了。不，燒餅她還真不會做，那面包呢？沒有面包機她會做個屁的面包啊！那要不要試著發明一個面包機？

　　莊夢羽越想越遠，越想越離題。直到浣劍來花園里找她，她才稍微回過神來，蔫巴巴地跟著浣劍回去了。

　　心里有事，晚膳時莊夢羽沒有多少胃口。可是想想自己出了薛府指不定就得餓肚子了，她又用食物狂塞了自己一通，直把自己塞得惡心反胃。

　　興許是因為撐多了的緣故，晚上莊夢羽睡得并不好。半睡半醒間她翻來覆去地想薛騷包到底什么毛病連天仙似的小姐姐們都不喜歡，結果做了一個薛騷包其實是男裝大佬花木蘭的夢。

　　夢里的薛騷包紅袍飄飄，可這紅袍飄著飄著就成了紅裙。然后白毛薛騷包也從陽剛大男人變成了萬分嬌羞的金剛芭比。

　　“其實，人家是女兒身的啦！”

　　所以你不是斷袖分桃，龍陽之好？

　　夢里的莊夢羽結結巴巴地指著羞答答的薛·白毛·金剛芭比·騷包·無涯，而躺在床~上的莊夢羽亦囈語不斷。

　　潛伏在房頂之上的金戈悄悄地把瓦片給移了回去，抹了把臉。他好像聽見了什么不該聽的了？算了……橫豎也到向侯爺稟報的時間了。

　　金戈幾個縱躍之間到了薛無涯的書房。房內還點著燈，薛無涯還是老樣子，即便無事也不會早睡。這是他在戰場上養成的習慣，如今一時半會兒改不掉。

　　“侯爺。”

　　“說。”

　　“是！屬下今日帶了丹霞閣掌柜入府，請夢娘姑娘挑選胭脂水粉，她卻什么都沒選，像是一件都看不上。”

　　一字不差地把自己早上聽到的東西復述給薛無涯聽，又告訴薛無涯莊夢羽午后在花園里撞樹，金戈有些猶豫要不要把自己剛才聽到的莊夢羽的夢囈稟報給薛無涯知道。

　　“另外……”

　　“另外？”

　　金戈抱拳：“其實剛才屬下不小心聽到了夢娘姑娘的夢話……”

　　“哦？”

　　薛無涯眉毛一挑，這意思就是讓金戈繼續。金戈只好硬著頭皮道：“屬下聽見夢娘姑娘夢囈‘斷袖’、‘分桃’、還有‘龍陽之好’……什么的……”

　　金戈越說越小聲，薛無涯則是一口茶嗆在喉中，差點兒沒噴出來。

　　“你說什么？”

　　“屬下說——”

　　“行了，你還是別再重復一遍了。”

　　斷袖？誰是斷袖！她怎么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難不成在她眼里，只要不近女色就是斷袖？

　　薛無涯真是被莊夢羽給氣笑了。好啊！既然敢當他是斷袖，那他就給她看看他斷袖的樣子！

　　金戈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家侯爺的怒氣，他不明白的是侯爺明明已經被氣得連殺氣都在四溢了，怎么還笑得前仰后合，感覺甚是開心。

　　“金戈，讓趁風回來。我要在天亮前見到他人。”

　　“是，侯爺！”

　　金戈領命去了，不一會兒京城某個暗色的角落里就有少年收到了一封小信。

　　少年黑衣黑發，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然而他有一雙碧色的眼睛，這樣的眼睛不要說是京城，就是縱觀整個大梁都難以一見。

　　展開小信一看，少年立刻馬不停蹄地向著薛府疾馳而去。不多時，少年已經單膝跪在了薛無涯的眼前。

　　“侯爺。”

　　“趁風，不，千昭。”

　　很久沒有被叫本名的碧眼少年肩頭微微一動。

　　“很快就是你在京城露面的日子了。你，做好準備了嗎？”

　　“是，屬下早已做好了準備。”

　　碧眼少年抬起了頭來，一雙碧眸中褪去了朝露般干凈的眸光，只剩下殺意與晦暗不明的怨怒。

　　“只需要侯爺一個命令，趁風就能為侯爺萬死而不辭。”

　　薛無涯邁步到了少年的面前，他拍拍少年略顯單薄的肩頭，道：“你若真是這么想，便好好活著吧。你活著比死了對我有用。”

　　少年聞言眼眶微濕，低頭道：“是！”

　　“對了，趁風。”

　　“？”

　　“明日穿上這身衣服跟我到花園里來。”

　　薛無涯說話間，鐵馬已經為趁風呈上了一套衣物。

　　“侯爺、這是——”

　　看到這套衣物的時候，趁風震撼了。然而薛無涯只是笑著“嗯？”了一聲，趁風便改了口：“是！明日屬下會穿著這套衣服跟著侯爺到花園里去！”

　　躺在趁風手里的胡姬舞衣風情萬種，既輕薄又閃亮，布料還特別得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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