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盤龍
他看了一會兒，抬手捂住了雙眼，語氣仍惡狠狠：“腳都成這樣了，還想到處跑！”
“陰損及陽，氣血逆亂，胸痹、下肢壞疽、腎衰……”
余大夫一一數(shù)出自己身體上的毛病，末了又啜一口酒，云淡風(fēng)輕得仿佛在說著無關(guān)緊要的事。
本就是陰虛體質(zhì)，容易患上這種病癥。阿秀活著的時候，細心地照料著他，拘著他不讓他吃這個不讓他吃那個，有很長一段時日里他甚至覺得自個兒的消渴癥已經(jīng)幾近痊愈了。
但阿秀猝然走了。
他大受打擊，肝氣郁結(jié)……若非還有七歲大的兒子需要自己照顧，他只怕自此纏綿病榻，一蹶不振。
終究需努力地活下來。
然大多數(shù)醫(yī)者能醫(yī)別人，卻不能自醫(yī)。
消渴癥本便是不治之癥，再加上每個人的身體體質(zhì)不一，運氣好些的人，家底也不薄的話，確能每日一碗藥吊命，拖到壽終正寢的那日。
要不，怎么會還有人稱這病為富貴病呢。
運氣差些的人，即使家底豐厚，也有可能藥石無靈，只能任由病情惡化，逐漸開始臟腑衰竭，水腫，眩暈，中風(fēng)……
余大夫苦笑，他此生的好運氣，只怕都用來與阿秀相遇了。
總之，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他只怕拖不了很久了。很快，他說不定連床都下不了，更別談走出這個家門。
“小波啊……爹一直知，你于學(xué)醫(yī)一事上極有天份，你娘走后，我最放心不下的除了你，就是這間……”
到底被他這種交待遺言的語氣給刺激到了，余波放下手，赤紅著眼吼道：“我才不要學(xué)醫(yī)！我才不繼承你這間破醫(yī)館！”
余大夫訕訕：“爹除了這間醫(yī)館，也沒別的東西可留給你了……”
余波冷哼，他就知道，除了他這個親生兒子，還有誰會為了他這種老好人大夫著想？到頭來，誰會去管他的死活？說不定還會在暗地里嘲諷，說他這當(dāng)大夫的卻治不了自己的病，醫(yī)術(shù)不精！
“你自己開的醫(yī)館自己打理，誰稀罕！”
不過是下肢壞疽而已，還能治，一定還能治的！余波咬牙，把懷里那張紙再次掏了出來，遞給紀(jì)五福，什么尊嚴(yán)面子都不要了，“八……紀(jì)，紀(jì)姑娘，這張紙，我賣……送給你！你……你能不能先把我的錢袋還我？”
銀子，只要有銀子，他可以給爹買靈芝，買人參，可以用最好的藥材吊著命！
看到紀(jì)五福抿起了唇，他有些難堪，感覺臉上燒得厲害，正想把紙收回當(dāng)沒說過這話，扭頭看到自家蠢爹卻還是忍不住又道：“就當(dāng)我先欠著！救命之恩我會還，我不會賴賬，我還年輕，有力氣……”
紀(jì)五福木著臉伸手將紙拿走，把錢袋子扔給他，“救命之恩就用這張紙抵了吧。”
對她來說，這張紙的價值，是他這樣的一百個錢袋子都比不上的。
余波接過錢袋子，一把塞給余大夫，“拿著去買人參！”
余大夫塞回他手里，“小波……我不要你的銀子，你留著，將來娶妻……”
“閉嘴！”
“我，”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一再被頂撞，余大夫也硬氣了一回，將錢袋子往桌上一丟，“我就是要去見你娘！”
她不來見他，那他就去找她！
他就想在死之前見一見她，是鬼也好魂也好，否則他死不瞑目！
另一邊，李容昊有樣學(xué)樣，也把筷子往桌上一丟，對紀(jì)五福道：“我就是要跟著你一起去！”
紀(jì)五福沒理他，對陸競淵道：“陸師，勞煩你，詳細告訴我一下這個墓的情況。”
…
…
盤龍墓是由何人建造，又是何時建造的，因年代久遠已不可考。
傳聞遠在幾百年前，有仙人在此地斬殺了一條作惡多端的妖龍，為免其龍魂作祟，擾當(dāng)?shù)匕傩瞻矊帲窍扇艘苑ㄐg(shù)與符咒將其龍魂鎮(zhèn)壓于山上，那山便是如今的盤龍山。
據(jù)鎮(zhèn)子上那些老人的祖輩們提過，那盤龍山雖然因為那條妖龍的緣故，被人們傳為妖山，但其實山上風(fēng)景秀麗，鳥語花香，一派祥和之象。
若有不知情的游人路過，偶還會夸上一句福地洞天。
慢慢地，不知何時起，關(guān)于這座山的傳聞，變了。
有人說墓里頭根本沒有什么被斬殺的妖龍，里頭是一座金山銀山，墓門之后機關(guān)重重，有一千零八個石室，每一間石室都堆放著滿滿的金銀珠寶，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
也有人說墓里頭沒有金也沒有銀，但卻藏著一本仙人留下的道門傳承與一瓶仙丹，誰能成功闖進去，找到這瓶仙丹服下便可長生不老，若再修煉書上法術(shù)，便能脫胎換骨，羽化登仙。
更甚者，還有的人說這墓其實是天上仙女的公共浴池，每逢月圓之夜墓頂便會打開，無數(shù)仙女踏著星星從月亮里走出來，還沒靠近池邊便開始寬衣解帶……
紀(jì)五福：“……”
這幾百年來，想要破墓而入的人是換了一批又一批。
其中，不乏覬覦墓中財物的雞鳴狗盜之輩，或想要得到仙丹長生不老一統(tǒng)天下的皇帝，又或者是打著仙人后人旗號，美其名曰“接受祖師爺傳承”的牛鼻子老道。
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倒斗的土夫子們使出了十八般武藝，盜洞挖得比老鼠洞還多，仍摸不著墓壁。
而皇帝派來的軍隊幾乎把山都要炸塌了，盤龍墓墓門連陣灰都沒抖下來過，也一無所獲。
牛鼻子老道們則斯文多了，他們按北斗七星的位置盤坐在墓門前，眼一閉入了定，說是要靈魂出竅，以靈識入墓去接受傳承……
后來承沒承了不知道，四十九天過去了，老道們是一個都沒醒過來。
興許是這些人不分晝夜的輪番轟炸，驚擾了墓中沉睡的龍魂，某天夜里，鎮(zhèn)上有人隱約聽見了一聲龍嘯……
次日，盤龍山上寸草不生，飛禽走獸盡數(shù)滅絕。
“從那一天起，盤龍墓變得前所未有的陰森恐怖，可謂煞氣沖天。在那之后前去盜墓的人，目前除了小波，皆有去無回。”
今時今日的盤龍墓雖說看起來似乎恢復(fù)了些許生機，但那也真的不過是看起來而已。。
陸競淵說罷，深深地看進紀(jì)五福的眼里，“紀(jì)姑娘，你還想要去闖上一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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