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自從在東宮顯德殿棒殺稱心之后，對太子李承乾的厭惡之感愈益加重起來。那些日子，他見了太子就沒有好臉色，太子見了他，也是畏畏縮縮不敢言聲。待太子拜辭退去，李世民瞧著他那一瘸一拐的樣子，心中多次想過：“這樣的人，能成為泱泱大國的威嚴(yán)君主嗎？”

　　李世民倚仗自己的文才武功傲視許多君主，那么自己身后，若由承乾這樣一個庸陋之人來繼統(tǒng)，他的心里實在不甘。魏王李泰與太子相比，長相威武，愛讀書，多藝能，且折節(jié)下士，頗有李世民之風(fēng)，漸漸獲得了李世民的寵愛。李世民上次允許李泰在府中設(shè)立文學(xué)館，其實已經(jīng)動了易儲的心思。

　　這日午休過后，李世民翻身起床。他稍稍愣怔一會兒，即起步向兩儀殿走去，意欲到那里閱批奏章。行到半途，他又改變了主意，喚人抬輿過來，然后乘輿出了宮門。

　　李世民此次出宮為臨時決定，隨行之人僅是抬輿的太監(jiān)以及十余名護衛(wèi)，可謂輕車簡從。他們出了承天門向西，又出了安福門再折向南，沿途動靜不大，絲毫都不招搖。是時，李世民常常允許一些年老重臣可以乘輿行走，輿具并非皇帝專用，所以他們行在大街上，來往行人至多注視一眼，根本想不到這名乘輿之人即是當(dāng)今皇上。

　　一行人沿著街道南行，漸漸走過了皇城東墻，又越過延壽坊、光德坊，到了延康坊，又折向西去，轉(zhuǎn)彎處就是一片宏偉的宅第，高大的門樓上面，居中鑲嵌三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魏王府”。原來，李世民靈機一動，是想來瞧瞧李泰。李泰這些日子一直呆在府中，專心領(lǐng)人修撰《括地志》。

　　李泰得知父皇來府，其時他正在王府西首新辟的文學(xué)館內(nèi)，急忙帶領(lǐng)一幫修撰《括地志》有品秩的人迎了出來。他們行出館門不遠，就見李世民的輿駕已經(jīng)迎面走來。李泰立刻伏地跪迎，身后的人也伏在路左迎候。

　　李世民到了近前，令他們平身，看到李泰身后肅立二十余人，笑道：“泰兒，想不到你時間不長，竟然網(wǎng)羅來如此多的人物。嗯，有蕭卿、顧卿等人來助你，此事也許能成。”

　　為了修撰《括地志》，李泰奏請著作郎蕭德言、秘書郎顧胤等人入府主持，李世民自然一一照準(zhǔn)。是時，李泰在文學(xué)館中已延攬了不少飽學(xué)名士，像記室參軍蔣亞卿、功曹參軍謝偃、司馬蘇勖等人皆是當(dāng)時名士，再加上一些頗有知名度的年輕才俊，魏王府文學(xué)館內(nèi)一時間人物輻輳，門庭若市。

　　眾人中以蕭德言品秩最高，年齡最長，李世民剛剛即位時，他即是弘文館學(xué)士，曾與魏征、虞世南等人一起修撰《群書理要》，深得李世民賞識，此番以著作郎之身入魏王府文學(xué)館，亦是李世民欽點。李世民話音剛落，他就開口奏道：“陛下，魏王此次主持修撰（括地志》，可謂使盡全力。京城文學(xué)之士及貴游子弟知聞魏王傾力修撰，紛紛來歸，前些時府內(nèi)來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此書工程浩大，憑臣等數(shù)人之力難以完成，多虧魏王多引人物，才使臣等心內(nèi)有了底兒。”

　　李世民見蕭德言贊揚李泰，心中欣喜，笑道：“他小小年齡，至多在庶務(wù)上有些能耐，至于修撰《括地志》，沒有你們這些飽學(xué)名儒來主持，他是摸不出門道的。好了，我們到館內(nèi)去談吧。”

　　眾人隨著輿駕進入文學(xué)館。

　　李世民居中坐下，招呼眾人道：“都坐下吧。朕今日來，沒有什么要事，主要是想起昔日秦王府文學(xué)館的場景，因來這里感受一番。”

　　李世民看到柴紹之子柴令武、房玄齡之子房遺愛坐在后排，點頭對李泰說道：“泰兒，你此次修撰《括地志》，招攬?zhí)煜虏趴∈侨巳硕寄芟氲降摹ｋy得的是，你能將這些功臣子弟延攬其中。朕多次說過，功臣子弟往往依靠父蔭，容易滋生驕逸之心，須使他們習(xí)文練武，不墜青云之志，方為正途。你這樣做，朕心甚慰。”

　　李泰答道：“兒臣無福見到父皇跨馬征戰(zhàn)的場景，然多聽母后說過。至于父皇偃武修文，以文治天下，終于取得天下大治，兒臣倒是親眼目睹的。兒臣有福，趕上了這個昌盛清靜的年代，就想多學(xué)些詩書，將來能助父皇一把力。兒臣與令武、遺愛都是一樣的心思，父輩的功業(yè)是他們靠才智取得的，后輩若無德無才，靠積蔭吃飯難以長久。”

　　李泰的這番話也是老生常談，然李世民現(xiàn)在心愛李泰，不管他說什么話都感覺非常順耳，遂問柴令武、房遺愛道：“令武、遺愛，你們果真是這樣想的嗎？”

　　兩人急忙立起，躬身道：“臣等跟隨魏王殿下，日常都是這樣想的。”

　　李世民看到柴令武，又想起李婉娘來，心中泛起了一陣柔情，輕聲道：“令武，乃母臨終之時，讓朕照顧你們。你能這樣，畢竟沒有辜負了她的囑托。朕想她在陰世間，知道你這樣，亦可告慰了。”柴令武是柴紹與李婉娘所生的次子，李婉娘死后，李世民對其所生子女愛護有加。像其長子柴哲威長成，即授其為右屯衛(wèi)將軍；柴令武也剛剛被授為太仆少卿。李世民又見柴令武生得英氣逼人，就將自己的第七個女兒巴陵公主嫁給他。這樣，柴令武既是自己的外甥，又成了自己的女婿，可謂親上加親。

　　柴令武聽李世民提起了自己的母親，不禁眼眶紅了起來，顯得他很愛亡母，李世民見狀，心中更加感動，說道：“令武，乃母在世時，以英武著名，朕現(xiàn)在每經(jīng)其故地，動輒想起她手創(chuàng)娘子軍助高祖克定天下的功績。現(xiàn)在，哲威身為右屯衛(wèi)將軍，要沿著乃父乃母的路子走下去，以建功立業(yè)。你呢，如今隨泰兒一起修撰《括地志》，要勤學(xué)苦讀，虛心向蕭卿等人求教學(xué)問，沿著學(xué)問一途走下去。這樣，你們哥倆一文一武，不墜乃母當(dāng)日的威風(fēng)。”

　　柴令武躬身答應(yīng)。

　　李世民說到李婉娘，在座之人皆知道皇上與其亡姐非凡的親情，皆神情肅穆，不敢輕易插話。

　　李世民轉(zhuǎn)向李泰道：“泰兒，修撰《括地志》，實為一項浩大之工程。你畢竟浸潤學(xué)問日淺，年紀(jì)又輕，須向蕭卿等人多多求教才是。譬如修撰之前，要列出總目，然后按圖索驥，這樣就有些條理。若胡子眉毛一把抓，既耗費了時日，又難出效果。”

　　“兒臣明白。這些日子經(jīng)蕭公等人一番勞作，已大致列出了分卷名目。”

　　蕭德言起身取過一卷冊子，進呈李世民面前，說道：“陛下，別看魏王殿下年輕，然他深識修撰程序。修撰之初，魏王即召集臣等討論總目。現(xiàn)總目已成，凡五百五十卷，請皇上過目。”

　　李世民接過冊子，從頭到尾一頁頁翻看，看得非常仔細。

　　蕭德言接著奏道：“總目即成，魏王覺得若按常例來修撰，需窮十年之工夫，遂遣人分赴各道、州，縉輯疏錄，以加快進度。”

　　李世民看著冊子，隨口問道：“遣人到各道、州輯錄？泰兒，你府內(nèi)有這么多人嗎？且輯錄之事一般人難為。”

　　李泰尚未回答，魏王府司馬蘇勖奏道：“陛下，京中貴胄子弟及愛文學(xué)之人，聞聽魏王府主修《括地志》，紛紛來府要求加入，并說分文不取。前些日子，這里門庭若市，實在熱鬧。臣等檢索其中善文之人，讓他們分道輯錄。后來，各州得知魏王修志的消息，紛紛將各州地理圖籍、山川沿革輯錄成冊，如此就省了許多工夫。”

　　李世民放下冊子，注視李泰道：“泰兒，想不到你小小年紀(jì)，竟然有如此的號召力嘛。”

　　李泰的回答也很得體：“兒臣能做一些事，無非是靠父皇的威望，順勢而成。想是這些人得知父皇準(zhǔn)許兒臣修志，他們方才踴躍而來。”

　　李世民點點頭，說道：“做有益的事情，眾人方才擁護。泰兒，高祖與朕立國至今，所以能天下大治，四夷賓服，無非是順乎民意而已。俗話說，盛世修史，你主動要求修撰《括地志》，亦是順應(yīng)了大家的心意。”

　　“兒臣明白。”

　　李世民看到蘇勖，微笑道：“蘇勖，朕聽泰兒說，此次修撰《括地志》是你力主勸他來請。好呀，你為魏王府屬，就應(yīng)該多勸主人行正道，辦正事，是為屬下的職責(zé)。”

　　蘇勖躬身道：“臣多聽房、杜仆射昔日在秦王府的故事，心慕效之。只是臣才力淺薄，唯恐輔佐魏王不周。”

　　李世民聽了這句話，心里不覺一沉。蘇勖說要效房、杜故事，那么李泰呢？豈不是要效自己的故事？他又轉(zhuǎn)念一想，李泰府內(nèi)設(shè)文學(xué)館，是遵從自己的意思，自己另有深意，卻與自己昔日為秦王時大為不同。他想到這里，又復(fù)微笑道：“你能想出這等主意，足證你的才力可堪為用。為人臣者，須忠心為上，你今后只要傾心輔佐泰兒，就是盡了臣子的本分。”李世民知道，大凡一個人若想成就一番事業(yè)，手下須有一班能干的人馬。蘇勖能為李泰盡心，房遺愛、柴令武以功臣子弟之身不尚紈绔，圍繞李泰左右辦正事，看來李泰似乎能識人。這時，他想起太子與李元昌一起整日在東宮嬉戲的事情，又想起太子寵愛男童，想起來真令人惡心，心中對承乾的厭煩之情頓時升起。

　　李世民的這些想法僅是轉(zhuǎn)瞬之間，顏色上未見任何異常，他將話題又拉回到修撰之事上。他目視李泰道：“泰兒，你想得對，若修此書用十年之工夫，時間上太久了一些。各州能主動幫助你輯錄，這樣很好。朕回宮后再讓中書省批旨一道，讓其明發(fā)天下。須使各州舉獻典籍，并指定專人負責(zé)各州輯錄之務(wù)，以助你早日完成。以前兵荒馬亂，想修書而不能。如今天下安靜，正是將各種史籍整理—下的時候。泰兒，這《括地志》固然由你主修，然也是國家的大事，戶部按例撥來錢物嗎？”

　　“自從父皇準(zhǔn)了兒臣之請，戶部按時將修書所費撥給。”

　　“嗯，若要加快修撰進度，這些錢物還很不夠。泰兒，你向戶部傳達朕的旨意，凡是修撰所費，憑魏王府的單子，要照章?lián)芙o。還有，若人手不夠，可讓國子監(jiān)的學(xué)生來此幫忙。他們通過檢索典籍以修習(xí)學(xué)業(yè)，較之死記硬背更有裨益。”

　　李泰見李世民如此支持自己修撰之事，喜出望外，急忙謝恩。

　　李世民又與蕭德言等人談了些修撰體例，不覺一個多時辰過去了。李世民看到時辰不早，起身欲返宮中。

　　當(dāng)李世民剛剛起身的時候，蘇勖又趨前請奏道：“陛下，《括地志》章目已成，魏王欲請陛下題寫《括地志》卷名。臣已備好筆墨。請陛下移步去題寫。”

　　李世民哈哈笑道：“泰兒，《括地志》需數(shù)年后方成，現(xiàn)在就讓朕題寫卷名，是不是有些太性急了？”

　　李泰道：“蕭公等人的意思，想讓父皇先題寫卷名，制成金匾懸于文學(xué)館正堂，以時時鼓勵兒臣等人不忘陛下重托，早日修撰成功。待書成之日，再將卷名刻版印制，卻是兩全其美之事。”

　　李世民點點頭，就走到案前。他提起筆來，先用“飛白”筆法書成“括地志”三字，既而搖搖頭，對眾人說：“不好，飛白筆法固然飄逸，然少了端莊凝重，以此來配書卷，不夠整肅。蕭卿，你以為如何？”蕭德言道：“陛下所言極是，此書卷定能流傳后世，卷名似與內(nèi)容一致才好。臣聽說陛下近來推崇王逸少之書藝，臣想用王氏楷體即成。”

　　“好哇，就用楷體。”

　　李世民說完，又凝神書寫了一回，卻是飽含王羲之意韻的楷體。是時，朝中文官習(xí)書成風(fēng)，蕭德言、顧胤等人為飽學(xué)名士，在書學(xué)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詣。李世民寫完，他們在背后觀看，不由得嘖嘖贊嘆。李世民這一段時間癡迷王羲之的書藝，每日臨摹數(shù)遍，愈加體會到了王羲之的書意，使其筆法隱約能見王羲之的韻味。蕭德言等人贊頌，其實并非謬贊，委實名副其實。

　　李世民這會兒的興致頗高，他并不擱筆，說道：“泰兒，難得朕今日心情不錯，朕就多寫幾遍。其后，你可從中選出一幅最佳者，以為卷名。”說完，他認(rèn)真地又寫了五六遍。

　　李世民題完書卷名，就移步出館升輿回宮，李泰一幫人肅然將其送出府門。

　　李世民此行入魏王府，其實非為靈機一動。皇帝駕臨何處，非是隨意而至，那是有一定目的的。李承乾被立為太子，李世民起初不時入東宮問詢，其中包含他對太子的期望。貞觀十年之后，李世民絕足不再入東宮，可見他對李承乾的極端失望。他現(xiàn)在動輒入魏王府來見李泰，兩相比較，外人顯然感到李泰的行情看漲。到了李世民允許李泰設(shè)立文學(xué)館，許多人想起了昔日秦王府的情景，他們紛紛猜測：莫非皇上動了易儲的心思？

　　李淵當(dāng)初封李世民為天策上將，允許其在府內(nèi)設(shè)立文學(xué)館，其心中固然想表彰李世民的功業(yè)，然更多的是順勢而為。結(jié)果，李淵受其稟性所限，在易儲的事上左右搖擺，終于釀成了玄武門之變，自己也被逼下皇位。許多人事后暗暗想到，你李淵既立李建成為太子，就不該允許李世民設(shè)立文學(xué)館來培植自己的勢力。以李世民的聰明才智和他善于以史為鑒，斷然不會讓自己的兒子再為儲位爭得頭破血流。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李承乾既為太子，李世民又允李泰設(shè)立文學(xué)館，此舉動只能有一個解釋：李世民暗示要易儲。

　　李世民即位后手不釋卷，最愛讀史書。他深知，儲位的變動最易引起朝中****，乃至波及天下，所以要極端謹(jǐn)慎。李承乾為太子已十?dāng)?shù)年，天下知聞，他雖有愛嬉戲、寵男童的毛病，然終無大惡。若貿(mào)然將其廢去，朝中大臣定會反對，天下及四夷之人又會無端猜疑。于是，他選取了一條漸進易儲的道路。

　　這個夏天非常炎熱，人們呆在家里和在日頭下面一樣，皆汗流涔涔。有時候，天忽然下起了暴雨，那如簾的雨水澆不去彌漫的暑氣。雨急停后，通紅的太陽又很快露出面來，將剛剛濕潤的空氣變成熱浪。李世民每到夏天，往往要帶領(lǐng)臣子到九成宮等地方避暑，今年由于長孫皇后病重，他不忍離開，一直呆在京城里。

　　長孫皇后的病愈來愈重了，外面天氣炎熱，李世民讓人搬來冰塊放入立政殿內(nèi)，以為散熱。然皇后接觸到冰塊上散出的涼氣，愈益咳嗽不止。太監(jiān)見狀，急忙將冰塊移出殿外，外面的暑氣馬上彌漫全殿，又惹得她在榻上大口喘氣，連日連夜難眠。經(jīng)過這樣一番折騰，她進食日少，身體漸瘦，虛弱不堪。

　　李世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些日子，他來立政殿的次數(shù)很頻繁。這日他在立政殿里呆了一會兒，看著皇后那難受的樣子心傷不已，他又親手喂她喝粟米粥，無奈皇后實在咽不下，勉強喝了幾口，身子一震顫，又將喝進去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李世民要來濕巾，輕輕揩去她口邊的污物，皇后無神的眼光中向他投來深沉的謝意。李世民心有所觸，眼角不自禁滾出兩行清淚。

　　李世民怕自己的悲傷又引起她的不適，遂輕輕走出立政殿。他邁出殿門，斜眼見太醫(yī)令正帶領(lǐng)一幫人候在廊上，其心頭頓時涌出一股無名火。他伸手向太醫(yī)令一招，說道：“你們，隨朕到前殿說話。”

　　那群人看見皇上眼角兀自掛著淚痕，又見他神色凝重，他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連班當(dāng)值，窮盡心力醫(yī)治皇后，奈何不見效果，現(xiàn)在跟著李世民行走，心中不免敲上數(shù)面小鼓，惴惴不安，生怕李世民責(zé)怪他們。

　　果然，李世民到了前殿頹然坐下，那班人跪在前面行禮，李世民閉目坐在那里渾然不覺，似乎忘記讓他們平身，一任他們跪在面前。

　　好半天，李世民方才睜開眼睛，斥道：“你們平日里號稱名醫(yī)圣手，朕又授給你們官品，可謂有名有職，實在是風(fēng)光得很呀。朕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皇后患疾之后，正是你們大顯身手的時候。你們緣何醫(yī)治皇后顯得一籌莫展不說，還越醫(yī)越糟？”

　　這群人知道李世民心愛皇后，所以醫(yī)治之時也盡了心力，然皇后之病沒有起色，反而更加嚴(yán)重起來，他們心中早就怕皇上呵斥，不料果真有今天。太醫(yī)令小心翼翼道：“臣等醫(yī)術(shù)淺陋，實在有罪。臣前些日子已派人出京，讓他們到各州遍訪名醫(yī)，好歹要將皇后醫(y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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